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醫院急診室里。

經過一連串的檢查,急診室醫師確認凌承俊沒有傷到韌帶、筋和骨頭后,幫他把作品仔細縫合,並且交代道:“傷口沒什麼大問題,我開七天的消炎藥給你吃,預防傷口感染,七天後你再回來拆線即可。”

陪在一旁的溫水寒插嘴,問出她最擔心的問題:“醫師,請問這傷口會不會影響到他以後演奏小提琴?”

醫師回答:“不會啦!只是在作品拆線前的這一個星期暫時不能拉小提琴倒是真的。手上的傷口常因為動作過大受到牽扯,容易留下醜陋的凸型疤痕,所以一定要盡量讓手休息,能不動就不動,否則我怕以後你在演奏小提琴時,大家都會把注意力放在你手背上的疤痕上。”

溫水寒認真地記下醫師的交代,又詢問了一些注意事項,領了葯、走出包診室時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他們並肩走着,但走到一半,溫水寒的腳步忽然變慢,神色猶豫地跟在凌承俊後頭,似乎有什麼心事,欲言又止。

凌承俊本來已經要伸手攔計程車,發現溫水寒沒跟上,轉頭好奇地看着她。

“喂,你怎麼了?”

“那個……”溫水寒吞吞吐吐,面有難色地看着他。

“說啊!”凌承俊有點不習慣她這模樣。

以前每次碰面,她總是被他氣得火冒三丈,美麗的臉孔也因為生氣而越發明艷動人,哪像現在,一副委屈小女人的模樣。

“我……”溫水寒低頭,不敢看他,只敢盯着自己的腳尖。

有一句話她必須要說,但是礙於兩人之前曾經針鋒相對的局面,這句話要說出口實在有點尷尬。

終於,她深吸一口氣,小聲地說:“我欠你一個道謝,謝謝你救了我,還有,我也欠你一個道歉,對不起,害你為了我受傷。”

凌承俊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哎,她那楚楚可憐的道歉模樣讓他莫名覺得心酸酸的,有種心頭被人狠狠撞了一下的感覺。雖然說他確實是因為她而受傷,但說到底,也是他硬約她去“夜月”才會遇上這檔倒霉事,她也不必扛起所有的責任。

這個女人怎麼可以有這麼多種面貌呢?時而冷漠、時而明媚,時而怒目相對,而這時卻又是這般嬌弱模樣。

突然,他有種想要更深入認識她,探究她更多面貌的衝動。

腦子還來不及思索這樣做妥不妥,嘴巴已經脫口而出:“你真覺得抱歉?”

“嗯。”溫水寒的頭更低了。

凌承俊濃眉微挑,俊眸里閃過一抹戲謔。

既然她自己要把責任往身上攬,他不好好把握機會鬧鬧她的話就太可惜了。

“哎,你知道嗎?要是那酒瓶砸得更准一些,我的手可能就毀了,一輩子都不能再拉小提琴了……”他故意裝可憐,刺激她的罪惡感。

“我知道……”她就是知道才覺得過意不去的啊!

“雖然現在情況沒那麼嚴重,但是你剛剛也聽見醫師說了,這一個星期我都不能亂動,不然就會留下疤痕,如果留下疤痕的話……唉,我真不知道怎麼跟公司交代。”

其實他很清楚狀況,手上的傷確實只是皮肉傷而已,所以他不怎麼擔心,比較麻煩的是他得跟公司請假一個星期,也要重新調整和其他樂手練習合奏的時間,挪到他拆線后再密集進行。

幸好離演奏會還有五個月的時間,相信一個星期的休息不會耽誤太多進度……

“所以你一定要聽醫生的話,盡量讓手休息,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不要客氣,一定要告訴我,我會盡量做的。”

溫水寒真心真意地想彌補他,不管是找臨時看護或點餐外送都沒問題,在傷口癒合前,他只要專心當個享受他人服侍的大老爺即可,當然了,聘請看護和餐點費用全都由她來支付以示歉意。

凌承俊聽到她這麼說,狡點一笑。

賓果!就等她這一句話。

他順水推舟地說:“當然,我一定需要你的幫忙,這樣吧!從明天開始,你就每天準時來我家報到,當我的私人看護,照料我的生活起居,一直到我的傷口完全復原為止。”

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盤——在休息的這一個星期里好好享受和溫水寒相處的樂趣!

公司那邊他會打電話請假,並說明傷口狀況,小偉一定會邊跳腳邊罵他怎麼如此不小心,然後急匆匆地要找人來照顧他,或是自個兒親自上陣,這可不行,會壞了他的計劃,他會告訴他已經找到一個免費的看護兼女傭,就是溫水寒,犯不着他來擔心。

“什麼?”溫水寒猛地抬頭,驚訝地眸子對上凌承俊認真的烏眸。

“你聽見了,我需要你的幫忙與照顧。”他涼涼地聳肩,彷彿這是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

“這才不要!”她瞪大美目,無法接受他的提議。

她有自己的生活、有工作要忙,怎麼可能每天去照顧他,再說了,去他家……

天啊!光是想到她就頭皮發麻。

面對她的強烈拒絕,凌承俊只是舉高包着紗布的那隻手在她面前輕輕晃了晃,說一句:“不知道這是為誰受的傷喔?”

一看到他的傷,溫水寒當場氣虛,但她還是不妥協,努力提出自己的看法。

“這樣好了,我幫你請二十四小時的特別看護、請打掃的鐘點傭人、每天訂大飯店的餐點外送,錢我出,好嗎?”這樣總該夠誠意了吧?

結果,凌承俊斷然搖頭。

“不好!”理由是——“負責打掃的鐘點傭人我自己有請了,每周日來幫我打掃家裏,不必再找。至於看護,我覺得由你來當比較適合,一方面我不喜歡一些不相干的外人來我家,二方面這才能展現你願意幫忙的誠意,至於三餐嘛!我也不會要你花錢訂大飯店的外燴,自己煮就行了。”

溫水寒一聽就覺得他是在刁難,她雙手交叉環胸,反駁道:“我怎麼能當你的看護呢?我不會!再說,我也算是不相干的外人吧?”

凌承俊忽然氣勢磅礴地往前跨一步,嚇得溫水寒愣住,往後退了一步。

他逼近她眼前,瞬也不瞬地看着她,表情認真地提醒道:“你變了!剛剛在救護車上好像有個人自稱是我的-朋友-,還說我需要她的照顧,不是嗎?”

溫水寒翻了個白眼,僵硬地點頭,對!沒錯!她承認她剛剛確實說了那些話。

凌承俊見她點頭,扯開一個俊魅的笑容。“那就對了,既然是朋友,就不是不相干的外人。”

他說著歪理,無非就是想說服她,天知道,這全都是因為她愈來愈喜歡跟她鬥嘴

溫水寒氣惱地深呼吸,企圖跟他曉以大義,“凌承俊,我不覺得由我來照顧你是一個好點子,你忘了,我們倆……”她的手在兩人之間來回比着。“很不對盤,一見面就會起衝突,那會影響你的傷口癒合,而我也肯定會被你給氣死。”

她要是去他家照顧他,他們一定會吵得天翻地覆。

“我不怕!”他不只不怕,還期待得很。

“可是……”可是她怕啊!

溫水寒氣得牙痒痒,又氣又無奈。

她怕跟他朝夕相處,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會變得不太像自己,什麼優雅、什麼氣質都不見了,總是會因為他的一句話、一個小動作而發火,這一點都不像冷靜的她。

“不用可是了,這是你報答我救命恩情的大好機會,就這麼說定,明天就到我家來。”說完,掏出口袋裏的鑰匙給她,開始交代任務,“這串鑰匙先給你,我自己還有一份備用的,上面有我家大門的鑰匙和車鑰匙,你明天先去今天的停車場把我的車子開回來,再買一些食材到我家,記得自己開門進來,早餐就不用準備了,我要睡到自然醒別吵我,至於午餐嘛!隨便煮一煮就好,對了!我很久沒吃三杯雞了,如果再來個苦瓜排骨湯更好,飯後水果我要吃鳳梨,蘋果鳳梨那一種喔!要處理好,不能讓我吃了會刮舌頭。”

溫水寒聽着他大氣不喘地交代完,傻眼咋舌。

現在是怎樣?在交代老媽子做家事喔!

光聽他講話她就快被氣死了,如果真的朝夕相處,他們不打起來才怪!還指定要吃蘋果鳳梨?不能刮舌頭不?

雖然剛剛還腔愧疚,不過現在她是滿腔不爽。

“車子我會請拖吊車幫你拖回去,你要吃的東西我也會請餐廳幫你外送,至於鑰匙——你自己留着吧!”她甩着手上的鑰匙,準備丟回去給他。

凌承俊卻早一步看穿她的意圖,一閃開,讓鑰匙落了地,轉身就伸手招來計程車,當著她的面上車,然後搖下車窗,笑看着她說:“我先回家了,明天見。”

說完,計程車開走了,留下氣呼呼的溫水寒和那一串躺在水泥地上的鑰匙在醫院門口。

“啊——”溫水寒尖叫跺腳,氣死了,直想一腳把那串鑰匙踢進水溝里。

他果然是沙豬一隻!

虧她剛才還因為他英雄救美的行為感動了一下,一心想報答,結果呢?才一轉眼而已就又變回討人套的弔兒郎當模樣,氣死人了,誰管他的車啊!就算在外頭被刮被偷都不關她的事,誰管他要吃什麼品種的鳳梨啊!就算他吃得舌頭斷掉也跟她無關!

陪他一起去醫院已經仁至義盡了,要她去他家侍奉他?門都沒有。

轉頭,忿忿地舉手招來計程車,她準備坐車回酒吧停車場取回自己的車,但開了車門,臨上車前,腳步卻不由自主頓了頓——

眼睛瞟了一眼地上的那串鑰匙,內心一陣掙扎……

“厚!”

溫水寒懊惱地嚷了一聲,終究還是無法洒脫走人,回頭認命地拾起鑰匙,收進口袋裏。

她暫時幫他保管鑰匙,但這並不表示她就真的要照他的要求做事,沒錯,就是這樣!

第二天,溫水寒早早就醒來坐在客廳里發獃,一時心神恍惚,無法專心工作。

她不斷地告訴自己別心軟,別雞婆多事,別順着凌承俊昨晚的交代去做,頂多就是做到她所承諾的,幫忙找吊車,照三餐叫外送,支付所有的醫療費用,這樣應該夠了吧?

如果還是不夠的話,那她就再包一個大紅包,當作是感謝他出手相救的謝禮,如此一來,該做的禮數都做到了,彼此不虧欠,兩人就此成為兩條無交集的平行線……

心裏雖然是這麼告誡自己,可是……她終究還是不夠瀟洒。

一個小時后,溫水寒拿着凌承俊的車鑰匙,站在酒吧停車場,找到凌承俊的積架跑車,嘟的一聲按下遙控鎖,坐進舒適高級真真皮座椅裏頭的時候,溫水寒當下覺得自己一定是被虐狂。

算了,她認栽了。

她發動引擎開車上路,駛往他家。

車子前行的路上,她看看儀錶板上的時間顯示,已經十一點多,該吃午餐了。

路旁正好有一間便當店,她停車,下車買了一個三杯雞便當和一碗苦瓜排骨湯,恰巧便當店旁是間水果行,想起凌承俊昨晚挑剔的要求,她本想有意對水果行視而不見,但是……

算了,惻隱之心不斷冒出來,想說多吃一點富含維他命C的水果對傷口確實也有幫助,她還是走到隔壁的水果行。

“老闆,我要買一顆蘋果鳳梨,可以幫我切好嗎?”

還好現在的水果行都有提供代削服務,不然整天閉關忙工作、不會做家事的她哪懂怎麼處理鳳梨啊?

溫水寒邊看老闆俐落地削鳳梨,邊問:“老闆,這鳳梨應該不會刮舌頭吧?”

老闆回她:“多多少少會啦!如果怕的話,可以沾一些沾醬一起吃啊!”

“哦?沾醬?什麼樣的沾醬?”溫水寒一臉迷惑,她是知道鳳梨可以沾梅子粉、蜂蜜、糖粉,卻不知道還有沾醬可以沾?

“沾蒜頭醬油啊!保證不會刮舌頭。”

“嘎?”溫水寒柳眉皺起,有沒有搞錯啊?沾蒜頭醬油,一想到那個畫面就覺得噁心。

“不用嘎,真的很有效,不信回去試試看就知道。”水果行老闆一臉“你很不識貨”的表情。

溫水寒半信半疑地接過切好的鳳梨,付了錢,又轉身走回剛剛的便當店,跟老闆要了一顆蒜頭、一小包醬油。

拿了東西走出便當店時,她還是一臉疑惑,很難想像鳳梨沾上這兩種東西會出現什麼樣的怪味道?

嗯,沒關係,讓凌承俊試試就知道了!

十二點半,溫水寒一手提着便當、一手提着鳳梨,站在凌承俊獨自居住的豪宅門口。

雖然她手上有鑰匙,雖然凌承俊交代她可以自己直接開門,但基於禮貌,她還是按了電鈴,以免唐突進去,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畫面。

電鈴響了許久,沒有人來應門。

溫水寒正遲疑着要不要自己開門進去時,門打開了,凌承俊隨意披了一件和服式的睡袍就來開門,睡袍的腰帶沒系好,開襟處散開來,露出塊壘分明的胸肌。

溫水看見了,很鎮定地沒有亂叫,反正第一次見面時就已經看過他裸上身的模樣,今天跟那一次比起來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嗨!你來了。”凌承俊慵懶地倚在門邊,對她露出俊魅的微笑。

他就知道她一定會來,果然,她來了。

“嗯……”溫水寒咕噥一聲,還是覺得自己順他的意來到這裏很傻。

“進來吧!”他努了努下巴,指示她跟着進來。“不是跟你說自己開門進來就好嗎?不用按電鈴,你可以自由出售。”

這可是她才能享有的特權,以前從沒有別的女人拿過他家裏的鑰匙。

溫水寒走進屋裏,發現凌承俊的住家佈置得很大器,沒有凌亂的擺飾,只有一張豪華大沙發和一套看起來價值不菲的組合音響,客廳與餐廳是打通的,中間只隔着一個小吧枱,牆上除了液晶電視螢幕之外,還另外掛了一張六十寸的大照片,照片里正是他在舞台上忘情演奏小提琴的瀟洒模樣。

她被那一張照片吸引了,照片中的他看起來狂熱執着,彷彿與小提琴融為一體,雖然沒有具體的樂聲,但卻感覺得到他是用盡全力在演奏自己的生命。

她在震懾中走到沙發前,將食物擱放在茶几上,還在消化心中的震撼。

凌承俊在沙發上坐下,拿起她買的便當一打開,失望地喊着:“三杯雞便當?真有你的,我還以為你會親自下廚。”

溫水寒回神,看着照片中感覺完全不同的凌承俊,有種從雲端跌下來的感覺。

她沒好氣地說:“很抱歉,我不會下廚,反正也是三杯雞和苦瓜排骨湯啊!還有蘋果鳳梨,一樣不少,愛吃不吃隨你。”

“厚!”凌承俊故意虧她。“不會下廚小心沒男人敢要你,那天和你相親的男人知道你不會煮飯嗎?要懂得隱藏缺點,否則會把他嚇跑的。”

他下意識地很在意她相親的事,卻又再度惹怒溫水寒。

她冷着臉反駁:“誰說不會下廚就沒有男人要?都什麼時代了,餐館、小吃店滿街都是,要吃什麼都不是問題。”

這男人真是天生愛跟她作對!她拋下工作不管,可不是為了來聽他挑她毛病。

凌承俊神色突然嚴肅起來,正經地說:“是沒錯,滿街都買得到想吃的東西,但是,沒有家的感覺。”

向來玩世不恭的他極少這麼正經說話,溫水寒怔愣住,忘了自己方才還在生他的氣,定定地看着他。

家的感覺?那也是她所想要的啊!

想她之所以開出那樣的擇偶條件,為的就是想建立一個溫馨和諧、相親相愛的家。

而凌承俊呢?什麼樣的家庭會是他想要的?

這豪宅里的一切雖然都很高級豪華,但同時也冰冷無溫度,從四周單調的擺飾來判斷,他似乎一個人獨居很久了,屋裏充滿了孤單的氣息。

如果有個人真心陪伴他,也許他的個性會變得可愛一點。

呵,他這個浪蕩不羈的痞子男怎麼可能變可愛嘛!又怎麼可能跟家庭劃上等號?

“幹麼這樣看着我?”凌承俊察覺她看他的眼神不太一樣,故意挑眉輕笑,態度涼涼地說:“該不會是對我有意思吧?”

媽的!那種同情的眼神他不喜歡,偏偏被她這樣看着,他居然覺得心窩暖暖的、酸酸的,整個人怪不自在。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厚臉皮,我喜歡的是溫柔穩重的好男人,絕不是你這種狂妄自大的笨蛋!”溫水寒秀麗的臉龐因為氣惱而扭曲着,雙頰浮起可疑的暗紅。

什麼叫做對他有意思?她又不是眼睛瞎了!

“呼,那我就放心了。”心裏有些失望,但為了製造效果,他誇張地作勢鬆了一口氣。

溫水寒氣到,霍地拎起裝鳳梨的塑膠袋,咬牙切齒地說:“廚房借我一下。”

凌承俊擺了擺手,示意請自便。

溫水寒風也似地來到廚房準備水果。

首先打開塑膠袋,找了個盤子將切塊的鳳梨盛盤裝好,再用刀子跟店家要來的蒜頭切碎,和醬油一起放入沾醬碟中,接着,她打開冰箱和櫥櫃仔細翻找着,終於,她找到了一罐紅色的辣椒醬!

嘿嘿嘿!她不得意地笑了。

凌承俊那個龜毛的男人,嫌她不會下廚又愛虧她,哼!想吃不會刮舌頭的鳳梨?沒問題,就讓他嘗嘗她親手調配的特製沾醬吧!

五分鐘后,溫水寒用叉子將沾醬攪拌均勻,然後端着鳳梨和沾醬一起走出廚房,將東西放在凌承俊面前。

“你不是想吃鳳梨嗎?我問過水果行老闆了,他說用這種沾醬配鳳梨吃,保證不會刮舌頭。”

凌承俊驚奇地看着她。

“蒜頭醬油?你也知道這種吃法?”他一臉懷念的表情。“我小時候吃鳳梨都是沾這個。”

“真的?”原來還當真有這種吃法啊!看來水果行老闆沒騙她。

“我小時候跟外婆一起住在宜蘭,她都是這麼弄的。”

凌承俊邊說邊拿起叉子叉了一塊鳳梨,然後放到沾醬碟里,很豪邁地沾了好大一坨烏漆抹黑的沾醬,放到跑里。

接着——

“噗!”凌承俊把嘴裏的鳳梨吐出來,咆哮道:“天啊!這是什麼鬼東西?”

辣死他了!這沾醬根本不是他懷念的蒜頭醬油,而是辣油再加上蒜頭醬油。

“你這女人……”好狠毒!

他衝到廚房,打開冷凍櫃的門,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拿出製冰盒,在流理台上敲出冰塊,然後抓了一顆冰塊直接塞進嘴巴里。

原本溫水寒是想稍微懲罰一下他,但是看到他辣得眼淚都流出來,她卻突然後悔了,沒有捉弄人之後的快感,覺得自己這麼做很幼稚。

她趕緊跟了過去,在他後頭問:“喂!你還好吧?不好意思啦!我不知道你會一口氣吃下那麼多。”

凌承俊緩緩轉頭,嘴裏還含着冰塊,目光含怨地瞪着溫水寒。

看他這副狼狽樣,溫水寒忍不住噗哧大笑。

沒辦法!誰教他現在的模樣太滑稽了,只見他滿臉通紅、嘴唇腫得跟兩根熱狗似的,完全沒了一開始認識時俊魅惑人的形象,但卻意外地讓她覺得順眼多了。

“你還笑?”凌承俊搖頭,覺得這女人真是夠狠了,居然還笑得出來?

“對……對不起……”溫水寒邊忍笑邊道歉。

他咬牙,“你的道歉很沒誠意。”

“真的對不……哈哈……”忍不住,她還是放聲大笑了。

認識以來,他不曾見她如此恣意大笑過,每次兩人見面都劍拔弩張、火藥味十足,都怪她的笑容太耀眼了,凌承俊一時閃神,腦海里飛過許多奇怪的想法,例如:那笑得彎彎的粉嫩唇瓣,吻起來會是怎樣的美好滋味呢?

“別再笑了。”他制止她,怕自己會受不了誘惑,真的吻她。

“好……”溫水寒試着控制情緒,但笑意沒那麼快消退,她嘴角仍舊微微往上翹。

他恐嚇她。“喂!我是說真的喔!你要是再笑的話,我一定會吻你。”

霎時,溫水寒的笑容在嘴角僵住,錯愕地看着他。

而凌承俊當下也愣住了,無意間脫口而出的話讓他有種大夢初醒的感覺,他終於在愛情的迷霧中找到一個明確的目標,而那個目標就是在他眼前笑意盈盈的溫水寒。

心口的震撼讓他忘了嘴唇的熱辣,他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溫水寒,想看清楚她究竟哪裏特別,為什麼讓他這麼失常……

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轉着,弄得彼此很不自在,尤其是溫水寒,除了錯愕之外,她的心臟怦怦亂跳,就連呼吸的節奏也亂成一團。

此地不宜久留!

腦海里意識到這個訊息,眼前的凌承俊較之前更加危險數倍,因為他看着她的眼神很不對勁,深邃眸電力十足,看得她臉紅心跳。

“我……我先走了。”因為太緊張了,她邊結巴着,邊往門口的方向移去。

“你要走?我以為你是要來照顧我的,畢竟我的手可是因為你而受傷。”他揚了揚受傷的手,故意提醒她這件事。

“關於這件事我確實是難辭其咎,只不過我不適合照顧你,你看,我連下廚都不會,我看還是照我昨天提議的那樣,你就盡量叫外賣或是請看護來幫忙都可以,收據留着,我會全額支付的,拜拜。”

說完,她已經走到門邊,一手握着門把,喀嚓一聲開了門,迅速地閃身離開。

屋子裏,凌承俊看着那道被溫水寒打開又關上的門,不禁有些氣惱。

想他何曾如此吃不開過,只不過要吻她而已,沒想到就把人嚇走了,但他可不是在開玩笑!這是第一次,他如此認真地想接近一個女人……

溫水寒啊溫水寒!普天之下,恐怕只有這女人才有讓他認真的本事。

當門板一關上,隔絕了凌承俊那道炙熱燙人的目光,溫水寒帶着心慌意亂,小碎步地往馬路邊跑,攔了一輛計程車就坐進去,正鬆懈地喘一口氣時卻突然想起——

“啊!鑰匙!”她把手探進口袋裏,掏出了昨晚凌承俊霸道地交給她的鑰匙。

溫水寒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先保留鑰匙,大不了再郵寄還給他。

她開口吩咐司機開車,當車子啟動離開,她下意識轉頭看着凌承俊的家,不由自主想着剛剛的事,心裏滿是疑問。

剛才到底怎麼回事?他怎麼會突兀地說要吻她,他很討厭她不是嗎?還是他只是在開玩笑,是她太認真了?

溫水寒回過頭,靠在後座的椅背上,伸手撫着胸口的位置,感覺那裏還劇烈地怦怦跳動着,想不通自己為何就是無法冷靜,直到現在還因為他的玩笑而戰慄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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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惹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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