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叮噹在板車上喊道:“官兵跟強盜勾結,喔……我明白啦!”

“你少亂嚷嚷,誰是強盜?”丁威罵道:“老子不當強盜很久了。”

人家他們賊窩裏的兄弟早就金盆洗手,規規炬炬的種田養馬去了。

“威叔,你別理她,這丫頭自己才是強盜。”景澤遙笑問:“她幹了什麼好事,讓你帶這麼多兄弟來抓她?”

“誰要抓她?不過是要請她到莊裏作客而已。”丁威道:“你手腳倒快,先逮到了她,大小姐差人跟你說的嗎?”

“大姊要她?”他搖搖頭,“我不知道,碰巧抓的而已。”

“其實大小姐也不是要她啦。”丁威笑嘻嘻的說:“咱們大姑爺跑了,得把這小姑娘請回去,才能把他引回來。”

“不要臉!”叮噹大做鬼臉,罵道:“司馬對丁橙一點點意思都沒有,叫她別那麼厚臉皮,老是纏着人家不放,丟臉死啦。”

丁橙想逮住她交給司馬,乘機討好他誰不知道呀,她偏偏不讓她如意。

“你閉嘴!”景澤遙和丁威同時吼道。

“大膽,你敢叫我閉嘴?!”她揮動着雙手,生氣的說:“我……”

景澤遙嫌她麻煩、吵鬧,乾脆點她的穴道,叫她動彈不得也說不得話。

只見她瞪大了眼睛,高舉着雙手,一臉古怪的盯着他。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問道。

離家太多年了,居然連大姊有了丈夫都不知道,看樣子他應該勤勞一點跟家裏聯絡才是。

“小少爺,聽過御用七香嗎?”丁威道:“皇家的頂尖死衛。”

“當然聽過。”艷牡丹、薄嶺梅、妖芍藥、凈芙蓉、妍春桃、幽夜合、嫣含笑這七香可是大大有名的人物,負責保護皇族成員的安危,聽說武功奇高而行蹤詭譎,相當的神秘低調。

他驕傲的說:“咱們家大姑爺就是行三的妖芍藥。”

“啊?”景澤遙一臉驚訝,“我想這中間一定發生很曲折的故事,我還是直接問大姊好了。”

昔日的賊窩大當家,專門打家劫舍的丁大小姐,居然會扯上御用七香的妖芍藥?這可比他當初離開賊窩來當捕頭,還令人感到驚訝。

雖然賊窩已經解散,大夥跟着大姊建了自足庄安分的過活,但眾人骨子裏那份野性和掠奪的天分,可都仍存在着。

“反正就是這樣。”事情太複雜,他也懶得說明白,只是簡單的說:“總之大姑爺成婚那天跑得不見人影,把大小姐氣得半死,所以要把叮噹請回去,逼大姑爺上自足庄來要人。”

“妖芍藥幹麼為了這丫頭現身?”看叮噹高舉雙手,似乎是做投降狀,臉上卻是一副快氣炸的表情,兩者很不協調,景澤遙忍不住笑了。

他拍拍她的瞼,覺得柔軟又捏了捏,“小犯人,用不着瞪我,你安靜一會讓我清靜一下。”

“小少爺,你不知道呀?”丁威的獨眼瞪得大大的,“這丫頭是真寧公主。”

“啊?”他的手還捏着她柔軟的臉頰,呆住了。“什麼?”

當今皇上共生六女,其中五女夭折只有么女真寧公王長大成人。

因為只有一顆明珠,因此皇上愛若性命,寵得不得了。她一生下來就給欽天監算了命,說她若在宮內嬌生慣養,也會跟姊姊們一樣夭折。

為了保住她的小命,所以皇上才准許她出宮,又派了皇家頂尖死衛們貼身保護,她一向只在京城附近溜達,沒想到這次卻玩過了頭,怎麼樣都不肯回去,跟死衛們大玩捉迷藏。

叮噹瞪着他,心裏想着:你這小卒子,看你待會怎麼跟我磕頭求饒!

可是如今她的身分被揭穿了,這小卒子一定會為了邀功把她帶回宮去領賞,這一次她跑這麼遠,父皇一定氣炸了,看樣子她是真的玩完了。

“哈哈哈!”景澤遙笑道:“她這模樣會是什麼公主?”他又拍了拍她的臉,“你乖乖當我的小犯人,公主就留給別人當好了。”

他不相信?叮噹登時傻了眼,她有這麼金光閃閃的身分,他居然不相信?真是個沒見識的小卒子!

“不是呀,小少爺。”丁威解釋道:“她真的……”

“我知道了,你也想跟我開玩笑。”他呵呵笑着,“剛剛還真的嚇到我了,有一套、有一套。”

“可是小少爺……”

“我有事得帶這丫頭上名劍山莊一趟,辦好事之後再送她到自足庄去,幫我跟大姊說一聲,就這樣啦。”

順便回家一趟也好。

“好是好,不過這丫頭……”丁威仍然想解釋,可惜景澤遙壓根不想聽。

他相信她真的是真寧公主,但是她的身分會成為他辦案的阻礙,所以只好先裝做不知道。

“幫個忙吧,大夥把那些牲畜找回來。”損失慘重呀,這個鎮是都住些什麼人呀,才一眨眼的工夫而已,一大群牲畜全給牽走了。

眾人覺得好笑,連忙四處去找,尋了半天只找回一隻黑毛小豬。

“都是你亂來。”景澤遙瞪了她一眼,把小豬鄭重的綁在板車上。

叮噹在心裏回嘴:是你自己不好,認識幹麼不早講?!

他拎着她坐上了牛車,回身向眾人揮手,“威叔,我先走了。”

“我說小少爺呀,她真的是真寧公王呀,我從來不說謊的。”丁威徒然的說著。

算了,小少爺從小就聰明,他一定是打着別的主意,才裝做不相信他的話的。

他還是幫大小姐趕緊把大姑爺找回來,這比較重要。

成婚的時候被扔在禮堂,大小姐氣得臉都綠了,她一向是好強好勝不服輸的,這下,大姑爺要是逮了回來,莊裏可就熱鬧了。

既然要找人,他就順便找找失蹤年余的二小姐好了。

“什麼?”一個惱怒的聲音從黑暗的房裏輕輕響起,“你確定嗎?”

“小人親眼所見,絕對不會有假。”窗外一身黑衣的蒙面人恭謹的說:“請主子示下。”

“殺了她滅口,若姓景的要多管閑事,就連他也一起做掉。”冷酷的聲音冷漠的下達了狙殺令。

“小的知道了。”

“小心點,千萬別留下任何線索,要是我聽到任何風聲,”那聲音停了一停,“你知道後果。”

“小的一定會小心,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嗯,你去吧。”

真是沒想到呀,景澤遙居然能找到那個關鍵人物叮噹,看樣子他太大意了。

還好現在還能補救,一切還不算太晚。

“噢……”叮噹愁眉苦臉的道:“痛死了!”這死小卒子,等她的手能靈活運動之後,一定把他扁成豬頭!

居然讓她兩手舉了兩個時辰,等到穴道自行解開之後,她的手已經酸痛到抬不起來,而且使不出力了。

更氣人的是他把她和豬放在一起,害她被它東聞西嗅,還窩在她腿邊呼嚕呼嚕的叫,真是氣死她了。

“小卒子。”她坐在板車上,一腳把那隻豬拱得老遠,對着捲起褲管在溪里抓魚的景澤遙喊道:“你給我滾過來!”

真是有夠可惡的,既然進了林子要歇息,就該放她自由活動才對,不先幫她解穴也不打緊,至少也該找個蔭涼一點的地方停車嘛。

這林子裏到處都是樹蔭,哪有那麼巧的事,他隨便一停就停在陽光最猛烈的地方,害她被曬得頭昏眼花,頭髮都快能生火了。

景澤遙手裏拿着一支削尖的樹枝,隨手往溪里一刺,一尾活蹦亂跳的魚在陽光下閃着銀芒,接着被他隨手拋到已經生好火、架好鍋的火堆旁。

“用滾的我不會,你先教我吧。”他一向只會走、會跳、會爬,就是不會滾。

“你好大膽,我是真寧公王,你敢不聽我的話?!”她又一腳把那隻豬拱開,對它一直湊近她的動作感到厭煩,惱怒的瞪着它威脅道:“再過來就把你吃掉!”

他不假思索的回嘴,“你好大膽,我是朝廷命官,你敢叫我聽你的話?”

“你……”她呼的一聲站起來,罵道:“等我回宮你就不是朝廷命官,而是無頭男屍!”她一定要叫父皇為她主持公道,治他一個……一個以下犯上、膽大妄為、無法無天……隨便什麼罪名都好,只要能砍他的腦袋就行了。

他又是隨手一刺,一條魚又被刺了上來,他裝出一臉惡狠狠的樣子,瞪着她冷笑道:“那也要你回得去才行。嘿嘿,要告狀也得有命才行。”

叮噹倒抽了一口冷氣,嘴巴縮得小小的,眼珠子轉了幾轉,決定還是少說幾句,找機會蹺頭,免得他真的對她這金枝玉葉下手。

“這位英雄,我跟令姊是好朋友,還曾經上貴庄作客過,只是遺憾那時候沒見着你,沒機會跟你交朋友。”她馬上陪着笑臉,“所謂不打……呃……不搶不相識,茫茫人海中我搶了你,也算是一種緣分,我們應該好好珍惜,交個朋友才是。

“既然咱們已經是朋友,你還給我銬這勞啥子,實在有傷情分哪。”她看着手上的手鐐,哀怨的嘆了一口氣。

景澤遙走上岸來,衝著她一笑,“你說了這麼大一串,意思就是叫我放開你?”

她想了一想,搖搖小腦袋,“我只是覺得以我們的交情,你不用給我上手鐐,我也不會跑的。”

“說得也是。”他點點頭,贊同了她的話,“你認識我大姊。”雖然是罵她不要臉,不過基本上也算是認識啦。

“我們的確有幾分交情。”他笑了笑,“不過,你剛剛已徹底毀了它。”一說完,他一張俊臉變得冷漠無比。

“有嗎?”叮噹瞪大了眼睛,“我有嗎?”

他指控她剛剛的惡行,“你把我的食物全丟光了,衝著這一點你我就是仇人了。”

她呆了一下,隨即不滿的大喊,“你說什麼瘋話呀!那是我的黃金鈴鐺換來的,怎麼說都是我的東西,幹麼我扔了它們就是跟你結仇,天底下有這種道理嗎?”她忿忿的嘟起嘴。

“告訴你。”他一臉嚴肅的說:“一扯到可以吃的東西,我是完全沒有理性的。”

“你這個小人,你……你公報私仇!”她罵道:“等宗政和司馬來了,我就要他們把你砍成八塊!”

“那等他們來的時候再說吧。”景澤遙聳聳肩,從吊滿烹飪工具的車轅拿下一把菜刀,在她面前比劃了一下。

“喂,你幹麼?”叮噹連忙後退了幾步,他卻已經更快速的抓住了她手繚的鏈子,把她拉着走。

“等等……”不會是要宰了她吧?“我剛剛是開玩笑的呀,像閣下這樣的翩翩美少,我怎麼捨得把你砍成八塊呢,你不會這麼死心眼,真的跟我認真吧,呀?”

他回過頭來,邪邪的笑了笑,用一種奇怪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她給他看得渾身發毛,尤其他的視線停留在她小巧的胸部時,她忍不住緊張得咽了一大口口水。

“小卒子,你聽我說,人肉一點都不好吃,酸酸的還會有一股臊味,況且我的肉軟軟垮垮的,一點咬勁都沒有,真的很難吃。”她低頭看了自己的胸部一眼,“我承認大小有點像包子,可是絕對沒有包子好吃,真的,不如你吃那隻豬,我還可以幫你烤熟,都不用你自己動手。”

“閉嘴,坐下。”景澤遙把她拉到火堆旁,兩手按在她的肩頭,把她往下壓。

“不要啦,嗚嗚……人家今年才十七歲,還不想死在你的肚子裏啦!”

“你這麼羅唆,吃了你一定肚子痛。”他撂下一句,轉過身去時臉上早已笑開了。

“對對對!”一聽他似乎放棄了要吃她的打算,叮噹連忙說道:“不但會肚子痛,而且還會拉肚子,總之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呼,她鬆了一口氣,看他料理着那幾隻魚,有些慶幸。

差一點點他料理的就是她啦。

景澤遙熟練的將魚去鱗、剖腹,兩面切斜刀,然後又着手調製調味滷汁。

她看他手法純熟,動作俐落,不禁看呆了,難怪他把客棧搬得半空,原來他會做菜呀。

一陣香氣惹得她肚子咕嚕咕嚕亂叫,那廂景澤遙用布抓着魚頭,把魚體切刀的部分放入油鍋烹炸,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爽朗而愉悅,叫叮噹一臉驚愕的盯着他,“瘋子似的,莫名其妙自己在亂笑。”

他仍哈哈的笑着,一點都不介意她罵他,他剛剛忍得辛苦,剋制自己不笑,現在回想她求饒的模樣,忍不住覺得有趣而忍俊不住。

他邊笑邊將魚起鍋裝盤,再將調味滷汁澆在魚身上。

“可以祭五臟廟了……哈哈!”看見她一臉驚訝,他忍不住又笑了。

叮噹早餓了,一看見魚料理好了,也不用他吩咐連忙跑了過來,湊到盤子邊。

“這魚沒死呀?噁心!”天哪,魚嘴還一張一闔的,尾巴也還在動,身體卻已經熟了。

“弧陋寡聞,這叫奇味活烹鯉。”他橫了她一眼,“見到水仙喊大蒜,見到駱駝說是馬背腫,沒見識。”

“你才沒見識呢!我什麼山珍海味都吃過,就是沒吃過這種噁心菜,一定很難吃。”

“有人不吃,真好。”景澤遙喜孜孜的說:“我還怕你吃太多。”

肚子餓得要死,還要看人家吃東西,那滋味真不好受呀!

叮噹吞着口水,羨慕的看着他吃東西,“小卒子,我改變心意了,我也要吃。”

“做人就是要從善如流。”他將筷子遞給她,“可喜現在回頭還不算晚。”

她接過筷子皺眉道:“臟死了。”於是跑到溪邊將筷子洗了洗,再掏出手絹來仔仔細細的擦乾淨,然後才跑回來吃魚。

“這魚只要吃腹背上的肉就好,其它地方別吃,先說清楚免得你嫌難吃。”

“知道了啦,其它地方我也沒勇氣碰呀。”雖然魚不動了,不過還是生的,她可沒那膽子生吃。

她夾了一塊放進嘴裏,隨即瞪大了眼睛,老實的說:“好好吃喔。”跟着一口接一口的,塞滿了嘴巴,“真的很好吃耶。”

這魚肉甘美味鮮,越吃越想吃、越嚼越有味道,又酥又香再配上那滷汁,簡直美味到了極點。

就算在宮裏,她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魚。

景澤遙笑咪咪的看着她,讚美對喜歡做菜的人來說,是最好的鼓勵了。

這丫頭笨歸笨,還挺有品味的嘛!

叮噹用有如秋風掃落葉的速度吃完魚,意猶未盡的問:“還有嗎?”

“當然。”他驕傲的接過盤子,再將魚掏腮處理一下,用頭、尾煮成了一鍋鮮魚湯。

“還能這樣做呀,一點都不浪費耶。”她佩服的說。“小卒子,你幹麼當捕快呀,去當廚子不是很好嗎?”

“我是捕頭,不是捕快。”他糾正她,“還有,我叫景澤遙不叫小卒子,記住了。”

叮噹吐吐舌頭,捧着一碗魚湯大做鬼臉,“我叫宇文叮噹,不叫小犯人,你也記住了。”

景澤遙看她一臉滿足的捧着魚湯喝,忍不住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這傢伙,真的是公主呀!

“景澤遙?”司馬臨川疑惑的問:“黃金名捕之首,他抓公主做什麼?”

宗政陌紅冷道:“若我所料沒錯,該是為了名劍山莊之事。”

他點頭同意,“除了這件事,他也沒理由扣着公主不放了。”

為了把公主安全帶回宮中,他和宗政都非常低調的在尋找,不讓她出宮的消息走漏。

還好公主行蹤並不隱密,他們總是能在梢加打聽之後,得到她往哪裏走的消息,只是每次都晚了一步。

這次在朱仙鎮得到的消息是公主身邊還有一名男子,而且看情形她似乎是那人的階下囚。

聽說他們往江興方向走,他和宗政立刻快馬追了上去,卻遇到了丁橙的手下,這才知道公主原來給景澤遙帶走了。

名聞天下的黃金名捕,居然會是山賊女的胞弟,這可有意思了。

那群手下們急着想逮他回自足庄去,於是說公王已落到他們手上,被帶到那去了。

他司馬臨川才不上這個當,全天下都知道景澤遙在追查名劍山莊血案,而看來公主就是傳言中的那名關鍵人物。

他一定會帶公主上名劍山莊釐清案情,而不是把她帶到自足庄引他上門。

如果景澤遙重私事大於公事的話,那他就不配黃金名捕的名號了。

黃金三捕一向和御用七香齊名,只是黃金名捕是民間感恩的百姓所封,不像他們是皇上封的,怎麼說都比那三個捕頭級的人物還高几階。

“我們就上名劍山莊一趟,把公主帶回來。”宗政陌紅的俊臉一向沒有表情,“如果有人要礙事……”

“就不用跟他客氣,是吧,”司馬臨川笑道:“這一點,我清楚得很。”

宗政陌紅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麼卻還是沒說。

他心裏想的是:既然你清楚得很,那為何丁橙那女賊還好好的活在世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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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叮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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