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刻意從演講席上早退的趙婷芳,選擇對夏萊爾眼不見為凈。

他在台上的態度愈是從容,論點愈是精闢獨到,她心頭的那把莫名火就燒得愈旺,坐立難安。

她發誓,等他回家,非要他對這一切解釋清楚不可。

演講結束,避開要求籤名人潮的夏萊爾,倉皇而逃的程度只能以狼狽來形容,他很清楚湧向他的人多半都不是對他費心準備的演講內容有興趣,而是他本人。

「真是盛名之累啊!」夏萊爾邊嘟噥着邊從講台後方溜走。

不過,他要擔心的還不只是這些,因為他看見了趙婷芳的慍怒表情。

「那個小女人一定是因為我不理她而生氣了。」他直覺的喃喃猜道,「但是現場的女性觀眾實在太多,我不能讓她因而成為眾人的箭靶啊!」

好不容易遮遮掩掩的回到家,夏萊爾累得只想重施故技,悄悄的溜上樓休息,但還是被刻意等他的趙婷芳逮個正着。

「你這個大騙子!」趙婷芳雙手抱胸,一副標準的晚娘臉,「為什麼全世界都知道你是誰,而我卻仍然被你蒙在鼓裏?」

她的語氣中有着理所當然的憤怒。

夏萊爾本來在會場就已經飽受醫學界友人的「嘲笑」,戲說他在醫學上的成就都因為他那張明星臉而被遮掩得光芒盡失,原本耗費心力準備的演講稿,也在會場座位被多數外行人佔據的情況下,演變成鴨子聽雷的可笑結果,他光是看到台下女性群眾一臉幸福陶醉的表情,就已經禁不住心情低落,再聽到她對他的怨言相向,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

「除了保持沉默,我不記得自己對你撒過什麼謊。」他的語調冷硬,表情定格在極端僵硬中,「如果你覺得受到欺騙,不過是因為比起你那一群無聊的同學,太慢知道一項流行的訊息而感到尷尬罷了。」

他的語鋒明顯尖銳起來,但仍聽得出稍有節制,至少同樣身為委屈的受害者,他沒有選擇大吼大叫。

趙婷芳一怔,自從她搬進來到現在,除了兩人見面的第一天,面對他如此的露骨諷刺還是首開先例。

她知道他的口才反應絕對無人能敵,但是毫不留情的「提醒」卻讓她着實不知所措,趙婷芳愕然發現自己變得比平常遲鈍,原因竟是她下意識的認為夏萊爾必然會讓她。

問題是人家憑什麼要讓她?她又憑什麼這樣以為?

夏萊爾句句實言,為了避免一些無謂的眼光,他本來就有權力決定對他的某些身分保持沉默,但這並不代表欺騙啊!可是她的憤怒卻延燒得如此自然,以至於當他潑出一桶冷水時,她不僅熄火,連帶大腦也尷尬的當機了。

「我的同學……並不是每個都這麼……無聊的。」她沒想到自己也有把一句簡單的敘述分成三次才能說完的時候。

瞧着她氣勢頓失,夏萊爾的心不禁抽搐了一下,無端緊縮起來,他很清楚自己合理的駁斥當場贏得勝利,但是,他為何卻又尋不到絲毫快感?

嘆口長氣,他瞼上的線條和緩不少,語調卻變得無奈,「很抱歉對你發脾氣,我顯然是太累了,直到今天我才發現平時看似無礙的仰慕者,在緊要關頭能產生的破壞力。」

他一臉後悔,「我的專業演講竟變成評頭論足、竊竊私語的舞台秀,看了就讓人傷心,你的光臨讓我更加煩亂,差點不知如何是好。」

夏萊爾略過為了保護她而故意不打招呼一節不提,但是在趙婷芳聽來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她的臉色隨即一沉,「是哦!原來在你的眼裏,我就像是透明的空氣,巴不得視而不見,說不定你的心裏還祈禱着我會因為眼花而認錯人,沒發現受到女性瘋狂喜愛的頭號帥哥正好是自己的樓友,如此就可以避過一場糾纏了。」

不管怎麼說,她就是在乎自己受到刻意冷落這件事,直覺告訴她夏萊爾的用意正是如此。

「這不是我的想法。」他耐心辯駁。

「不要緊,我很能體諒。」趙婷芳打斷他,先前的怨氣一擁而上,「但是我必需向你更正,免得被你認為我也像那些花痴一樣,同樣對你陷入不可自拔的迷戀中。」

盯着她高抬的下巴和微微噘起、恍如宣示的唇,夏萊爾不由得被激起一種挑戰的興味,本來他沒想過這些,現在卻希望清楚的知道她真能如她所說的那樣嗎?

「哦——」他故作懷疑的尾音不着痕迹的拖得極長,像極了裝上餌的釣線。

「或許像海倫娜這般空有外表的女人會願意被你當成寶,以其他女性射來的怨妒眼光為享受,但是我可是抵死都不會做這種事。」她故意撇開目光不願對上夏萊爾眼中的閃爍,加重了口氣,「在我眼裏,你不過是一隻鬈毛猩猩,而且只有我知道你的壞習慣。」

「什麼壞習慣?」夏萊爾發愣,他竟然想不起來自己有什麼把柄落到她手上。

「就是你那些數不清的女明友啊!」趙婷芳示意他別想裝傻,「中國人說不可腳踏兩條船,你不僅違規,而且還嚴重得很!我猜這一點連海倫娜也不知道吧!」

「她是不知道。」夏萊爾不禁發噱,他回答得很「老實」,因為根本沒這回事。

「果然——」趙婷芳得到證實,口氣卻也泄漏出明顯的失望。

原來他從裏到外,真的是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看他受到質問時一瞼的理所當然,甚至毫不掩飾,趙婷芳覺得自己不漏痕迹的迂迴戰術根本是白用了,那使她覺得自己看起來像是個白痴。

「現在你更加認識我了。」夏萊爾輕易解讀出她心思的微妙變化,表情卻仍然淡漠,他相信這是聰明的作法,「而我也知道你和海倫娜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典型,不會在和我獨處的時候老是提到床和枕頭。」

「哼!知道就好。」趙婷芳一想到這句話背後的意義,就不禁瞼紅,但是她仍然驕傲的抬起下巴。

「那我就放心了。」夏萊爾彷彿在自言自語,「以後睡覺可以不必鎖門,遇到火災時比較容易逃生……」

「什麼?原來你一直提防着我半夜時會自動爬上你的床?」她這回真的生氣了,她不知道自己給人的感覺如此輕浮,「好,我這麼說吧!以後誰先自動爬到對方的床上,誰就是小狗!」

「真是震撼人心的毒誓啊!」夏萊爾奉來帶點玩笑性質的語氣,現在全變了,聽着趙婷芳對他的「唾棄」,任誰都會感到難堪的,「我的男性魅力看來對你似乎全然無效,但這正好也免去我對女友已經太多的擔心,不過狠話人人會說,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死要面子……」

他沒想到自己會和這個兇悍的女人卯上了。

「別以為自己是萬人迷,如果你不是有幾分專業素養,我肯定認為你是個一無是處的草包!」她也感覺得到他微亂的步調,氣勢因而回升不少。

「那我問你,這次我演講的題目和大致內容是什麼?」夏萊爾立刻考她,他相信這問題會考倒今天所有隻為前去看他的女人。

趙婷芳不假思索,「主題是心臟辦膜先天不全的影響與治療,重點則是心室繞道手術的新發現與方法,雖然我沒有聽到最後,但是你似乎提到了新的替代植入材料。」

夏萊爾愣住了,他本來以為她會支吾其詞的。

好一會兒,他的語氣終於回復正常,再加上認輸的表情,「看來你的確和別的女人不同,能知道有人願意集中精神在我的演講主題上當然是件值得欣慰的事,但同時證明並非所有女性都是我的仰慕者,那種感覺卻很難言喻。」

夏萊爾這麼快就認輸,反倒讓趙婷芳不知所措,她本來以為兩人還會唇槍舌戰好一陣子。

她發現夏萊爾其實是很爽快的,在如此沉重的明星壓力下,對身邊的人有所懷疑或許難免,可是一旦發現事實並不如想像,卻鮮少有人能夠立刻修正態度,放下身段承認錯誤,這證明他至少不是個妄自託大、自以為是的人。

況且感情世界本來就可謂私隱,他沒有義務向她報告,更無必要接受她的批評,倘若她僅只為了一己之私而對他大加韃伐,未免有失公平。

「我明白。」趙婷芳揉揉額角,她的尷尬程度不亞於他,「其實我也失去立場,忘了自己沒有質問你的資格,這一點請你別見陸。」

兩人相視而笑,輕易化解彼此的心結。

「前陣子我被媒體給害慘了。」夏萊爾敞開心胸,終於願意開口談談自己,「否則我也不會躲到尼斯來進修兼散心。」

「沒想到還是被人一眼給認了出來?」她立刻猜到,「如果換作我,寧願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專心一致的忙自己的事。」

我是因為你才沒有立刻回巴黎的。

這一句,夏萊爾沒有立刻說出來,現在氣氛不錯,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而經過一番較勁之後,他覺得愈來愈能掌握住她的個性了。

只是當他愈明白她對他的感覺並無與眾不同,他對這個女人的興趣就愈濃厚,他假設這想法是種病態,他希望這只是暫時的,他自己將之解釋為一定程度的尷尬所引起的反彈效應。

「我只能希望過一陣子會好些。」他算是給自己也給她答案。

「別擔心,我會盡量幫你渡過難關的。」趙婷芳沒注意到自己滿是同情的語氣,明明剛剛才破口大罵,現在信誓旦旦的語氣卻彷佛以他的保護者自居。

夏萊爾從她熱情正義的個性中明白她的魅力所在,知道如果將她當成一般的女孩子,會是愚蠢的相處方式,「謝謝你。」

「千萬別用這麼誠懇的眼光望向我。」趙婷芳舉起雙手,交叉食指,「有件事我還沒說,剛才的考試其實並不公平,我本來就很在意你的演講內容。」

「哦?為什麼?」他深感意外。

「因為你的新發現正是我們家二十幾年來的最大難題。」趙婷芳難掩激動情緒。「我三姊的心臟正好有這類問題,但是一直沒有醫生有把握醫好她,為了治她的病,我甚至曾經打算當個外科醫生。」

「把一個美女的青春虛耗在充滿藥味而狹小的手術台上未免可惜,」夏萊爾和地目光相遇,安慰性的朝她眨眨眼。

從她眼角的濕潤微光,他充分明白這對她的重要性,但他還是很冷靜,「不管手術技巧有多發達,你知道仍然有很多無法解決的問題……」

「她已經苦等二十幾年了。」趙婷芳聽他這麼回答,不禁語氣凄涼,「我以為認識你或許代表着轉機,沒想到你也沒把握,本來我還想求你幫忙,唉!」

她不是第一次聽見這種回答,看似無解的複雜問題本來就常常讓人望之卻步,已經成名的醫生更容易因為愛惜自己的羽毛,而不願動這麼大風險的手術,偏偏這種事又不能拿刀架在別人的脖子上強迫去做,否則以趙家的財勢,根本不成問題,話說回來,連醫生自己都沒把握了,趙家又怎敢拿女兒的命去冒險呢?

趙貝茹在心臟機能不全的情況下,就這麼辛苦的度過二十幾個年頭。

「你還真心急。」夏萊爾好笑的看着她,「如果真被你取得醫生資格,你大概會是開完刀才發現手術鉗還留在病人肚子裏的那種胡塗醫生。」

道婷芳很少被人數落為心急,她怔怔的發現此時的夏萊爾還真像個高明的醫生,擁有冷靜自持的鎮靜功夫,不像她一遇到難題就眼眶濕濕、鼻頭紅紅。

「是啊!你可能是那種即使不意切斷病人大動脈,鮮血噴得滿臉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的怪物醫生吧!」她全力反擊,口吻酸得不得了。

沒想到夏萊爾還真的回想了一下,正經的回答她,「我不曾誤切過患者的大動脈,但是強迫自己不眨眼倒是常有的事,手術需要嘛!」

趙婷芳一翻白眼,嘲諷他連基本的幽默感都沒有,夏萊爾反倒很在意她的表情。

「你懷疑我?本人從七歲開始解剖青蛙,十歲起跟着父親研究人的頭骨,十六歲從斯特拉斯堡的醫學院畢業,開刀至今還沒有失敗過,憑藉的就是過人的專註力。」

夏萊爾簡單的幾句話竟讓趙婷芳聽得悠然神往,她原本只道他是被媒體炒紅的幸運兒,是神給了他一張深具明星氣質的瞼,才讓他得到如此多的眷顧,但聽他這麼說,事情似乎不是這個樣子。

他不僅是資賦優異,從小訓練的結果更使得他在體力顛峰的年紀卻具備了極豐富的操刀經驗,難怪每每出現令人驚訝的成績。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接受我剛才的請求呢?」趙婷芳直接開口。

「我之前有對你搖頭嗎?」夏萊爾嘴角微揚,淺藏着深深的笑意。

她一聽倒是傻住了。

「不讓病患家屬抱着過大的期望,也是醫生的職責之一。」他耐心解釋,「我沒想過也不希望自己被神化了。」

「那麼,你是答應嘍?」趙婷芳雙眼晶亮,臉上儘是難掩的興奮。

「我可以量力而為。」他笑着點頭,「不過我從不作白工哦!」

「這一點沒問題。」她並沒有頓愕太久,又恢復如花笑靨,「我們家雖然變得很窮,但是只要不是天價,手術費用應該還付得起。」

有實力的醫生本來就該有行情嘛!她怎會那麼笨!

「你認為我會向你乘機敲詐一筆?」他斜挑着一邊眉毛,直接說中她的心事。

趙婷芳聳聳肩,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放心吧!我不會這麼對待自己的樓友。」他開懷的笑了,他知道趙婷芳就像只聰明的兔子,對他總是懷着一份清醒和警戒。

而這正是他對她興趣愈來愈濃厚的原因。

「我可不習慣干白接受人家的好處哦!」她眨動長長的睫羽。

「我只有一個小小要求。」夏萊爾看着她,語氣卻兀自停頓下來。

她雖然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但她絕對能篤定他的要求一定不小,因為夏萊爾的眼瞳又開始閃爍了。

「在你搬離這裏之前,凡事都得聽我的。」

開玩笑!那她不是虧大了?趙婷芳嚇得直搖頭,「我才不要咧!」

「你別在腦海里浮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情節好不好?」這次換夏萊爾白她一眼。「我只是希望得到一些應有的尊重,例如你不會再喊我鬈毛猩猩之類的,況且你這麼強悍,如果我對你有非分的要求,想必你也不會乖乖答應吧!」

趙婷芳紅透了臉,原來在別人的眼光中,她這麼沒有家教,還得以交換條件的方式才能讓她乖乖就範。

「好,我會全力配合的。」她心虛的說。

夏萊爾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猜想她會因此而乖上幾天。

這時他只希望手術不會太困難,否則到時候這女人又有藉口和他鬧意見了。

***晉江文學城***

安排適合的假期,並且讓昕有相關人等都「看似自然」的在台灣「集合」,着實費了趙婷芳很大的工夫。

為了讓自己的手術小組適應台灣的作業環境,夏萊爾和趙婷芳刻意提早飛到台灣做準備,只是夏萊爾對於她的態度百思不得其解。

「你的行徑真是怪異。」夏萊爾提着行李,跟在她身後離開中正機場,「不過是一場手術,為何你要偷偷摸摸的,行事如此低調?難道我這麼見不得人嗎?」

夏萊爾覺得全程戴着墨鏡進進出出實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你猜對了。」趙婷芳拉着他很快上了計程車,一邊解釋,「首先,開刀有一定程度的風險,我三姊的丈夫之前是個大流氓,他絕不會輕易答應你動刀。」

「這樣啊!」夏萊爾最怕遇到這種事,通常病患家屬意見不一的時候,醫生是不方便表示過多意見的。

「對不起喔!沒先告訴你,是因為怕你擔心。」趙婷芳竟然破例的親了他一下,不過是親臉頰,「我希望你有心理準備,他到時候可能會威脅要你承擔手術失敗的後果,不過你別怕,我三姊會罩你的。」

這是什麼世界?雖然她說得像是個沒事人一般,但夏萊爾卻覺得自己掉進陷阱了,這小妮子竟然故意設計他!

「一個吻絕對不夠,我會全數討回的。」夏萊爾明知道司機多半聽不懂法語,卻還是壓低聲音湊近她的耳邊小聲宣告。

她的臉頰立刻飛上兩朵紅雲,耳膜被夏萊爾低沉性感的男聲震得宛如電流竄過,兩人如此的靠近,她連耳垂都被他下顎的胡碴輕輕搔刮帶過,而那種感覺竟是說不出的……舒服?

「別鬧了,我還沒說完。」趙婷芳努力定下心神,「除了我姊夫那一關,趙家的一舉一動常常都有人監視着,對方為了謀奪我爸的遺產,可能會使出任何下流手段,你如果真的治好我三姊,難保不會受到牽連,屆時可就對不起了,所以這也是我堅持手術要在台灣秘密進行,盡量保密的原因。」

「你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事,乾脆一口氣說出來,免得我心臟病發作。」夏萊爾濃眉一皺,他發現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奸詐。

「沒了,我全都招供了。」她兩手一攤,墨鏡卻遮掩了她眼裏的頑皮。

「其實如果患者都能撐到二十幾歲,表示問題或許並不嚴重,實在沒有非開刀不可的必要,加上親友的擔心、拖術的困難度和有人不希望她復原……」

說到這裏,夏萊爾的腦海襄似乎閃過某些訊息,但是一下子卻又連不起來;

「別怪我多事,你真的認為你三姊有必要開刀嗎?」他再度相詢。

「我早就考慮過了,問題在於這是病人自己要求的。」

「自己要求?為什麼?」

「到時候你自己問她吧!」

夏萊爾不禁覺得趙家的女人想法部很特別,就像是嬌弱無比的趙貝茹,竟會選擇嫁給一個流氓,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你剛剛說的流氓姊夫是什麼背景?:一他總得了解一下對方的背景,

「他叫喬峻。」

「不會吧!全美最大黑幫景福會的前任首領?」他立刻反應。

趙婷芳默不作聲的點點頭,喬峻的名頭果然不同凡響。

「聽說他是為了一個女人而引退,沒想到是為了你三姊……」

夏萊爾現在更是迫不及待的想翻趙貝茹的病歷了。

***晉江文學城***

「很簡單,我想生小孩,生一個能繼承喬峻的後代。」

氣質嫻靜的趙貝茹坐在咖啡廳里陽光照得到的溫暖角落,一身素雅的象牙白罩衫,美麗絲毫不輸給小地兩歲的趙婷芳。

兩個美女在座,不時吸引着周遭人們的目光。

她說話仍是這麼輕聲細語,讓人不由自主的專心傾聽,只是談及這個話題時的哀切眼神,讓人看了心中着實不忍。

啊!自己怎麼會這麼笨!

夏萊爾和趙婷芳心中一凜,他們競都忽略了如果趙貝茹的宿疾未愈,將永遠無法和普通人一樣過日子,生育當然更不用說了。

只是要回答這個問題,對於當事人是很殘忍的,

「咳,沒想到幾個月不見,三姊你變得好會裝扮喔!」

趙婷芳尷尬的想找話題沖淡彼此間的沉默無語。

「不要緊的。一道貝茹打起精神,朝兩個自知問錯話的年輕人露出撫慰的淺笑,中間還刻意將眸光轉向夏萊爾探望一眼,「你們應該都還沒結婚吧!單身的人對於這種心情當然體會不多,婚姻不只是女人的依靠,你還會很自然的想為對方做點什麼,包括打扮,或是生小孩。」

後面幾句,趙貝茹是對着妹妹說的。

「只是當發現別人最基本的能力,卻是自己遙不可及的痴心妄想時,會覺得有點難過罷了。」趙貝茹還是淡淡的搖了頭,一抹愁容罩上白皙的瞼寵。

心臟所可能引起的問題對夏萊爾來說可說是一清二楚,但是等他真正見到有人因此而喪失最基本的能力,卻連難過都得「節制」些的時候,他才感受到自己在此所扮演角色的重要性。

之前他只當這趙台灣之行是幫朋友一個小忙,順便走走看看,因為反正有趙婷芳相伴是非常舒服愉悅的事。

但現在他不這樣想了。

「如果有決心,事情總會出現轉機的,不過為了你好,請千萬不要傷心過度,免得增加我的麻煩。」說著標準中文的夏萊爾原本閑適的表情轉為嚴肅,不僅開始認真,語氣也專業起來,提醒她的口吻全然就是個醫生,「這次我們準備得很周詳,今天約你出來只是想了解病人的心理,而現在我知道了。」

「謝謝你,夏萊爾醫生。」趙貝茹感受得到他的相助之意,「不過你在我先生那邊可能會受到很大的阻礙……」

「我明白。」夏萊爾點頭,指了指趙婷芳,「她之前提醒過我。」

「喬峻自從娶了我之後,對我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同時還帶着我遍訪群醫,可是……」趙貝茹怕他不了解,欲言又止。

「三姊,你就說嘛!夏萊爾知道愈多,愈能幫上我們的忙啊!」趙婷芳在旁邊幫腔。

「他……他可能是太愛我了,小妹你也知道他的脾氣一向暴躁,在幾次的會診里,不少名醫都宣佈我這種狀況已經沒得救了,他竟然在事後趁我不注意時回頭痛揍那些醫生,已經有好幾個挨了打,只不過礙於他的名聲不敢提出告訴罷了,這一點,我有時實在管不住他,唉!」

趙婷芳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盯着夏萊爾瞧。

「我不會被他打斷鼻子的,放心吧!聽說他對你們家的人都很好不是嗎?」

話雖如此,夏萊爾還是下意識摸摸自己直挺的鼻子,其實他暫時也想不出好辦法,這麼說無非是安慰她罷了。

接着,他想起一件事。

「對了,婷芳應該記得轉告你帶病歷給我先研究才對吧!」

趙貝茹聞言便將提袋裏的厚重病歷拿出來交給他,不忘一邊對他提醒,「我知道你是小妹的好明友才會願意幫這個忙,但是請不要太勉強,如果我的病情太嚴重,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她是聽過弗倫家族的事,但直到現在她仍然不敢抱太大希望,因為二十幾年來,她已經不知失望過多少次了,「資料很多,你要不要回家再研究?」

「沒關係,我先隨便翻翻。」夏萊爾在打開病歷夾之前,刻意瞄了趙貝茹一眼,他見她吐了一口長氣,知道她其實很在乎他的反應。

兩姊妹誰也沒想到夏萊爾很快翻了幾頁,就跳着翻過去,幾秒鐘之後竟然連看也不看就將病歷夾蓋起來,表情里閃着濃濃的懷疑意味。

「怎麼了,真有那麼糟?」趙婷芳急急問道,趙貝茹則彷彿是在等待宣判似的咬着下唇緊握雙手,一直保持沉默。

怎麼可能?這份病歷竟和他那天所見的一模一樣!

太多的問號讓夏萊爾滿頭霧水,尤其是那位大人物談及此事時的表情還令他印象深刻,可見這事牽連之深,必定遠超過他的想像。

夏萊爾當下決定暫時隱瞞這一段,之後再慢慢抽絲剝兩。

「這顯然不是一道簡單的四則運算題,除了加減法,可能還要用到一點微積分的概念什麼的。」他朝兩個女人眨眨眼,又恢復之前的閑適表情,其實這個難題早在之前就被他日思夜想,不到一個月就破解了,「我還是帶回去慢慢研究吧!」

精明的趙婷芳一見到他的表情,立刻放心的笑了,「三姊你放心吧!他每次要整人之前都會露出這種神情,我看他是有把握才對。」

「你別亂說,手術這種事是說不得準的。」他沒想到自己露出馬腳,連忙改口免得她們誤會,「我想如果一切順利,成功率大概有七到八成吧!」

趙貝茹仍有一點不可置信,「雖然數字令人欣慰,但是我很好奇你根本沒看清楚病歷,怎麼……」

「信不信由你,我曾經夢到過這種題目。」他神秘的說,「不過目前最大的難題,總該是擺平你那難纏的老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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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斯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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