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資本主義浪潮席捲世界自由地區之後,每個人都能開始以自己的方法賺錢、存錢。汶萊國王可以每天心滿意足的看着自己的油井像噴出黃金般泉涌不止,自然也有類似比爾蓋茲集眾人之力架構起虛擬世界,創造無限商機的天才,但是很多聰明的有錢人,他們是極力避免被富士比雜誌的世界富豪排行榜所點名的。
在台灣,除了幾位躍於排行榜上的名人之外,誰才有資格為“有錢人”三個字重下定義?
如果趙有庭和他的豐邦集團敢在上帝的面前堅持不舉手承認,那麼很多自以為實力雄厚的大財團負責人,恐怕也只有乖乖地跟着把手放下了。
豐邦集團深諳樹大招風的道理,打從上一代建立之初,就處心積慮將旗下財產均勻融入世界各重要經濟大國的產業精髓中,並且自行培養了近百位超級精算師嚴密處理各項資產流動與投資事宜,表面上看來各不相干,實則掌握數個國家的經濟動脈,只要一抽身,立刻會讓該國股、匯市震蕩不已。
豐邦集團旗下兩百多項企業無時無刻都維持着最完美的運作,就像是大腦與複雜神經綿密交織成的網路,而命令的中樞正握在台灣的趙有庭手上。
不過,任何事情的代價都是相對的,趙有庭在三十年之間將父親所創的事業架構神不知鬼不覺地擴充成三倍有餘,當然得付出相對的代價——他曾略帶誇張的形容,自己在二十五歲之後,待在飛機上的時間就比待在地球表面要多了。
另一項令他深覺可惜的事,就是他已年過五十,縱使有極為精明幹練的妻子在他身邊幫忙,膝下卻仍然沒有兒子來繼承他的事業,一連生了四個女兒,雖然血統優良,但是總不能過度期待,因為在他的觀念里,女兒將來終究是別人的。
或許一切都是命,趙有庭夫妻倆每當想起早年作的一項錯誤決定,就不由得嘆聲連連,只是他們的嘆息從不曾讓四個可愛的女兒聽到,免得她們心裏產生芥蒂,態度正如同夫妻倆平日低調行事的風格。
而回頭想想,自己為龐大事業忙碌不堪,所相對失去照顧子女的基本關心,已經讓他們慚愧不已了,兩人哪還會嫌孩子們沒有一個是男兒身呢?
趙有庭近來頗有高處不勝寒、自己已經站在世界頂端的倦息感覺,接下來若是只為了和少數競爭者爭排名,玩弄無聊的數字競賽遊戲,他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達到巔峰的感覺讓他萌生退休之意。
對他百依百順的妻子全力支持他的想法,他們得開始找點時間,為四個女兒將來的婆家作打算了。
有錢人不一定非住在豪宅不可,但是該享受的,他們不會虧待自己。
趙家四千金有個共同喜好,她們無論個人作息如何,都會極有默契地在同一時間共進早餐,那是她們全家唯一能“勉強算是”相處在一起聊聊天的時光。
溫暖的陽光透過寬大的雕花落地窗,優雅地鋪陳在整張十八世紀長方形胡桃木桌上,襯着正統的蘇格蘭呢針織桌中的微刺質感,一整桌經由專人擦亮的銀器擺飾益發顯得更加高雅,其上盛裝的早餐也就更具風味,令人食指大動了。
另一面背光的大牆上,除了一隻古老的英國時鐘,還裝有大型的螢幕和擴音設備,那是趙有庭夫婦為了彌補不能和女兒們共進餐的遺憾而設置的。
約莫每天的這個時候,他們都會使用私人衛星通訊頻道,讓自己的影像和聲音仍然留在家中和女兒們交換一些意見,或是閑聊,這是他們每天親子交流最方便的管道。。
老三趙貝茹,最喜歡做家事的女孩,照例最早進入餐廳,跟着僕人一起擦擦弄弄,是家中最和善且受下人票選最受歡迎的趙家千金,她哼着曲調,待事情做好后逕自在餐廳的鋼琴前坐下,隨手流泄着德彪西輕快而柔暢的閑情旋律,作為招呼所有人出來用餐的代替鈴聲。
果然,彈不到三分鐘,美妙的音樂就將其他幾個姊妹都吸引到各自固定的座位上了。
老大趙妤貞依例抱了一堆資料夾和重要文件進餐廳,或許是年紀最大的關係,她順理成章地接下一部分趙有庭在台灣本地的繁忙業務,雖然只是一部分,但堅持親自打理已經夠讓她喘不過氣來了,加上三個妹妹都要她分心照顧,對於手上較為重要的文件,她甚至只敢在早上頭腦清醒的時候作處理,免得出錯,所以她雖然承襲了母親的美貌,卻始終黛眉深鎖,不常展露笑容,讓不認識的人望而生畏。
姊妹們對大姊的怪癖當然不以為意,但是看在心裏總覺得讓她承擔一切實在不忍,所以每個人都盡量不製造麻煩,三個妹妹幾乎毫無富家千金驕縱的習氣,讓趙妤貞放心不少。
“大姊、三姊早。”
兩人循聲望去,最小的妹妹趙婷芳穿着連身洋裝,打扮整齊的進來了。
趙婷芳是家中最有氣質和品味的女兒,即使是自家姊妹,大家也不記得曾見過這個看了二十年的老么在行為舉止上有任何失禮或不當之處,她總是行為合宜,流露的高貴氣質彷彿她是生長在帝王之家,總有一天要繼承女王寶座似的隨時作準備,她在藝術上的品味和成就遠超過一般人,待人卻謙和有禮,很自然的讓和她相處的人以認識她為榮。
她是家中眾人最鍾愛的寶貝,註定要站在聚光燈下的女主角。
趙婷芳入座之後,略感詫異地問道:“莫非二姊昨夜又在趕稿了?怎麼還不見她出來用餐呢?”
“來了、來了!哦——”趙君吟穿着睡衣,一邊打哈欠一邊以十指試圖將頭上的雜亂青絲梳得順一些,無奈這一大把亂糟糟的“秀髮”根本不聽她的話,全都睡眠不足似的,橫七豎八地躺在她的頭皮上,到最後她只好無奈地放棄整理,反正對她來說,這般狼狽地出現在姊妹們面前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真不懂,這麼拚命寫劇本有什麼好處?如果沒有導演看中等於一堆廢紙。”
趙妤貞沒好氣地說趙君吟一句,她連頭也不抬,透過鼻樑上的眼鏡努力審視着手上的文件,口氣卻完全像是姊代母職,以教訓的口吻關心妹妹。
“自然有人會慧眼識英雄的!”趙君吟不敢頂撞大姊,只好伸伸舌頭,小聲地回一句。
“好啦!吃飯時別討論這個,會消化不良的。”趙貝茹眼見情況不對,趕緊插句話打打圓場,她知道二姊和大姊和她私交都不錯,都知道她最聽不得的就是別人吵架,應該會各自退讓一步。
果然,兩人一見到她開口便各自收兵,把心思放在今天的菜色上了。
所有人到齊,各自打了招呼,便開始了一天中最溫馨的時光。
今天趙有庭夫婦正在歐洲飛往南美的私人客機上,兩夫婦簡單的交代幾句便收了線,把時間交給幾個姊妹們自己聯絡感情。
“月底到了,你們可以各自提出這一季的願望。”趙妤貞忽然想到似的提出來,她摘下頗具復古風味的眼鏡,揉揉兩邊的太陽穴,反省自己為何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原來趙有庭為了防止女兒們養成恣意花錢的壞習慣,是故平常對她們的大筆支出限制頗多,一年只答應她們許四個合理的願望,讓她們和常人的差距減少。
除了趙妤貞自己之外,其他幾個對於許願的事莫不滿心期待,就像普通家庭的女孩子一般。
聽到大姊提起,思慮快捷的趙君吟立刻提出要求,“大姊,我想申請一筆錢出資請人將我寫的劇本拍成電影,你覺得如何?”
“多少錢?”趙妤貞輕蹙娥眉,她覺得大妹實在有點不切實際。
“先拿個一億吧!荷里活那邊好像至少都是這個水準。”趙君吟抓抓頭,她不是很確定。
“億你個頭!”趙妤貞忍不住罵她一句,她很少出現這種口氣,“等到電影完成,你是不是又要我花錢找觀眾來看你的電影?”
這話說得趙君吟一愣。
“我不是反對你從事創作,但你不能本末倒置,要別人遷就你的作品啊!”趙妤貞耐心教她,“你應該花比別人更多的時間推銷自己的成果,而非成天躲在家裏胡思亂想,然後要求家裏拿一億來幫你胡搞瞎搞。”
趙君吟心想也對,便不再說下去,算是放棄機會了。
相較起來,么妹趙婷芳的手腕就高明得多,“大姊,下學期我要到法國念藝術學院,可是沒有方便的住所,我最近看中一間十九世紀的古堡,四周還有大片的葡萄園,那種寧靜雅緻的環境一定可以激發不少藝術方面的靈感,麻煩你幫我買下來好不好?”
趙婷芳所提的古堡,在法國時價至少超過兩億,但是趙妤貞卻連問都沒問就答應了,“我會交代下去,最慢後天它就會歸到你的名下。”
趙妤貞做事從不拖泥帶水,但是她瞧了趙君吟一眼,仍然擔心趙君吟會對於不公平待遇感到不平衡。
但是趙君吟卻像個沒事人一般,反而關心起一直不說話的趙貝茹,“喂!貝茹,你呢?難道你沒有想要的東西嗎?別害羞得不敢開口啊!”
只見趙貝茹支支吾吾地說:“我……我只想要有一台新的三角鋼琴就好了,它若能擺在起居室,感覺一定很好。”
她沒別的嗜好,就愛搜集名家的鋼琴作品。
“這個簡單。”趙妤貞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回頭把型號告訴我,下午就會擺在它該在的地方了。”
聽完不太難完成的心愿之後,趙妤貞才輕鬆不少,但是趙君吟卻丟給她一個新問題,“那你呢?大姊,難道你沒有任何願望?”
趙妤貞一時傻在餐桌旁,不知要怎麼回答她。
“我都二十六歲了,不像你們成天都有稀奇古怪的願望。”趙妤貞自忖平時父親對她比較放心,並不十分限制她的花用,所以面對妹妹的問題,她反倒覺得答不上來。
“你可以許願要求老爸賜給你一門婚事啊!”趙君吟舉例,“平時你為家裏付出的時間實在太多了,連交個男朋友的時間都沒有,小心將來會變成老處女哦!”
“二姊,你怎麼這樣說啊!”趙貝茹漲紅着臉制止趙君吟說下去,雖然趙君吟不是在說她,但是天性純真、臉皮又薄的她聽了照樣受不了,“大姊自己會有打算的。”
趙妤貞本人倒是冷靜的將眼鏡戴上,瞬間又恢復成無敵鐵金剛的模樣,她很清楚這個令她時常頭痛的大妹其實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典型,說她是處女,難道大妹自己不是嗎?她光是看大妹不甚成熟的青澀作品就知道了。
“貝茹說得好,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趙君吟受到夾攻,立刻轉頭尋找戰友,“小妹,你來評評理,我這是幫大姊的忙,卻被她們把好心當成驢肝肺,這公平嗎?”
趙婷芳很少和姊姊們鬧成一團,她也無心插手三個人之間的無聊爭執,不過今天她倒是破例開了口。
“放心吧!二姊,大姊她又不是性冷感,有好機會她不會放過的。”
趙妤貞和趙貝茹聽得傻了眼,趙君吟卻忍不住鼓掌大笑,“說得好!”
餐桌上的氣氛頓時因此活絡起來,每個人都感受到親情真是人生最美好的一面,希望此情此景能在趙家永遠延續下去。
頭一次,趙妤貞感覺到依次小她兩歲的妹妹們一個個長大了,開始能自己照顧自己,或許她真該如大妹所講的,試着當一個正常的普通女孩子,享受戀愛的滋味才對。
只是對象呢?回首之前的感情生活,幾乎是一片空白,她該怎麼開始呢?總不能向妹妹們請教吧?
趙妤貞又開始傷腦筋了。
不尋常的專線電話鈴聲響起,讓趙妤貞沒來由得打從心底浮起冷顫,她遲疑着接起辦公桌上的電話,“喂!”
她立刻認出對方是父親在美國最信賴的證券經營委託人,也是他們家私交甚篤的好朋友尼爾,但是他接下來急着說出的消息卻說她全身僵直,血液也幾乎像是在血管中凝住般愕然。
“很對不起,尼爾叔叔必須告訴你壞消息,你父母的私人飛機在一個小時前失事墜毀,經過證實,飛機在空中就爆炸了,他們倆無一生還……”尼爾顯然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因為飛機墜毀的地點在美國外海,而他認為有必要讓這幾個姊妹立刻知道。
“老天!這怎麼可能……”趙妤貞努力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但是潛意識實在無法立刻接受這個事實,所以她不斷喃喃自語。
“這都要怪有庭他對事業太過投入,每天都坐飛機,而且全年無休,久了難保不會出事。”尼爾以為她在和他說話,所以惋惜的發表意見。
趙妤貞聽了不由得火上心頭,“要不是他拼了命的每天當空中飛人,你會有這麼多錢可以賺嗎?”
電話彼端的尼爾一愣,他知道她是氣急攻心,悲苦的心情無處發泄,所以即使他本意並非是風涼話,也忍着任她發脾氣。
至於趙妤貞,父母雙亡的意外雖然對她打擊甚大,但是趙有庭平時對她危機處理訓練的嚴格要求卻在此時產生了作用,她崩潰了幾秒鐘,失去的理智就再度回籠,立刻向尼爾道歉。
“真對不起,尼爾叔叔,我失態了,請你原諒。”她強忍心中悲痛,拭去眼角的淚水,她知道這不是哭的時候。
“沒關係,我能體諒。”尼爾不勝感慨,“身為一個女孩子,能如此冷靜已經算是不簡單了。”
“我現在心情很亂,能否請教你應對之道?”趙妤貞知道以父親的身份和地位,一旦去世必定會引起某種程度的影響,好壞則不一定。
“這確實很複雜。”以尼爾四十幾歲的豐富經驗而言,連他在面對趙有庭名下的龐大財產時都有無從下手之慨,豐邦集團雖是控制的中樞,但在名義上卻只是整個大組織中的小單元,首腦一去世,要如何取得原來的控制權也是一項問題。
思及複雜處,連他這個曾經在美國總統和其他政要處理過金融投資事宜的老手都感到頭暈腦脹,心煩意亂。
不過即使如此,尼爾也沒有忘記兩件最基本的事,“細節我們可以再討論,但是你必須先和其他幾位千金趕來美國處理父母的後事,我認為這件事愈少人知道愈好,免得引起軒然大波,所以我這邊已經將意外事件蓋住了,就怕蓋不久。”
趙妤貞思緒仍然紊亂,她甚至必須拿筆記下他所講的。
“再者,你得找出你父親最信任並立有遺屬寄存的律師,先看看他有什麼要交代的。”尼爾囑咐着。
“我明白了,謝謝你。”她掛了電話,頹然往後靠向辦公椅背。
還好她認識父親最信任的律師,這要歸功於她對父親整個事業體有大致了解並參與的機會。
“我該怎麼對她們說才好?”趙妤貞雙手環抱着自己,縮往本就略顯寬闊的辦公椅中,想把胸中充塞的孤獨感隨着一口氣全數擠出自己的身體,但她知道這個動作毫無意義,不過是徒然增加無力感罷了。
不知怎麼的,她發現不過十分鐘,自己竟然沒有想像中那麼傷心,她怔愣的望向玻璃帷幕外的浩浩藍天,倏然明白身上所流的血液是父親給的,不管環境多麼險惡,對趙家人而言,絕對不會有屈服之類的字眼出現,爺爺、父親都以一雙手撐起整個豐邦集團,她也一定可以。
不但可以,而且必須!
想到這裏,強烈的使命感立刻取代了原有的虛弱情緒,趙妤貞憶起自己從小到大都和別人與眾不同,當別的女孩在享受青春時,她卻必須學習處理複雜的會計,沒有玩樂,假期屈指可數,別人都當她是怪物,她自己卻並非完全不能接受。
“或許,我就是註定和爸爸一樣,有着必須全心投入事業的宿命吧!”她自我解嘲,凄涼的下決心將屬於女人的所有希望全數切斷,她知道自己從今以後,再也沒有機會過正常女人的日子了。
美國洛杉磯刻意保持低調的喪禮,在趙有庭夫婦生前最喜歡的一處美西落機山脈景點舉行,由於遺體無法尋獲,只能以簡單隆重的儀式進行,現場人數不多,但是全都是趙家的親朋好友,現場氣氛哀戚。
即使事前約好不哭,幾個姊妹們仍然無法在眾人面前止住淚水,個個瘋狂的上前擁住空棺,哭得死去活來,讓人見了不禁為之鼻酸。
其中趙貝茹的身體最差,一口氣喘不過來,當場休克在眾人眼前。
趙妤貞始終寒着臉,沒有人知道為何父母大葬之日,面覆黑紗的她竟然無動於衷,絲毫不見哀慟之意,其實她的淚水早就流幹了,無法再擠出任何一滴。
“氧氣罩。”趙妤貞冷靜的揮手叫救護人員過來,事前她就已經做好所有準備,一旁的救護車裏有全套的醫療設備和一名醫師,就是怕今天會出意外。
對她而言,除了這幾個相依為命的姊妹之外,沒有任何事更加重要。
趙妤貞絕不容許任何一個妹妹出事。
看着她的冷靜處事,在場的親友都不得不佩服趙有庭調教出一流的接班人,再也毋需擔心些什麼了。
一個高大的年輕棕發男子向她致意,“妤貞,對於你父親發生的事,我感到萬分遺憾,希望你除了照顧幾個妹妹之外,也不要疏忽了對自己的關心。”
趙妤貞心頭一震,有些吃力的仰起頭看向他,這些日子以來有太多人向她禮貌性的致意了,但是真正在言詞中對她還有細心關懷之意的卻是頭一道。
“費南度,你真體貼,謝謝你的問候。”她望向高大英挺、臉部線條明顯,刻畫著智慧爽朗而又帶着黝黑健康膚色的男子,費南度是趙有庭在南美洲經營畜牧業全權委託的代理人,既年輕又出眾,和趙家姊妹算是舊識。
“強撐必然會讓你提早倒下,反而得不償失,別忽略我的忠告。”費南度露出兩排健康潔白的牙齒,除了微笑之外,還給她堅定有力的一擁,讓她有種安心的感覺。
趙妤貞自忖若非在這種場合,任何女人恐怕都會因此而心跳加速的。
她點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勸告,但她就是無法放鬆自己,任誰都看得出來。
費南度看她這副模樣,無可奈何的嘆一口氣,“唉!你和當年參加夏令營的時候一樣,仍然倔強得令人害怕。”
她當然知道他意有所指,在八年前,趙有庭曾經為了讓年紀還輕的趙妤貞有接觸整個事業體系中重要人物的機會,特意舉辦了夏令營讓她參加,費南度當時是他培養的儲備經營者之一,所以也在夏令營之列。
哪知當時充滿活力的費南度對她一見鍾情,整個夏天都死黏着她不放,正因為沒有任何人知道她是趙有庭的女兒,他那種絕無心機的戀慕才益發顯得珍貴,讓她對他印象深刻。
不過畢竟兩地民情風俗不同,費南度當年作風之開放,反而嚇到了趙妤貞,所以她始終沒有接受他的追求,甚至為了他偷親她一下,氣得當場賞他一巴掌,讓他落荒而逃。
但再怎麼說,費南度在她的心裏仍是值得信任的人。
“我不得不如此。”她也很誠實。
“如果肩膀承擔不住了,別忘了來找我。”他意味深長的瞅了她一眼,眼光中充滿深情,“我和你的交情不是一、兩天了。”
自從知道她是總裁的女兒之後,他謹守本分的和她保持着距離,免得徒生困擾,直至今日他才說這些話,他對她真的仍有情意。
“我懂。”趙妤貞壓抑着心中湧起的激動,借口去看剛剛蘇醒的趙貝茹,留下獨自嘆息的費南度。
喪禮過後,四姊妹依行程表前往律師事務所,聽取父親的遺囑。
負責為趙有庭執行並宣讀遺囑的是美國律師丹尼爾,又由於各地區財產法規定的不同,所以共有五個主要國家的律師代表協同處理趙有庭的財產。
“請節哀順變,你們的父親是個很有智慧的人,他在很早之前就將身後事盤算好了,所以不會引起爭執。”丹尼爾職業化的提醒她們。
“你不了解我們姊妹之間的感情,即使父親一塊錢都沒有留給我們,也不會有所謂的爭執出現在我們之間!”沉不住氣的趙君吟不滿他的暗示,好像財產分配不均就會引起爭吵似的,把她們都看做是唯利是圖的人。
看著錶情團結一致的趙家姊妹,丹尼爾這個無法揣摩她們心態的外國人,只好尷尬的以輕咳帶過,趕緊進入主題,“趙先生一年修改遺囑兩次,所以就時效而言,毋需懷疑其適用性。”
他的說法既專業又不容推翻,充分顯示出趙有庭挑中他的眼光。
看着趙家姊妹同意的點了頭,丹尼爾更具信心的說下去,“關於遺產的數量及項目,自然有專業的精算師會替你們核算,這不歸我管,趙先生的分工是很細的。”
言下之意,即是他也不知道趙有庭名下財產的精確數字。
“真正的問題在於你們對遺產的控制權和繼承權……”
“全數交由大姊處理就可以了。”趙君吟插嘴,她有點受不了丹尼爾公式化的口吻,故而提出建議。
此話一出,立刻獲得其他兩個妹妹的同意,趙貝茹生性不愛管商業經營的事,兼之沒有事業野心,所以當場附和,至於小妹趙婷芳則還是個學生,當然明白事業交給專業經理人經營才是上策,更不會反對,提出意見的趙君吟對於大姊相當信任,所以眾人意見一致,不想讓趙妤貞推辭。
丹尼爾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有錢人家的第二代,哪個不是趁此機會爭得頭破血流,以期分到更多好處?趙家姊妹的態度讓他大感意外,有着說不出的感動。
“既然如此,事情便很簡單了。”丹尼爾回頭和其他四個律師略作商量,確定並無遺漏之後對她們宣佈,“現在只要通過趙先生設下的最後程序,所有的子女在一份文件上共同簽名,你們便可以直接繼承趙先生對事業體的控制權了。”
他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裏面是趙有庭夫婦努力了一輩子的成果。
趙君吟感慨的說:“真虧爸爸細心,如果他在事前沒有將這些準備好,我們真不知會落得什麼下場。”
“倘若無法完成繼承的手續,在一定的期限過後,他在各國的財產將會因為名目上的安排,順理成章的被各國政府所接收。”丹尼爾有充分告知她們的義務,“只要共同簽名少了一個人,繼承便無法生效。
“對了。”他突然想起,“簽名欄上有五個空格,你們唯一的兄弟呢?為什麼沒有見到他的人?”
“什麼?我們還有一個兄弟?”趙君吟激動得大叫。
趙妤貞不發一語,臉色卻轉為慘白,既然連她都不知道父母親還有一個兒子,妹妹們當然也不可能知道了。
“爸爸他總不會連自己兒子的姓名都沒有留下吧?”趙婷芳憂心忡忡的問道。
丹尼爾還沒會意過來,他搖搖頭,“名字不重要,否則你們改了名字豈不是立刻失去繼承權?公定的確認方式是測試DNA,只要血流相同,根本不會有爭議。”
趙妤貞等人一聽,心裏馬上涼了半截——人海茫茫,她們要上哪兒去翻出一個從未謀面的弟弟啊?
三個妹妹不知所措的看向她,這時只能依靠她了。
問題是趙妤貞心裏也是一片茫然,她無力的仰起頭,“爸爸啊!這次你和媽媽開的玩笑未免太殘忍了吧!”
對於父親的疏失,她這個做子女的又能說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