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趙家四姊妹不得不承認,這是趙家有史以來最動蕩不安的兩年。
伴隨着父母的意外驟逝,和留下可謂數不清卻礙於繼承條件,而動彈不得的龐大遺產,使得四姊妹們只好眼睜睜看着父親名下的企業群處於無人管理、岌岌可危的狀態,最多兩年,所有的遺產勢將被各國政府順利接收。
這一切都要歸咎於趙有庭竟然和女兒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她們訝異的發現她們竟然有一個從未謀面的親兄弟,不知為何竟然流落在外,身分不詳;而趙有庭的遺囑中卻堅持要趙家五個子女共同簽署繼承書才能順利完成繼承手續,這下子讓四位千金小姐吃足了苦頭,為此疲於奔命。
「找不到失散的親哥哥也就罷了,大不了放棄繼承權靠雙手自立更生的過下去,氣人的是爸爸生前行事已經如此低調了,竟然還有人覬覦趙家的財產,緊盯着我們這些無能為力的女人不放!」
老二趙君吟是直腸子脾氣,一向有話就說,常常和臉上的端莊美麗造成反差,給人很深的印象。
事實上,趙家是個美人窩,不管是比氣質、清麗、端莊,甚至冶艷,四姊妹都各擅其場、出落大方,走到哪裏都能攫取眾人的視線。
今天是老三趙貝茹結婚的好日子,除了在日本待產不方便前來的大姊趙妤貞之外,還未出嫁的趙君吟和老么趙婷芳,全都盛裝出席這場教堂婚禮。
不過由於趙貝茹的對象特別,是美國最大黑道組織「景福會」的退休首領喬峻,加上趙貝茹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宿疾,所以婚禮在她的刻意要求下顯得相當低凋,一點也不鋪張,與趙妤貞和商業鉅子利川章雲在日本的盛大婚宴氣氛完全不同。
即便如此,在隆重溫馨的氣氛中,眾人還是可以感受到新人彼此堅定的心意,現場彷彿是一幅令人感動的畫作。
「二姊,我看你是壓力太大才會選在這個時候發牢騷吧!」
在觀禮席上開口的是趙婷芳,她今天就像個美麗的公主,事實上,她的美麗較姊姊們有過之而無不及,額外的天分也讓她在藝術創作上培養出相得益彰的出塵氣質,超高的智商更使得她慧黠晶亮的眼神中,常常透顯出無窮的魅力,只是年紀還小讓她尚未完全嶄露頭角罷了。
但毫無疑問,以後的地勢將成為一顆明珠。
不過,有這種洞察力驚人的妹妹,有時不見得是件愉快的事。
「我哪襄壓力大了?」趙君吟朝地瞪着一雙很有個性的美目。
「別不承認,其實我們雖然一直遭到那個幕後神秘人的百般阻撓和磨難,但是大姊和三姊卻也因此意外的找到好歸宿,所以你多少有點失落感和壓力吧!」
趙婷芳看出她的煩躁和不安,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湊過頭去,「還是你怕自己嫁不出去?不過你大可放心,本人還是學生,應該以學業為重,不會搶在你前面,所以二姊還是有借口繼續待在家裏的啦!」
她的頑皮口氣讓趙君吟差點氣得青筋暴跳,「你這個未成年的死小鬼哪懂得什麼是愛情?少亂說話了!虧得別人說你氣質好,竟然只有姊姊們知道你的真面目!」
「我今年二十一歲了。」趙婷芳趁別人沒看見,無是朝她吐吐舌頭,才鄭重的宣佈,眉毛挑得老高,「在不知不覺間,你可愛的妹妹已經成年了。」
趙君吟愣了一下。
「二姊,我偶爾三八一下,你也不必出現這種表情嘛!」趙婷芳見地神色閃過一絲黯然,還以為自己玩笑開過火了,連忙拉着她的衣袖撒嬌。
自從家裏遭逢變故之後,她們姊妹的感情就與日俱增,成為相扶持的依靠,趙婷芳也由原本的小姐脾氣變成平易近人,心高氣傲的余影很少再出現。
「我沒注意到原來你也已經大得可以嫁人,隨時會離我遠去了。」趙君吟不禁感慨萬千。
「不會啦!」趙婷芳邊保證,邊慶幸還好剛才是因為見到太多角頭大哥,有點喘不過氣才拉着趙君吟到最後一排休息的,否則哪能這麼大聲說話啊!「我的年紀還輕,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何況我馬上要到法國留學,怎麼可能……」
「就是因為身處異國,我才更擔心。」趙君吟這一年的社會歷練讓她變得更實際,「每個人的命運都不同,說不定到時候出現一個帥斃了的法國男人,只消用眼神一勾,就把你勾走了也有可能。」
「說得和真的一樣,不愧是大作家。」趙婷芳也並非不無憧憬,「命運確實奇妙,就像我實在無法想像三姊會和喬峻這種超級流氓在一起一樣。」
「你別亂說。」趙君吟制止她說下去,「人家可是為了貝茹金盆洗手,不再過問景福會的事了,能遇到有這種勇氣的男人,未嘗不是件好事,至少貝茹和大姊都有好的歸宿,就算趙家真的榮景不再,和她們也無關了。」
這才是趙君吟真正湧現失落感的原因,她雖然沒有急着結婚或依靠男人的念頭,但是看着姊妹們一個個的嫁出去,說一點都不慌是騙人的。
「可是話說回來,貝茹實在可憐,就算嫁給了喬峻卻還是無法過正常人的日子,她的心臟……唉!」趙君吟自從大姊嫁出去之後,便常常要擔心很多事。
「二姊,你不必想太多,這次我出去念書,一定會認真打聽是否有名醫可以為三姊治療的,包在我身上吧!」趙婷芳試圖讓她振作一點。
「算了吧!我倒認為你應該專心念書,別被壞男人拐跑了才是真的。」趙君吟對她頓不放心。
「沒問題。」
趙婷芳話才說完,現場四周卻掀起一陣騷動。
「怎麼回事?」她抬頭想弄清楚發生什麼事,一件物品卻正好朝她飛來,趙婷芳心想閃避不及,乾脆伸手一接。
「嘩——」全場跟着響起熱烈掌聲。
她定神一看,手襄竟然是趙貝茹拋出的捧花,經過了好幾個人的抓撈,竟無端飛到她的手上。
她有點不知所措的看着趙君吟,兩頰已經開始泛紅了。
「趕快站起來,接受眾人的歡呼啊!」趙君吟盈滿笑意的提醒她,「你還是把剛剛的話收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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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趙婷芳知道旅行和留學實際上的不同,已經是她到法國一星期之後的事了。
「大姊,基本上法國西南部的庇里牛斯山區和東南部的蔚藍海岸是兩個相差很遠的地方,雖然你當初答應了我的要求讓我擁有了一座城堡,但那是為了上學方便,你總不能把城堡買在盧德,然後要我每天跑到尼斯上課吧!這兩處比台北離高雄還遠哪!」
趙婷芳沒想到一年前得到的生日禮物,竟然完全無法在她的留學期間發揮效用,所以忍不住打電話到日本和當初辦這件事的大姊趙妤貞訴苦。
「哦?這麼嚴重?」最近趙妤貞因為懷孕快生了,整個人變得傭懶不少,若是以前,她不對這件事深深自責才怪。
「不過,我記得那是離尼斯最近的城堡了,而且庇里牛斯山地區還是三劍客的故鄉,住在那裏可以陶冶文化氣質哦!」趙妤貞也有她的說詞。
「老天!」趙婷芳無奈的輕拍額頭,她發現大姊真是有子萬事足,變得不想理她親愛的妹妹了,「地圖上看起來很近,不見得真的可以走路上學啊!」
兩人又周旋幾句,趙婷芳知道這樣下去不過是在浪費電話錢罷了,所以決定草草結束通話,剩下的全靠自己來。
但是她很清楚問題還不僅於此,在法國的城堡多得和山一樣,隨便舉個例,光是西部的羅亞爾河河谷沿岸,就有超過三十座大小城堡群,要擁有一座自己的城堡並不是難事,問題是如何維持它。
光是修築復建這些古老牆垣的費用就常常讓有錢人望之卻步了,當初憑趙家富可敵國的財力當然不會放在眼裏,但是今天這卻成為她的苦惱。
「真傷腦筋,我只想到能過着優遊自在、田園寫生的日子,卻沒注意到城堡也需要經營,必須有專人整理和維持啊!」
她苦笑着諷刺自己把油畫裏佃農辛勤採收葡萄的場面移植到現實中,「可是這城堡算是父親給我的禮物,我說什麼也不願放棄。」
就這樣,她「用力」的想了好幾天,終於找到經營的方法。
趙婷芳先請大姊幫忙將城堡整理過,再和旅行社談條件,把城堡祖給有錢的日本新婚夫妻來此度蜜月,循此方式維持城堡的必要開銷,假以時日她也可以不必再擔憂生活費的問題了。
憑她的天才頭腦,所想的方法當然能大行其道,同時也獲得趙妤貞的支持,等到忙完了一切,她終於可以鬆口氣,往尼斯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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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蔚藍海岸中心地帶的尼斯,鄰近摩納哥,不僅氣候宜人、風景如畫,且有豐富而完整的藝術文化資源,是個不折不扣的國際觀光勝地。
趙婷芳就讀的國際藝術學院,成立於一九七O年,知名度很高,當她踏進尼斯市中心的馬塞納廣場,見到綠意盎然的阿爾貝爾一世庭園時,她不禁發誓非得在附近租到一處隨時能看見公園的住處才甘心。
「這裏實在太美了,不管是天使灣、盎格魯街,或是馬蒂斯美術館,都令人興奮的想流連其中,市區旅遊人口雖不少,環境卻沒有當初預料的喧囂,反而是一片優閑寧靜,看來我找對了地方。」她望着美景喃喃自語着。
何況這裏距離着名的普羅旺斯很近,隨時可以擴展她的藝術視野,體會恬淡生活經驗。
但凡事總有相對代價,當她好不容易找到看中的房子,和屋主討論「合理」的租金時,卻對高額的房租行情咋舌,「什麼?竟然貴成這副德行?本姑娘還打算自行負擔學雜費啊!若光是房租預算便佔掉一大半以上,接下來的幾年怎麼活?」
若換作是一年多前的趙婷芳,根本不會也毋需考慮這些問題,但是環境使然,現在的她,可謂精打細算至極,尤其是在身上僅有的一千多萬台幣全都投注於城堡的修繕與經營基金之後,她過的日子可與標準的窮學生相比,再也沒有任何優勢了。
「嗚,偏偏在最窮的時候來念最昂貴的學校,如果沒有像樣一點的門面,到時候又不知道要被那些貴族學生們在背地裏說些什麼了……」
她雖然不愛慕虛榮,但是她太清楚那些閑閑沒事做的貴族千金們,彼此像孔雀般爭妍鬥豔的競賽心理,要是哪個同學差她們太多,肯定會被詆毀得體無完膚,成為永遠吃不開的犧牲者。
她可不想在第一戰就敗了。
趙婷芳穿梭在市區最繁華的巷道里,很快就發現附近房租為何貴得嚇人,因為這一帶正是五星級飯店群聚之地,所以她依勢而走,憑着優秀的判斷力找出巷道的最末端,理應較無商業價值的地段,一家家的詢問是否有空屋要租。
身為觀光勝地的尼斯居民,對於陌生的外來者當然都相當和善,即使空屋難尋,趙婷芳也藉着聊天得到不少資訊。
「奇怪,好像有人也和我用一樣的方法在找房子。」趙婷芳雖然再次希望落空,但她並不氣餒,只是地發現自己所到之處似乎都已經被人捷足先登,預約了起來。
根據當地居民的口氣,她發現那可能都是同一個人呢!
對於能有相同的思路和判斷模式的人,趙婷芳不禁感到好奇,猜想自己或許能見到他。
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趙婷芳在雙腿就要因過度行走而斷掉之前,在廣場南端的一條磚紅小巷中終於得到屋主肯定的回答。
「空屋?有啊!不過你的運氣顯然不好,因為它在五分鐘之前被人租走了。」胖嘟嘟的中年女屋主似乎相當同情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她,但是顯然莫可奈何,並且十分不解為何空了好幾個月的屋子,竟然在同一天遇到兩個人都想租下來。
「真的發生了……」趙婷芳頑然放下行李,跌坐在屋前的石墩上喃喃自語,「唯一的機會竟然只因為走得太慢而被搶走,可恨哪!」
趙婷芳不甘心的抬頭看着只有兩層半樓高的紅磚小樓,她光是見到二樓陽台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扶疏花木,和木頭屋頂嶄新的白漆,就猜想得到屋主平時對它的維護有多麼不遺餘力,這讓她不由自主的浮起邪惡念頭。
趙婷芳站起身,挨着屋主小聲商量,「如果我能出比他更多的錢,你認為……」
屋主或許是個樸實的婦人,一時間竟然聽不懂她的標準法語,等到好不容易明白她的暗示,卻是一瞼的為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她用更好的條件堵住嘴巴。
當趙婷芳想要更進一步向她分析「利弊得失」的時候,卻有人從二樓探出頭來。
「這可不是正大光明的競爭手法哦!美麗的小姐。」
趙婷芳心虛的立刻閉上眼睛,她終於明白自己喋喋不休的報應——原來那個傢伙根本還沒走,躲在樓上將地開的優厚條件聽得一清二楚,真是羞死了!
「我剛才正要說的就是這個。」屋主終於領教到台灣人的可怕,「那位先生還在樓上,何況你的請求並不合理,很抱歉我無法答應你。」
「所以你商量的對象應該是我而不是房東。」對方神定氣閑的說著。
聽到他的胸有成竹,趙婷芳不禁更氣,將原本不敢正視他的眼光抬頭和他碰個正着!
哇!好帥!見着對方的趙婷芳不禁在心中讚歎。
她自認不是花痴型的女孩子,但從花叢中探出頭來的男人,俊俏得實在難以讓女人離開視線,偏偏他又抓住了她的小辮子,正以該死的微笑嘲謔她剛才不自量力的行為。
她終於能肯定,就算她剛才出再高的價錢,屋主也絕對不會改變心意的。
她不必轉過頭去,也能知道此時屋主望向他的眼光必然也是一臉陶醉吧!
「哼!如果屋主是男的,結局肯定不同!」她忿然的想着,而後靈光一閃,「原來你就是一整天都搶在我前面的傢伙!」她脫口而出,要他知道她只不過是慢了他一步罷了,帥哥有什麼了不起!
「哦?你知道我今天也找了整天的房子?」對方頗為訝異,原本他只當她是個霸道的東方女孩。
等趙婷芳將她一整天的行程全說出來,棕發碧眼的法國男人才確定她所言非假,並且對於趙婷芳開始感到極大的興趣。
首先,以東方人而言,她有很深刻而均勻的五官,雖然此時正氣呼呼的擦着腰大聲指控他腿太長是種罪過,但那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在夕陽的餘暉中,他甚至不否認自己開始對她被汗水糾結的髮絲感到濃厚興趣,如果可以,他想要再靠近一些仔細欣賞。
最重要的一點,他能由上往下的角度欣賞一位年輕女性,可謂相當幸福。
「你在看哪裏?」趙婷芳由他的突然沉默和忽而變深的瞳孔顏色中,意識到他正在以眼光肆意瀏覽她的胸部,而她因為天氣稍熱,剛好穿了領口較低的衣眼。
結果當然是她像只受驚的兔子,雙手抱胸趕緊逃開,免得被占更多便宜。
二樓的男人似乎對她的行為感到好笑,他們法國女人一旦被男人朝陶部行注目禮,哪個不是立刻「抬頭挺胸」,微笑着還以一個飛吻或媚眼呢?但是看她的樣子卻像是被他非禮了一般,真是沒有情調!
趙婷芳沒想到連屋主都見怪不怪,反倒對她露出欽羨的神情,直說年輕真是美好,喟嘆着浪漫已經快要消失在記憶里了。
趙婷芳受到二剛后夾攻」,自然知道是自己大驚小怪了,法國人的浪漫或許其來有自,但是地就是不想讓那個男人再佔一次便宜。
瞧!他不正是一副小人得志、開懷大笑的得意模樣嗎?
「原來看着有禮教的女性在自己面前失態,就是你最喜歡的娛樂啊!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法國男人的紳士風度了。」她略微鎮定之後,很快扳回一城。
那男人一愣,大概是很久都沒有遇到過如此強悍的對手了,他略微思考後隨即說道:「如果我沒記錯,你是來租房子的,而剛好我嫌這裏多出了一間閣樓,我想除了不是來法國淘金的女郎或是胸懷自卑感的女性,都應該會樂於和我分租的,相信屋主不會反對我的說法,是吧!」
他以調皮的語氣如此宣佈,當然輕易的得到屋主首肯,問題是趙婷芳竟然因而騎虎難下。
和陌生男人分租房子本來就是件相當不妥的事,但如果她一口拒絕,豈不是間接承認自己是來此淘金的妓女,否則就是因為自卑而不願和他住在一起?
更糟糕的是,她會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好吧!」趙婷芳把頭拾得更高些,試圖維持一定程度的尊嚴,「我就答應你禮貌的請求,減輕你對房租的負擔。」
「好個伶牙俐齒的女人!」男人投以讚賞的眼神,對她的話不以為意的聳聳肩,兀自從陽台上抽身,專心整理自己的行李去了,
趙婷芳多少有些遲疑,但是屋主倒是看穿了她的猶豫,拍拍她的肩,「做事有時是需要靠直覺的,我認為他是個好人,而且和你看來氣質相近,你們應該可以相處得很好才對。」
面對屋主打量的眼神,趙婷芳想想便微笑以對,莫可奈何接受她的好意勸告,提着行李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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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你——」
兩人在狹小的迴廊上相遇,彼此都忍不住「眼光一亮」!
尤其是趙婷芳,她剛才只從陽台上見到他的頸部以上,當然沒想到他穿着的不是飄逸的絲質上衣和俐落的休閑長褲,而是髒兮兮的圍兜和一件短不拉幾的美國星條海灘褲,露出棕色的腿毛,為數還不少。
這根本毫不搭調嘛!她還以為他真是那種令女人一見就會不由自主為之傾倒的美男子呢!
她不由得噗哧一笑,報了一箭之仇的快感由內而發。
沒想到對方忍俊不住,比她笑得更大聲,「哈哈!你有沒有搞錯,小禮服是宴會裏才會穿到的玩意兒,你明明是在搬家,何必穿得如此正式?」剛才見到她,他並沒有特別的去注意她的衣服,現在一看,果真好笑。
原來他的想法和她如出一轍,只是觀點完全不同罷了。
更氣人的是他接着補上一句,「害我還以為你真有傲人的胸部,原來是衣服托起來的……」
趙婷芳面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她的胸部當話題,不禁氣得血壓升高,但是她再也不會笨得向他反駁這件事,免得又中了他損人的伎倆,其實她還頗有自信,因為自己的罩杯其實並不小。
「彼此彼此。」她冷笑着以最尖銳的形容詞予以還擊,「我剛才還以為自己看到一隻鬈毛猩猩穿着一條破圍兜在打掃呢!真是失禮。」
他見地語氣如此直接,似乎是和自己對上了,趕緊休兵投降,「我似乎惹到一隻母刺蝟了,被莫名其妙的刺傷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啊!」
對方的個人修養似乎比她好得太多,氣定神閑的宣佈停止對立,開始朝她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夏萊爾·弗倫,道地的法國巴黎人,來此是為了修習藝術,希望能對我有所幫助,你呢?」
「光憑外表實在看不出來你也會和藝術沾上邊。」趙婷芳仍有揮之不去的敵意,她不知道今天自己到底怎麼了。
「這樣不公平哦!」夏萊爾清楚讀到她眼中的戒心,「面對着兩人會循相同路線找房子的巧合,我不願因為自己的小腿骨比你長一截而佔便宜,才願意將這棟房子的租賃權與你共享,照理說你應該拿出更多誠意才對吧!」
趙婷芳俏臉一紅,倏然清醒了些,她很清楚自己是過分了,但是這個男人表現出的過度優雅才是害她失去理智的原因,她迫不得已的咬着下唇緩緩說道:「我叫做趙婷芳,來自台灣,從明天開始將是國際藝術學院的學生,主修油畫,專長是巴洛克時期的聖殿畫作。」
「那麼從明天開始我們就是同學嘍!」夏萊爾的眼眸開始閃動着朝氣和慣有的輕鬆,「不過我的年紀比你大些,你的專長卻比我還罩得住,以後不管在生活上或是學校里可要互相多幫忙了。」
趙婷芳知道對方其實已經展現了相當程度、幾乎無可挑剔的親切,但是她總覺得那是一種施捨,而施捨是她最常做的事,然而沒想到施與受之間的角色調換,竟讓她如此不適應,不甘於就這麼接受他的安排。
「看來你是位紳士。」趙婷芳希望她語氣中的殘存情緒不會輕易顯露,「我能知道你的年紀嗎?夏萊爾。」
夏萊爾發出爽朗笑聲,「二十七歲才想來此學習藝術,對你而言是否覺得太老了一些?但願你不會因為我不是個能輿你匹配的年輕帥哥而失望。」
「不,你看來保養得很好,和大學剛畢業的小夥子無異。」她先更正他的說法,才興緻昂然的反問道:「你看得出我的年齡?」
「感謝上帝!我終於能感受到你的和善了。」夏萊爾充滿感激的聲音和表情同樣誇張,「話說回來,年紀大的女人無不想隱藏自己真正的年齡,只有如嫩芽般初初長成的年輕女孩才會費心在穿着上展現自己的成熟與嫵媚。」
她正要為他這句拐着彎罵人的話而再度發火的時候,夏萊爾卻又開口,「當然,天生就有氣質和教養的女性例外。」
她錯愕的盯着他瞧,不知不覺的嘆了一口氣,「夏萊爾,你的嘴裏必然裝着滿滿的蜜糖。」
趙婷芳終於知道這個男人的可怕之處了,連她這個自認智商超高的天才都變得不想與他為敵,不能說他是口蜜腹劍的小人,因為他總是正大光明得讓人自慚形穢,又不能拿他和大姊的朋友費南度相比,因為費南度雖然同樣對女性熱情而富有侵略性,但是總有對付花蝴蝶的特效藥,而夏萊爾是一塊巨大無儔的磁鐵,只要和他產生交集便註定被吸引過去,而且無聲。
但問題在於她從來只有吸引別人的份,所以對於被吸引相當不習慣。
「你想不想親自用嘴試試?」
他在充滿自信的微笑中進出這句話,語氣間充斥着若有若無的挑逗。
該死!趙婷芳在心裏痛斥自己,不知為何,她竟然一點也不覺得他的挑逗是種輕浮之舉,心裏反而有些莫名的驛動。
「夠了,我承認你是個危險的傢伙。」這次換趙婷芳認輸,她衷心希望並非所有法國男人都有這份功力。
「我覺得以旗鼓相當來形容會比較恰當。」夏萊爾眯着笑眼說道,「不過很幸運的,我們不住在同一層樓,以後若是你的男友來訪,你盡可選擇大方的通過二樓將他介紹給我認識,或是讓他爬着堅固的長春藤蔓上你的小閣樓,總之別擔心妨礙到我。」
「彼此彼此。」除了這一句,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趙婷芳見他這麼快便開始約法三章,彷彿對她毫無興趣似的,竟有種失落感在心裏蔓延開來。
突然間,夏萊爾腰間的傳呼機響起,彷彿他自己部相當不習慣而被嚇了一跳!
「真是的,怎麼會選在這個時候?」他低頭仔細審視號碼,神情則變得肅穆許多。
「女朋友?」趙婷芳試探性的問道,她覺得能讓夏萊爾眉頭深鎖的人對他而言必然相當具有分量。
「啊?」夏萊爾竟然分神起來,好幾秒鐘后才接續她的問句,「嗯,是啊!女朋友的數量太多,有時也是一種負擔。」
不消片刻,他的閑適表情又掛回了臉上。
好狂妄!他竟然有數不清的女友,看來我是多管閑事了。趙婷芳暗想。
「對於這房子,你有一半的權利與義務,從今天開始我會好幾天不回來,家裏就交給你管了。」夏萊爾的動作倒是很快,邊走下樓邊提醒她,「我看得出來你是個獨立自主的好女孩,但是你對我的恐懼是不必要的,因為我並不打算一口吞了你。」
夏萊爾在樓梯間止住腳步,看來相當趕時間,「除非你自己願意。」
說完,他立刻走進房間換衣服,留下她獨自思考。
「什麼嘛!原來對於我心裏的擔憂他都一清二楚,還唬弄了我半天……」趙婷芳沒好氣的啐道。
不過這至少證明夏萊爾不壞,反而是個相當慷慨大方的男人。
不一會兒夏萊爾又從房裏衝出來,身上的穿着和趙婷芳之前所想的倒是相去不遠,益發顯得帥氣。
「愛鬧脾氣的女人,現在不會對我繼續猜疑了吧!」夏萊爾像個大哥哥,輕拍她的肩膀之後,隨即又像風一樣的閃身出門,「希望我幾天後回來,你會變得溫馴些,那樣會讓我們容易相處得多。」
「溫馴?」他以為她的法語很爛嗎?這是用來形容四隻腳的動物啊!原來繞了一圈,他還是佔了便宜,可惡的傢伙!
她正想抗議時,夏萊爾卻早就不知所蹤了。
她很清楚,要適應這種人,絕不是一兩天就能做到的。
只是他的行為讓她好奇,到底什麼樣的女人有本事靠着一通傳呼就能讓他急着出門呢?
想到有女人能輕易收服比山貓還精怪的夏萊爾,她不禁自嘆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