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前世
酒樓里,人聲鼎沸。
長富酒樓是京城裏最具規模的酒樓,鉅商富賈,貴客雲集。雖然一樓的雅座早已座無虛席,但還是有客人不斷上門,掌柜與夥計只得不斷哈腰致歉。
“二樓雅座不是還空着嗎?”夥計一面向不得其門而人的客人鞠躬,一面疑惑地問著掌柜。
“咱們老爺在二樓,下令不許任何人打擾。”掌柜小聲回答。
“莫非老爺在等……”
“噓!別多嘴!”掌柜喝斥道:“今天要提早打烊,還不快去幹活兒?!”
一個時辰后,酒樓里最後一桌客人離去,不過是未時,長富酒樓立刻掛上打烊的牌子,將大門深鎖。掌柜把店裏的夥計都遺走後,這才從後門接了一名臉上罩了面紗的貴夫人進來。
“夫人,老爺在二樓雅座等您。”
她輕輕一頷首,摒退了左右,獨自步上二樓。
然後,她看見了那名憑窗而坐的男子。
他聽見了她的腳步聲立刻便回過頭來,“你來了。”
她除去面紗,在他的對面坐下。好一陣子,兩人只是四目相望,默默無語。
“你瘦了。”她輕道。
他別開臉,告訴自己必須克制着碰觸她的衝動,同時冷硬地道:“你找我出來,只是為了閑話家常嗎?舞姬。”
“不……”她低聲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懷孕了。”
他先是一怔,然後將酒樽中的烈酒一仰而盡。
“真是恭喜你了。”他忍耐著喉中的苦澀,強顏歡笑地向她恭賀,“後繼有人,想必子楚一定很高興。”
她撫著小腹,微笑道:“他不會高興的。”
這句話讓他如梗在喉。
“這是什麼意思?”
“到今日為止,我懷胎已屆三個月。”她無視於他越來越蒼白的面容,續道:“你知道嗎?這是你的孩子。”
“不!”他驀地離座而起,掀翻了矮几。“打掉他!”
她護著自己的小腹,堅決地道:“絕不!我要他!”
他低吼:“這個孩子不應該存在,他會讓我們的犧牲全變成泡影!”
“我已經失去了你,難道你還忍心剝奪我倆的愛情結晶嗎?你太殘忍了!”舞姬不肯妥協,“無論如何,我一定要保有他。誰都不能從我這裏奪走他!”
“舞姬,你不能這麼做。”他抓住她的肩膀,焦急地道:“孩子一定會比御醫所預估的時間,還要早兩個月出世,屆時子楚一定會懷疑孩子不是他的。這麼一來,我們的計畫就全白費了。你要讓我們所做的一切功虧一簣嗎?”
她看着他,美麗的眼眸中滿是心碎。
“你總是這樣……為了你的理想,先是把我送給別的男人,接着又要剝奪我們的孩子生存的權利……在你的眼中,我與孩子這般的可有可無嗎?”
“當然不是。你知道我有多愛你——”
“那麼我們的孩子呢?”
她的問題困住了他。
許久,他乾澀地回答:“我們不該有孩子,我不想要他。”
舞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要自己的孩子?!
“聽話,舞姬,我會去找個可靠的郎中買副葯……”
她用力地推開他,淚水在白玉般的容顏上奔流。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要他,就算他會害得我們身首異處,我也不在乎!唯有死亡,我們才能夠永遠在一起!”
語畢,她轉身飛奔下樓,不論他怎麼呼喚都不肯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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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著了。”
嚴灝坐在地板上看着搖籃里的兒子,同時伸出食指撫摸他細嫩的臉蛋。
“是呀!好不容易。”殷薔也坐在他身旁,靠在他的懷裏,與他一同欣賞他倆一同製造出來的傑作。
“他的眼睛好像你。”他說。
“他的眉型才像你。”她回道。
“他的嘴巴像你。”
“他的鼻子像你。”
說完,他們相視而笑。
“甜心,謝謝你送給我這麼棒的寶貝,他好漂亮。”
她感動得紅了眼眶,但是立即以輕鬆的玩笑遮掩過去,“那當然,是我生的,當然漂亮!”
“我愛你,甜心。”他吻了吻她。
她笑了,“也分點愛給咱們兒子,你到底想好取什麼名字了沒有?”
“我列了一張單子,但是遲遲無法決定。”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很長、很長、很長的清單,上面按照英文字母A到Z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名字。
殷薔差點沒昏倒,她奪過單子,念道:“Alston、Alvis、Angus、AntonV、Arthur、Ben、Benjamin、Bevis、Blake、Brady、Calvin、Cedric、Chris、Daniel。Darnell、Dwight……老天!你到底想了幾個?”
“不過一百多個。”
“一百多個!”她差點沒昏倒,“你沒有特別喜歡的嗎?”
“我特別喜歡這一百多個。”他理直氣壯的說。
“好……好吧!但我們不能把這一百多個名字全都套在他身上,那樣會害他在考試的時候,名字還沒寫完,就得交卷了,你只能從中擇一。”她霸道地說:“還有,你必須另外再給他取個中文名字,我可不想叫我兒子比爾或是約翰。”
“等……等等,中文名字?!”他叫:“我中文字懂沒幾個,怎麼知道要給他取什麼名字?”
“少來,你不是向我爸學書法嗎?我就不信你中文底子不好!”
“但——問題是我不能給我的兒子取名叫‘嚴白’或是‘嚴甫’啊!那聽起來像‘眼白’、‘鹽豆腐’難聽死了!”
她附和地點點頭,“也不能叫他‘嚴羅’或是……‘嚴峻’聽起來很死板。”
“也不能叫他‘嚴寒’免得他像冰塊一樣。”
“對、對,也不能叫‘嚴旭’聽起來好像做什麼事都沒完沒了。”
兩人對看一眼,苦笑。
“還是先想英文名字好了。”殷薔說。
“這是個好主意。”嚴灝打開那串清單,“你要哪一個?”
她想了想,“你爸爸叫什麼名字?”
“他叫Xavier。”
“好,沿用,我們兒子就叫Xavier。”
“你真要?XavierVenor念起來不但拗口,名字縮寫為X·V也很奇怪,像叉叉和勾勾,我爸很痛恨我祖父給他取了那麼標新立異的名字,而且這個名字老是害他在學生時代被老師點名。”
“那……那真的很糟糕,因為我也討厭被點名。”殷薔可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在兒子身上,“怎麼辦?取什麼好呢?”
嚴灝聳聳肩,“我要去揮竹劍,日本劍道對訓練集中力有很大的效果,也許等我揮揮劍就能想出來了。”
殷薔開心道:“那太棒了,我幫你去庫房拿竹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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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第一次進到庫房來,裏面的古式兵器之多,令人瞠目結舌。
不光是刀劍斧鏃,連各式飛鏢、匕首、弓箭、長矛都一應俱全,簡直可以開個大型兵器展了——當然,如果它們全是真品的話。
殷薔花了一番工夫,才從角落找到那把滿布灰塵的竹劍。當她正要伸手去取時,冷不防瞟見一把放在石英玻璃櫃中的古劍。
這把劍看起來是所有兵器里最舊的,上面覆蓋著一層銅銹,但是它的劍身卻彷佛具有嗜血的本能般,微微地發出紅色的幽光。
殷薔好奇的從柜子中將它取出,但是它重得超乎她的想像,還沒舉起來,便脫手掉到地上。
鏘地一聲,庫房的燈光隨著古劍的落地而熄滅。
“奇怪,這是怎麼回事?”
她本想摸黑到門口去打開開關,卻發現自己不是撞著這個就是碰倒那個,便索性找個木箱坐下等嚴灝來解圍。
一會兒后,她的眼睛逐漸適應黑暗;然後,她看見不遠處彷佛有一盞燈。
那渺如星光的燈火,是遮天蔽地的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這裏怎麼會有燈呢?
殷薔如同向光的蛾,很自然的向那抹燈光走去。
在燈光的照耀下,她看見了一個朦朧的身影;當那身影轉而面向她時,她訝異地低呼了出來。
“是你!”是那個曾為她解惑的占卜師。
“我叫北斗。”他笑道。
“這裏是我家的庫房,你怎麼會在這裏?”奇怪的是,她打從心底認為他不是來偷竊的,反倒是……特意來等她的。
北斗笑而不答,只是反問她:“你還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嗎?”
“當然!我不過是碰了一把劍,一把很古舊的銅劍。”她微蹙著層回想着,“我記得當我拿起那把劍的時候,因為它太重而掉到地上,接着燈光熄滅了,你就像神燈精靈一樣地冒出來了。北斗,你會給我三個願望嗎?”
“沒有願望,但是有謎底,因為最後一塊拼圖終於被你拼上了。”北斗望着她,說著一些令人費解的話語,“你的過去與你的現在,因為白玉簪與天地劍而相連在一起,殷薔,最後一個夢將會為你揭曉謎底。”
“謎底?”
他朝她伸出手,“來,我帶你去看一些東西,有關於你前世的最後一場夢境。”
這一切都顯得那麼怪異,可是她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合理,北斗本能的予人一種信服的力量。
殷薔差點要伸出手去,但有某種牽繫使她猶豫不前。
“怎麼了?你不想看最後的夢境嗎?”
“如果我跟你去,那嚴灝……”
“你很挂念他,是不是?”他的眼眸柔和了下來,“別擔心,等你看完了最後一個夢境,我會送你回到他的身邊。”
殷薔相信了他。
當她握住他的手時,只覺得黑暗盡散,眼前一亮,那強烈的光線令她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當她再度睜開時,她發現自己與北斗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她置身於一座巍峨壯麗的宮殿中,身着戎裝的士兵配着刀劍守在宮殿的出入口,侍女們忙碌地進進出出,卻沒有人發現他們突兀的站在那裏……不,不是沒發現,而是看不見,她們看不見他們。
北斗不等她詢問便開口:“我們現在正在西元前兩百三十七年的秦宮。”
殷薔低呼:“西元前兩百三十七年?!秦宮?!我們穿越了時空嗎?”
“是的。”
“你……你是怎麼辦到的?”她戒慎的看着他,“北斗,你……你該不會是鬼怪吧?”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天界的星君。”
如果這些話是出自別人口中,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斥為無稽,但是這些話從他口中說出,卻教人不得不相信。
北斗續道:“接續你上回的夢境之後,舞姬懷胎十二月產子,安國君駕崩,贏子楚即位為秦庄襄王,在位十三年後崩殂;接着,舞姬之子贏政十三歲沖齡踐祚,贏子楚至死都不知道自己不是兒子的親生父親。”北斗娓娓說道:“我們所在的今日,是贏政即位十年後,就在今天,秦宮將發生一件大事……與你有關,殷薔。”
殷薔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和我有關?”
北斗沒有回答她,只是低眉斂目,結起手指在胸前巧妙地變幻着手勢,僅僅一瞬間,周遭的景色又變了。
他們進入了其中一個殿堂。
這座殿堂很顯然是女性的居處,粉櫻色的簾幔,精巧而華麗的妝枱,以及席間綉工講究的坐墊,說明了這位女性身分的尊貴。
“這裏是朝陽宮,太后寢宮,也就是你前世的居處。”北斗說道。
我前世的居處?!殷薔不可置信地撫摸著精緻的簾幔、鑲著玉片的矮桌,對此處的一切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此時,有一個男人推開門走了進來,同時遺走了所有的奴僕。
殷薔知道他就是那個商人。雖然每回在夢中只能看見他的輪廓,而始終無法看清他的容貌,但是,她知道他就是舞姬的第一任丈夫。
“舞姬!”他對著空蕩蕩的屋內輕喚。
一會兒后,舞姬由內殿走了出來,首度喚了他的名字——
“不韋。”
聽見這個名字,殷薔抽了口氣。
這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竟是她前世的戀人!
男人在其中一個席位坐下,在四周火光的照耀中,殷薔第一次看見了他的真面目——
“嚴灝!”她失聲驚呼。
北斗沉沉地道:“是的,他是你的丈夫,無論是前世或今生。”
這整件事不但離奇又詭譎,簡直像是……像是刻意安排出的巧合!
殷薔有許多問題想問,但千頭萬緒,一時間竟理不出條理來。
北斗看出了她的念頭,便道:“先往下看,或許……你的疑問會在這裏得到解答。”
殷薔只好點點頭,暫時壓下心中的疑惑。
男人微蹙著眉,對舞姬道:“我們不能在宮裏見面,要是傳到政的耳里,他會起疑的。”
舞姬笑了笑,她的神情有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從容。
“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我再也不會這麼做。”
他沒有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問道:“你說你有重要的事要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事?”
“政……我們的兒子,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了,這就表示我們分離了足足二十三個年頭。
為了你的理想,我懷著政嫁給子楚,從太子妃、王后,一直到如今的秦國太后:我是大王的母親,而你是大王的臣子,這樣的關係,使得我們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遙遠。”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忍着悲哀,續道:“我不希望直到我死去,還要埋葬在子楚的身邊,永遠陪伴着他。”
“事到如今,還說這些做什麼?”他握着她的手,輕道:“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我的兒子竟然能當上秦王。舞姬,你所給我的,已超過了我畢生所求。
如今的商人已不再是低賤的階層,商與農並稱百工之首。而我的妻子是母儀天下的太后,唯一的兒子是秦王,我今生再無所求,上天已經太厚待我了。”
“再無所求?”舞姬用力地抽回手,怒視着他,“你是說,你甚至不求我與政回到你的身邊,讓我們一家團圓嗎?”
“舞姬……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政是子楚的兒子,這個謊言已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他姓贏而不姓呂,就因為他是贏氏子孫,他才能當上秦王,我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將他從王位上扯下來啊!”
“一己之私?!就連一家團圓這麼平凡的希望,都被你指責為一己之私!”舞姬氣紅了雙眼,“什麼王后、太后,打從一開始我就不希罕,我要的只是平凡而幸福的生活。我完成了你的理想,而你競要剝奪我的希望?!不韋,你狠!”
她站了起來,怒氣沖沖地往大門走去。
他追了過去,在門前攔住她。
“你要上哪兒去?”
“我要去見政!”她一字一字地道:“我要他知道,他是你的兒子!”
“不!”他拖住她,低吼:“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只要說了,一切就全毀了。不光是我們,連政也難逃一死!”
“我只告訴我們的兒子,其他人不會知道的!”她掙扎著,“放開我!”
他不肯鬆手,“不行!你什麼都不能說。就是死,也要帶著這個秘密入棺!”
“我不會再聽你的話了。”她哭泣道:“我一輩子的幸福,就是因為你的一意孤行而葬送的!”
他震住了。
心愛的女人第一次對他喊出心底最沉痛的心聲,她的話徹底擊潰了他。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麼?竟虧欠了她一生的幸福!
趁著此時,舞姬奮力掙脫了他的鉗制,像一隻急於衝破蛛網的蝴蝶般不顧一切,即使摧折了翅翼也要奪回自由。
不!不!她不能說!他不能任由他們犧牲幸福所堆砌起來的一切,毀於一旦!他不能不為他的兒子着想!
他無意識地抽出腰間的天地劍,決絕地刺入她的背心——
那一劍,毀滅了她對幸福的希冀;那一劍,粉碎了他的誓言與真心,但是那一劍,卻穩固了兒子的王者之路……
“不——”殷薔失控的尖叫,雙腿一軟,趺坐在地上。
太殘酷了!這就是最終的一夢嗎?
這就是她可憐、可悲的過去嗎?
殺害她的人,竟是她今生的丈夫!
中劍的舞姬瞪大了眼,倒入他敞開的臂彎里。
她的血濺人他的眼,順著頰流下來,像帶血的眼淚。
“不韋……”她艱難地開口,血絲淌下唇角,“我們終究……不能在一起,也……不該在一起。”
他無法說話,也掉不出淚。
他心中所盛載的悲哀,早已超過了眼淚及言語所能負荷的程度。他所能做的,就是眼睜睜的望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在自己的臂彎中斷氣。
秋風蕭瑟,白色的蘆葦迎風翻飛。
雪白的花絮似皚皚冬雪,逐風飄進朝陽宮,溫存地依附在女子的鼻翼下,靜止。
他伸出手,愛憐地撫摸著那蒼白容顏,一再地、一再地,將她的形貌牢牢地鏤進他的心田。他悉心地將她的散發梳成一個髻,然後從懷中掏出那隻白玉簪,簪回她那濃密的雲鬢。
此時,大門被猛地推開,贏政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年輕的面容慘白,他仆在舞姬的屍首旁,痛喊:“母后!”
他接獲眼線的通報,得知母后的“姦夫”呂不韋潛入朝陽殿。他埋伏在殿外,想要一舉成擒,將他碎屍萬段,但他卻聽到了他出生至今,一直不知道的事實——原來,呂不韋竟是……他的……
贏政抬起臉,以破碎的聲音問道:“仲父!回答我,我到底是誰的兒子?”
他凝視著自己的獨子,寧死不改其志。
“你是先皇的兒子,是贏氏子孫!這一點,你毋庸置疑!”他斬釘截鐵地說。
贏政不相信。
“但是……我聽見……”
他不理會他,逕自以食指沾著舞姬的鮮血,用絕望的深情以吻立誓:“舞姬,今生,我負了你。來世,我必償還!”
他拿起那把染了血的絕世名劍,毫不猶豫地橫過自己的頸項——
殷薔尖叫地抱住了頭,耳邊充滿贏政凄厲的吼叫——
“不要!仲父!”
殷薔埋在膝上痛哭着,說不出來為了什麼而哭,也許是為舞姬,也許是為呂不韋,也或者……是為那不幸的命運而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吼叫聲聽不見了,她顫抖地抬起頭來……
舞姬不見了。
呂不韋與贏政不見了。
朝陽宮也不知所蹤。
就連北斗都消失了。
眼前,是她原先所在的庫房。
佈滿銅銹的天地劍,冰冷地躺在她跟前。
然後,她看見了她前世與今生唯一所愛的男人——
嚴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