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直到現在,席茹仍舊想不清楚她那顆大腦的運作方式。

席傑常說她的腦容量過小,以往她還很不甘心,可此時此地,她開始有那麼一點點動搖了。

如果不是她腦容量過小,無法處理太複雜的資訊,她怎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個不屬於台灣版圖的小島上?

最糟糕的是,席傑還在昏迷中,而且醫生說他很有可能醒不過來。

而她,身為席傑的妹妹,居然在自己哥哥車禍昏迷的危急情況下,被一個霸道的男人押出台灣?

事情到底怎麼發生的?一直到下了飛機、通了關,她還是覺得迷糊。

前天一早她在醫院遇見雷鎧,她仍舊是一臉沒睡飽的疲累模樣,結果惹出了雷鎧的不滿。

「你以為你不睡覺累死了,你哥就會醒過來嗎?」他冷着一張臉憤怒地告訴她。

她才正要反駁他的話——

天知道,她睡不着的原因根本無關昏迷中的席傑,在他強行吻了她之後,又憤怒地揚長而去,她哪還有睡覺的心思!

結果他根本不等她的答案,就莫名其妙地說:

「你有護照吧?」

嗯?睡不着關護照什麼事?

她很迷惑,最後還是在他的一臉怒意下默默點了頭。

結果他又說:「下午我會到你家拿,大概三點左右,別讓我等。」

然後,扔下一臉莫名的她,離開醫院了。

至於當時站在她身邊的珈雨,居然只是晾在一旁微笑,等雷鎧走後,珈雨只是淡淡對她說:

「我會幫你跟席媽媽說,席傑有我們照顧,你不用擔心。」

說完,珈雨就走出她的視線,留她一個人發獃。

結果是,她乖乖在三點之前回到家,因為她實在不想再看見雷鎧生氣的樣子,那真的是有點嚇人。

結果是,隔天,也就是今天、現在、此刻,她什麼也沒帶,連換洗衣物也沒帶,就被雷鎧拉上飛機了。

奇怪,她可以想得出這麼多「結果」,為什麼想不出一個她會對雷鎧逆來順受的合理解釋!?

飛機上,她忍受不了什麼都不說的他,只好自動自發提出一連串問題:

「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剛開始,她還儘可能小聲地、溫柔地問,生怕他來個相應不理。

「看情況。」他閉着眼睛,冷冷地。

「今天嗎?還是明天?還是後天?還是……」她不死心繼續努力,可還沒努力完,話就被他打斷。

「過幾天。」他繼續閉着眼睛,聲音更冷了。

「我……我什麼東西都沒帶。」她掙扎着繼續,他的聲音似乎透露了一些些不耐煩。

「我會帶你去買。」他的聲音比先前更低沉了些。

「我沒帶多少錢……」她繼續說,不怕死的盯着閉緊雙眼的男人。唉,他真的很好看。

「我沒要你付錢。」他索性微微背向她,似乎在暗示她別再問了。

「我……們要去哪裏?」她真的不想惹這個眼看就要發火的人,可是又不是她硬要跟着他,是他拉她來的耶,他好歹分給她一點耐心不行嗎!?

「一座小島。」

小島總有名稱吧?他的回答就不能詳盡點嗎!?算了,換別的問題吧。

「你幹嘛帶我到一座小島?」

雷鎧倏地轉過臉面對她,睜開了雙眼,正巧碰上她死盯着他看的大眼。

「因為你不好好照顧自己、不好好休息,我只好把你帶在身邊。你睡不着的時候,我可以喂你喝酒;你話太多的時候,我可以吻你直到你說不出話來。這樣的答案你滿意嗎?或者你還想繼續問什麼?」

呃……他在威脅她!

那她該怎麼辦?

好一陣子,她沒了聲音。

「看來,你沒什麼問題了。那就閉上眼睛,睡覺。」

她根本就是他的活布偶,隨便他一個命令,她都只能乖乖照做。

***************

他們下車后,定進一幢古典別墅。穿過中庭,建築物背後隱藏的竟然是開闊的天地與藍海。綠色草坪上栽植了整齊的椰子樹,還有許多不知名的熱帶花叢,白色、粉色、鵝黃色,開得正艷。

草坪的遠端似乎是與海垂直的懸崖,接近懸崖的地方有座大涼亭,涼亭里有座小型吧枱,以及十幾張桌子。距離吧枱不遠處有座典雅的露天流水泳池。

這麼寬廣的地方,除了他們,似乎沒有其他遊客。

「這是哪兒?」眼前的美景,讓席茹感動得無法形容。

「天涯海角。」

原本沉浸在美景中的她,因他的聲音而轉過頭,她一直走在他前頭,所以無法注意到他的表情,而他聲音中少見的溫柔,引起她的好奇。

他正看着她,眼中確實有一抹淡淡的情感,雖然在她轉頭的剎那裏一閃而逝。她一回頭,他又換上了那張冷冷的臉。

凝視了他幾秒,她對着那張冷漠表情展露一朵最溫柔的微笑,接着掉頭望向原來的美景。

雷鎧讓那朵微笑震得無法言語。

在她凝視他的短暫幾秒里,他彷彿讓她看穿了什麼,她給的那個微笑像是了解、像是安撫。

席茹走了幾步,回頭見他仍杵在原地,她又走了回來二話不說,拉緊雷鎧的手往前走。

她的手好小,雷鎧被動地任她握緊自己的手。

「為什麼叫天涯海角?」她望向那片蔚藍的海洋,天空掛了幾朵白雲,在她腳底下踩的是彷彿跟藍海相連的一面綠色草坪,而藍海的盡頭就是掛了白雲的藍天。

「我取的名字,就想這麼叫,沒什麼特別原因。」

「這裏好像是私人別墅,我們隨便闖進來可以嗎?」

「沒關係,這裏的主人不會有意見,通常別墅主人不在時,這裏會開放給觀光客住宿。」

「你怎麼知道?你認識他嗎?」

「認識。」

「他住這兒嗎?」

「沒有。」

「他現在在嗎?」

「在。」

她知道她最好別再問下去,當他給的答案越來越精簡時,就表示他的耐心沒剩多少了。

「我找人先帶你到你的房間,你可以梳洗一下,半個小時后,我帶你去買東西。」

席茹很想問清楚他們為什麼能住在這兒,最後想想,反正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雷鎧對着涼亭吧枱後方的一位年輕女子招手,一會兒對方就站在他們面前。

他對她說了幾句席茹聽不懂的語言,然後放開席茹的手,示意她跟着那位年輕女子走。

席茹跟着對方走的同時,不斷回頭看雷鎧,好奇他會做些什麼。

只見他站在涼亭里,面向海與天。他的背影似乎透着一股孤獨感,讓席茹不由得揪緊了心。

***************

雷鎧口中的小島,其實一點也不小。島上幾乎應有盡有,百貨公司、麥當勞、購物街、便利商店、銀行、高爾夫球場、主題公園……購物街上除了購物商店,還有各式風格不同的PUB以及餐廳。

各國觀光客在購物街上、百貨公司里穿梭往來。有不少觀光客穿着十分清涼的泳裝、扛着衝浪板在街上晃,因為離購物街不遠處就是綿延的海灣沙灘。

一整個下午,他們就在買東西中度過,要不是席茹哀求着累了想休息,雷鎧可能會把整間百貨公司買下來送給她。他的購物方式,簡直要比女人還瘋狂。

好比說當他們經過百貨公司的泳裝部,雷鎧停下腳步,對她說她該買套泳裝。

她想想也是,接着她看了三、四套款式不錯的泳裝,猶豫好些時候,轉頭問了站在一旁的雷鎧,結果——離開泳裝部時,她有了五套泳裝,其中一套是雷鎧挑的款式。

又好比說她逛到女鞋部,試穿了一雙涼鞋,那雙鞋有三款顏色,三種顏色她都十分喜愛。正在無法取捨的當口,只見雷鎧對服務生低頭說了些話,結果——離開女鞋部時,她有了三雙款式相同、顏色各異的涼鞋。

再好比說他們逛到彩妝部時,席茹覺得她該買些防晒用品,她直接走到自己習慣使用的品牌專櫃,拿了防晒隔離霜后,又想到她也許該買些卸妝乳液,問題是這裏不是台灣,她那不太靈光的英文似乎派不上用場。

她只好轉頭向站在身邊、手上已經提了大袋小袋的雷鎧求救,他對着專櫃小姐說了幾句話,轉眼問玻璃柜上已經出現了一堆東西。

結果——離開彩妝部時,她有了一套最完整的系列商品,包括保養、卸妝到彩妝系列。而且,每個單項商品購買數量都是「二」。

幾次經驗下來,席茹學會了「絕不猶豫、毫不遲疑」。

因為一旦她想買什麼又猶豫起該選哪一種款式、顏色時,雷鎧的動作都是一貫的果決明快——直接包下所有讓她猶豫的項目。

她想,雷鎧應該發現了她的改變,因為接下來,她都用最快速度挑出「一項」她需要的東西,直接交給服務小姐,那種樣子連她自己都覺得好笑。而她,用眼角瞄到雷鎧若隱若現的笑意。

不過,最後的一項必需品可就有些尷尬了。

她的眼睛不時偷偷飄向那堆必需品,就是找不到勇氣走過去。因為實在太尷尬了,她從來沒跟男人一起買過那種東西耶。

可是此時此地,她又不能要他先閃一邊去,因為她根本沒帶錢出門……

當服務小姐將她買的一件襯衫交到雷鎧手中時,只見他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嗯……惡作劇與嘲笑吧!除此之外,他的口氣依然冰冷。

「還要買什麼?不需要跟我客氣。」

「嗯……」她咬咬牙,遲疑好久。「沒了。」最後她選擇說謊。

「是嗎?」他稍稍揚了眉,明顯不相信她。「那走吧,我想再幫你買些東西。」

再買?除了「那個」東西,她實在不想再買什麼了。她咬着下唇,不甘願地跟着他,因為她很明白在他面前抗議無效。

走着走着,他竟然走向她需要的那堆貼身衣物……

可惡!她打賭她真的在他眼底看到嘲笑,似乎在嘲笑她不夠成熟、不夠大方。

「你穿這個牌子的內衣嗎?」

他問得好直接、好理直氣壯,完全無視於她的尷尬正火熱的燒着她的雙頰。

她……真的想死了算了!

搖搖頭,她以動作代替此刻沒辦法發生功用的聲帶。

「那隻好委屈你了,這算是這裏最好的品牌,這裏買不到思薇爾。」他的口氣漠然。

他……他簡直就是惡魔!居然能猜出她……

「你要自己挑,還是我幫你挑?」他停頓幾秒,再度以嘲諷的口氣說:「我看還是我挑好了,在我面前,你大概連上前摸摸這些內衣的勇氣都沒有。」

他真的在嘲笑她,明明白白、不留餘地的嘲笑她!

席如正要張口,只見他的目光理所當然地擺上她的胸部。

在那一剎那,她覺得有兩道烈火射向她、燒痛了她!

不一會兒,雷鎧對專櫃小姐說了幾句話,雖然前後她都沒聽清楚,可她清楚聽見了他說:「——34CCup——」

天啊,他只需這樣掃一眼,就知道她的Size!這更讓她覺得,她像是直接脫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似的,

所有安全感全部宣告不治死亡。

結果——離開內衣部時,每一款內衣的每種顏色她都有了兩套。

「你幹嘛自作主張買那麼多?」

「因為便宜。」他完全不搭理她的抗議,逕自走在她面前。

什麼爛理由!她以為只有女人才貪便宜耶。

算了、算了!她跟他根本就是一個外星人、一個地球人,說著不同語言永遠找不到交集。

「還要逛嗎?」他轉過頭,看身後的她。

「不要,我累了。」她回答他,有些賭氣。

「真的不要?每次我帶女人來這兒,她們通常得買到我實在拿不了了,才會不甘不願地離開。」

難怪他的雙手那麼有力,而且拿東西的方式這麼有「技巧」,原來是經過了無數女人的訓練!也難怪他能一眼猜出她的Size,還能透過白色T恤看出她穿的內衣品牌。

她猜他一定脫過不少女人的內衣吧……為什麼她有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呢?真是見鬼了。

「我又不是她們!」忿忿不平的口氣。

處在陌生的怪異情緒中,席茹沒注意到雷鎧凝視她的眼神,充滿研究意味。

「你確實不是她們,我們回去了。」他轉頭,領着她走出百貨公司,街上已經有輛六人座的廂型車等着他們。

這算什麼說辭?意思是她不如那些女人嗎!?

她踩着氣憤的步伐上了車,用力甩上車門。

這一舉一動看進雷鎧眼裏、心裏,雖然他的外表沒太大改變。

***************

晚風徐徐,空曠的泳池裏只有席茹與雷鎧。

用過晚餐后,雷鎧帶她逛遍整棟別墅,包含屬於別墅的私人沙灘。

她實在無法想像,究竟要多少錢,才能擁有這樣一棟包含花園、泳池及私人沙灘的別墅!

逛完別墅,雷鎧送她回房間,要她換上泳裝再到泳池會合。

一整天下來,他的話簡直就精簡得可憐。如果她跟個機械人相處,可能還比較不那麼無聊沉悶。

就像現在,擺明是他要她一起游泳的,可現在兩個人在泳池裏卻相對無言。

她也不想再多說話,面對惜字如金的人,她真怕自己丟出口的話,會被那張冰冷的臉彈回來。

如果雷鎧這麼厭惡她,又何苦帶她來呢?

席茹無言望着黑沉沉的天空,驚訝的發現在那片漆黑里,竟一點一點灑滿了星光。這種景象在高雄可是看不到的,瞬間她便迷失在那片無盡的點點星光中。

着迷於星空美景的席茹,絲毫沒有知覺到雷鎧的逐漸靠近。直到他伸手撥了她額前濕淋淋的發、對着她開了口:

「你喜歡這裏嗎?」

他低沉的聲音驚醒了她。

怎麼?要下流星雨了嗎?他竟然跟她說話了耶,她甚至還沒對流星許願呢。

今天一整天,除非必要時、除非她開口問,或者除非她向他求救,他不曾主動對她說過隻字片語,甚至為了讓她閉嘴,他不惜威脅要吻她直到她無法開口……

「喜歡。可是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兒?」既然他自己起了頭,她才不會笨得放過太好機會發問。

「你真懂得把握機會,問個不停。解釋為什麼對你來說很重要,對不對?」

這算回答嗎?她問了一個問題,他非但沒解答,還扔回另一個問題給她。

「對,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問題?」她是個很乾脆的人,至少比起雷鎧。

「我沒有答案可以給你。」

這也能算是答案啊?還好她年紀輕,否則心臟弱一點真會被他活活給氣死。

「什麼叫做沒有答案可以給我?你能不能盡量說白話文?」

經由架設在泳池四周草地上的昏黃燈光,他可以清楚審視到她逐漸不耐的情緒。雷鎧斜靠在池畔邊,抬頭仰望向其他方向,依然沒答話。

見他的雙眼調了方向,又還是那副冰冷態度,席茹一股怒意直衝腦門,她幹嘛陪他玩這種吃力不討好的遊戲!?

她索性游往池畔階梯,打算徹底離開這個冰冷得像黑夜涼水的男人。

不,他簡直比黑夜涼水還不如,你若丟一顆石子在一池涼水裏,多少還能激起幾滴水花;而這男人,哪怕你丟了一顆核子彈給他,他大概都能在引爆前再扔回你身上。

正當她拉住階梯旁架設的欄杆時,左手臂突然傳來另一股力道,不消幾秒就讓他撈到身邊。

她的眸子迎上他的,在昏暗的燈光底下,雷鎧的眸子看來是道地的漆黑,如同今晚黑絨絨的夜,卻一閃一閃透着懾人心魄的光芒。

如果此時的感受就叫做「迷醉」,席茹生平首次體會到這般強烈的震撼,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卻又像是讓某種說不上的感受填滿了……

也許這就是讓她在Rock22第一次看到他當夜無眠的原因吧!在雷鎧身上,有股莫名的吸引力,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吸附着他:

拿現在來說,她明知道自己是生氣的、是想頭也不回就離開的,可是,他竟只要一個眼神,就讓她所有浮現的不滿情緒即刻自動退位。

「我知道一整天下來,我似乎不停惹你生氣。我告訴你我沒有答案可以給你,並不是敷衍你,而是最真實的答案。

「整天我都在想,我一定是瘋了,才會把你帶到這兒。

「對我來說你是純凈的、也是危險的。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對待你,卻又抗拒不了你;想把你帶在身邊,卻又想離你遠遠的,因為你是傑的妹妹,因為我知道傑很寶貝你。當你問我時,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那雙此刻看來深邃黝黑的眸子,有着滿滿的認真與困惑。席茹從沒想過,像雷鎧這般果斷的人,也有迷惑的時候。

「你到底要什麼?」她的眼睛反射了雷鎧的困惑神情。

他以雙手捧着她精緻的臉頰,以近得不能再近的距離貼着她說:

「我想要你,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方式,你懂嗎?我純潔的天使。」雷鎧沉聲,聲音里充斥着努力壓抑的緊繃。

席茹像是讓人催眠了般,只能睜大雙眼望着那兩道黑色火焰,她清清楚楚在雷鎧眼底看見正燃燒著的火焰。良久,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可是……你已經有黛雅了……」

接着,她聽見一聲嘆息。

「你果真像天使一樣純潔,身為一個男人,我可以跟不同的女人上床不帶絲毫感情。當我說我要你,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方式,我要的只有性關係、只有你的身體。你懂嗎?除了性,再沒有別的了。

「沒有你想像中的情感、沒有所謂至死不渝的愛、更沒有王子公主從此幸福快樂的結局,我能給你的以及我想要的,只有性。這樣解釋你了解了嗎?可是,我不能這樣對你,因為你是傑的妹妹。」

她的反應是雙唇微張,還有什麼比得上眼前這種「告白」還要直接、還要赤裸、還要熱情……卻又還要無情的!?

「如果我不是席傑的妹妹,你就會……就會……毫無顧忌了嗎?」

她一定要知道,在他心裏除了她是席傑的妹妹之外,是否就真與其他女人無異了?是否他就能毫無遲疑對她如其他女人?同樣熱情卻又……同樣無情?

「不會。就算你不是傑的妹妹,我一樣不能要你。」

雷鎧的雙手,頃刻間自她雙頰離去,頓時彷彿有人由她心間抽走了一股暖意。

「為什麼?」

「因為你太過純潔,玩不起成人遊戲。」

原來「純潔」是另一種版本的「生人勿近」標籤!席茹唇邊綻放了一朵略顯苦澀的微笑。

「所以你認為如果我要嘗試性關係,應該留給我老公?」她問得無心,卻看見雷鎧原本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指掌,掄成拳頭而後又放鬆的變化。

她以為她的話惹起他的怒氣,然而僅僅一秒的光景,她再度看見那張熟悉的冷漠表情。她以為她惹出的怒意,也許只是她的想像吧。

「對。我累了,想先休息,你也該早點休息了。」說完,雷鎧不再看她,逕自邁步越過她身旁。

猛地,席茹伸出右手,緊緊拉住雷鎧結實的手臂。

「你不能每次都這樣,高興就說話,不高興就隨時結束話題。你以為你是古代帝王嗎?所有女人都該仰望你的臉、看你的心情好壞做反應嗎?你只會說你想怎麼樣,你問過我怎麼想嗎?你只會說你要或者不要,你問過我要不要嗎?

「你高興就把我綁來這個莫名其妙的小島,不高興就丟下我一個人,你問過我的感受嗎?

「如果我在你眼裏是個碰不得的、愚蠢又單純的女人,你根本就不該來招惹我!如果你顧忌我是席傑的妹妹,你根本就不該帶我來這裏!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長得帥、有錢,所以每個女人都該匍匐在你腳邊,膜拜你、等候你偶爾施捨的指令嗎?

「如果你要女人的崇拜與膜拜,台灣有一堆女人任你選擇你還不滿意嗎?非要拉我加入你眾多女人的陣營,才能滿足你自大又可恨的男人虛榮心嗎?」

對於席茹一連串的指控與責罵,雷鎧的雙眼明顯有着訝異。

溫柔的天使原來也有憤怒的一面。

「在我眼裏,你不是個愚蠢又單純的女人,但絕對是碰不得的女人。我從不認為女人該視我的心情反應、也不認為女人該膜拜我。我沒問你要不要,那是因為,不管你要或者不要,我都不能要你。我沒問你的感受,那是因為你早就把所有感覺,表現在你這張表情生動的臉上了。」

說著說著,他競情不自禁伸手以拇指撫摸她的臉,同時他的聲音也更為低啞了,聽起來就如同微風在林間低語般輕柔——

「我承認,帶你來這個小島、沒經過你允許是我不對,我只是想,你很適合這個美麗的地方,對我來說,這裏就像人間天堂,而你就像天使,我以為天使應該是屬於天堂的……」

再次地,他又迷失於那兩潭清澈的明亮中,無法自拔。

好些時候,他才自迷失中驚醒、才警覺到自己停留在她臉上的手,他立即像是碰上火焰般,閃電似的收回逗留在席茹臉上的手。旋即以自嘲的口氣,對著席茹說:

「在你面前,我就會失去控制。明天我們就回台灣吧。」

他的口氣,聽起來像屈服,更像是無奈,其中還有着讓人蔘不透的孤寂。

「也許,我並不想回去。」她的心又莫名的在他透露的孤寂感里,疼痛了起來。

「我想我們應該回去,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這回,雷鎧是頭也不回地越過她身旁,走開了。

望着他決然離去的背影,席茹開始沉思——

他是喜歡她的吧……喜歡到莫可奈何的程度了吧……

她敢打賭,這個男人,大概沒遇過能讓他失控的女人。

那麼,她自己呢?她對雷鎧是什麼感覺呢?

知道他有個她比不上的女人——黛雅,她的心會酸酸澀澀的,光是想像他跟別的女人在床上親昵的畫面,她就會覺得是種煎熬。

她也是喜歡他的吧……也許早在十五年前,她透過電視看見他,為他哭的那天起,她就懵懵懂懂的喜歡上他了。

那麼,對於一個她喜歡的男人、一個迫不及待想逃的男人,她該拿他怎麼辦呢?

如果這種時候哥在她身邊,會給她什麼建議呢?

席傑一定會告訴她,人的一生中總會遇見真正讓自己心動的人,只要動了心,就不該因猶豫與遲疑讓機會流逝。即使結果可能是不好的,但有過體會總勝過虛度一生。

她是動心了吧,否則不會任由雷鎧擺佈自己、不會任由他在她向來平靜的生活里橫行霸道。

那麼或許,她該好好考慮考慮改變自己向來平靜無波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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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愛找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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