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眼見東方已泛魚肚白,一夜無眠的宋思喬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燃了一夜的火燭在燭台下堆滿了燭淚,搖搖晃晃的火燭轉眼就燒到了盡頭,在吐出最後一縷白煙之後,宜告壽終正寢。
“思喬。”也陪着他一夜無眠的長公主邊真琴關心的問道:“你熬了一夜,也該累了,去休息吧。”
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以他如此凝重、苦苦思索了一夜的樣子來看,應該是不簡單的大事。
“我不累。”他嘆了一口氣,“唉……”他看了她一眼。
“是怎麼了嗎?你什麼都不說,光是自己煩惱,我看了也着急,不如你說出來,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出個主意呀。”
“沒有事,哪裏有事呢?”他明顯的言不由衷。
該怎麼說呢?皇上有了非殺康六王不可的決心,他怎麼樣都想不到一個可以保全他性命的方法。
他早就要邊花亂不要管李凌,他偏偏不知死活,要替人家出主意。
他還真以為皇上笨到不知道李凌的背後諸葛是誰嗎?
想得出罰捐這個法子來募軍餉的,除了邊花亂之外,還能有誰?
當初流寇佔據了豐碩的南方一帶,着實搜颳了不少,後來兵敗之後,許多人都帶着財寶趁機遁人民間。
朝廷若要將他們全殺了,那是不可能的,就說現在十營的兵力里可能就有三營半是當初從叛軍中投誠過來的。
若要將他們全部流放,又人數眾多,真的要大肆查辦也得花上無盡人力和物力,不但使民間擾攘不安,也不是戰後的養息之道。
因此朝廷只好網開一面,既往不咎,但是對叛軍的小兵可以這麼做,對於領兵作亂的首領們,可就不能如此寬宏。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因此這些人紛紛改名換姓,生怕哪一天被查出自己原是亂黨,那有再多的金山銀山坐着也不舒坦,山珍海味也吃得索然無味。
邊花亂的辦法便是從這些提心弔膽的人身上下手,對他們曉以大義,要他們拿出錢來換一條活路。
此計雖很妙,但是李凌卻擔心自己會被冠上包庇亂黨的大帽子。
於是邊花亂又教了他一招,請他以罰捐的名義上書皇上,這是為了籌備軍餉出兵梨都,畢竟連年的戰亂,已經不能用一般的常理來忖度國內的狀況。
皇上找不到駁斥的理由,只得勉強同意,讓李凌平平安安的過了一關,擇日便要發兵北上了。
皇上動不了李凌,又知道康六王跟他作對,哪裏會不氣?
於是他暗中下了道一密旨,要大內侍衛將康六王殺害,身為侍衛大統領的他當時就在旁邊,急得滿頭大汗,可是卻不敢多說一句。
還好那兩名高手鍛羽而歸,並沒有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務。
他當時沒想到事情要糟,只是奇怪皇上明知道他和康六王交好,妻子真琴公主還是六王同母的親姐姐,怎麼他要殺康六王卻不避着他?
皇上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宋大人,你的人頭重要,還是六王的?”
原來,皇上早知道一擊不成,就得有第二次、第三次,可是他一向不是個耐心的人。
之前他還猶豫着除不除康六王,現在看來若不解決,遲早養虎為患,因此他要宋思喬出手。
若失敗,那他姓宋的也不用活了。
一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滿身大汗,直恨自己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駙馬。”邊真琴拿出手絹來輕輕的為他拭汗,“唉,你別急,瞧你一身汗。有什麼事不能跟我商量,那跟我皇弟商量可好?”她那個弟弟從小就智識過人,比常人還聰明數倍,雖然現在因為貪花好色而讓人猛搖頭,但是她始終相信他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那更不行了。”宋思喬猛搖頭,“你讓我好好想想。”
總會有一個好辦法,既保全得了邊花亂,他又不會有危險。唉,他真想一走了之,真琴愛他至深,絕不會貪戀富貴。
他自己也不希罕大統領這個職位,他之所以還坐着這位子,還不是想向燕國的一品堂報家仇血恨。
以他一個人的力量,是動不了燕國的,可是如果是雲國的大軍壓境,那麼一品堂有再多高手也沒用,他要笑着看燕國滅亡,一品堂的殺手全都成為他的階下囚!
可恨的是老皇帝早逝,新皇雖有野心,卻沒手段又排擠人才,不知哪年才能將燕國納入版圖。
但只要他待着,總是有機會跟着大軍殺入燕國國都,走了,就什麼都沒了。
他又嘆了一口氣,握住了妻子的手。
他早已跟康六王示警多次,是他不聽,現在變成這樣,實在也怪不得他呀。
他不能再去給邊花亂警告了,畢竟他也有要保護的人呀。
“哈啾!”
安熙在睡夢之中覺得寒冷,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這才睡眼惺忪的醒來。
睡得迷迷糊糊的她,一時之間還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只覺得身上涼涼的。
她低頭一看——
“啊!”她大叫一聲,趕快坐起來在床上摸索着被子,七手八腳的想把自己包起來。
她真恨自己有踢棉被的習慣。
這下不就便宜了邊花亂那個色鬼了嗎?真是失策,她怎麼能夠睡着呀?
她摸來摸去,卻始終找不到昨晚纏在身上的棉被。“王八蛋!殺千刀的!”
她一想就知道被子不會長腳走掉,一定是他拿走的。
四處張望一下,房裏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看樣子邊花亂是出去了。
安熙鬆了一口氣,跳下床一看,“這王八蛋,連鞋子都給我拿走了!”
她氣得一腳往床邊踹,氣呼呼的翻箱倒櫃找衣服,可別說是衣服了,就連一塊可以遮掩的布都沒有。
“好,你就是要趕盡殺絕!”她渾身光溜溜的,雖然只有自己一個人在房裏,但還是又羞又尷尬,氣到了極點。
門明明沒上鎖她自己也知道,可是就是走不出去,要是給人撞見了,那她就不用見人了。
她不但不敢出去,還怕人家進來。“好好好,姓邊的,算你狠,算你行!”
她咬牙切齒的又亂罵了一頓,這才窩回床上去生悶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聽見一陣細微的腳步聲,跟着是她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
“小姐,我是月蝶,我給你送吃的來啦。”
安熙一聽,立刻有了個主意,對付月蝶遠比邊花亂容易,只要她一進來,她就把她敲昏,剝下她的衣服穿上,再大搖大擺的走出去。哈哈,那她就贏了。
人家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邊花亂就算聰明絕頂,也不會想到這點。
“門沒上閂,你自己進來吧。”
她高興的聲音都沒掩飾,聰明的月蝶一聽就想笑。“不行哪!小姐,王爺交代過,三天內不許任何人進稻香居一步,否則就打斷那人的腿。”
她一聽柳眉倒豎,心中燃起的一絲希望又宣告破滅。
可惡的邊花亂,真是氣死人了。
一計不成,她又生一計,揚聲道:“你不進來,怎麼給我送吃的?”她突然想到什麼,高興的說:“好好,我有辦法了,你把眼睛閉起來,就站在門口,我去拿。”
哎呀,她真是豬腦袋,怎麼沒有想到這一招呢?
月蝶就是一個很好的人證呀。
她站在門口沒進來,所以她得出去拿吃的進來,邊花亂說過只要她出得了房門一步,那就算他輸了。
她叫月蝶眼睛閉上,快速的出去拿東西再進來,她既看不到她,她也算出了房門,邊花亂不認輸都不行。
她真是太聰明了!
“閉眼睛呀?”月蝶有點遲疑的說。
“幹嘛?難道邊花亂交代你不許閉眼睛,閉了要挖你眼睛嗎?”她惱怒的說,他有這麼惡劣嗎?
“那倒是沒有。”月蝶笑了一笑,才說道:“那好吧,我閉眼睛了。”
“絕對不能睜開來喔。”她跳下床,奔到門邊,突然一愣,“一、二、三、四……”
陽光把門外的人的影子映在門窗上,月蝶一個人可以有四、五個影子嗎?“月蝶,外面有多少人?”
“也沒幾個,就是一班侍衛而已,王爺說最近府里不安寧,連李總管都叫人打傷了,所以不許我們一個人到遠點的地方。”月蝶說得正經八百,肚子裏卻笑得好痛。“這些侍衛大哥是來保護我的。”
“一班?”她大叫一聲,“那不就九個?”要死了,門口九個男人站着,她怎麼出去?
就算叫他們眼睛全閉上了,她也沒那個膽子。
“死邊花亂!你狠、你好!”她恨恨的大罵,“我不吃、我不吃,我寧願餓死了,也不吃王府里的臭飯臭菜!”
她怒火中燒,挫敗感越深,氣得將屋子裏的擺設乒乒乓乓的砸個痛快,古董花瓶被砸得粉碎,山水名畫也都扯下來亂踩。
“小姐別生氣。”月蝶嘻嘻一笑,“氣壞了王爺可捨不得啦!”
安熙一聽她這麼說,火大的抓起凳子就想往門上砸出去,但轉念一想,這門要是撞破了,倒霉的可是自己。
還是放下來,摔東西就好。
她氣呼呼的往椅子上一坐,怒吼道:“好!你去跟邊花亂說,最好他永遠都不要來,否則我一刀殺了他!”
看樣子邊花亂是交代不許任何人進屋,她想搶人家衣服穿是行不通了。
唯一會來的只有邊花亂了。
好,那她就搶他的衣服穿。
只是……她光溜溜的,怎麼搶呀?
“王爺。”月蝶含笑道:“我看小姐氣得很,連着三餐滴水未進,在這麼下去,只怕餓壞了她。”
“她脾氣這麼硬?”邊花亂放下手上的書,問道:“還有力氣罵人嗎?”
要是精神還好,那他就晚點再去,免得耳朵受罪。
“沒聽見聲音,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也不知道小姐哪來那麼多罵人的詞兒,罵了一天還不會重複,聽她的聲音似乎也不怎麼累的樣子。
“別理她,她花樣多得很。再多餓個一天也好,反正她精力十足,死不了的。”
“是嗎?我說她還是沒王爺古怪,想得出這種鬼點子。”不用綁、不用關,就把她困在房裏,一步都不敢出來。
她雖然是王府的奴婢,但事實上可是邊花亂的師妹。
她的親爹是邊花亂的授業恩師,武功之高可算是當世第一人了,只是他行事低調隱晦,只在先皇手下當一名小小的侍衛長。
當年就是因為他出手干預,所以宋思喬才沒有得手,之後先皇要邊花亂拜他為師學武,說什麼幫他留一條退路。
當時邊花亂不懂,如今想起父皇的苦心。才知道他的用意。
而她爹也因為擔心他的安危,要她到王府當婢女,以便就近關照。
邊花亂笑道:“那也只能對付她而已。”
想到她氣急敗壞,鐵定在房裏大發脾氣的樣子,他就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他越是覺得她特別,就越對她感到好奇。
越是對她感到好奇,就總是想到她。
月蝶問道:“王爺,你抓了安熙,慧賢雅敘那邊難道不會有動靜嗎?”
燕國的那群人還真把雲國人當傻子了,派了這麼多密探出來,連美人計都頻頻動用,要是沒有察覺慧賢雅敘有問題的人,一定是笨蛋。
柳葉多次夜探王府,她不是不知道,那是王爺交代了別理她,儘管讓她來去,否則她才不會客氣,也蒙面去跟她打一場,且看誰的武功高強。
“有也是這幾天的事。”邊花亂道:“我想她們一定有聯絡的法子,如果安熙遲遲沒有出面,柳葉也一定會知道有問題。”
到時候他的王府又要熱鬧了,一群人高高低低的來來去去,呵呵。
不過他可不喜歡人家來找他,應該讓別人先去找柳葉麻煩才是,宋思喬應該會挺樂意的。
“那柳葉一定會來救安熙嘍?”月蝶又問道:“要不要連她也一起抓了?”
“抓了一個柳葉也沒用。”他搖搖頭,“一品堂不是只有安熙和柳葉。”
話雖然是沒錯,但是挑了慧賢雅敘可以轉移皇上的注意力,或許他能從中得利,從容脫身。
“真是個麻煩的組織。”月蝶有些不耐的說:“像趕不走的蒼蠅。”為了救那個燕太子,他們可真是出動了不少人。
“只要燕太子在我手上一天,一品堂就不會死心的。”
他當然明白這一點,這也是皇上將燕太子交給他看守的原因之一。
“王爺……”月蝶同情的看着他,也嘆了一口氣。
皇上陷害的意味這麼濃厚,連她這個小丫頭都忍不住想替王爺抱不平。
王爺明明毫無野心,絕對威脅不了皇上的地位,皇上為什麼還要趕盡殺絕呢?
邊花亂不想讓這些事情困擾他,他既然答應了父皇的託付,就一定要儘力做到,就算已經到了如此兇險的局勢,他也要盡最後一分力。
“別說這個了。”他含笑一揮手,“幫我準備點吃的,我去看看那鬼丫頭。”
“安熙,開門!”
站在緊閉的稻香居門外,邊花亂滿臉笑容,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他只要想到那張又羞又怒的俏臉,就忍不住心情大好,就連走起路來都覺得輕快了不少。
他從來也沒這麼期待的想看一個人。
“不開、不開、不開!”她的聲音聽來帶着一些哭音,但卻仍兇巴巴的用吼的。
“你不會哭了一天吧?這麼脆弱,這樣就哭啦?還挺叫人心疼的。”
“你才會哭瞎、哭死!你姑奶奶我連一滴眼淚都不會流。”
她才沒有哭哩,她是氣到眼睛痛而已。
“不會流淚的人?這麼稀奇,我倒要見見。”
安熙大叫道:“不許你進來!”雖然她把門上了閂,但這壞傢伙隨時可以把這扇不牢靠的門踹開。
“我偏偏要進來。”他腿一抬,砰的一聲踹了下去。
門一開,呼的一團黑呼呼的東西迎面飛來,邊花亂閃身避開,手一揚,一件黑色的大斗篷凌空飛高,然後緩緩的落下,將安熙從頭罩住了。
她微微一愣,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丟了這件斗篷過來,但還是把握機會,趕緊抓住了斗篷遮身,露出一個頭來,急步的往外沖。
他手一伸,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一帶跌進自己懷裏,右手往她膝窩一抄,就將她橫抱起來,縱身一躍出了房門。
“你幹什麼!”安熙怒道:“你說不攔我的!”
她反應也真迅速,斗篷罩下來立刻往外沖,但還是快不過邊花亂。
“我沒攔你,我只是抱着你。”他笑嘻嘻的湊在她頰邊一聞,說道:“關了一天,怎麼還是這麼香哩?”
“香你的頭,快放開我!”她用力在他手臂上一扭,“我出了稻香居,我贏了,快把解藥拿來,放我走。”
這個笨蛋傻瓜活該,白白送她一件斗篷,讓她贏了這個賭注。
“你什麼時候贏了?”他不解的問。
“哈,你瞧瞧這是哪裏?還想賴呢,你說只要我出得了稻香居一步,就算我贏。你自己看,我出了不只一步了。”她得意揚揚的說,被關了一整天的怒氣因為這偉大的勝利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沒看見你出了一步。事實上,你連一步都沒走出來。”他提醒她,“我抱着你,你怎麼走這一步?”
她瞪他,良久才罵,“你跟我取這個巧。”
“不然呢?”他哈哈一笑,一手扯開斗篷,另一手將她身子往房內一送。
安熙還以為自己會摔個狗吃屎,誰知道卻是安穩的落到了床上。
砰的一聲,門又關上,她氣惱的大吼,“你什麼玩意!特地來耍我的呀!你去死啦!”
邊花亂隔着門道:“快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再罵,哈哈。”
她聽見他的笑聲遠去,又憤憤的罵了幾句,這時候天色已黑,沒點燈的屋裏暗成一片。
她從柜子裏找出打火石來,點亮了桌上的油燈,又是微微一愣。
難怪她一直覺得屋裏有食物的香氣,原來桌上居然放着一個食籃,她揭開蓋子一看。
裏面裝了又香又熱的食物,看得一天未進食的她垂涎欲滴、食指大動。
“動作倒快。”
他踹門、丟衣、放食物、抱人,只在轉瞬間就完成,動作真是敏捷異常,而且難得的是她絲毫沒有發覺到。
安熙拿了幾張椅子將門擋住,然後對着那籃食物發獃。
他特地給她送來的嗎?
他不想占她便宜,所以才先給她斗篷嗎?
她突然覺得一陣莫名的感動,這個王八蛋雖然壞,但也有好心的時候嘛!
不對、不對,這招叫欲擒故縱,八成是想騙她自動獻身,她才不上當呢。
安熙想清楚這點之後,她才抓起筷子,趕緊填飽餓扁的肚子。
“小姐。”月蝶在門外說道:“王爺說了,晚上冷,怕你着涼了,所以晚上會過來陪你。”
她突然出聲說話,把正專心吃飯的安熙嚇了一跳,差點沒給滿嘴的飯萊噎到。“咳咳咳……不用他假好心!”
“嘻嘻。”月蝶輕笑着,“小姐,你別這麼固執,王爺待你可真是好,我從沒看過他這麼關心過誰。”
又怕人家氣了、惱了,又怕人家餓了、渴了,現在又怕人家着涼了。
“不……”她正想叫他帶着他的不安好心去死時,突然想到,這傢伙愛當假君子,一定不會瞧她身體,所以會先讓她遮身子他才會進來,這樣她就可以走出稻香居,就算他使剛剛那種賤招妨礙她,她也能趁他睡着的時候穿了衣服溜之大吉。
“好好好!你叫王爺快點來。”她立刻催促月蝶,“他剛走沒多久,你趕緊把他追回來。”
“王爺出門了。”月蝶笑道:“他到慧賢雅敘去,晚點才會回來了,所以王爺要我過來跟小姐說,累了就先睡,不用等他,總之他會回來陪你。”
“呸呸呸,誰要等他?臭美!”安熙罵道:“他去慧賢雅敘幹嘛?”
她自己都沒察覺這話酸溜溜的,頗有不悅的成份。
月蝶沒說話,一個陌生的聲音冷淡的接了口——
“男人到慧賢雅敘還能做什麼?你不也是那裏來的,說這種話不是明知故問嗎?”
站在門外的正是芙蓉,她原本就打算要見見這個讓王爺破例的安熙,但等了這幾天,居然遲遲不見她來向她問好,心中一股火氣湧上。
但礙於自己的身份她隱忍不發,可是這幾天聽下人說起王爺對安熙的反常,有的還用到一往情深這字眼,讓芙蓉覺得無法可忍,而親自前來見見這個情敵。
“月蝶,誰在外面說話?”安熙一邊吃一邊含胡的問。
“連我是誰都不知道?”芙蓉不悅的說:“月蝶,你可真會伺候人,連規矩都不用說了。”進她的地盤不拜碼頭就算了,居然連誰是老大都不打聽。
“小姐,芙蓉小姐是皇上賜給王爺的女官,平常負責照料王爺的起居,其他一概不管的。”月蝶表面上是回答安熙,但言下之意卻是對芙蓉說,你管管王爺吃喝拉撒就好,其他可不干你的事。女官?那是幹嘛的?
安熙微微皺眉,皇上沒事幹嘛派個女官來照顧邊花亂?他又不是三歲小孩,難道還要餵奶嗎?
她這麼一想,忍不住哈哈一笑。
芙蓉聽見了她的笑聲,柳眉皺得更緊了,“笑什麼!月蝶,還不讓開,擋着做什麼?”
“芙蓉小姐。”月蝶看她神色不善,連忙道:“王爺說不許任何人進去的。”“別管他說什麼,快進來吧。”安熙抹抹嘴,吹滅了燈,抓起一張凳子興高采烈的說:“歡迎歡迎。”
“芙蓉小姐。”月蝶說道:“請不要為難我。”
她這一進去,鐵定是幫安熙送衣服進去的,那是扯了王爺的後腿,他會不高興的。
芙蓉哼道:“我又不會對她怎麼樣,只是想看看她,這樣也不許嗎?”原來是真的,王爺把人藏進自己的屋子,而且還不許任何人靠近,這是為什麼?當真寶貝到這種地步嗎?
她雖然吃醋,但也不會做出有損自己身份的事來。
“芙蓉小姐,你還是不要進去比較好。”她雖然身有武功,但是王爺說過這是他和安熙的賭注,不許任何人插手的。
“你讓開。”芙蓉將她輕輕一推,伸手推門居然應聲而開,只見裏面黑漆漆的一片。
她跨過門檻,突然聽見咚的一聲,她只覺得後腦一陣劇痛,就軟綿綿的往地上一癱昏了過去。
“哈哈哈!”安熙快樂的脫下她的外衣和單衣,將就着穿,神清氣爽的踏出稻香居。
她把手背在身後,邁開腳步在院子裏晃,仰天大笑,“我出來了,不只一步,是兩步、三步、四步……哈哈哈……”
月蝶抿着嘴笑,同情的看着昏在門邊的芙蓉,輕聲道:“我剛剛跟你說過啦,你偏不聽。”
“好,我要走了。”安熙猛然想到,得趕快去跟師姐示警。“你家王爺說過,只要我出得了稻香居,去留都隨我。”
“是。”月蝶含笑點頭,“王爺說過,不許任何人阻止小姐出府。”
“那我走嘍。”她原本還怕無法輕易脫身,沒想到這麼簡單。看樣子她的來歷只有邊花亂知道,府里的人是一概不知。
她匆匆忙忙奔出王府,朝慧賢雅敘狂奔,可惜的是她功力全失,否則也不用跑得這麼辛苦。
不過師姐一定能幫她的,不過是化功散而已嘛,誰會拿它沒辦法!
安熙回頭看着月光下的康六王府,心裏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難過,卻說不上來那是為什麼。
只要想到兩邊敵對的立場時,她就有些沒精神。
再見面時,就是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