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素素之死
從總管府出來時,已是過了掌燈時分,整個歷陽籠罩在朦朧的夜色中,明日便是尚秀芳登台獻唱的日子,明日也是江淮軍奇襲丹陽的時刻。
古人便是這樣,到了晚上,便會很少出來活動,這日也不例外,但因江湖人士的增多,明月樓這條街,仍是燈火通明,萬般熱鬧,仿如白晝。這與其它幾條寂靜的街道,便成了鮮明的對比。
沈旦不是一個愛熱鬧的人,所以,他走的這條街非常寂靜,空無一人。
但奇怪的是,仍是有三個不同服飾的人,毫無怔狀般自黑暗處出現在沈旦面前。
一個出現在夜間,又出現在寂靜的街中,更加出現在沈旦面前的人,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更何況他們的腰間跨着不同的兵器。
沈旦根本就不想停下身子,若是任何人這麼往他前面一站,他就得停下的話,那他就不是沈旦。
無風的街道,突然颳起了一股大風,吹得幾人衣衫‘哧哧’作響,絲更是亂飄,就連眼睛也突然變得睜不開了。
沈旦沒有停下腳步,那三人亦是沒有打算讓開。
器出鞘的聲音傳來。
江湖上,很多時候,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就如現在這三人要殺沈旦一般。或許他們是受人所託,或許是為了揚名,又或許只是為了報仇。
三道不同的弧形,在黑夜中反射出來的光茫,一瞬間,似乎照亮了整條街道。
黑夜,果然是殺人的好時機。
亮光之中,他們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明亮得能透出水的眼睛。
這雙眼睛足以留在他們腦中一世。
因為,他們的生命就該到此結束。
三人當中,沒有一人能夠看清沈旦是如何出手。
若你能夠看清時,要麼你已經死在他手下,要麼,他被你殺死了。
但這三人,顯然還未能夠殺死沈旦。
當沈旦的身子穿過三人時,這才傳來兵器落地,喉間出的嗚咽之聲。
一瞬間的明亮自此削失,屍體倒下的那一刻,宣告着三條人命的結束。
風停了,人也死了。
但沈旦的身形,終究是停住了。
只因他面前這個人,使他不得不停下身子。
能使他停下身子的人,不一定是敵人,也可以是朋友,比如,侯希白。
“你是否每次殺人的時候,都是這麼冷靜呢?”侯希白一搖摺扇,狀似調侃般道。
“如果我告訴你,我討厭殺人,你是否相信呢?”沈旦的聲音,平靜得就如一池死水。
“我相信正常人都不喜歡殺人,除非他是一個嗜殺成性的魔王。”侯希白道。
“花間派不是屬於魔門一支嗎?難道你也不喜歡殺人?”沈旦道。
侯希白的臉色終於變了變,但是寂靜的夜中,仍是顯得毫無變化。
“我根本就沒有要殺你的意思。”侯希白恢復平靜道。
“我也不想殺你,亦不在乎你是什麼身份,但是,你這麼晚來找我,又是為著什麼?”沈旦仍是不咸不淡般道。
“我只是想來告訴你一聲,別院那邊不要就這麼去了。”侯希白道。
“看來,我不在一天,似乎生了很多事。”沈旦道。
“的確生了一些事。”侯希白道。
“我是不是應該多謝你來告訴我呢?”沈旦道。
“的確,如果你想多謝的話,我是不會推辭,但我只當你是朋友,一個可以深交的朋友。”侯希白道。
“朋友?”沈旦道。
“是的,我們可以做朋友,而不是敵人。”侯希白道。
“如果是朋友,你就應該告訴我翟嬌還有那兩個小子他們在哪?”沈旦道。
“這正是我在這裏的目的之一,但我仍是不得不先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侯希白道。
“有多壞?”沈旦沉聲道。
“很壞。”侯希白道。“素素她死了。”
…………
一陣靜默后。
沈旦顯得更加低沉的聲音道:“果然很壞。”
侯希白婉息一嘆於一劍之下,全身再無傷痕。”
沈旦道:“天下間,能一劍殺死素素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可有其它線索。”
侯希白香味,這說明兇手是女人。”
沈旦道:“素素死在何處?”
侯希白道:“你的房間。”
沈旦道:“什麼時辰?”
侯希白道:“昨夜子時。”
沈旦沉吟一聲,‘子時’,正是他在明月樓相會宇文霜之時。
侯希白道:“你有懷疑對象了嗎?”
沈旦頓聲道:“有。”
侯希白道:“誰?”
沈旦默然一刻,這才道:“傅君婥。”
侯希白略顯驚訝般道:“羅剎女?她與你有仇?”
沈旦道:“無仇,無怨,但女人的心思誰能猜到。”
侯希白道:“你打算怎麼做?”
沈旦沉聲道:“殺人償命,血債血還。”
侯希白又嘆息一聲院那些人,你打算怎麼辦?”
沈旦劃過一絲恨色
侯希白道:“我阻止不了你,但我是否應幫你出手呢?”
沈旦道:“我不想拉你下水,但仍想看看你是怎樣殺人的。”
侯希白苦着臉道:“我很怕見血的。”
沈旦道:“處女總有做母親的時候,殺人,總有第一次。”
是的,身處江湖,不殺人,可以嗎?
沈旦臨時別院,燈火通明,各種江湖人士聚集於此,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殺死沈旦,得到五萬兩黃金,至於誰是幕後主使,誰也不用去深究,他們要的是錢,是名,誰能給他們這些,就足以令他們做任何事。
無星無月的天空下,沈旦的影子卻拉得很長、很長,就如同他手中挑着燈籠的竹桿。
江湖事,就用江湖人的方式來解決,用不着杜伏威,用不着軍隊,甚至用不着其他幫手。
但誰又能肯定,杜伏威就不是幕後主使呢?
院門被踢開,沈旦的身形卓立院中,他甚至連一件象樣的兵器也沒有,就這樣站在那兒,一張英俊的臉,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沒有人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他仍是會出現。
正在大聲談着葷段子的各色人,驀的全部站立,望着他們的目標,緊握着手中的兵器。
在沒有見到沈旦之前,任誰也不會將他放在心上,誰也不會承認,絕對不如他。
但在這當口。
真正見着沈旦的人時,你才會現,什麼是深不可測、沉淵若水。
在他那淡淡的表情下,到底蘊含了多少殺招、多少戰意?
只有在這一刻,你才會現,宇文化及、宇文成都、獨孤策、獨孤霸,其實死得一點也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