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該死的，到底是誰？是誰想要加害花艷伶？
上回要齊向揚去紅伶閣調查，兩人後來卻為了齊雨涵的事而失和，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以至於到現在他還毫無頭緒，完全無法猜測出兇手究竟是何方人士。
眼看着時間一點一滴的迫近，他該怎麼辦，怎麼辦？
慕紹頎徘徊在迴廊中，懊惱的一拳擊在柱子上，心中的思緒紊亂不已，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挽回花艷伶瀕死的性命。
“呵呵……”突來的一聲輕笑，穿插在哀傷的氣氛中，顯得異常突兀。
“誰?!”倏地回過頭，出現在慕紹頎眼前的是一張清麗淡雅的素顏，未施脂粉的顏面看來異常透明。
“不認識我嗎？”不過是換了張臉，就沒人識得她了。
“你是……”警戒的凝視着來人，他覺得聲音異常耳熟。
“慕少爺，您很想救花姑娘嗎？”雙手叉腰，女子帶笑的凝望着慕紹頎，讓人摸不透。
“你是跟在花艷伶身邊的丫環?”憑着耳熟的嗓音，他不確定的問道。
雖說容貌皆已改變，但依靠着僅存的記憶，不難聽出這聲音是屬於跟在花艷伶身旁的婢女所有。
“不愧是慕少爺，好耳力，小女子正是月牙。”月牙拍了下小手，勾起一抹讚賞的微笑。
“你想做什麼？”
“沒做什麼嘍。”她攤了下手，好似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誰指使你的？解藥在哪裏？”一連串的問題出口，慕紹頎有些亂了分寸。
“別慌，慢慢來。”月牙伸出小手，反手一甩即從袖口溜出一顆墨亮的藥丸，安安穩穩的停在她手中。
攤開掌心，她繼續道：“這個就是你費盡心思想得到的東西。”現寶似的將藥丸揮來揮去。
“給我。”眯起雙眸，慕紹頎直瞪着那顆黑亮的藥丸，那就是花艷伶的救命仙丹。
“天底下哪有不勞而獲的事。”月牙將小手伸回，握緊藥丸。
“你到底想怎樣？”慕紹頎有點惱了，他感覺眼前的姑娘壓根是在逗着他玩。
乍聽之下好像感覺她說出很多，但事實上完全沒有說到重點，像是她是誰、誰指使她的……完全一絲也沒泄露。
簡直就像是在跟他繞圈子、打啞謎！
“你知道我為什麼下了毒又要拿出解藥？”為什麼她在跟花艷伶說出那些絕情的話后，又要來找慕紹頎談條件，呵呵……
他搖了下頭，“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他只想馬上拿到解藥，然後見到花艷伶睜開眼睛、安然無恙。
“何必如此着急，依我看，她應當還有兩個多時辰……”月牙算了一下，應該是這樣沒錯。
“你拿不拿來，再耍嘴皮，別怪我動手。”原本不想與女人動手，但如果情非得已，他就要得罪了。
“呵……”詭笑了一下，月牙繼續道：“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把葯給你，如何?”
“什麼條件？”這女人詭異的緊，不得不防。
不曉得當初是怎麼讓她混到府里，甚至還安排她到花艷伶身邊服侍？
“我還沒想到，先欠着。”
“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答應？”明明是下毒之人卻還敢索取解藥的報酬，如此大膽之人，慕紹頎倒是第一次看到。
“憑着你搶不走、憑着你還想要她的命、憑着你答應我之後……我‘絕影門’絕對不再受雇殺害花艷伶的委託，且保她性命。”月牙冷淡的道，她相信這是十足十的好理由。
“你是‘絕影門’的人?!”慕紹頎訝異的瞪視着月牙，不敢置信。
“絕影門”在江湖上絕對不算什麼名門正派，專門接殺人的生意來賺銀兩，也以此聞名。
聳了下肩，月牙只是一笑置之，接着再度變為面無表情的道：“要或不要，一句話？”雖是問句，但她心裏頭早已肯定慕紹頎不會拒絕。
“拿來吧！”雖沒答應，他的行動卻已表示。
“喏。”月牙將藥丸拋出去，只見其成拋物狀丟出，最後安穩的落在慕紹頎手中。
沒有任何錶示，慕紹頎旋身大步離去，他認為沒有道謝的必要。
望着慕紹頎的背影直至消失，月牙緩緩吐了一口氣，勾勒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呵，私下放過目標……是犯了門規，聰慧如她，沒想到也會犯下這種錯誤……
也罷，就當她是跟花艷伶有緣，當是做了件善事也不錯。
有時候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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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紹頎守在花艷伶的床邊已然又過了兩個時辰，她雖沒斷氣，卻也毫無蘇醒的跡象……
大掌輕柔的撫上她柔嫩的面頰，感覺那依舊是如此溫暖、如此絕美，卻毫無生氣。
早已喂她吃下解藥，為何還是如此？
難道他被月牙給欺騙了？
“你……要是不醒過來，我該如何是好？”這種話，他是絕不可能在花艷伶清醒的時候說出口。
但看着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話就很自然的脫口而出……這就是所謂的真心話吧？
“唉……醒醒……”再戳了戳她的額頭，他悠然的嘆了一口氣。
他現在只有相信月牙，畢竟她是“絕影門”的一分子，應當不會造假。
“我等着你醒來，訂做嫁衣……我一定會娶你過門。”慕紹頎大掌向下握緊她的小手，訴說著深情的誓言。
雖然他們一路走來分分合合、吵吵鬧鬧，但終究是能了解彼此的心意，上天卻為何又要開如此一個玩笑？
突然感覺到緊握掌中的小手動了一下，慕紹頎激動的傾身靠近花艷伶，注意到她如扇的睫毛掀動了一下，接着便半張開迷濛的眸子。
“花艷伶?!”
“嗯……”花艷伶嚶嚀了一聲，小手伸起揉了下眼睛，不解的問道：“你做什麼靠我這麼近？”想吃她豆腐嗎？
“你終於醒了！”慕紹頎激動的抱住她，力道大得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裏。
“呃……放手……我快要不能呼吸了，咳、咳……”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搞的，很反常。
“對不住。”感覺到懷中人兒的掙扎，慕紹頎連忙放開手，卻又擄住她的肩膀。
“你真的沒事了嗎？”他將渾身上下再度檢視了一番，擔憂的問道。
“我沒事……我……怎麼會沒事？”她訝異的捂住唇，沒錯!她怎麼可能沒事？
她不是早應該去閻羅殿見閻羅王了，怎麼可能還睜得開眼睛，再見到慕紹頎?!
花艷伶狠狠的捏了一把自己的臉頰，卻馬上吃痛的喊了一聲，“會痛——”可見不是假的！
“我真沒有想到月牙居然背叛我！”她一把拉住慕紹頎的衣袖，憤怒里夾帶了一絲哀傷。
“冷靜點。”反握住花艷伶的小手，他想要藉此穩定她的情緒。
“我差點被她害死……你叫我冷靜？”叫她怎麼冷靜的下來，怎麼能……她是這麼的信任她。
“她還是救了你。”他雖不願承認，但這畢竟是事實。
“什麼？”蹙起眉頭，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眸。
月牙怎麼可能在說了那些擺明要置她於死地的話之後，還救活了她，這是什麼意思？
她不懂……她覺得自己好像被耍着玩……
“但她是有條件的，要求我欠她一個人情。”慕紹頎輕描淡寫的道。
“你答應了？”半眯起雙眸，她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我答應了。”
聽到這句話，花艷伶激動的起身大喊，“你有沒有搞錯，她是兇手、兇手耶——”頓時花艷伶覺得慕紹頎腦袋壞去。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讓月牙就這麼撿了便宜?!
“她不是主謀，她只是‘絕影門’派來的殺手。”他也不想就這麼放過她，但利益衝突之下，只能挑安全的一條路走。
但要讓他發現主謀，他絕不會輕饒，
“‘絕影門’……到底是誰……這麼恨我？”有些恍惚的喃喃道，花艷伶也了解“絕影門”的勢力和手段。
“別怕，我會去調查的!”他抱緊了花艷伶柔軟的身子，輕聲安撫道。
“嗯……”她難得乖巧的應了一聲，隨即舒服的靠卧在他懷裏。
能夠得救，是她想都沒想到的事，她還以為，在她閉上眼的一剎那，就註定與慕紹頎天人永隔。
慕紹頎摸了下花艷伶柔軟的秀髮，將之纏繞在指縫間玩弄，心中所湧起的踏實感，實非言語所能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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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哩啪啦——”在一陣鞭炮聲后，隨之而來的是鑼鼓升天以及接連不斷的祝賀聲。
今日讓人拿來當茶餘飯後閑磕牙的話題便是紅伶閣嫁女兒了，而且過們的人家還是長安城的富商——慕府。
於是紅伶閣的前面再度擠滿了圍觀的群眾。
不同的是，眾人臉上的神情由喜悅換為幽怨，還有些婦人擠身人群中說長道短，臉上掛着不屑。
相同的是，紅伶閣內自然也是人聲鼎沸、熱熱鬧鬧，眾家姐妹皆為了花艷伶的嫁妝忙裏忙外。
而她則是乖巧的坐在房裏讓蔚兒為她梳妝打扮，穿戴上鳳冠霞帔，等着花轎來迎人。
“真想不到……您居然也要嫁人了。”站在花艷伶身邊，蔚兒感嘆的說道。
“什麼叫做想不到……真沒禮貌！”撇了撇小嘴，她睨了蔚兒一眼。
難道她要嫁人是一件荒謬的事嗎？她不能嫁人嗎？這個臭蔚兒，老愛跟她作對。
“沒有啦……因為小姐您不是發誓，要做一輩子的花魁？”囁嚅了一下，蔚兒絞着手指道。
“說的也是，你不說我倒忘了。”她的“偉大宏願”，居然早就給她拋到一邊去了。
想想，“出閣”不過好像昨日事，而今日，她倒是真的要出“出閣”了。
她當時所立下的宏願，也一併被她給拋了開來，就如同梁弄梅所說夢難追、愛難尋，而她已經享受過夢想的浮華，所以她決定拋開一切，尋找真愛……
“忘了？”疑惑的望了看似沉思的花艷伶一眼，蔚兒繼續道：“不知道是誰當初信誓旦旦的在那邊招手？”
“你管我。”斥了一聲，花艷伶嘟起小嘴。
“我……”突來的一陣喧嘩，打斷了蔚兒的話。
“我去看看怎麼。”花艷伶說著撩起艷紅的嫁衣就要起身，卻被蔚兒給壓了下來。
“我去就好，您好好坐着！”說完，蔚兒即跑到檯子外邊，伸長頸子觀望着。
看着看着隨即興奮的跑到花艷伶身旁，嚷嚷道：“新郎倌來了，騎在一匹黑馬上頭，好俊呢！”才看了一眼慕紹頎，蔚兒的心神就被迷去了大半，怕是要再看上一回，魂兒都沒了。
“真的嗎？”
“是呀，可能待會兒嬤嬤就會差人來叫了。”話語未歇，蔚兒就朝門外張望了下。
“怎麼還不來呢？”真是讓人心急。
“急什麼，急着趕我走呀？”怨懟的睨了蔚兒一眼，花艷伶心裏很不是滋味。
“艷伶姑娘，嬤嬤請您下去了。”突來一陣推門聲，隨之而來是小丫環的甜笑。
一身紅衣裳的小丫環，是樓采雲特別囑咐過，今日全紅伶閣上下都得穿紅衣，來討個喜氣。
“我這就來了——”應了一下，花艷伶馬上由蔚兒攙起，然後讓她拿了桌上的紅蓋頭，為自己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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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不安的坐在床沿，想掀開紅蓋頭，卻又不行，花艷伶只有怨嘆的想着慕紹頎怎麼還不快進來。
想起方才拜堂時的尷尬場面，她不禁又吁了一口氣。
慕浩雄擺明給她難堪，卻又不敢表現的太明顯，只是昭然若揭的讓眾人知道，她花艷伶是不受歡迎的。
而慕蘭也是從頭到尾都繃著一張臉，連一絲辦喜事的笑容都沒露出，所以婚事就如此草草收場。
但她並不怨，雖然心裏是有些不悅，但能與慕紹頎完婚，她已覺得欣喜若狂，之後……再來好好整整其他人。
想到此，花艷伶輕笑了一下。
突然，門被人推了開，直覺的以為是慕紹頎回來了，畢竟是新婚之夜，花艷伶突覺有些羞澀。
低垂螓首，跟着腳步聲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濃郁的酒氣，看來慕紹頎是被人灌了不少酒。
就連踩着的步伐也不太穩，反而有些輕飄。
“你喝酒了?”花艷伶擔憂的開口，卻只能隔着紅蓋頭猜測着他的狀況。
沒回應花艷伶的問題，置若罔聞的繼續朝着她走進，異常的沉寂讓她產生些許不安。
“紹頎？”她的小手掀開一點紅蓋頭，窺視着地面上的腳，倏然發現那居然是一雙姑娘家的小腳。
“是誰?!”莫非是婢女送東西來，但也詭異。
“呵呵……我……咯……”來人輕笑了一聲，打了一個酒嗝。
“誰？”究竟是誰，感覺來者不善，花艷伶立刻一把扯下紅蓋頭，驚訝的發現眼前出現的居然是一臉紅暈的齊雨涵。
“你來做什麼？”花艷伶有絲警戒的問道，相信她不太可能是來道喜的。
“我來……呵呵……你說呢？”反問她，齊雨涵笑得詭異，腳步依舊是不穩的踏着。
“請你出去。”下着逐客令，花艷伶撇過頭打算不理睬她。
突然間齊雨涵好似瘋癲了一般，衝過去一把揪住花艷伶的大紅衣裳，眼神充滿血絲，破口大罵，“我出去?!我才不出去，這裏本來就應該是我的喜房，我的丈夫，該出去的是你——”說完，猛地推了她一把，指着門口尖聲叫罵。
“你在說什麼……”瞪視了她一眼，花艷伶繼續道：“你趕快出去……再不出去我要喊人了。”
“你……不準喊……”她左掏右找，從腰間亮出一把匕首，左右晃着。
“你想做什麼？”這女人是不是已經不正常了，瞧她的樣子好似失心瘋一般的恐怖。
“我……找人來殺不死你，反而背叛了我……那我今日就自己解決你！”齊雨涵不顧一切的朝花艷伶衝過去，下手狠毒。
之前她無故失蹤，潛出府，就是花錢請人幫她與“絕影門”搭上關係，好除去花艷伶。
“呀——”花艷伶尖叫了一聲，及時往一旁間去，與匕首擦身而過，只是劃破了衣袖，讓喜氣的嫁衣多了一道口子。
“呼……原來是你指使月牙?!”花艷伶無法置信的瞠目結舌，大概沒有人會猜想到幕後的主使者會是溫順的齊雨涵！
“沒錯，起先我讓她監視你……沒有打算要殺你……咯……可是，你為什麼要回來……”重新接近花艷伶，她道出心底的怨恨。
她處心積慮的想要嫁給慕紹頎，蹉跎了多少光陰，卻被花艷伶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給破壞了，叫她如何能甘心？
“你冷靜點，殺了我……你也不會如願以償的！”花艷伶勸阻着齊雨涵失去控制的行動，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又會立刻撲過來。
“不！沒有你……慕大哥就會娶我！”齊雨涵依舊大聲嘶吼，小手顫抖的握緊匕首，蠢蠢欲動。
就在她再度要衝過去的時候，突來的一聲大吼打斷她的動作，嚇得她的匕首落了地。
“你在做什麼?!”進房的是今日的準新郎倌慕紹頎，他詫異的大吼，不了解狀況。
“慕……慕大哥……我……”齊雨涵語音顫抖的凝望着慕紹頎，怎麼辦……這下子她該如何是好？
“這是怎麼一回事?!”慕紹頎望着桌上散亂的糕點，像是被猛烈撞擊過，凌亂的擺設，完全沒有新房的樣子。
“她！一切都是她，是她使喚月牙來殺我的！”花艷伶冷靜的貼着床柱，小手不住的交握、交纏，沁出些微的汗水。
“什麼？”慕紹頎凝望着齊雨涵，情緒紊亂複雜。
“慕大哥……我都是為了我們……”望向慕紹頎眼中，她凝視到了不解、疑惑以及……鄙視?!
既然不能相守，那就讓他們玉石俱焚！
齊雨涵迅雷不及掩耳地撿起落至地上的匕首，刀鋒一轉，倏地奔向毫無阻擋物的花艷伶。
“住手！”沒料到齊雨涵會有如此的舉動，慕紹頎伸手欲擒住她時，卻為時已晚。
“呀——”正面挨了齊雨涵一刀，正好刺中腹部，花艷伶恐懼的尖叫出聲，摸着衣服被劃破的部位，已沁出血絲。
“不！”慕紹頎不能接受的上前扯開已然不正常的齊雨涵，哀慟的環抱着顫抖的花艷伶大吼道。
“來人！齊向揚你給我滾進來！”朝着門外喊道，他知道今日齊向揚是被齊老伯硬壓來的。
“艷伶，你還好吧？振作一點！”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他還以為所有苦難皆已離他遠去，他與花艷伶不是應該苦盡甘來了嗎？
“紹頎……我……”花艷伶充滿淚水的眸子瞅着痛不欲生的慕紹頎，似乎有些話想要說出口。
“什麼？”他輕柔的將她摟向自己問道，生怕扯痛她的傷口。
“我……沒有被刺中……”花艷伶尷尬的開口，小手穿過他鐵臂的環抱，從被刺的腰間挑出數塊破碎的玉，將那些殘骸全數展現在他眼前。
偏了下頭，兩人相視一笑，笑容中飽含深遠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