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深人靜，偶爾只能聽到幾聲凄涼的狗吠聲，公園的樹下，一個男子留連不去，不時抬頭望向遠方，彷彿在等待什麼人。

趙霞清終究還是離開了他，彷彿就證實了，人一旦犯錯，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

從那天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跟他聯絡，不接電話也不回信，根據言紫霓的說法，她現在正在跟林子勝交往，可能會跟他一起去美國。

看來，她這次是真的鐵了心要跟他一刀兩斷了。

即便如此，他還是每晚持續去公園等待，之前說好了要維持到一百天為止，他一定要辦到。

這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而今晚，就是最後一夜，過了十二點，一切就結束了。

雖然一次也沒見到霞清，他倒是和趙家兄弟偶遇過幾次，看到他們同情的眼神，他也只能苦笑。

這時，巷子的另一頭出現一個身影，輕快地朝他走來。嫵媚的鬈髮，火辣的身材，不是他等的人，而是冷宴芝，這次倒是沒帶貓來。

何聖志早料到她會出現，卻仍然忍不住怒火狂涌。這個下流惡毒的巫婆！

“嗨，聖志，出來賞月嗎？可是今晚沒月亮呢！”冷宴芝銀鈴般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聽起來顯得十分刺耳。

他冷冷地說：“月亮在我心裏。就算整片‘工廠毒煙’擋在我面前，我一樣看得到。”

“工廠毒煙”並不生氣，反而嫣然一笑，“你的月亮根本就不信任你，才會被幾張相片挑撥。這種女人，你又何必留戀她？”

“冷小姐，恕我直說，你這種人沒資格跟我討論信任。”

冷宴芝苦口婆心地勸他，“聖志，你不要傻了。那種被寵壞的小女孩有什麼好？她根本不了解你，也不明白你的優點，只會沒事想一些花招整你，這算什麼？你要想想，最了解你的人是誰？是我啊！我認識你最久，比誰都知道你的好，能夠帶給你幸福的人，只有我一個，你還不明白嗎？”

他冷笑一聲，“恰恰相反。她才是最了解我的人，你只是自以為了解我，否則的話，當年你怎麼會被我當面潑冷水呢？”

她臉色微變，“那是你一時糊塗，我可以理解……”

“錯了！我就是一時糊塗才會跟你混在一起。從頭到尾，趙霞清認識的何聖志才是真正的我，你眼中的我只是你自己幻想的假象，不要以為你拆散我跟霞清，我就會回到你身邊，上次的錢我會還你，我寧可天天被狗咬、幫貓接生，也不要再跟你有半點牽扯！”

冷宴芝氣得全身發抖，“你……你真是不知好歹！”

“隨你怎麼說，我只是不想被你身上的毒氣熏死而已。”

“不要忘了，你背叛組織的帳我還沒跟你算！”

“我之前就說過，要殺要剮都隨你。反正現在失去了霞清，我也沒什麼可失去的。”

“沒什麼可失去的？那陽光之家呢？你不怕我對你那群同事下手？”

何聖志厭惡地看着她，搖了搖頭。“難道你就只會用這種招數嗎？還真是可悲啊。”

“你說什麼？”她厲聲說。

“我告訴你，你要要花招儘管動手沒關係，保育所的人，每一個都比你勇敢也比你堅強，他們不會被你的下流手段打敗的。同樣的道理，我也絕對不會向你屈服，更不可能會愛你，你自己看着辦吧！”

冷宴芝恨得咬牙切齒，空前的憤怒讓她完全失去理智。他居然對她如此狠心！既然如此，就只有一個解決方法--徹底了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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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冷宴芝和何聖志交談前一個鐘頭，趙霞清回到家中。

“哥哥、嫂嫂，我回來了。”她愉快地向家人打招呼，只是眼中隱隱地透露出疲憊。“我今天買了好多東西哦！子勝說那些東西到美國再買也可以，但是我就是覺得先買下來比較安心。很龜毛哦？”

跟何聖志分手后，她終於接受了林子勝的追求，並且答應跟他去美國過聖誕。

之所以會做這樣的決定，無非是為了讓何聖志死心，順便提醒自己，感情要斷就要斷得徹底，否則只是徒增傷悲罷了。

趙家兄弟和他們的妻子，不約而同地用凝重的眼神望着她，而她則故意忽視他們的擔憂，仍舊用開朗的聲音滔滔不絕地說話。

“對了，我還得另外找人幫我照顧家裏的動物，要出去這麼久，它們一定會很寂寞的，我真捨不得呢！”

沉默了許久，趙雲騰終於開口了，“我們今天在路上遇到何聖志了。”

“哦。”她真希望大哥不要提這個話題。

“他說他祝你美國之行愉快，也祝你跟林子勝順利。”

“是嗎？”還真看得開哩！

趙雲翔接下去說：“不過，他還是每晚在公園裏等，看來他打算持續到一百天期滿。”

劉海億一算，“等一下！那不就是今晚？”

“哦。”趙霞清頓覺胸口堵塞。今天就是一百天期滿，本來是他要求婚的日子。

只差一步，她就可以得到夢寐以求的幸福……

“你真的覺得這樣好嗎？我怎麼看都不覺得你是真心跟子勝交往，這樣很殘忍耶！”趙雲翔說。

她努力保持平靜。“我已經跟子勝說得很清楚了，而他也說他願意等到我改變心情為止。”

“所以何聖志就活該天天在公園裏吹風，什麼都等不到？”

“真奇怪耶，二哥你不是比誰都討厭何聖志嗎？怎麼幫他說起話來了？”

“第一，因為他救了我一次；第二，因為我看得出他對你的用心；第三，因為我知道你還是很愛他，我不希望你留下遺憾。”趙雲翔將事實一一點出，“上次那件事明明就沒什麼，我偶然也會幫老朋友一些忙，可不表示我跟我朋友有什麼曖昧啊！”

趙雲騰接話，“雖說你二哥的比喻很愚蠢，不過明明你自己也知道，他跟間諜組織已經沒關係了不是嗎？何苦為了這種事放棄你的幸福？”

她咬着牙說：“你們根本不懂！”

言紫霓嘆了口氣，“你要這樣說我們也沒辦法，我只知道，一段感情要結束，要有一個真正的好理由，如果只是因為他有事沒跟你說清楚，而且是他自己也很想忘記的事，這真的不是什麼好理由。”

劉海憶接口，“這就叫鑽牛角尖。”

“那你告訴我啊！要是同樣的事一次又一次發生，我該怎麼辦？我已經沒辦法再忍受下一次的打擊了！”趙霞清失去理性，幾乎要大叫出來。

“就因為害怕受傷，你要讓自己變成行屍走肉嗎？這樣太不值得了吧！”

“我……”

趙雲騰輕咳一聲，站了起來。“霞清，我們之前就說過，絕對不干涉你的生活。你知道這約定代表什麼意義嗎？因為我們希望你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盡情地過你想要的生活，如果受了什麼傷害也不用害怕，大哥大嫂，還有二哥二嫂，一定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趙霞清怔怔地環視屋內，看着親人們無比關切的眼神，忽然感覺到，自己這一生虧欠他們實在太多了，若是虛度此生，一定會遭天譴的。

勇氣的火苗再度燃起，雖然很微弱，卻足以溫暖她全身。

劉海憶輕聲說：“已經十一點半了耶，再半個鐘頭，最後一晚就要過去了，你打算怎麼辦？”

趙霞清以行動代替回答，飛身衝出了大廳。

其它人也沒閑着，紛紛起身跟出去。

“喂，老大，這樣不太好吧？我們這樣好像在當電燈泡。”

“不管，連續劇的結局當然要看到最後！”

“你可以再八卦一點！”

然而當趙霞清來到小公園時，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何聖志依舊站在樹下，但他身前站着另一個人，由那妖嬈的背影，她確定那是冷宴芝。

為什麼……她會在這裏？

她一時失去思考能力，只能呆站原地。

然後更奇怪的事發生了，冷宴芝轉身走開，何聖志卻獃獃站着，然後他面露驚訝，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接着雙膝跪地，倒在地上。

“聖志！”她厲聲尖叫，衝上去扶住他，這才發現他身上沾滿了血，因為腹部插了一把刀。趙霞清嚇得面無血色。

“抓住她！”趙家兄弟朝冷宴芝身後追過去。

冷宴芝倒還真是不讓鬚眉，蹬着高跟鞋跑得飛快，這時路旁忽然殺出一群惡犬，堵在她面前，對着她狂吠，她動彈不得，讓兩兄弟逮個正着。

“嗨，我想你就是冷小姐吧！真是久仰了。”趙雲騰彬彬有禮地說：“我們趙家正好有筆帳還沒跟你算呢。”

這時，身後傳來言紫霓的叫聲，“喂，快叫救護車！情況不好了！”

在樹下，趙霞清緊抱着重傷的何聖志，顧不得眼淚流了滿臉，不住地呼喚他。“聖志、聖志，你振作一點，救護車快來了！”

他對她虛弱地一笑，“霞清，你真的來了，我好高興。”

她拚命點頭，“對，我來看你了。我們說好第一百天要見面的，不是嗎？然後我們就會永遠永遠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開，你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何聖志笑得非常幸福，只是氣若遊絲。“只是，我之前做了太多壞事，現在果然遭報應了。你……你不要太難過，這是理所當然的……”

趙霞清大叫，“才不是報應！你只是一時失誤而已，這種小差錯馬上就可以挽回的！”

“謝謝……可是我現在累了，好想睡……”

“不準睡！你自己說過要補償我的！我不准你走！聖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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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兩個小時的搶救，手術終於結束。

“因為傷患口袋裏有這個東西擋住，刀鋒滑了一下沒刺中動脈，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醫生道。

他把一樣東西交給她，是奇迹翡翠。在石塊的裂縫裏，卡着一枚精巧的戒指，那是何聖志特別為她挑選的結婚戒指。

趙霞清熱淚盈眶，到此時她才真正相信，世上真的有奇迹。

她來到病床邊，看着枕上那蒼白卻仍然俊美的睡臉，覺得全身充滿了勇氣，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怕。

戴着戒指的玉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頰，滿心的愛意從指尖流瀉而出。

她要在這裏陪他，等他睜開眼睛，第一個就會看到她，然後就會聽到她說：“我們從今天開始重生了，親愛的。”

【全書完】

編註：

＊想知道趙雲騰如何逮回他的落跑新娘言紫霓，請看皇千秀花園系列５８５紅毯停看聽之一《新娘別想逃》

＊想一窺患有恐男症的劉海憶，如何把到趙雲翔，飛上枝頭變鳳凰，請看皇千秀花園系列５９７紅毯停看聽之二《少爺放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