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書房裏,張舊學正一臉憂慮的看着桌上的一個木匣,他身旁的男僕臉上則有種如釋重負的神情。

“這該如何是好?”他顯得有些沮喪,“他嫌太少了是嗎?”

“不,老爺。”男僕說道:“新院使說了,你若送銀子賄賂他,要他讓少爺落榜的話,就要重重的治你。”

每年他都會幫老爺送銀子去賄賂擔任主考官的醫官院院使,確保少爺的名字不會出現在榜單上。

他心裏總覺得對不起一心想考取醫官院的少爺,可老爺交代的事又不能不做。

沒想到,今年醫官院換了新院使,這回他一說明來意就被轟了出來,讓他不禁又驚又喜,感念着新院使真是個好官。

“這人簡直莫名其妙。”張奮學感到很生氣,“白花花的銀子給他,他為什麼不要?”

是腦袋有問題嗎?他又不是花銀子買錄取資格。

“老爺,院使大人說得如此明白清楚,你是不是打消這個念頭比較好?”

“他一定是嫌錢太少,我再多加一點,他肯定就收了。前幾年都順利得很,今年絕不能出錯。”

“老爺,我看不是銀子多寡的問題耶。”男僕勸道:“這個新院使人很正直,只怕跟以前的大人不同。”

“放屁!”他憤怒的罵了句粗話,“他正直,你家老爺就是邪魔歪道啊?”

“小的不敢。”但他心裏也覺得差不多啦,只是沒那個勇氣說出來。

“是呀,你本來就是非曲直分不清楚,關起門來干這種齷齪事,不是邪魔歪道難道是正人君子?”劉善柔有些惱怒的聲音響起,書房門也跟着朝兩邊大開。“老爺,你好樣的啊!”

張奮學一陣尷尬,假意咳了幾聲掩飾心虛,“夫人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歇息啊?”

“老天保佑我還沒歇息,才終於能看清自己的相公是多麼卑鄙無恥的小人!”

她被兒子的那一番表白嚇到了,所以也顧不得夜已深,就跑來書房要找夫君商量,沒想到卻在窗外聽見了他和僕人的對話。

她這才恍然大悟,以其昀的資質為何這麼多年來會考不進醫官院,原來都是丈夫暗使賄賂、從中作梗所致。

“夫人……”他一臉的委屈,“你把話說得太重了,我這麼做都是為了昀兒好啊,你怎麼能說我下流齷齪、卑鄙無恥呢?”

“我有說錯嗎?”劉善柔說道:“我雖希望其昀能夠接管家裏的生意,可也尊重他了心向醫的決心。難道你還不了解他嗎?你背地裏使這種手段,要是讓他知道了,他對你會有多失望?

“相公,你讀了這麼多書真是白讀了,我看明天起學堂也不用開了,反正有你這種夫子也教不出什麼像樣的學生來。”

聞言,張奮學惱羞成怒的吼道:“婦人之見,淺薄之至!你跟那丫環懂什麼?我會教不出個像樣的學生?哼,要不是昀兒冥頑不靈,我門下早就出了狀元了。”

“謝天謝地他冥頑不靈,沒有事事聽你的,否則我就沒這麼個好兒子了。”劉善柔惱火的回道,言教不如身教,為人師表的行為如此,學生還能不見樣學樣,壞得更加徹底嗎?”

“哼!你放心,除了你之外,別人不會知道我做了什麼,昀兒自然也不會知道。”

“相公,君子不欺暗室,你今天說出這番話來,總算讓我看清楚你是個貨真價實的偽君子。”她一臉的痛心,“我當年嫁的那個良人到哪裏去了?”

張舊學盯着她,額上慢慢的滲出汗珠,“夫人,我只是……只是……”他只是了半天,卻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過是為了兒子好,為何夫人不能了解,連那個叫素素的丫環也騎到他頭上,為什麼她們都說他是偽君子?

他覺得自己好委屈。

“你只是怎麼樣?”劉善柔看着他,“你只是自私自利,只為自己着想,用偽善的君子面具,來掩飾你醜惡的小人嘴臉。”

他退了一步,雙手頹然的撐在桌上。“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夫人,你聽我說……”她搖搖頭,“我不想再聽了,你已經說太多了。”

他看着妻子一副失望到了極點的痛心模樣,在這之前她對他是充滿敬重和崇拜的。

難道他真的像她們所說的,不配讀聖賢書嗎?

他真該好好想一想了。

“素素姑娘、素素姑娘。”

一個有點遲疑的叫喚聲,將神遊中的容素素拉回了現實世界。

她蹲在一排紅泥小火爐前面,手裏抓着一柄蒲扇,正對着其中一個火爐扇風。

藥罐上的蓋子已經被沸騰的葯汁頂得噗噗作響,黑色的葯汁也直往外冒。

就是因為這樣,負責抓藥的小將才開口叫她,“素素姑娘,葯汁滾啦!”

她回過神來也沒多加細想就伸手去抓藥罐,想將它拿離火爐。

小將見狀急道:“小心!”

她一手抓上提把,“啊!”立刻燙傷了手心。

小將連忙跑過來,“不得了,燙着了!”他也不管病人們排了一排,就朝着裏面在替病人診視的張其昀大叫,“張大夫,素素姑娘燙着啦!”

“沒事、沒事!”她連忙說道,“我擦擦藥就好了。”

其實她已經痛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被燙傷的手是一片蒼白,已經浮出一些水泡來。

唉,也不知道她在胡思亂想什麼,一個晚上都沒睡好,滿腦子都只有其昀哥哥說的那番話。

她心中又是安慰、又是害怕。

原來他對自己始終念念不忘,可是……她現在只是一個丫環!張奮學的話並非沒有在她心裏起作用。

雖然她那天面對他的態度是不亢不卑的,可是她卻清楚明白,她是配不上其昀哥哥了。

他昨晚的那一番話是在跟她說的嗎?他知道她就是丫頭嗎?不,不可能,一定是她自己胡思亂想。

小將才喊完,張其昀就一臉緊張的沖了來。“我瞧瞧!”

“燙得不嚴重!”她連忙把手背到身後去,不肯回答張其昀的問話,這句話還是對着小將說的。“我自己找葯擦去。”

“不行,給我看看!”他強行把她的手給拉出來,一看之下眉頭馬上皺起,“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燙成這般,就算好了也會留下疤痕,想必她此刻一定非常的痛。

小將搖頭嘆了口氣,“素素姑娘,你是怎麼了?我瞧你一整天都失魂落魄的,是身體不舒服嗎?”

她早上來醫館時,他就感覺到氣氛怪怪的了。

素素姑娘和張大夫都不說話,兩人就算偶爾目光相接也是趕緊把視線移開。

況且呀,素素姑娘一向是在診療房裏幫忙的,就算是煎藥也在裏面,今天卻都在外面幫他,連煎藥也是呢!難道真像外面傳的那樣?

張大夫昨天去妓院嫖妓,所以素素姑娘打翻了醋罈子,除了大鬧妓院之外,還把張大夫狠狠的打了一頓?

這怎麼可能呀?!素素姑娘這麼的溫和柔順,萬萬不可能像他們所說的那樣。

一定是那些人捏造的謠言,真是太過分了,自己做了錯事,被戳破之後,還敢惱羞成怒的到處顛倒是非黑白,害外面的人以為素素姑娘真有那麼壞。

他倒覺得素素姑娘很好,就連邱大夫也這麼說,她不但把醫館的賬目理清,積欠的葯款和診金也都給追了回來,真是個能幹的好姑娘。

“沒有。”容素素連忙搖頭,雙頰微微泛紅,對着小將解釋道:“我沒有不舒服,我只是在想事情罷了。”

“不要胡思亂想了。”被徹底忽視的張其昀,客氣的打斷兩人的對話,拉起她住診療房走去,並客氣的請還在裏頭的病人先離開,然後搬出了藥箱,要她在他對面坐下。“手伸出來吧。”

她遲疑了一下,才把手伸出來,放到診脈的小枕上。

“素素。”他看她把頭轉向別的地方,就是不看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你決定這輩子都不看我,也不打算開口跟我說話了嗎?”

她咬了咬唇,“你是姑爺,我是丫環,我怎麼敢這麼做?”

“你這麼說就是在生氣了。”他溫柔的幫她上藥,接着用乾淨的布帶幫她包紮。“好了,一天換三次葯,小心別碰水了。”

她點點頭,想說聲謝謝,動了動嘴唇卻沒發出聲音,想把手伸回來,他卻仍按住她的手腕。

他苦笑着低語,“就算我不交代,你自己也是知道的。”

“謝謝姑爺。”她微微掙動,張其昀怕弄痛她的傷口,也只好放開她。

“你怎麼又喊我姑爺了?”

“因為你是我家小姐的未婚夫婿,我是小姐的丫環,當然喊你姑爺。”她站起身來,垂着頭轉身要離開,“我叫病人進來了。”

“素素,難道你不明白我昨晚說的話嗎?”他往她身前一攔,“你知道我說什麼的對不對?”

“我知道你跟夫人說了一些話,可是沒聽清楚。”她飛快的看了他一眼,又將眼神挪開。“姑爺請放心,我絕對不會在小姐面前亂嚼舌根的。”

“可是我就是要你這麼做,我要你把我的話帶回去。”他堅定的看着她,“素素,我跟你說過,這是個很好的名字,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搖頭,聲若細蚊,“我、我知道。”

“因為我最喜歡、最在乎的人也叫素素,這是全天下最美麗、最動聽的名字了。”

她將頭垂得更低,卻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懂了,回去之後我就請夫人幫我改個名字。”

張其昀一愣,還來不及說什麼,一個大笑聲響起來,常祿大步的走進來。

“好噁心呀!要是人家叫死貓、臭狗,那也是全天下最動聽、最美麗的名字嗎?”

容素素一看到他來,連忙說:“後面曬着的藥材還沒翻面,我先去忙了。”她立刻從兩人中間穿過,跑出診療房。

“你來幹嗎?”張其昀沒好氣的說:“如果又想到什麼餿主意的話,那就不用說了。”

“嘿,心情不好拿我出氣呀?算了,反正我今天高興,不怪你。我帶客人來捧常”

“胡言亂語,我這是醫館,你不要亂來。”每次只要事情一扯上常祿,絕對不會有好結果。

“我帶的是病人呀,你該不會說今天不看病吧?”

“當然不會,不過我實在懷疑你帶了什麼病人來。”

兩人雖然是好友,不過常祿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沒欺負他就渾身難受。

“當然都是生了重病的人呀。”他笑嘻嘻的說。

昨天張大少爺光臨妓院,艷福還沒享到就叫人給打斷了,害得那一群鶯鶯燕燕心裏難過,一早起來大家都不舒服了。

說是害了很嚴重的相思病,所以他就義無反顧的帶她們來看大夫嘍。

他們說話時,張其昀聽見外面傳來一群女子的嘻笑聲,弄得原本安靜祥和的醫館像市集一樣熱鬧。

他皺起了眉,“你搞什麼鬼?”

常祿刻意壓低聲音說道:“其昀,你真是個笨蛋耶,昨天素素揍了你一頓是吧?”

“是打了一巴掌。”他糾正他。

他又不是沒看到他挨了她一巴掌,幹嗎跟那些無聊的人一樣,說著不實的傳言。

“隨便啦!總之她既然揍了你,那就表示她生氣了,而且很火。”他高興的說:“你上妓院,她幹嗎生氣呢?所以,一定是吃醋了,既然吃醋就一定是喜歡你。因此我決定天天帶你上妓院,丫頭要是氣壞了,就一定不再理你了,那不是很妙嗎?哈哈。”

“原來如此。”張其昀了解的點點頭,“你表面上說幫我出主意,其實是在扯我後腿?”

“別這樣嘛,女人到處都有,我今天幫你帶了一堆來,你想天天換姑娘都不成問題,何必老記掛着丫頭呢?”

“無聊!出去、出去,別妨礙我看病了。”他忍不住罵了一句,雙手直把常祿往外推。

“喂,我還沒說完耶!”他回頭又道:“我有個絕妙好計,真的!”

“滾!不許進來了!”

張其昀難得大聲,常祿知道自己真把他惹火了,他很識相的快步離開了醫館。

他將常祿推出去后,不意聽見一個女子大聲的說:“我病得快死了,想先看大夫哪裏不對了。”

“你聲音這麼大、精神這麼好,一時半刻還死不了,後面排隊去。我們醫館有醫館的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呀!什麼先來後到,排隊看病?我們姐妹個個生了重病,要是因為晚點看大夫都死了,你賠得起嗎?”

小將大聲道:“我看你們一都沒發病,是發……”春啦!

這群妓院的姑娘吵吵鬧鬧的插隊,是把醫館當青樓了嗎?可是他一個人只有一張嘴,又怎麼說得過這群靠嘴巴和身體吃飯的姑娘?

“不許插隊,排到後面去。”小將說著,就把一個姑娘往後推。

誰知道她反而挺起了胸膛逼近他,“你碰我呀!你一碰,我就大叫非禮。”

姑娘們哈哈的笑着,小將實在招架不住,漲紅了臉罵道:“不要臉!”

“小將,沒關係,讓她們先看吧。”張其昀看了一會兒,也不願她們在這吵鬧,因為她們的關係,一些病人都搖着頭離開了。

小將聽他這麼說,也不再阻攔,只是大嘆今天醫館真倒霉。

張其昀走回診療房,姑娘們爭先恐後的要搶着進去,不免又叫喊了起來。

“我先我先,我年紀大,我先來。”

“我病得重,我先看。”大家都不讓,擠在小小的走道上。

小將受不了的大叫道:“一個一個來!張大夫只有一個人,怎麼同時看病啊?”

一陣吵鬧之後,大夥總算達成了協議,大家按照年紀排好,乖乖的等候。

“姑娘,哪裏不舒服嗎?”張其昀一張臉毫無表情,只記掛着在屋子後面的容素素。

“我也不知道耶!”她嬌滴滴的說:“我呀,一看到張大夫就頭昏,渾身沒了力氣,也不知道是什麼毛玻”說完,她伸出手來。“大夫,你不摸摸我的手,怎麼知道我這毛病從哪裏來?”

“用不着了,我大概知道你的毛病在哪,我開一帖葯給你吃就沒事了。”

“那怎麼行呀,你摸摸我的手嘛!你瞧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她手腳並用的爬到診療桌上,往他身上靠去,“大夫,你給我治治嘛!”

“姑娘,你快下去。”他很少跟女人如此靠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種場面,想把她推開又怕碰到她的身體,只好站起來後退。

砰的一聲,診療房通往後面的門被推了開來,容素素雙手背在身後,沉着一張粉臉。“大夫,怎麼你不給她治治?站那麼遠怎麼看病?救人不是大夫的天職嗎?”

“是呀。”姑娘媚聲再道:“人家渾身都沒了力氣,爬不起來了嘛!你來摸摸看我是怎麼了。”她用相當撩人的姿勢側躺在桌上,傲人的雙峰若隱若現。

“她的毛病我沒看過,不會治。”張其昀感到很尷尬,俊臉微紅,“姑娘,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讓素素看到人家上門來勾引他的場面,似乎不妥當,不,是非常的不妥當。

雖然他覺得自己沒有做壞事,可是素素一定不這麼想。

容素素此刻的確惱火的想着,要是他行為舉止夠端正的話,人家哪會找上門來?

這世上那麼多男人,她們為何只來糾纏他?

想到他昨晚上妓院,她就益發覺得其昀哥哥早就叫常祿給帶壞了。

“我倒剛好知道這病怎麼治。”她走上前看向他問:“我可以試試看嗎?”

他點頭應允。

刷的一聲,她舉起手來,將藏在身後的藤條抽在那姑娘的手臂上,只見那姑娘一跳,立刻翻身爬起來大聲罵道:“死丫頭,你打我?!”

“我是在替你治病,你不是渾身沒力氣,站都站不住了嗎?瞧,這會兒力氣不是來了?”

那姑娘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生氣的一扭頭就要走出去。

容素素卻還在她身後揚聲喊,“姑娘,診療費加上器材費一共是一兩銀子,我們是小本經營,不賒欠的。”

“你抽了我一下,還敢跟我收錢?!我不付!”這死丫頭一定就是大家說的那個悍姑娘了。

容素素不理會她,朝着外面又喊,“小將,記得收診金,別讓人趁亂混水摸魚溜了出去。”

小將大聲的應了一聲,“知道了。”

隨後下一個進來的姑娘說她只要一看見張大夫就心頭小鹿亂撞,沒一刻安穩,她覺得自己快死掉了,跟着便拉起張其昀的手,要他來摸摸她的胸口,證明她所言不假。

聞言,容素素走到院子,從水缸里抓起一條泥鰍,冷不防的從她后領放進去,把她嚇得魂飛升天、驚聲尖叫,東跳西跳的才擺脫那尾冰滑的泥鰍。

“心口是不是跳得更厲害了?這叫以毒攻毒,是新創的療法。”容素素冷冷的說著,“現在心口是不是不亂跳了?”

“不跳了、不跳了。”她見鬼似的沖了出去,心裏罵聲不絕。

那個死丫頭一定就是人家說得沸沸揚揚的惡婆娘了,果然名不虛傳。

她自己喜歡張大夫,就不許旁人接近,真是太沒天良了。

一大群姑娘全被容素素的晚娘面孔和稀奇古怪的療法給送走了,可是這些妓女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吃了虧,但個個都不甘心,站在醫館前面就開始罵。

“沒見過這等窮凶極惡的凶婆娘。”

“死丫頭,張大夫又不是你的,你最好看牢一點,老娘跟你耗上啦!”

她們越罵越難聽,容素素氣得渾身發抖,卻不吭一聲。

張其昀忍不住叫苦連天,他早說常祿只會給他找麻煩,還真是沒冤枉了他。

“素素,你別理她們。”

“我理她們做什麼?”她又不是沒聽見常祿說的話,這群娘子軍是他帶來的給其昀哥哥一天換一個,這樣他就會忘了她!

冤有頭債有主,她當然分得很清楚。

“素素,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姑爺,你要說什麼就說吧,我只是個下人,難道能不聽嗎?”

看她保持距離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模樣,他只能輕嘆一聲,也許現在並不是個告白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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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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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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