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微笑的劍神
(一)
深夜,沒有月亮的深夜。
假如從夜色初臨開始飲宴,深夜,就是飲宴結束的時候
因此,在沙大戶大廳的飲宴,正是結束的時候。
沙大戶的飲宴,當然是招待中原鏢局的貴賓了。
而沙大戶的飲宴結束,要離席的,當然是中原鏢局的一行保鏢人馬了。
當各位保鏢的人站了起來時,沙大戶卻忽然又舉起了酒杯,說道。”有一件事,我感覺很抱歉。”
“沙兄盛情招待,我們感激已經來不及,沙兄又何來抱歉?”百里長青抱拳說道。
“酒菜淡薄,總鏢頭賞光,已經是很給面子了。所以,這件事我一定要自己罰酒一杯,以示歉意的。”
“是什麼事?”百里長青說。
“是寒舍太小了。”
“太小?太小也跟沙兄道歉有關?”
“當然有關。”沙大戶一乾杯中酒,說道。”因為太小了,所以只能招待貴鏢局的三個人而已。”
百里長青還沒來得及說話,雜貨店的老闆就搶先說出來:“沒關係,我那邊可以招待二個。”宮素素也搶着道。”這兩位姊妹,就住我那兒好了。”
棺材店的老闆,也搶着道。”各位如果膽子大,不怕睡棺材的話,我那裏也可以住。”
百里長青當然只有感激的份了。
於是,中原鏢局的人,就被分配開了。
其實,應該說是中原鏢局力量,就被分散了。
雖然是沒有月亮的深夜,沙大戶門前的鏢車,還是可以依稀辨別出位置來。
不但鏢車依稀可見,連守衛鏢車的人,也約略可以看出。
其中一個守衛,忽然凝視着不遠處的花叢。
他看到一條人影—閃而逝。
他沒有哼聲,因為他以為自己眼花了。喝多廠酒的人,通常都會眼花的。
不過,就算他想哼聲,他也哼不出來。
因為一枚細小的金針,早巳從人影消失的花叢飛了出聚。
這校金針,當然是飛向這名守衛的咽喉了。
所以他除了瞪大了眼睛,右手掙扎着想拔刀之外,他連叫—聲都叫不出來。
跟着,—把經割開了另一個守衛的喉頭。
而另一條繩索,也在同時套牢了第三個守衛的脖子。
而夜,依舊是寂靜無聲。
雖然是深夜,宮素索的伎所卻明亮一如白晝。
在深夜中,屋裏的燈火,通常都會給旅人無限的溫暖與親切。
起碼,中原鏢局的兩位女鏢師,就有這種感受。
因此她們一踏入宮素素的正廳,就感到很舒服。舒服的人,通常都想表達一下她們的感受的。
宮素素只是微笑着,靜聽她們對主人和主人住所的讚美。然後,她才說話:“難得遇到二位姑娘,我們再小飲一番州何?”
人在舒適溫暖的環境裏,會拒絕這種激情嗎?
當然不會。
所以宮素素就用力的拍了二下手掌。
於是,小菜淡酒,一下子就擺在桌上。
端菜端酒的,是個老姬。
假如細心的觀察,就會發現這個老嫗的步履非常嬌健,一點也不像個老人。
而假如能撩起老嫗的裙腳,就會發現老姬的雙腿,光滑嬌嫩一如少女。
這些,當然是兩個女鏢師注意不到的。
她們不但沒有注意這些,而且連一點戒心也沒有,宮素素一敬酒,她們舉杯就干。
老嫗的反應很快,馬上又替她們斟上第二杯。
第三杯。
第四杯的時候,老嫗忽然舉起右手的酒壺,猛然砸向她有邊的女鏢師。
這個女鏢師的臉色大變,想舉起右手去阻擋。只可惜,她忽然發現,她的右手竟然舉不起來。
她的臉色實在太難看了。
她不知道,坐在她身旁的同伴,臉色比她的還難看。因為她的頭,已經被老姬的酒壺擊出了血花。
而他的同伴,想舉手幫她阻敵,卻連一絲力氣也沒有。
她忽然發現自己的四肢全都麻木了。唯一正常的,只有聽覺。
她聽見了宮素素陰冷而得意的笑聲。
宮素素住所的燈火,忽然全都熄滅。
夜,似乎更陰森了。
陰森的不只是夜色,還有棺材,還有趙瞎子的笑聲。
“你們敢睡嗎?”趙瞎子的說話聲也顯得陰森。
“當然敢,我們走江湖走慣了,連墳墓旁邊也都睡過,怕什麼棺材?對不對?”鏢師撞了撞他的同伴說。
他的同伴馬上接嘴:“當然對,何況這棺材還是新的。”
“就是新的,我才問二位敢不敢睡。”
“為什麼?”
“因為新棺材是用來裝剛死的人的。”
“你別再開玩笑。”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
“難道你不是?”
“他不是。”
最後一句話,是從一副棺材裏忽然冒出來的。
兩個鏢師禁不住嚇了一跳。
就在他們被嚇一跳的時候,棺材裏便飛出來一個人。
而趙瞎子的雙手,也變成爪形,抓向他面前的漂師。
“砰砰”兩聲,兩個鏢師的生命便結束了。
趙瞎子伸手一邊扶着一個,用力一推,鏢師的兩具屍體,不偏不歪的,落在兩副心棺材裏。
趙瞎子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對着從棺材裏飛出來的人說:“小叫化,不賴吧?
“當然不賴,這種角色,也配出來保鏢?”
“你以為他們配做什麼?”
“就是這個:“小叫化伸手一指,說:“只配睡在棺材裏。”
趙瞎子說:“你說得一點也不錯。我看不只是這兩個,所有的人都只配睡我的棺材。小叫化,還有幾副棺材是空的?”
“好像不多了。”
“當然不多,只剩六個而已。”
“六個?有這麼多?”
“雜貨店裏有兩個,老沙那裏有兩個……”
“老沙那裏為什麼只有兩個?不是三個嗎?”
“三個?難道你想把我們的老大也殺了?”
“我怎麼敢。”小叫化說:“這隻有四個,還有兩個是什麼人?”
“你忘了大牢裏的中肉湯和西門吹雪?”
“我怎麼會忘?誰能忘得了西門吹雪?”
(二)
是的,誰能忘得了西門吹雪?
起碼小老頭就忘不了。
‘做完了小老太婆那件事之後,小老頭就忙不選的催促着小老太婆,說:“該去救西門吹雪了吧?”
“當然。現在去救,正是時候。”
“為什麼現在正是時候?”
“因為黃石鎮的人,現在正在用盡方法對付中原鏢局的人,一定不會派人看守他們的牢房”。
“中原鏢局的人會被他們殺死嗎?”
“大概吧。”
“那你為什麼不想辦法救他們?”
“你有辦法救他們嗎?”
小老頭沒說話,因為他回答不出來。以他們兩個人的力量,救得了他們嗎?
而且,這件事也不能點明真相,因為他們還查不出誰是主謀。
查不出主謀,誰會相信一個小老頭和一個小老太婆的話?誰會相信黃石鎮上那麼老實的人會謀害中原鏢局的人?
連陸小鳳都不相信,所以陸小鳳才被殺。
“你以為誰是主謀?”小老頭問。
“照目前情況來看,只有兩個人嫌疑最大。”
“誰?”
“百里長青和金鵬。”
“他們倆?為什麼呢?一個是中原鏢局的總鏢頭,一個是副總鏢頭,怎麼會劫自己的鏢?”
“為什麼不會?你知道這趟鏢有多少嗎?”
“多少?”
“三千五百萬兩黃金。”
“那是多少?”
“那是用到你第八十代兒孫也花不完的錢』”
“這麼多?是誰要保這麼多錢?”
“據我所知,是當今朝廷的備戰錢。”
“為什麼要運走呢?”
因為傳說南方有叛變,所以把黃金運下去,作為戰爭之用。”
“為什麼不直接用軍隊運送?”
“怕引起矚目,因為南方的叛變,是否會叛亂不知道,萬一運黃金的事風聲走漏,馬上生變,就準備不及了。”
“所以就托中原鏢局押送?”“不錯:“小老太婆說。
“可是看來,黃石鎮這批人,預謀了大概有半年了吧?他們怎麼知道那麼早?”
“所以我才懷疑是百里長青和金鵬其中之一是主謀。”“晤:“小老頭道。”他們是最先知道要託運黃金的人,可是,他們自己的錢已經用不完了,怎麼還要劫鏢呢?”
小老太婆笑了。她說:“你現在有錢嗎?”“有。”
“可以用多久?”
“可以用到我死也用不完。”
“那假如再有一百萬兩黃金放在你面前,你還要嗎?”“我不要:“小老頭說:“才怪。”
“所以呀,誰不想擁有更多的財富里”
“有一個人!”
“誰?“陸小鳳:”
小老太婆又笑了。她道。”死人當然不想擁有更多的財富。
小老頭也笑了,他道。”陸小鳳真是個死人嗎?”
“難道不是?”
小老頭沒有回答。因為忽然伸手在唇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他們已經到了牢房外,所以小老頭才叫小老太婆別哼
其實,就算小老頭和小老太婆的聲音再大,牢房裏的人也根本聽不到的。
因為牢房裏根本沒有看守的人。
有的,只有關在裏面的西門吹雪和牛肉湯而已,而他們聽到說話聲,又有什麼打緊?
假如有人這樣想,這個人就錯了。
因為西門吹雪已經聽到了門外的人聲,而且用手一點,就把牢房裏的油燈點熄。跟着,他用手按住牛肉湯的嘴,附口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兩個字:“別吵!”然後他的人就無聲無息的貼在牢門的牆壁
牢門緩緩往內推的。
牢門推的方向,剛好是西門歐雪靠牆的方向。
牢門推了一半,小老頭就發出了“咦”的一聲。
這表示他發現了牢裏是黑黝黝的一片,跟着,就聽到他彷彿喃喃自語的說道。”來遲了,西門吹雪不在。”
“誰說我不在?”
隨着西門吹雪的話,一股劍氣,已經刺向了小老頭。
小老頭身體猛然向後飄去。
西門吹雪的劍,快速無倫的又刺向小老太婆。
小老太婆沒有後退,卻其快無比的舉起雙掌。這雙手掌,以天衣無縫的方法,一夾就夾伎了西門吹雪的劍。
“是你中西門吹雪發出了一聲驚呼。
“不是我。”小老太婆回答了這樣一句莫名奇妙的話。“是你:“西門吹雪又說。然後,他緩緩將劍自小老太婆手上抽回,嚓的一聲,點亮了火招子。
燈光一亮,牛肉湯就皺起了眉頭,看着小老太婆道。”原來是你?”
“姑娘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司空摘星看到你,就跟看到鬼一樣,誰忘得了你?”
“你認得她?”西門吹雪似乎話多了。“見過他:“牛肉湯道。
“她是誰?”
“你居然不知道?”
“我為什麼會知道?你以為我是百曉生嗎?”“你不必是百曉生,也應該知道她是誰才對。”
“哦?她到底是誰?”
西門吹雪沒說話,只是看着小老太婆。
小老太婆也沒說話,只是看着牛肉湯。
中肉湯的臉忽然紅了起來,彷彿不是被一個老太婆看着,而是被一個多情少年盯着看的模樣。
“你是……”
“不錯。”小老太婆的聲音忽然變得年輕了:“我是。”
(三)
不錯,他就是陸小鳳,獨一無二的陸小鳳。
陸小鳳不是死了嗎?
“死?陸小鳳能死嗎?”小老太婆笑得很開心。
牛肉湯一看到小老太婆的笑容,看到他那一雙帶着捉狹之意的眼神,她就知道這個小老太婆果然是陸小鳳。
看到陸小鳳末死,中肉湯應該高興才對,但她卻忽然瞪起—雙大眼,怒道。”陸小鳳為什麼不能死?陸小鳳死了最好。”
“陸小鳳真的是死了最好嗎?”站在小老太婆旁邊的小老頭道,
“你是誰?這關你什麼事?”牛肉湯道。
“我?我不是誰,只不過沒有我,陸小鳳就真的只好死
“為什麼?”
“因為我就是化妝術天下第一的人。”
“你?你就是司空摘星?”
“不錯。”
“那……”中肉湯張大了嘴巴:“那在酒樓上那個司空摘星又是誰?”
“他?他就是死鬼陸小鳳:”
“陸小鳳不是他嗎?”牛肉湯指着小老太婆道。她實在被攪迷糊了。
“他是活着的陸小鳳。”
“那死鬼陸小鳳活着時是什麼人?”
“老實和尚JU
“老實和尚?”
“不錯。其實他應該叫做不老實和尚才對。”
“為什麼?”
“因為他應該在棺材裏不動的,他卻又要來找我,要我把他化妝成西門吹雪。化妝成西門吹雪他說不好玩,又化妝成我,你說他是不是不老實得很?”司空摘星道。
“我們在棺材裏看到的,是老實和尚?”
“如假包換的老實和尚。”
“棺材裏的人,明明是個死人呀。”
“他當然是個死人,要不然,怎麼能騙得了黃石鎮這群匪徒?”
“他死了,為什麼又會活起來呢?”
“因為他是武林中獨一無二的老實和尚。”
“老實和尚就能復活嗎?”
“當然。”
“為什麼?”“因為老實和尚會龜息功。”
“啊,我懂了。”
“你真懂嗎?”
“當然,就是因為老實和尚懂龜息功,所以陸小鳳就找老實和尚化妝成他,然後讓他去裝死,對不對?”
“對極了,當時你在我旁邊偷看了是不是?”
“去你的。”牛肉湯道。”不過,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不明白,我為什麼要找老實和尚裝死是不是?”陸小鳳道。“是的。”
“黃石鎮本來是個很不受人注意的小鎮,我來到這裏,就發現每個人都隱藏着他們自己的武功,我就知道內中一定大有問題ao
“你怎麼知道他們隱藏着武功?”
“你別忘了,我是個小老太婆,我這雙眼,看過了江湖上多少事故?你以為小老太婆是白活了這幾十年嗎?”
“是是是,失敬失敬,恕小女子不知老前輩還有這麼一雙厲害的眼睛”牛肉湯忍不住嘻嘻的笑了起來。
陸小鳳看了看西門吹雪,又道。”所以我就去找司空摘星,要他帶着化裝材料跟我走。他倒是一言不發的跟着我去找老實和尚。”
“找到了老實和尚,我劈頭就對他說:‘和尚,把你的衣服統統脫下來。’你們知道老實和尚一聽到這句話,有什麼反應?”
“他一定吃驚得不得了。”牛肉湯道。
“不對。他居然一聲不響的把衣服脫得光光,然後他對我說:‘色就是空,空就是色。想不到陸小鳳也看破紅塵,要穿和尚的衣服出家去。’你說氣不氣人?”
“不氣人。”牛肉湯道。
“哦?為什麼不氣人?”
“因為你是要找他替你去死,他消遣你幾句,有什麼好氣的?”
陸小鳳忽然定定的看着牛肉湯。
“你看什麼?”
“我忽然發現,你怎麼變得這麼善解人意起來。所以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牛肉湯。”
“你說呢?
“難說得很,尤其是司空摘星跟你在一起過。”
這時,很少講話的西門吹雪居然開口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
“他們以為你死了,防備就放鬆了,你就可以暗中調查他們的陰謀。”
“你果然明白了。”
“那他們的陰謀是什麼?”牛肉湯道。
“我現在就帶你們去看他們的陰謀。”
(四)
沙大戶的大廳上。
大廳的柱子上綁着一個人,一個被頭散發,身上受了很多處傷的人。
這個人顯然是曾經經過一番搏鬥格殺之後,才被擒綁起來的。
這個人,就是南北一十三省號稱第一的中原鏢局總鏢頭百里長青。
大廳的氣氛很低沉。
百里長青猶在喘氣,瞪着一雙怒目。
沙大戶背負着雙手,低着頭蹬方步。
宮索素、老闆娘定定的坐在椅上,動也不動。
小叫化和趙瞎子則你看我我看你,一言不發。
低沉的氣氛有壓人喘不過氣的感覺。
最先忍不住這種氣氛的,是趙瞎子,他霍地站了起來,大聲道。”金老大為什麼要我們留下他做活口?”
沙大戶轉身看着趙瞎子,道。”金老大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不錯,我有我的道理。”
金鵬從屋內走出來,他身穿一套鑲着金邊華麗至極的衣服。
金鵬的衣服明亮得熔人眼目,但臉色卻陰沉得令人不欲看上一眼。他道。”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要留下活口嗎?”
他瞪着一雙怒目看着百里長青。百里長青也瞪着一雙怒目看他。
“我費了多少心血,安排了這個天衣無縫的計劃。”金鵬的視線從百里長青臉上落向廳堂每個人的眼睛,道。”我們殺了多少人,才讓你們頂替上黃石鎮的人,但是,現在卻功虧一贊,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沒有人回答,因為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他們甚至連金鵬說些什麼,也不太明了。
於是,金鵬只好帶着他們走出大廳,到達停放鏢車的地方。
“打開。”金鵬發號施令。
鏢車內的箱子打開了。
原本是黃澄澄耀眼的金子,現在忽然都不亮了。居然變成了一塊塊烏黑色的廢鐵。”
他們又回到大廳。
大廳的氣氛更加低沉了,這回低沉得不但令人喘不過氣,而且還讓人的頭也不敢抬起來。
所有人都低着頭,注視着金鵬帶進來放在桌上的烏黑廢鐵。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才望着他們的老大金鵬。“這表示我們之中有人泄漏了這個秘密。”
“我們之中會有姦細?”沙大戶道。
“誰?”老闆娘道。
老闆娘的又目如火般射向趙瞎子。
趙瞎子嚇了一跳,也凝望着老闆娘,然後,他忽然望向小叫化。
小叫化則望向宮累累。
宮素素望着雜貨店的老闆,老闆望着老闆娘。
他們每個人都在互望着。
氣氛更凝重了。
金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道。”現在最重要的,倒不是找出誰是內奸。”
他邊說,邊走向百里長青,道。”最重要的事,是查出被掉包的黃金在哪裏。”
他忽然一把抓佐百里長青的頭髮,道。”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留下你來做活口了吧?只要說出黃金的下落,我不但立刻放了你,也放了你的部下,也不追究誰是內奸的問題,而且還把黃金分你一份。”
百里長青抬起頭,看着金鵬,忽然張嘴向著金鵬吐了一口帶血的痰,怒聲道。”呸。”
“呸得好:“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
全部人的眼睛都迴轉,落在說這話的人的臉上。
沒有人認得說這句話的人。
因為她是個小老太婆。
小老太婆又說話了:“如果你認為真的有人會相信你說的話,那真是活見鬼了。”
“你是什麼人?”金鵬怒道。
“我?我是個死人。”
“放肆。”
金鵬一個飛身,舉掌攻向小老太婆。小老太婆輕飄飄的飛身躲過,道。”你不問清楚我是誰就動手,萬一吃了虧怎麼辦?”
金鵬沒有理會這句話,運掌如風,招招都是殺着攻擊着。
小老太婆只是微笑的閃躲,連一招也沒有還手。
旁邊看的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
普天之下,能連續接下金鵬三十招而不還手的人,大概只有一個人。
陸小鳳。
陸小鳳不是死了嗎?
他們每個人的腦海中都裝着這個問題,忽然間,小叫化的念頭一轉,轉到了小老太婆進來時說的一句話。
我是個死人。
小叫化忽然顫抖了起來。
“他……他……他是陸小鳳:”
趙瞎子他們都被這句話嚇了一跳。
躲閃中的小老太婆忽然一個飛身,在空中連翻了七個筋斗,道。”不錯,我就是陸小鳳。”
小老太婆的人落地,臉上的化裝已經有翻筋斗的時候除去了。
他一站在地上,就變成了道道了。
“你沒有死”?宮娥大驚道。
“我當然沒死。陸小鳳怎麼能死?死了,你們的陰謀豈不得逞了嗎?”
“那……”
“你們一定想知道死的是誰是不是?”
沒有人回答,因為大家的確是這麼想。
“我告訴你們,沒有人死。只有人假死。”
“假死?”
“假死的人是老實和尚。”陸小鳳道。”我請司空摘星替他易容,把他扮成我的模樣,然後在他的胸口上綁上一塊鐵片和一個血包…”
“你們記得那天黃昏圍攻我的事嗎?其實,你們圍攻的是老實和尚真的我早就躲在一旁觀察你們。”
“我發現你,沙大戶,使的是東洋神風刀法,我就知道,你們果然是一干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
“那天黃昏,老實和尚故意左閃右騰,最後一撞,把胸膛撞上宮萍的劍上。那個血包,就濺出了鮮血,和尚就馬上運起龜息功倒地。”
“那時天色已經很暗,你們當然看不清楚,而且,你們也太相信宮萍那一劍了。”
“所以她才會死在西門吹雪的劍下。”沙大戶道。
“她的死,是死於太自信,而且你們的失敗,卻是失敗於人類的習慣性。”陸小鳳道。”有誰,會在一個死人身上再補一劍的?沒有,所以,和尚裝死就成功了。”
“你別得意,陸小鳳:“老闆娘道。”西門吹雪和中肉湯現在卻在我們手上。”
“真的嗎?”門口上又傳來了一個聲音。
這聲音,當然是牛肉湯得意之極的聲音。
—向不大說話的西汀吹雪,又開口說話了:“如果我不故意中計被擒,金鵬的秘密能揭穿嗎?”
沒有人回答,因為每個人的臉色,都跟士一樣難看極
“我有—件事還不明白。”金鵬說道。
“什麼事?”陸小鳳道。
“黃金是被你掉包的嗎?”
“是的。”
“憑你一個人,能把這麼多黃金掉包?”
“其實,我並沒有真的把黃金掉包。”“我不懂。”
“很簡單。”
陸小鳳走到放着一塊廢鐵的桌上,拿起那塊廢鐵,他伸手掏出他的玉扇,用玉扇在鐵上刮著。
烏黑的顏色逐漸被颳去,霍然露出黃澄澄閃閃生光的黃
金。
所有人又楞住了。
“這些黃金,”陸小鳳道。”只不過是塗上一層很特殊的顏色而已。”
“可是,憑你一個人,能做到嗎?”
“當然不能。”門口又傳出了說話的聲音。
這次,老實和尚已經穿了他那身和尚裝,司空摘星也穿上那一身隨時都準備去摘星的勁裝。
“沒有我老實和尚的幫忙,陸小鳳怎麼可能塗得了那麼多黃金?”
“你別把我司空摘星的功勞不提,沒有我,你們兩個人四隻手是絕對塗不了那麼多黃金的。”
沒有人說話。事實上,誰又能說什麼?奸謀已經揭穿了,還有什麼話說?
唯一能說話的,就是用生命用鮮血來表示憤怒了。
因此,金鵬驀地拔出配劍,攻向陸小鳳。
沙大戶和趙瞎子攻向西門吹雪。
老闆娘攻向中肉湯。
宮素素攻向司空摘星。
小叫化卻攻向綁在柱上的百里長青。
這裏面,最有希望得手的,就是小叫化。
因為百里長青是個沒有抵抗能力的人。
但是,小叫化錯了。
百里長青身上的繩索,忽然像紙碎般斷裂,而他的拳,卻在小叫化以為得手的時候,擊中了他的胸膛。
小叫化倒下了,倒下去的時候,他聽到百里長青說:“陸小鳳在閃躲金鵬的攻擊時,早就用內力把綁我的繩索弄斷一場大戰,很快就結束。
因為,普天之下,誰能敵得過陸小鳳和西門吹雪?更何況是他們兩人聯手?更何況旁邊還有司空摘星和老實和尚?
而且,邪,終歸是勝不了正的。
清晨,有霧。
黃石鎮的這一天清晨,居然沒有風。
沒有風颳起平日漫天飛舞的黃沙。
大概是連風也知道黃石鎮的風波已經平息了吧。
太陽逐漸升起。
‘絲絲的陽光,映得地上的黃金閃閃生輝。
百里長青得意的笑着,看着鏢師搬運黃金裝箱。
其中一個鏢師抬頭問百里長青:“是誰救了我們?”
“除了他;還有誰?”“他?他是誰?”“他就是我。”所有的鏢師都傻了,因為說這句話的人,是三個人。小老頭除去化妝,原來是陸小鳳。小老太婆原來是老實和尚。陸小鳳原來是司空摘星。所有的鏢師都笑了。牛肉湯更是笑得嘻嘻亂響。其中,笑得最宏亮的人,竟然是陸小鳳。因為,他聽到了一個人的笑聲,這個人,是從來不笑的。這個人,當然是西門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