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好幾天無法入睡的結果,就是眼睛下方多了兩輪黑色的影子。

安芸夏樹憔悴的模樣搭配上刻意打起精神的模樣,反而讓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面對眾人的關切,他還是咧着嘴露出招牌笑容表示自己一切都很好。

於是,大家都誤以為他是因為就要離開帕瓦洛帝而傷感。

但是看在對他一舉一動都觀察人微的須藤信治眼裏,卻認為事實的真相應該另有隱情。

自從那一天被強行送回家后,安芸夏樹就沒有再和龍崎匡弘有過任何交談。

中午休息時間,胸口還住隱隱作痛的安芸夏樹躲在狹小的更衣間裏,獨自品嘗着失戀的滋味。

「夏樹,你在裏面嗎?是我。我有話想跟你說,可以把門打開嗎?」門外傳來須藤信治的聲音。

「有什麼事嗎?」頂着紅腫的眼睛,安芸夏樹打開更衣室的門,只露出半張悲慘的臉說話。

須藤信治趁隙鑽了進去,立刻把門帶上;沒有料到他會這麼做的安芸夏樹則是縮在更衣間角落裏。

「最近你一直都在躲着匡弘,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須藤信治問話的口氣很肯定。

安芸夏樹知道須藤信治找自己的目的一定是要問話,可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麼直接切入重點,頓時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啊……是有一點……」不擅長說謊的安芸夏樹很快地點頭承認。他木然盯着牆上的某一點,悠悠地說:「不過沒關係,反正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

對安芸夏樹而言,同樣是傾訴與龍崎匡弘有關的事,告訴須藤信治似乎比告訴堇多了那麼一份歉疚。

面對被自己拒絕的須藤信治,安芸夏樹的回答也就顯得含糊不清,不過他相信觀察力與心思都相當敏銳的須藤信治一定會有某種程度的了解。

「夏樹,打起精神來。學學我,絕對不要輕言放棄。也許有一天,他會被你的誠意感動也不一定。」

「信治,謝謝你特地來給我打氣。」

被淚水模糊的一雙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再次向自己告白的須藤信治,安芸夏樹情緒激動地握住他的手。

「喂,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會忍不住……」須藤信治的聲音非常低沉,一句話尚未結束,便拉起安芸夏樹的手移至唇邊,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令安芸夏樹屏息。

須藤信治溫暖的吻落在安芸夏樹冰冷的指尖上,撫慰了他受創的心靈。

「我從來就沒有被拒絕過,所以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有這麼紳士的一面。最近我常在猶豫,或許直接把你撲倒、強佔為已有,可能還有一些勝算也說不定。畢竟我對自己的床上功夫可是很有自信的,只要你享受過,一定會愛上我的。」須藤信治半開玩笑的自我推銷着。

安芸夏樹笑得很尷尬。

「信治,你到底是看上我哪一點?」

「這個嘛……」須藤信治側着頭想了一下,然後用柔和的聲音繼續說:「除了你的大眼睛之外,最吸引我的,應該就是你逞強時的那張臉。明明就一副很需要人家保護的樣子,卻又老愛強迫自己忍耐,真是受不了的可愛。不過,真正吸引我的還有你的笑容,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覺得心情輕鬆開朗,不由自主就會開心起來,你就是有那樣的魅力。」

聽須藤信治興緻高昂地說著,安芸夏樹斂下眼。

「要是我可以像你喜歡我一樣的喜歡你……那就好了……」

或是在發現自己喜歡上龍崎匡弘之前,把成人式計畫中的關鍵角色換成須藤信治,就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種狼狽的下場,說不定還能夠譜出一段甜美的初戀。

安芸夏樹在心裏這麼懊悔着,偏偏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遲了,

握着須藤信治溫暖的手,安芸夏樹突然覺得自己對他做了件殘忍的事。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方式表示歉意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伸手擁抱他。

「信治,對不起……要是我一開始就接受你,事情就不會變得這麼複雜了。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把臉埋進須藤信治的肩膀里,安芸夏樹忍住自責的情緒,用嗚咽的聲音道歉。

心靈受傷的兩人緊緊擁抱着彼此,在對方傳過來的體溫當中尋找一點可以填補傷痛的溫暖。

原本支離破碎的心,猶如得到一盞燭光的暖意。

***

晚上十一點半,原本熱鬧的巷弄隨着霓虹燈與人煙的減少,逐漸安靜下來。掛在帕瓦洛帝門口的牌子被轉了過來,寫着Closed的字樣好像在告訴路人又過了一天。

在休息室里沒等到前來對帳的川野郁實,急着回家看球賽的龍崎匡弘不得不下樓來找他。

「店長呢?」龍崎匡弘叫住正要離開的木村詢問。

「他還在後院,跟夏樹在一起。」站在旁邊的植草代替木村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們在後院幹嘛?」龍崎匡弘皺起了眉頭。

「不知道啊,大概是因為夏樹今天是最後一天上班,覺得依依不捨,所以在講什麼悄悄話吧。」木村聳聳肩補充。

「啊,電車快要來了。我要先走了,掰掰!」看着手錶的植草,一邊揮手、一邊匆匆忙忙地拉着木村一起離開。

大門關上后,一股不祥的預感如暴風般席捲而來。

該不會安芸夏樹為了自己沒有履行約定的事情,正在向川野郁實揭穿底牌來作為報復,一口氣把自己暗戀川野郁實的事實,以及自己是如何和安芸夏樹在男公關俱樂部里認識的一切統統說出來。

想到這裏就靜不下心的龍崎匡弘難以平息在心中燃燒的怒火,氣沖沖的朝後院走去。推開後門那一瞬間,站在樹下的兩個人不約而同轉過頭來。

不知道是不是心虛的緣故,兩個人的表情都有點怪。

「匡弘,你怎麼……有什麼事嗎?」

不等川野郁實把話問完,龍崎匡弘便用嚴厲的口氣命令:「你先去櫃枱把今天的帳算好,我有話要問他。」說完,就把滿臉問號的安芸夏樹強行帶到用來堆放用品的倉庫里,連燈也沒有打開。

黑漆漆的倉庫里,只有微弱的路燈從氣窗玻璃外照射進來。

雖然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但是安芸夏樹卻可以從粗重的呼吸聲中,感覺到龍崎匡弘的怒意。

「你到底是為了什麼來接近我?我要怎麼做你才肯罷休?」

「龍崎先生,我……」

「我要你老實回答我!到底為什麼?」

「我說過,我只是單純的想……想要你能夠抱我一次。」

「不要再說謊了!如果只是單純的要我抱你,那上次在我家的時候為什麼要拒絕我?還是因為你想起了信治,所以反悔了?可惡!既然你都已經接受他,就不要三番兩次來招惹我啊!你這個腳踏兩條船的混蛋!」

「我沒有腳踏兩條船、我沒有接受須藤……」

「夠了!到這個時候你還要說謊?那今天下午,我看見你們兩個在更衣間摟摟抱抱的事,你怎麼解釋?」

「那是因為……」

「怎麼樣,說不出來了吧?你從一開始就不停撒謊,我不會再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個字!」

「我從來沒有說謊、也沒有騙人……我更不會欺騙龍崎先生……」

「事到如今,你裝可憐也沒有用,你那些拙劣的伎倆已經不管用了,還是省點力氣吧!」

「我真的沒有說謊。龍崎先生,我來這裏工作確實是為了你……是真的抱着那樣的想法才來的。」

「好,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現在就證明給我看。」

「什麼?」

在安芸夏樹尚未搞清楚他話中意思之前,就被龍崎匡弘突如其來的動作給推倒在掀蓋式大型冰箱上。

龍崎匡弘粗暴地扯開安芸夏樹身上的制服,襯衫的碎布和鈕扣紛紛散落。

「啊,不要!龍崎先生!」

「既然這是你接近我的目的,為什麼不要?」

龍崎匡弘說著的同時,他的手伸向安芸夏樹的兩股間。

「啊,好痛!」隔着褲子被抓住要害,一陣痛覺使得安芸夏樹忍不住大叫出來。現在他總算搞懂龍崎匡弘想做什麼了。

他奮力扭動着身體想要掙脫他欺壓過來的身體,可是,遠比他高大強壯的體格卻穩穩佔了上風,讓他動也無法動一下。

「你不是要我抱你嗎?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反抗?你和信治相好的時候,也需要演得這麼逼真嗎?」

他冷冽的聲音讓安芸夏樹全身一陣戰傈,豎起雞皮疙瘩,冷汗直冒。

他沒有在演戲,更沒有和信治相好!

他不懂龍崎匡弘為什麼要這麼說,更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怎麼會這樣?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罵不出來的話在安芸夏樹胸口燃燒。他是真的想要逃開,可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太晚了。

龍崎匡弘將安芸夏樹面朝下的壓在冰箱上,並用皮帶將不停抗拒的雙手纏繞在頭頂上方,一口氣褪下他的褲子。

不該裸露出來的地方接觸到冷空氣,強烈的羞恥感立刻襲上心頭。

「我會遵守約定,給你你要的。所以你也必須帶着我的秘密離開這裏,聽到沒有?」

若不是不小心迎上龍崎匡弘此刻的眼神,安芸夏樹恐怕終其一生都不會了解,原來他這麼痛恨自己。

不應該是這樣的……

堇是對的,他早就警告過自己。

怪只怪他無可救藥的天真與無知,才會演變成今天這種局面。

他不僅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龍崎匡弘。

就在他分神的時候,龍崎匡弘倒了大量冰涼的液體在他裸露出來的雙丘上。

空氣中立刻飄着一股清香,他想,那應該是橄欖油之類的東西。

當他用手在安芸夏樹防禦力全無的臀上粗暴地塗抹開來,就連最中間的狹窄地帶也沒有放過的時候,安芸夏樹的羞恥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恐懼感。

來不及解釋、來不及求饒、來不及做好心理建設,更來不及逃跑……

激烈的痛楚讓安芸夏樹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甚至連呼吸都有困難。

整個人彷彿被一分為二的感覺,光是用痛這個字已經無法形容。

有人說,孕婦產子的痛楚是所有疼痛中的最高級。

他沒有生過孩子,但是這種被硬生生撕裂開來的痛覺應該不亞於生孩子吧?

不幸的是,安芸夏樹的意識雖然陷入迷濛,但是強烈的痛楚卻清楚得讓他無法如願昏厥過去。

龍崎匡弘如火炬般的堅硬,毫不留情地在他體內肆虐。

或許,這就是龍崎匡弘對他最真實的感情——

他討厭他、恨他,所以要將自己帶給他的痛苦,原原本本還給他!

一定是這樣的……

當龍崎匡弘恣意擺動腰部入侵的時候,那裏的黏膜不斷被撐開,幾乎已經要超過可以負荷的尺寸。

安芸夏樹緊咬牙關、身體拚命發抖,淚水也涌了上來,可是龍崎匡弘並沒有發覺安芸夏樹的不對勁,他只是一個勁兒地在他身上發泄所有的不滿。

一種幾乎要置人於死地的痛,不只貫穿了安芸夏樹的肉體,也貫穿了他的心。

安芸夏樹感覺全身好痛,好想大叫救命,也好想逃離這頭野獸。

諷刺的是,他卻一聲悶叫也發不出來。反而在心裏的某處,聽見自己嘲弄的笑聲。

枉費他在暑假一開始就精心策劃了好久,沒想到最後竟然是在烏漆抹黑的倉庫里、被他不該愛卻愛上的男人,以與溫柔徹底相反的粗暴手段替他完成了這個重要的儀式。

除此之外,自己意外愛上的那個人,竟還以相同濃烈的程度……痛恨着他。

真是太諷刺了!

經過一次又一次惡意的搗毀、破壞,發泄完恨意的龍崎匡弘終於丟下安芸夏樹這副被惡搞到幾乎殘破不堪的身體,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幸好……龍崎匡弘沒有開燈,所以,他永遠不會記得他現在這個悲慘的模樣。

安芸夏樹把背靠在冰箱上,在混合著橄欖油、曖昧氣味以及鮮血的黑暗倉庫里,虛弱地癱倒在地獨自慶幸着。

淚水不停的流着。以前就算再怎麼難過,也不曾真的掉過眼淚。

毀了……這一次是真的毀了。

連同一顆心,什麼都毀了。

***

結束對安芸夏樹的懲罰,龍崎匡弘拖着身心俱疲的步伐回到三樓休息室。

身上都是橄欖油的感覺很不舒服。

龍崎匡弘站在浴室里,正要把褲子脫下來時,沾染在布料上的鮮紅色污漬令他一陣愕然。

血!

如果不是自己的……

那個唯一的可能,使龍崎匡弘身子產生一陣顫抖。

匆匆忙忙擦拭了一番,他就趕緊換上乾淨的衣服,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倉庫,想要找當事人好好問個清楚。

然而,幾分鐘之前還被自己像個破娃娃般丟棄在這裏的安芸夏樹,已經不知去向。

明亮的燈光底下,映入龍崎匡弘眼底的,只有遺留在地上控訴自己暴行的鐵證。

心想受了傷的安芸夏樹應該跑不遠,龍崎匡弘追了出去。

龍崎匡弘經過櫃枱前時,川野郁實叫住他。

「你慌慌張張要去哪裏啊?」

「那小子呢?是不是出去了?」

龍崎匡弘一邊問話的同時,眼眸還拚命透過玻璃窗向外梭巡安芸夏樹的人影。

「夏樹不是跟你在一起嗎?他還沒出來啊!」

糟糕!龍崎匡弘一時之間忘了還有後門這件事。而且以安芸夏樹目前的身體狀況,走後門離開絕對是比較不引人注意。

就在龍崎匡弘正準備朝後門方向追出去時,川野郁實叫住他,並且拿出一封信。

「這是夏樹今天下午拿給我的,他說要等他離開后再轉交給你。」

從川野郁實手中抽過信,龍崎匡弘便立即朝後門方向追了出去。

龍崎匡弘朝幾個可能的方向找了又找,就是看不到安芸夏樹的蹤影。

經過半個小時后,他終於放棄了。

在公園旁邊的販賣機買了一瓶烏龍茶解渴,龍崎匡弘忽然想到川野郁實交給自己的那封信,便從口袋裏拿出信來,坐在公園的板凳上看着——

龍崎先生:

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真是辛苦你了!

如你所知,我來帕瓦洛帝打工的動機確實並不單純,但是我並沒有說謊。

我是為了在年滿十八歲的這個暑假,和我選中的男人發生關係、完成肉體上的成人式,才到這裏來的。

選上龍崎先生的理由,是因為我相信龍崎先生能夠為我的成人式留下一個很美好的回憶,所以才厚着臉皮到這裏來。

最初,抱着只要發生關係就好、絕對不會產生感情想法的我,現在想起來實在很可笑,也很幼稚。

我只知一味追求肉體經驗,卻忽略了真正的大人其實指的是一個心智成熟的人。

而我,就像龍崎先生說過的,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鬼。

打工雖然已經結束,我的成人計畫也因為一些意外挫敗得一塌胡塗。

但幸運的是,我從龍崎先生身上學會了對自己負責任的態度,也學會了勇敢面對傷痛。

請你放心,我沒有對店長說任何不該說的話。我答應過幫你保密的。

信治是個好人,他一直很關心我,可是到最後,我終究沒有接受他。

沒辦法,誰教我已經早一步喜歡上龍崎先生了。

這不是預謀,我連自己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

我想,大概都是因為在龍崎先生家的那幾天,龍崎先生對我實在是太體貼的緣故,我才會一時得意忘形地喜歡上龍崎先生。

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該這麼不小心。更不該沒神經到連龍崎先生對我是那麼厭惡和不耐煩都沒有感覺。

現在知道也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我已經被討厭了嘛!

要是早知道你會對我這麼反感的話,我就不該強迫你做那些會使你更加討厭我的事。更不會厚着臉皮賴在這裏,變本加厲的糾纏不休。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如果我一開始便接受信治的追求,就不會給你添麻煩、帶來困擾。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愛上一個討厭我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知道要多少個對不起才夠表達我心裏的歉疚。

總而言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像個做錯事被老師罰寫字的小學生,從第二張開始,厚厚的一疊信紙全是安芸夏樹用工整的字跡,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對不起」二個字。一筆一畫,都刻滿了他的歉意。

看完信的龍崎匡弘,有一種痛恨自己的衝動。

「混蛋、笨蛋、大笨蛋!我到底對那小子做了什麼!」

緊握的雙拳將手中的信紙揉成一團,龍崎匡弘用力捶打自己的膝蓋,在四下無人的公園裏怒罵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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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愛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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