第三章

又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朱炎騎着腳踏車行駛在學校前的林蔭大道上：心情卻和這好天氣形成強烈的反差。

好鬱悶啊！

當老師也有十來天了，為什麼她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更加鬱悶呢？

是他！

都是因為那個可惡的綠眼小子——凌耀冽。

在第一次的交鋒，她取得了勝利，以為這幫小傢伙可以安分點，沒想到勁爆的事會在以後不斷地發生。

有一次，她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英文CD給學生聽，不料機器卻播放出A片的喘息聲，更讓她尷尬的是，教務主任正好從門口經過，當時她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一切都是那綠眼小惡魔所為。

往後的數次交鋒，她場場皆敗，至今沒有獲得過一次勝利。

想她堂堂一個大學生，竟然敗在一個才十歲大的小男生手裏，真是無顏見江東父老啊！

老天，誰來告訴她，她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會碰到這麼可怕的小惡魔？

要不是她還存着一絲理智，按她平時的個性，早就把他痛打一頓了，真不知道他的家長是怎麼管教的？朱炎邊騎車邊咒罵著。

迎面吹來的涼風，稍微消退了一些她心中的火氣，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告訴自己，她絕不能輕易認輸，既然遇到了，就要戰勝他，她再度睜開眼，心情也漸漸平復下來，於是用力騎着腳踏車向前方駛去。

在快接近學校的十字路口，一個轉彎，朱炎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尖叫起來，因為一輛黑色奔馳跑車飛快地從她這邊駛來，眼看就要撞到她了。

在來不及煞車的情況下，她把車頭猛地一轉，連人帶車重重地摔倒在地，而賓士車司機見狀，也急忙踩煞車，結果把車駛出了車道，最後在路邊停了下來。

哦，好疼！

打從娘胎出來，她還沒跌得這麼慘過，這次肯定摔出一大片瘀青，一時間，她趴在地上沒力氣爬起來。

這時司機下車走到她身邊，問道：「小姐，妳還好吧？」問話的同時，他將她從地上攙扶起來。

「好你個頭！」她怒目狠狠地瞪視着老實的司機，剛才壓抑下的火氣加上現在的疼痛，她把火一併發在司機身上，「你是瞎了嗎？沒看到這裏是學校附近，車輛要慢行嗎？開那麼快乾嘛？趕着去投胎啊！你到底懂不懂交通規則啊？」

「小、小姐，妳怎、怎麼可以罵人？」司機被朱炎的火氣嚇到，說話變得結結巴巴的。

想他開車數十年，從沒出過什麼差錯，今天偏偏倒霉的碰到了這個惡婆娘，有理說不清。

朱炎站直了身體，拍掉身上的塵土，指着不遠處的交通標誌，說道：「你看到那路標沒有？這裏有學校，所以要慢行注意安全！」

「小……小姐，妳……」司機看着朱炎，不知如何回話。

「老李，問她有沒有受傷。如果有的話，我會賠償，不要再浪費時間了。」車子裏傳來一道不耐煩的聲音，打斷了朱炎和司機老李的談話。

也因此，朱炎這才注意到車廂里還有其它人在。

由於從她的視線看過去，她無法看清楚坐在車裏的人是誰，只能隱約看到一雙冷漠中帶着厭煩的冰綠色眼眸。

綠色？！

見鬼了，又是綠色的眼睛！

這讓她聯想到凌耀冽，她是不是和綠色犯沖啊？

「喂，你以為你是誰呀？撞了人連句道歉都不用嗎？有錢了不起呀，哼，就是因為你們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亞洲才會有金融風暴，非洲才會有難民，我最討厭你們這種為富不仁的人！」

朱炎劈里啪啦地說了一大堆話，她不禁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眼前這傢伙讓姑娘她不爽到了極點，也就管不了什麼形象了，反正外國人沒一個好東西，要不是被這個看來老實卻力大無比的司機給攔着，她早就衝上去把他拉出來好好教訓一頓了。

「小……小姐，拜託妳，別說了。」司機老李拚命地拉着暴跳如雷的朱炎，不讓她靠近車身。

正當兩人相持不下時，車門被打開了，一名強壯如健美先生的高大男子走出來，來到朱炎面前，溫和地說道：

「小姐，我們現在有急事，如果妳受傷的話，可以到公司來找我，我們會承擔一切醫療費用的，現在可以麻煩妳讓我們離開嗎？」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他將一張有着金邊的名片遞了上來。

朱炎聞言，不禁打量着他，雖然他長得像大熊，不過講話倒是比剛才那綠眼的傢伙有禮貌多了。

「算了，反正我也只是一些皮外傷，沒什麼大不了的，看在你還有點禮貌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受傷事小，她只是看不慣那個人的行為。

說到這裏，她轉頭看向綠眸男子，接着道：「我只是希望有些人不要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說完，她推着她的腳踏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只是，朱炎沒有發現，她背後的那雙綠眸乍現出一抹奇特的光芒。

＊＊＊bbs.fmx.cn＊＊＊bbs.fmx.cn＊＊＊bbs.fmx.cn＊＊＊

下午四點，某高級別墅區。

朱炎站在鏤花大鐵門前，向里望去，只見遠處有幢無比龐大的屋子，她不禁嚇到。

天哪，那像風景畫中的建築，就是小惡魔凌耀冽的家？

白色的外牆，紅色的屋頂，拱形的窗門，佔地大約三干平方公尺，這可以住多少人呀？

這大概是所謂的有錢人家吧，真是夠搖擺的！她不屑地撇嘴。

今天早上班長田沁芬告訴她，凌耀冽沒來上課，於是她打電話去他家詢問他不來上課的原因，沒想到對方告訴她說：「小少爺病了，不能去學校上課。」

生病？

她對這個消息還真有些意外，這小傢伙在學校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想不到他會生病……

這不會是不想來上課而找的借口吧？她可沒忘第一次他沒來上課的原因，是因為睡過頭。

她想，乾脆就借這個探視的機會，和他的家長見見面，順便把他在學校的情況和家長說一下。

比對着手上抄寫的地址，確定是這裏沒錯后，她按下了門鈐。

「請問是哪位？」一位女性的聲音在對話機中響起。

「妳好，我是耀冽的班導，今天早上有打過電話來，因為我聽說耀冽病了，所以來看看他。」

「妳是小少爺的老師呀！請進。」那人說話的同時，鐵門打開了。

走進門內，她看到一條寬闊的道路，兩邊則種着大片的草皮，整個院子給人的感覺單調而沉靜，這樣的佈置倒出乎朱炎的意料之外。

在她看來，有錢人家莫不是把庭院弄得花團錦簇，種上各種奇花異草，以顯示自己的地位和品味，沒想到凌家卻是相反，除了草之外，什麼也沒有。

她就這樣一路邊走邊想，十分鐘后，她來到主屋前，有一位年約五十、略微發福的中年婦人站在門前，微笑地等候她。

「妳好，請到屋裏坐。」婦人將朱炎請進屋內，一雙炯然的眼睛不時打量着她。

「妳好。」她也禮貌地打招呼。

「妳就叫我韓媽吧，我是這裏的管家。」將朱炎領進客廳坐下后，韓媽吩咐一旁一位大約二十歲的女孩，「小蓮，快給客人倒茶。」

「是。」一會兒后，小蓮端來一杯熱茶。

看來這家主人不在，朱炎猜測着。

「請問老師貴姓啊？」韓媽問道。

「我姓朱。」

「哦，那我就叫妳朱老師吧。我家小少爺昨天晚上着涼，現在正發著高燒，所以沒去上學，而我們少爺剛好出差，不在家。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胡塗了，沒想到要通知老師一聲，真是對不住，還讓妳親自跑一趟，不好意思。」韓媽歉然地說。

「沒關係，這是我的職責所在，妳別這麼客氣。」那小鬼真的生病啦？「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當然，請跟我來。」

跟着韓媽來到二樓最左邊的一問房間，打開房門，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床上，正打着點滴的凌耀冽。

原本粉嫩的臉此時卻透着異樣的潮紅，呼吸紊亂，嘴唇也有些蒼白，看來他病得挺嚴重的。

「朱老師，妳先坐，我去給小少爺拿葯。」說完，韓媽留下她便退出了房間。

朱炎緩步走到床邊，看着這個總是在學校惹是生非的小鬼，此刻他沉睡的模樣像個小天使般可愛。

唉，真搞不懂為什麼平時他會那麼調皮、喜歡惡作劇？

此刻，滿臉病容的凌耀冽勾起了朱炎的惻隱之心，她伸出手，將覆在他臉上的頭髮撥開，拿起床頭柜上的濕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掉他額頭的汗，生怕將他吵醒。

「媽……媽咪……」昏睡着的凌耀冽皺着眉頭，喃喃地發出低語，「嗚……媽咪……妳別丟下冽兒，好不好……別丟下……嗚嗚……」眼淚從他眼角順勢流下，弄濕了枕巾。

聽到他低語的聲音，朱炎頓時呆了呆。

他是不是在作惡夢？

突地，他又低喃：「媽咪……妳是不是不要冽兒了……不要……嗚……」他一個勁地哭，小手在空中胡亂揮舞，彷佛要抓住什麼東西似的。

當他的手碰到朱炎時，立即緊緊地抓着她不放，「媽咪……冽兒要和妳在一起，妳不要離開冽兒……不要……嗚……不要丟下我……」他嗚咽哽咽的聲音讓人聽來十分不忍。

「好，我不丟下你、不離開你。」朱炎安慰着凌耀冽，看到他這副模樣，她實在於心不忍。

平時在學校里的他，看來是個開朗活潑的孩子，沒想到他有着這麼脆弱的一面。

不知道他的父母在哪裏，竟把小孩獨自放在家裏，讓他這麼傷心？

在朱炎的安慰下，凌耀冽恢復了乎靜，又繼續沉睡，她悄悄把他的手放進被子裏蓋好。

「朱老師。」拿着葯再次進入房間的韓媽，輕喚了她一聲。

「哦，韓媽是妳。」見到她出現，她才發現自己在發獃。

「朱老師，妳別見怪，因為小少爺他媽媽去世已經有三、四年了，所以他才會這樣。」剛剛她進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切。

凌耀冽沒有母親？她怎麼不知道？

不過，這實在不能怪她，她三天兩頭被這些調皮的小傢伙整得焦頭爛額，哪有時間去了解他們的家庭情況？

見朱炎詫異的表情，韓媽緩緩地說：

「小少爺的父母在他五歲的時候出國去度蜜月，結果發生空難死了，他真的很可憐，這麼小就失去了雙親。現在他是由我家少爺，也就是小少爺的叔叔撫養。」

聽了韓媽的話，朱炎心頭一緊，憐惜心疼的目光看向凌耀冽——

她沒想到他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可憐孩子，那他叔叔呢？怎麼沒看到他？她可是來找他的耶！

「那他現在在哪兒？」她問道。

「誰？」韓媽有些不明所以，「妳是說少爺嗎？他去歐洲出差了，不過少爺也真是的，明知道小少爺身體不好還出差！」她有些忿忿不平。

「他知道耀冽生病？」

「是啊，而且他要一星期後才會回來。」

不會吧？竟然有這麼沒感情的人？

在小孩生病、最需要親人的時候，他竟然還去出差……

他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呀？朱炎對他下意識地產生了厭惡的情緒。

「唔——」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床上的凌耀冽被兩人的談話聲吵醒了。

「少爺，你醒了？」韓媽走過去，將他扶起來，「吃點葯吧，醫生說你要四個小時吃一次葯的。」

「我不要吃。」凌耀冽厭惡地轉頭，拒絕吃藥，「Uncle呢？」他生病了為什麼他不來看他？

「少……少爺到歐洲出差去了。」雖然知道小少爺會難過，但韓媽也無可奈何，只好說出事實。

「他又走了？」

他知道Uncle很忙，有許多重要的工作要做，可是現在他生病了，他最想見的人是他呀！

心裏一陣惱火，凌耀冽抓起韓媽拿在手裏的藥丸，一把扔到地上，「我不要吃藥，出去，給我出去！」

「喂，凌耀冽，你怎麼可以這樣？」剛才她還覺得他可憐，一轉眼他又發起少爺脾氣，真是死性難改！

「妳……怎麼在這？」凌耀冽驚訝地看着朱炎，因為剛才醒來的時候沒注意到她，「妳來我家幹嘛？」

「韓媽，誰讓她進來的？叫她走，我不想見到她。」要不是全身無力，他早就站起來要她滾出去了。

「臭小子，你這是對老師、對客人的態度嗎？」兩眼朝他一瞪，朱炎不悅地指主貝他。

「我可沒有請妳來。」綠眸中滿是不屑，他口氣十分惡劣。

「你病了，我是你的班導，當然有義務來看你，更何況你連假都沒有請。」瞧瞧這小子說這什麼話？

「小少爺，你怎麼可以……」韓媽對凌耀冽的語氣有些看不過去，欲出言相勸，不料被他打斷。

「妳不要管。」他氣呼呼地看着韓媽，一副少爺的架式。

「你讀這麼多書還不懂道理嗎？你不知道要尊重別人嗎？再說，她說的沒錯，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來看望你的人？你媽咪是這樣教你的嗎？」朱炎痛斥凌耀冽，被他惡劣的態度氣得七竅生煙。

「冽兒，你以後要做一個知書達理的孩子，知道嗎？要學會尊重別人，不管什麼人，都有被尊重的權利。」

恍惚間，他似乎聽見了媽咪的話。

「媽……咪……」他呆望着朱炎，喃喃道。

咦，這小子被她罵傻了嗎？

還是腦袋燒壞了？怎麼醒着還在說夢話？

「凌耀冽？」她不太確定地叫他。

一回神，凌耀冽看到朱炎和韓媽用奇異的眼光看着他，原本就潮紅的臉更加漲得通紅，彷彿被看穿什麼秘密似的。

於是，他對着朱炎氣急敗壞地說：

「干……幹嘛這樣看着我？我、我又不是在叫妳！妳長得那麼丑，怎麼可能像我媽咪？我媽咪又溫柔又漂亮，妳怎麼能和她比？妳……妳這個醜女人可別會錯意！」

剛剛他夢到他在哭的時候，媽咪用她那雙溫暖又柔軟的手撫摸他，還對他說她不會離開他。

一定是剛才的夢影響到他，一定是！

「放心，我不會誤會的。你媽咪又漂亮又溫柔，老師當然比不上她。」在每個孩子心目中，自己的母親永遠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人，所以對於他的話，她不以為意。

「妳——」

奇怪，這女人怎麼不反駁？對於朱炎的平靜，凌耀冽反倒覺得有些奇怪，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既然你媽咪溫柔又漂亮，那當你媽咪的兒子，你是不是應該做個懂事的好孩子呢？」

見他安靜不說話，朱炎趁熱打鐵地說：「不過，你也不能叫我什麼醜女人，你應該叫我老師，明白嗎？凌耀冽，做個好孩子不好嗎？你媽咪在天堂一定也希望看到懂事的你，以後上課的時候不要再搗蛋了，明白嗎？不然，你媽咪肯定會很失望的。」

想不到這小傢伙對他媽媽有這麼深的感情，不過也難怪，母親一直是孩子最愛的人。

「好了，如果你身體好得差不多了，記得要來上課。這兩天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看他已經有力氣罵人，她也就可以放心走了。

朱炎離開凌家時：心裏仍有些遺憾，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因為沒見到凌耀冽的叔叔。

不過，也因此，她對凌耀冽有了一些了解。

平常他愛惡作劇，又開朗樂觀，但是他的內心卻是脆弱的，失去雙親的劍饒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彌補的，更何況他的監護人工作繁忙，沒有時間關心他，也難怪這小傢伙會有這樣惡質的性格。

所以，就算凌耀冽的叔叔再忙，她也決定找他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