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稀疏竹簾掩映着昏黃光暈,篩落遍地銀光,彷如雀躍的精靈,隨和風款擺起舞。湘竹環簇的瓦屋內,閃爍亮如白晝的燭光。伊彥陽負手佇立於紗窗前,不覺思潮如濤。
他即將續弦的消息傳出,綃園上下欣喜若狂,長久低郁的氣氛,頃刻間變得生趣盎然,熱鬧滾滾。
而他,一如往常,無悲無喜,冷漠得像個局外人。他一直很寂寞,即使身處喧囂的人潮中,依然十分化外,孤絕得令人無法親近。
他對名利的需求,一如對婚姻的淡然,可有可無。自從紅綃過世以後,他便將野烈狂熾的心,連同她冰冷的屍體一起塵封。
五年過去了,他原以為日子就將雲淡風輕。波瀾不驚,孰知,半路殺出了樊素這名脾性跟他一樣倔的強悍女子,攪亂了他所有的步調。
她的桀驚不馴和紅綃的荏弱嫻淑真是天壤之別,這樣的女子只會讓男人退避三舍,他卻瘋狂的想得到她。
然,他愛她嗎?
在他內心深處必然曾滋生些許那樣的火苗,否則對樊素豈非太不公平?
可,他行將枯竭的心還能愛嗎?
驀然瞥見銅鏡內自己的潦落身影,不覺訝然兵笑。難怪樊素叫他“老頭子”,他真的是有夠憔悴。短短五年,竟能將一名壯漢折磨得英氣盡掩。苦呵!
下意識地,從抽屜里取出一把剃刀,手法生疏地一一刮除佔去半張俊臉的髯。
片刻過後,銅鏡再度現出一張臉。一張氣宇軒昂、英氣逼人的,屬於年輕人的臉。
他愕然望着鏡中的自己,以及……,以及驟然闖入的另一張美目盼兮的俏麗身影。
“你?”按照禮俗,新娘子這時候是不應該擅自闖進新房,會見新郎倌的。
“你?樊素被眼前的人嚇一大跳,忙不迭回首叫喊藏身門外的怡柔。“怡柔!咱們走錯房間了,你家少爺不在這。”才擠出木門的身軀,被伊彥陽一把拎了回來。
“少爺!”怡柔探出半個頭,證實他的確是五年多前,那個卓爾不群的伊彥陽。欺!他這樣子好看多。
“真的是他。”樊素用力拉開她和他的距離,將他看個仔細。“你鬍子到哪裏去了。”答應很明顯,銅鏡下不就清清楚楚灑了一地卷卷的毛髮嗎。她又提出了一個超級笨問題。唉!
“是你就好,給我一百兩。”她要的方式非常直截了當,一點都不拐彎。
都還未拜堂完婚呢,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訛詐他的錢財?
伊彥陽只猶豫了一下下,樊素馬上拉長了臉:
“捨不得給啊?”轉頭朝怡柔鬼臉。“看,這就是你‘恩同再造’的‘衣食父母’,別傻了,她沒你想像的那麼好。”咦?手心怎麼給塞進一張紙?莫非……
哇!真的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樊素的喜悅立刻被第二個閃進腦海的念頭給取代。
“我不要銀票,我要銀子,要不然你就給我一張六十兩和一張四十兩的銀票也成。”她眨着認真的明眸,絲毫不覺得她的要求有多麼不通情理。
“這二者有何不同呢?”加起來都是一百兩呀!
“現在沒功夫解釋,你究竟給不給?”她不能坦承剩下的四十兩,是要拿來當盤纏用。今晚她決定當個惡意缺席的新娘子。
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可以盤詰她。伊彥陽大方加送給她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哇!你真的很有錢耶。”樊素喜孜孜地將其中一張銀票塞給怡柔,並再三叮嚀她絕對不可以全數交給她爹。好歹留些給自己將來採辦嫁妝用。
“好,你先去忙你的,我和少爺還有話說。”匆匆忙忙送走千恩萬謝的怡柔,她卻並不和伊彥陽做任何交談,只是行蹤詭異地趴在窗口,望着長廊下探頭探腦的秦大娘。
伊彥陽好生詫異,索性也趴在窗前,陪她一起向外看。
“欣賞月色嗎?”他問。一不小心鼻中嗅入她揉和着幽蘭般芬芳的體香,忽地心頭一震,手臂不由自主地環住她的纖腰。
“不行,”她慌忙閃開。“起碼現在不行。”這男人太危險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是你自己來找我的。”軟玉溫香在抱是多美好的事,他不准她走。
“我不來找你,難道要眼睜睜看着怡柔跳入火坑嗎?”嫁給那種全身有十分之九已經掉進棺材裏的老不死,其實比陷入火坑還恐怖嘔心十倍。
“她爹晌午時分,已寫好了賣身契,六十五兩的價錢。你很喜歡她?把她送給你當貼身丫鬟好了。”他沉溺她,五官埋人她的頸項耳畔,尋找她濃郁的柔情。
該死!怡柔的父親竟然背着她,又把她轉賣給伊彥陽,要這種父親做什麼?
嗯!好癢!他在幹嘛?
“瘋了你,馬上就要拜堂了,你……”樊素被鎖在窗檯哪兒也去不了。
“有何不可?拜堂只是一個形式,目的在向眾人宣告你是我的妻,可,誰不曉得你早就是我的人。”屬於女性獨有的體香,撩起他熾熱激情的血脈。
虧他說得理直氣壯,欺負一名弱女子是很光榮的行為嗎?
“你再不住手,我就不嫁給你。”她喘着大氣,雙手環抱胸前,不讓他擅越雷池一步。
“你不會有那個機會。儘管恨我吧,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放你走。”他不願再嘗試那種失去的痛苦,這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輕易放手。
“你準備強行留住一名你不愛的女子。”她的質疑含着利刺,直刺進他的五臟六腑。
“何以見得我不愛你。”他執意將臉埋進她烏亮的秀髮中,藉以掩飾他的心虛。對這份激情他的確沒把握,也許愛,也許不愛,或許他只是在尋找一處避風港,足以撫平慰借他飽經滄桑的心靈的一處港口。
“你根本不了解我,怎麼愛。看清楚,我不是個人,是條人見人怕、面目猙獰的毒蛇,現在你還敢愛我嗎。”她豁出去了,與其委曲求全嫁為人婦,不如老老實實招供,圖個自由自在。
蛇有長這個樣子的嗎?
伊彥陽盯着她,從頭到腳,由左至右,委實瞧不出她跟蛇有任何牽連。如果要勉強扯上關係,那就是她的腰,盈盈一握,纖細得彈指可斷。
“怎麼,不信。”
誰信?是正常人都不會相信。
伊彥陽大好的興緻,被她這個爛借口擊得潰不成軍。她是標準的破壞王!
“還有呢?就這樣啊?”隨便謅兩句,就要他打退堂鼓,她也未免太天真了。
“夠多了!你現在反悔猶不嫌晚,若再冥頑不靈,當心我蛇性大發,搞得你全家雞飛狗跳。”蛇不可怕嗎?為什麼他仍從容自若,完全不當她是一回事。
“噢。”他譏誚地牽起嘴角一笑,這個女人越來越對他的脾味了。
“不要笑!你應該太驚失色,趕快叫人把我轟出去。”他無畏無懼的樣子大大損傷她的尊嚴,嗚!嗚!六百年一覺神仙夢,換來竟是這樣的悲慘結局。
她急躁慌亂的模樣,更令伊彥陽發噱,他怎麼能夠為了一個可笑且愚蠢的理由把她趕出去呢?
她想玩遊戲,他就陪她玩吧。
“使不得,縱蛇容易抓蛇難。放了你,你搞不好又去傷害旁人,基於安全考量,還是將你留在我身邊最為妥當。”這條可愛的蛇,他才不捨得拱手讓人。
伊彥陽眯着眼,抓蛇般的纏住她的身軀。
“你從來沒想過要尊重我嗎?縱使在我即將成為你妻子的前夕。”酸楚泛上她可憐兮兮的小臉蛋,泫然欲泣地嚴拒他的需索。
伊彥陽一凜,雙手發顫地握着淚痕斑斑的她的粉頰。什麼時候她才會明白,他之所以如潮似濤千里奔瀉着火一般的熱情,是因為對她的極度迷戀。
什麼時候她才會以悱惻纏綿的柔情,回報他來勢洶洶的索取?
看她委屈受迫的容顏,他真感哭笑不得。她是第一個拒絕他,不留餘地的。
拂開她因過度掙扎,傾複於額前的劉海,現出晶亮璀璨的水眸,手指輕輕滑向挺翹小巧的鼻尖,停駐在紅潤的唇瓣上。唉!這樣的女子,叫人如何克製得住湍水江河的情愫,甘心放她走。
他曾經努力過,就在那繾綣銘心的初夜,他被她人的誘惑力嚇得鎮日鎮夜流連於酒肆歌樓,只為了將她從腦海里趕出去。
然,她又要命地出現在他眼前,是她主動來招惹他的,不是嗎?沒人要求她幫忙趕走耿仲遠那壞胚子,起碼不是他。
出其不意,樊素倏地咬住他的手指頭,發出銳利光芒的眼睛,威脅着他再敢蠢蠢欲動。至少會有一節指頭要倒大楣。
他縱聲大笑,寬闊的雙肩和渾厚的胸膛都因而劇烈震顫着。
記不清有多久,他不曾這樣狂笑過,此刻他是發自內心的欣喜,可惜樊素卻不知好歹地翻着白眼,說不定他上輩子跟她真的有仇。
“你的舌頭碰到我的指頭了。”
“啊?”
一不留神,他已奪回指頭,輕憐蜜意地含住她的唇。然後,強忍住心頭火熱緩緩放開她。
“我叫秦大娘送你回房,你恐怕需要再次梳理一番。”當新子總不好衣衫不整的吧。
“不必了,我自己會回去。”塞好那一百兩銀票,樊素一刻也不停留,旋即踅過長廊。算準了伊彥陽已望不見她身影,立刻穿入濃密花叢,迂迴轉向左側門。
突然馬嘶長鳴,震耳欲聾,樊素大吃一驚!定神一瞧,方看清楚是伊彥陽的“踏雪無痕”。
哈!天助我也。
她連考慮都省下來,縱身躍上馬背便長策入林。
騎了約莫半個時辰,料想拜堂的吉時已過,伊彥陽卻根本沒追來,大概知道她不好惹,自動放棄了。於是跳下馬背,走向一旁的溪流,掬水洗面兼解渴,順便仔細想想,該何去何從。
◇◇◇
奔跑了一天一夜,她和馬兒都已疲憊不堪。糟糕的是,她錯過了投宿的時辰,正茫然走向一大片蒼鬱繁茂的山林之中。
她以前就是在這樣的林子裏修練的呀,沒理由心生駭然才對的嘛!
可她真的怕,若非“踏雪無痕”為她壯膽,她當真會嚇得兩腿發軟,跪地高喊救命。
“不要怕,不要怕。”她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安慰馬兒。“穿過林子以後,應該就可以到達另一個城鎮,到時候就會有許多人家供咱們借宿。然後——”
不對勁!怎麼繞了大半天,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完了,這林子有鬼!憑她數百年的經驗,猜知今兒個恐將着了妖魔的道。是何方神聖呢?
她乏力地喘着氣息,希望用她殘餘的法力揪出暗中作祟的鬼怪。
還好“踏雪無痕”表現比她鎮定,讓她少了後顧之憂。
她才發覺左斜側有晶光閃動,有後方已悄沒聲息地竄出二名壯硬男子。
“段兄,久違了。”前面的高大男子朝空中拱拱手,“別來無恙?”
“託大伙的福,馬馬虎虎算平安啦!”聲音來自左後上方。
“孟老弟呢?江湖上傳聞,你得了黃山老音的玉泉劍,何妨亮出讓大夥瞧瞧。”又是另一個聲音。
“成。”話聲甫落,青光閃動,一把碧如藍天的長劍忽爾躍地而起,掠過樊素的頂上,直飛向後。
沒禮貌的傢伙!居然敢戲弄她。看她飛身駕起雲斗
咦?沒效?
好!念咒招來同黨助陣——
嚇!依然無效?
唉!那些蛇子蛇孫說不定已經不認為她是它們的同類,才會不肯出手相助。
看來呼風喚雨的力也一併消失了,如今她已是個不折不扣的凡人。怎麼辦?
“停,不準再打啞謎,有膽量就直接說明來意,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樊素絕不畏縮。”生無可懼,死又何懼?
死在這群匪類手中,至少可以不讓南極仙翁的詭計得逞,殺殺南天門那群老賊的威風,也挺值得高興的。
“了不得。”孟龍對她豎起大拇指。“難怪伊彥陽拚了命也要把你搶回來。”
“你們是奉了伊彥陽的命令來的?”樊素厲聲問。
“除了他,誰請得動我們這四大賊寇?”狄雲自負地揚着下巴,昂藏的身量和颯爽的丰姿令他的狂妄分外地氣焰高漲。
“乖乖回去拜堂吧,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易寒由樹梢上飄然而下,一雙深幽的黑瞳直盯着樊素瞧。
“我拜不拜堂與你們何干?哼!助紂為虐的江湖敗類!”她自忖憑武功絕對無法逃逸,不如隨便罵兩句出出氣也好。
不知怎麼回事,得知他們不是幻化人形的妖魔鬼怪之後,她竟然安心不少,難道她不怕?她已在不覺中留戀這滾滾紅塵?
尤其不可思議的,在此不適當的時刻、不適當的地方,她竟思念起那天殺的伊彥陽。
他一定知道她會逃走,所以故意把馬拴在門后,還派出這四個賊子前來圍堵她。欲擒故縱!他從頭到尾都在耍她。
“好潑辣呀!”段樵亂沒正經地湊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道:“你既然那麼討厭伊彥陽,何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嫁給他,然後再整死他!”
“段老弟,你這算是待友之道嗎?”伊彥陽鬼魅似地由天際飄然而下,直挺挺地立在樊素身側,右手自然而然扣緊她的腰際。
“好一對敝人!”孟龍高聲讚歎。
“敝人是你,人家是璧人。走吧,婚禮尚未結束哩,快回去幹活。”
四道風呼嘯而過,他四人須臾已不見蹤影。
“一百兩還你,你放我走吧。”樊素認定他是捨不得銀子,才會大老遠的趕來抓她回去。
伊彥陽眼裏根本放不進那張銀票,滿滿盈盈的都是的人。
今生他是要定她了。倘使註定非再沉淪一次不可,他也不想做任何掙扎,就一起泥足深陷吧,滅頂也在所不惜!
“把銀票收起來,不然人家會誤以為這樁婚事,只是宗不名的交易。”他不要讓四大賊寇認為她是他花錢買來的。
“本來就是。”她可不願否認,有哪對新人像他們一樣,視對方如宿世仇敵。“七十兩,你忘了。是阿貴用七十兩把我賣給你的。”跟他講話好累,脖子酸死了,撿塊石頭歇歇腳。
“所以於法於理你都是我的人?”
小人!拿話套她。
“是又如何?你愛的根本不是我,或者該說你迷戀的只是這張冉子玲的容顏與身軀,這不是我你都知道嗎?……噢!你不會懂,你永遠都不會懂的。如果你硬強逼我跟你成親,成為你的妻子,那麼你將無可避免的,會看到我從悲傷的谷底逐漸死去。”她埋首入掌,嗚咽了起來。
看她因哭泣而不停抽搐的雙肩,伊彥陽胸口彷彿遭了一記猛鞭。
“我不會讓那種情況發生,我會竭盡所能讓你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他的保證如同誓言,對她在乎的程度遠超過想像。
“不可能,不可能!”樊素沒力氣再跟他爭辯,徹夜未眠,加上長途奔波,她已經累得快癱掉了。“以後再說吧,你的肩膀能不能借我靠一下?”一沾上他胸膛,樊素幾乎立刻酣然入夢。
看她倦極的眼瞼,他不禁一陣疼惜,若非為了留綃園那三個虎視眈眈、抱孫心切的老頭子,他說什麼也不肯讓她受此勞頓。
算算時辰,四大賊寇應該已經將場地打理好了。伊彥陽懷抱美人,心滿意足地跨上“踏雪無痕”,朝山後的“宛若山莊”而去。
◇◇◇
水彌慢,山隔屏,雖由人作,宛若天開。
宛若山莊是易寒的父親棄官退隱后,在蘇州闢建的莊園。此園有林、有泉、有池、有館,設計之精緻足可媲美王公大臣的府邸。
“易武門”是蘇州享有盛名的武道館,主持者正是易寒和他那八位兄弟們。
四年前,易原正帶着二十名子弟前往華山爭奪武林盟主,當時年方二十五的長子易寒,以其自創的“空靈劍術”擊敗二百二十一位參賽者;眼看盟主之位唾手可得,不料遭到“星河老妖”的毒箭所傷,險些一命嗚呼。所幸伊彥陽仗義相助,贈予祖傳解毒秘方“小佛蓮心丸”,才幸運的幫他撿回一條命。
兩人從此結為八拜之交,情逾手足。
這回一接到伊彥陽的飛鴿傳書,他立即招來另三位難兄難弟——傲劍盂龍、狂刀狄雲、神鞭段樵,共同在樹林內設下八卦迷魂陣,替好友攔下臨陣脫逃的美嬌娘,並大方斥資五百兩,等辦這場盛大隆重的婚宴。
外頭的紛亂擾攘,與樊素彷彿一點也不相干,從拜堂、完婚、送人洞房,她一概在半夢半醒之間接受擺佈。
一回到新房,又立刻卧床呼呼大睡,完全無視於伊彥陽一臉的焦慮和無奈。
“咕咕嗚!咕咕嗚——”
怎麼有隻破嗓子的貓頭鷹在窗外鬼叫?伊彥陽翻身下床,踱過去查看究竟。
“你們——”登時鐵青着臉,以興師問罪的姿態瞪着這群下流胚子、偷窺狂。
“別惱火,我們什麼也沒看到。”狄雲一臉正氣,神聖得猶如民族先烈。
“我們是看你這位美嬌娘一時半刻間鐵定醒不來的,所以想找你喝兩杯,敘敘舊。”盂龍趕緊提出重點,這樣好歹能避免和伊彥陽拳腳相向。
“這……”伊彥陽回眸望了望床上似水般孱弱的樊素。
“怎麼?才一、二個時辰就難分難捨啦?好像跟我們印象中的‘絕情俠客’不太吻合喔。”在他們的認知里,伊彥陽風流倜儻,卻情薄愛絕,可以放浪不羈,可以冷酷孤絕,永遠的我行我素,不留餘地。
今兒個卻為了一名小小弱女子婆婆媽媽的,反常,的確太反常了。
易寒他三人使了眼色,瞬間同時出手,將伊彥陽強行架出新房,到“寒華樓”一起墮落去。
房內立刻沉寂下來,只聞樊素均勻的呼吸聲,以及時而鳴叫的蟲兒。
明月半殘,紗窗微啟。忽由窗外躍進一名身手俐落的大漢,潛行至床畔,低頭端詳樊素,半晌后才以錦被裹身,將她連人帶被扛出房外,直奔後花園。
西廂房半掩的木門內,透出了一雙犀利。燃着妒火的眸子,她冷冷的望着黑衣人來了又去,未出聲阻止,蓄意地縱容這件卑鄙的勾當,於暗夜之中輕易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