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方舒華略作準備后,就很從容的走進美洲煙草的總公司。

事前他考慮再三,認為繼續沉默、保持中立的作法恐怕會反遭他人利用,所以這次換成他主動和美洲煙草接觸。

主事的行銷部了經理,見到他來並不驚訝,“方先生或許是考慮清楚……”

方舒華很快的制止地說下去,“我是來闢謠的。”

“哦,怎麼說?”丁經理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安,故意不瞧他。

這些小動作逃不過方舒華銳利的雙眼,他立刻就瞧出了經理的心虛,而由此更加確定陶楷韻提供的消息所言非假,當下決定不再和丁經理周旋。

“我昨天和鄭醫生聯絡時,不小心聽到一則十分有趣的消息。”方舒華隨便找了個話題,但點得很直接,“關於幫貴公司打廣告的事,我上次似乎說得不夠清楚。”

丁經理臉色微變,這正是他所擔心的事,雖然他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方舒華對於訊息的掌握能力也太驚人了些。

“我不太懂你所指為何?”他立刻打起迷糊仗,因為他不確定方舒華到底知道了多少,而想探探方舒華的底?

方舒華不禁暗自焦急。自己之所以絕口不提楷韻,就是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消息來源,何況在沒弄清楚到底有多少專家學者被自己的“威名”誤導之前,自己其實是處於弱勢的。

“美洲煙草的保密功夫的確到家。”方舒華不得不承認,“要不是我偶然得知自己已經成為你們的宣傳工具,恐怕知道的時候已是在法庭上了。到時候事已成定局,就算我在媒體面前大肆疾呼,也會被你們巧妙的形容成貪得無厭、乘機敲詐的小人吧!”

大膽的推敲,讓了經理開始正視方舒華可能帶來的威脅,“嗯,這樣吧!”他清清喉嚨。“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美洲煙草再一次正式聘請你做我們的顧問如何?年薪、紅利、廣告費都照算,就等你一句話。”

當初他假借方舒華名義“假傳聖旨”時,就刻意在私下個個擊破,不讓所選中的人互通聲息、彼此聯絡,此舉正是要造成方舒華日後的困擾。

“我拒絕。”方舒華知道想從他口中套出答應站台的專家名冊幾乎不可能,因為他似乎就是吃定自己這一點,“別讓我說第三次。”

“真可惜,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得到與身價等值的酬勞。”丁經理搖搖頭,他是個行事永遠有腹案的人,此路若不通,當然有別條路可走,他只是受不了方舒華那種標準的學者型臭脾氣。

看他一臉的不在乎,方舒華不得不強調,“我會登報聲明立場的。”

“請便,”丁經理語帶不屑,“說不定綠心環協會因此找上你,頒發一張不值錢的獎狀,充分滿足你的榮譽感,他們這兩天才派人來鬧過場呢!”他一想到攆走了陶指韻,卻又被另一個叫藍玲的女人來大鬧公司,心裏就有氣。

方舒華豈會聽不出他譏諷自己沽名釣譽的說法?何況他連陶楷韻都罵進去了,這更讓自己難以忍受。

“對於陶楷韻而言,那只是工作,不需要你來冷嘲熱諷。”方舒華冷冷的拋下一句話,不想和他一般見識,這自離開。

丁經理看得出來,方舒華說這話時是帶着情緒的,但他卻百思不解,“我什麼時候向他提過陶楷韻?而且他這麼生氣是為了什麼?”

如果他沒記錯,陶楷韻已經把大部分的工作交給藍玲,以便照顧住院的父親,就算綠心環協動作夠快,也該是由藍玲和方舒華接洽才對,怎麼萬舒華會提到陶楷韻的名字?

若說兩人之前就熟識,陶楷韻為何會對於方舒華投向美洲煙草的假消息感到莫可奈何、苦惱萬分?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他喃喃自語。

丁經理隨即執起電話找人查清楚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又打了一通極秘密的轉接電話。

“哈哈,找你可真不容易啊!”電話一接通,他就向對方熱情的打起招呼。電話那端的聲音卻是壓得極低,似乎不太願意接到他的電話。

“嘿嘿,看來你忙得很,我也不打算佔用你太多時間,有一件事,非得仰仗你不可……”雖然他用的是“仰仗”兩字,但是他那篤定的語氣,彷彿是踩在臣子之上的君王般,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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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舒華考慮了很久,決定給陶楷韻一個小小的驚喜。直到法院開庭審理的當天,他才以比較嘻笑的表情“黏”向她,任憑她怎麼激他都不發作。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死皮賴臉啊?怎麼趕都趕不走。”陶楷韻把一張美美的臉拉得比馬還長,存心給他難堪,“還不趕快滾回你的陣營去?”她隨即努努嘴,指向法庭的另一邊,提醒方舒華美洲煙草那邊才是他的家。

這兩個禮拜陶楷韻不斷的在醫院和綠心環協之間兩頭奔忙,方舒華的表現卻像個兩面人——照顧陶景山時既體貼又和善可親,但是當她一問到美洲煙草和他之間的協議時,他的嘴卻緊閉得任誰來也撬不開似的,讓她又氣又佩服他的公私分明。

過了這麼久,陶楷韻也習慣了,只是他此時愈是朝她說說笑笑,她愈是尷尬,覺得兩軍交戰時豈有對敵人友善的道理?

方舒華壓抑着胸臆間略微的興奮,絲毫不理會她的大呼小叫,他在暗中早有打算,不僅聯絡了幾位幫美洲煙草站台要好的朋友,向他們解釋美洲煙草的惡劣行徑,得到多數人在出庭時將向綠心環協陣營倒戈的承諾,並且他也放棄了登報聲明的愚笨作法,而採取了出庭前一天悄悄寄發存證信函的方式,他有信心能在法庭上造成一場混亂。

而這一切,他在事前完全沒有知會陶楷韻,目的就是要給她一份驚喜。

法庭上人聲鼎沸,光是媒體記者就把狹窄的空間擠得水泄不通,甚至連空調都要失去作用,眾人的情緒更因為躁鬱的氣氛而忍不住開始低聲喧嘩。

陶楷韻在法官就定位,人聲倏地沉寂的一瞬間,很詫異的發現方舒華竟始終端坐在她的身邊,而對面美洲煙草的人馬見到他在她身旁,似乎也並不感到意外,這點讓她百思不解,“搞什麼鬼?”

法警喊着起立敬禮,陶楷韻只好隨着眾人魚貫站起,恭敬的朝法官一鞠躬,一邊安下心來看看事情的變化。

在法官審訊的過程中,證明了陶楷韻之前所做的努力的確有價值,許多書面資料都被法官仔細的閱讀著。

“楷韻,你看那個法官,簡直是酷得不得了哪!”藍玲趁着聽證空檔,低頭扯着陶楷韻的衣角,把聲音壓得極低。

“你少無聊!”陶楷韻扣掉她的手,以同樣小的聲音警告她,“拜託你不要看到帥哥就發花痴,在這裏誰不是好好坐着聆聽審訊啊?小心被你的帥哥判藐視法庭,然後扛出審判庭。”陶楷韻一眼就看穿她是犯了老毛病,而忘了她自己身在何處。

藍玲最近正是因為薛志風不常在身旁,所以感到心理不平衡,現在被陶楷韻這樣一說,心中頗不是滋味,忍不住頂了她一句,“誰說的?你自己看,方舒華的樣子就不像是在專心聆聽審訊嘛!”

陶楷韻轉過頭去,望望身旁的方舒華,發現他不僅沒留意到自己的注視,望向前方的眼神也十分空洞,心思顯然不知飄到何處去了。

擔心之餘,她也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似乎是由他身上所散發的。他在不安什麼?

陶楷韻當然無法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但順着方舒華時而回神的眼光望去,她看到的是丁經理益發篤定的神情,他甚至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

此時,方舒華突然回頭對陶楷韻嚴肅的詢問,“截至目前為止,美洲煙草是不是都沒有提到我會替他們作證的事情?”

不曾看過他如此的嚴厲神情,陶楷韻只得怯怯的回答,“嗯,沒有。”

她還正覺得疑惑,怎麼庭上敘述導引的偵察方向和她所準備的資料愈差愈遠呢?沒想到方舒華竟然自己提了出來。

“難道……”陶楷韻的腦中瞬間映入一種不願證實的想法。

方舒華無暇細想她轉為僵硬的表情代表什麼,但是自己逐步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完了!美洲煙草一定找到新方向下手,但是決定性的因素在哪裏?”方舒華喃喃自語,他知道自己的神情有些慌亂,但是卻·始終不能從美洲煙草的行銷部經理眼中看出一些端倪,反之,丁經理愈優閑得意,他就不免愈亂。

果然,之前答應方舒華要在證人席上作反證的人,紛紛將眼光望向他,即使他們再遲鈍,也發現了美洲煙草似乎根本不打算要讓他們上台作證,使他們感到納悶。

方舒華無法向他們解釋,因為他自己也不明所以,只是一股隱隱然的不祥預感浮上心頭,讓他只能強作鎮定的等待下去。

雙方辯護律師你來我往,各自短兵相接一陣之後,美洲煙草果然如陶楷韻預期中的略佔劣勢,但是他們也防守得相當漂亮,守得住基本立場。

“哼!我就不信。”藍玲眼見綠心環協開始居上風,忍不住說些;風涼話以沖淡先前的緊張,“我最初還以為美洲煙草會有什麼絕招呢!原來不過爾爾。”

陶楷韻和藍玲的想法差不多,只是她比較謹慎些,沒直說出來罷了。

“不見得。”方舒華終於開口,看法卻十分悲觀,“他們不可能坐以待斃的,等一下必然會起變化。”

話才說完,代表美洲煙草的律師立刻站起來要求呈上一些醫院證明和專家建議,以支持他們的說法。

“請求照準。”法官點點頭。

“烏鴉嘴……”藍玲斜眼瞪了方舒華一下。

陶楷韻卻憂心忡仲的看着他,“莫非……你對於讓綠心環協敗訴早就胸有成竹?既然如此,你又為何對我……”

在陶楷韻的心裏,雖然早知道後果可能正是如此,但她始終留了一個角落,做為信任他的基地,她覺得不管如何,他都該會對她“手下留情”才對。

可悲的是,對於美洲煙草的一切,他顯然完全知情,所以才會預測得如此之准,但他卻選擇不警告她!

事實已經很明顯了,陶楷韻的心陡然下沉,她突然覺得好累,累得不想再旁聽下去。

方舒華此時變得百分之百的專註聆聽,等到美洲煙草代表律師念出佐證名單,他才猛然驚覺,一拍大腿,“是了!原來我處心積慮要讓他們陷入做反證的困境,卻反被他們將了一軍而將計就計,原來名單上的專家全數更換過了,根本不是同一批。

“美洲煙草存心誤導綠心環協朝着錯誤的方向作準備,為了削弱我的警覺心,還故意放假消息讓我白忙一場,然後出其不意的找另一批人為美洲煙草站台……”方舒華終於明白陶楷韻對他們深惡痛絕的道理了。

這下子綠心環協之前準備的資料都失去作用,連辯護律師發問時都顯得手忙腳亂,看得不少人直搖頭。

藍玲忍不住變得激動無比,“他們好詐,竟換了證人!枉費我苦心搜集出一堆獨家資料,專門打擊那些所謂‘專家’的信用。”

陶楷韻訝異的瞄她一眼,“你真低級,老總不是說不要去挖人家的私隱嗎?”

藍玲發現自己說溜了嘴,趕緊吐吐舌,聳聳肩打混帶過。

其實,整個綠心環協上下的人,最近都為了這個案子傾盡全力,幾乎各種手段都用上了,何況是挖人牆角的事?

證人席上毫不留情的反擊,令綠心環協幾乎已經毫無招架之力,只得任憑對方以流暢的速度讓證人上台發言。

方舒華寒着臉,看向了經理時,他則立刻擺出“你活該,誰教你當初不接受我們的條件”的表情,嘲笑的意味顯露無疑。”

身為一個擁有專業身分的方舒華,對自己被棄之如敝展的感覺很難受。

最後,法官以超乎尋常的速度和程序,宣佈一審判決,“美洲煙草罪證不足,判定毋需任何賠償,原告撤回。”

所有人禁不住低聲喧嘩,凸顯宣判似乎略顯草率了些。

人群開始疏散,方舒華卻仍然苦苦思索,“那個法官有問題!”他肯定的說。但下一秒,他卻發現自己陷入更嚴重的困境。

“我們敗得好慘……”陶楷韻只注意到宣判結果,沒看到法官額上沁出的汗珠,“你們真是合作無間,甚至到了開庭前還勞你扮小丑,分散我的注意力。”

“不!”方舒華欲張口解釋,“你完全誤會我了。”

“對,我不應該心存僥倖的。”她的語氣比醋還酸,“我不該認為你會站在我這邊的。”

“楷韻!”他開始急了,他想提醒她關於法官有問題的事。

“別安慰我,否則我會更自責。”她瀟洒的制止他說下去,“還有今天我會安排老爸出院,他不需要你的照顧了。”

“你非要拿伯父的健康來和我賭氣嗎?”方舒華不忍直指她的任性。

“我辦轉院可以了吧?”陶楷韻提高音量,眼眶裏也充滿了不爭氣的淚水,“你就非要惹我才高興嗎?”

方舒華明白此時自己是百口莫辯,只得放棄溝通。

“別再靠近我了,算我求你。”陶楷韻拋下最後一句,便大步離開。

“唉!弄巧成拙……”方舒華生平第一次徹底認輸,不但失去原本在手中的籌碼,而且還賠了一個陶楷韻,落得下場凄慘。不過他知道,彼此立場現在也開始更加涇渭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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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計可施之下,方舒華選擇找藍玲幫忙。

“開玩笑。”黃玲雖然很難對帥哥拒絕,但是她還懂得對姐妹淘講義氣,“拜託你別來找我,楷韻要是知道你曾經找上門來,我卻沒把你趕出門,一定會和我斷交的。”

藍玲都快年近三十了,仍然不脫傻大姐的個性,拒絕的口氣軟弱得近乎乞求。所以方舒華什麼也不必說,只消擺出全世界最消沉男人的落魄表情,立刻就讓她一邊罵自己笨,一邊打開她家的鐵門讓他進來。

有了難得的機會,方舒華趕緊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和觀察都告訴她。

藍玲直到聽完,還沉默了五分鐘,才瞪着方舒華,“你呀!根本就是……”

“活該。”他自己接下去。

“知道就好。”她嫌罵得不過癮,還伸出食指戳戳他的頭,“我看你和楷韻兩個剛好是一對寶。”

“怎麼說?”

“都很悶騷炯!”藍玲說話向來不大修飾,“照你的說法,她老是誤會你,你卻好像很享受似的毫不解釋,這不是悶騷是什麼?”

方舒華像是被貓咬到了舌尖,毫無反駁能力。

“但是你別難過,楷韻也好不到哪去。”她頗有一針見血的道,“她明明對你愛得要命,還死不承認,每次提起你就橫眉豎眼,彷彿你從上輩子就是她的仇人似的。”

方舒華除了搖頭苦笑,也對她的誇大提出質疑,“愛得要命?”

“臭男人!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哦。”藍玲認為他在裝傻,“我親眼看到她為你暗中落淚的次數,用一隻手絕對數不完,而你還敢說這種話?”

他的心狠狠的抽動了一下,感覺像被她的敘述鞭答一般,“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着呢!”藍玲教訓別人的功夫可謂一流,“她為了你,連工作效率都大打折扣,害我累得半死。”

方舒華這才明白自己的罪孽深重,也對自己之前若即若離的態度,造成彼此身陷情網卻有口難言而苦惱。他更發現,陶楷韻實在是一個倔強的女孩子。

“喂,別發愣,有件事我很想知道。”藍玲用肩膀頂頂他。

“說。”方舒華回過神。

“你……到底喜不喜歡楷韻啊?”藍玲突然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了,心想,如果方舒華根本對楷韻毫無感覺,那她豈不是完了?

“比你想像中的還喜歡。”他只能簡單的形容,“我對她算是上癮了。”

“那就去表白呀!”

“這個……時機……”方舒華有點不適應她的解決速度,其實地極難開口讓她明白他對這種事幾乎毫無經驗。

“你想拖多久?”藍玲又開始大嗓門了,“女人可是老得很快的。”

“不……”方舒華抓抓頭,講話結巴,“我是說美洲煙草的案子正陷入膠着狀態,或許我們該先……”

“或許你覺得她一點也不重要。”藍玲連聽都不想聽,“我只知道你們倆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更遑論任何足以共體時艱的默契,如果真的這樣,你剛剛說想要扳倒美洲煙草的話都是白講的。”

“我該怎麼表白……”他雖然聽懂了,卻喃喃自語,不知所措。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她懷疑的看着他。

方舒華說得很小聲,有被嘲笑的心理準備,“我對此很不擅長。”

他原以為藍玲會大笑的,但是她卻點點頭,神情嚴肅的從電視櫃下方的抽屜里翻出一卷錄影帶,裝在紙袋中遞給他,“拿去吧!我看楷韻也和你一樣,你乾脆拿這教學帶和她一起看,改善你們的四和友誼,這樣比自己亂摸索要好些。”

方舒華感激的將袋子收好,“謝了。”

“沒什麼,舉手之勞罷了。”藍玲大方的揮揮手。“不過,看完記得要還我喲!”

“當然。”他心中輕鬆不少,覺得眼前至少有一個人是站在他這邊的。

“快去吧!”藍玲催促着他,“你趕快去安慰她,免得她想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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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門鈴之前,方舒華認為自己手上一大把的波斯菊多少會有些安撫作用,但是來應門的陶楷韻卻先把鐵門關上二十秒,再冷不防的豁然敞開。

方舒華就這麼僵硬的站着,直到全身都濕透了還無法接受事實——

“你……真的……拿水潑我?”方舒華看着手上飽受“滋潤”的波斯菊,對上他一副落水狗的模樣,愈發顯得可笑和諷刺。

陶楷韻對於他連躲都不躲,倒是始料未及,而且見到她即使如此不客氣,他卻仍然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有點心虛。

“白痴,你幹麼不躲開?”她明顯的將語氣放軟。

方舒華故意忽略她的關懷口吻,將臉上的水漬抹在掌心,湊近鼻尖,作勢嗅了嗅,“還好,不是硫酸……”

“我怎麼可能舍……”陶楷韻衝口而出,卻硬生生的將話半途收回。

“捨不得,對不對?”方舒華確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表情不免有些得意。

“你臭美!”陶楷韻板起晚娘臉孔,持着臉盆就要再度帶上鐵門。

方舒華可不會笨得連犯兩次錯誤,他搶先一步以高大的身軀堵在門口,“對不起,請把臉盆遞給我。”

“幹麼?”她愣了一下。

“否則你要怎麼抱住這一大把波斯菊?”

會意過來的陶楷韻,尷尬得羞紅了臉,雖然邊照着他的話做,嘴上卻作作一副死硬派,“哼!沒想到你這麼油嘴滑舌,你別以為送束花就能讓我高興了。”

方舒華只得無辜的聳聳肩,表示他沒這麼想過。

“進來吧!我有話要問你。”陶楷韻懶得和他蘑菇,自動拉着他進門。

和在法院開庭前的疏離感不同,陶楷韻之所以願意拉着他,是因為她肯定自己從方舒華眼中又找到最初所感受的熱切眼光,而且他近乎調皮的語調,是她再熟捻不過的,而她對於他為何表現如此反覆,覺得有問清楚的必要。”

方舒華更清楚,此刻該是對她表白的時候了。

“是我不對。”方舒華不待她質問,便執起她的手道歉,“我不該在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你之後,還強忍着不說出來,讓你對我無法適應。”

陶楷韻一時還真的“無法適應”,她摸摸他的額頭,“哦!又來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愛你。”他語氣堅定的回應。

“頗有……震撼力嘛!”陶楷韻試圖讓用辭盡量自然些,“我還以為……你是來解釋法庭上的事。”

“不要再抗拒了。”方舒華的情緒陡然升溫,他甚至情不自禁的晃動着她的肩膀,“承認吧!承認你也喜歡我。”

陶楷韻倏地一陣沉默,回望他的眼眶中湧現淚光,“你總是若即若離,我怎麼知道哪一次是真的?又有幾分真?”

他無言的緊擁她,懷着歉然的心,不停磨蹭着她淚濕的臉龐,以期能稍稍彌補自己的無心之過。

“對不起,難怪你連面對崩潰都有恐懼感……”方舒華聲音已然嘶啞。

見懷裏的陶楷韻瑟縮成一團,方舒華知道除了感情,近來在事業受挫和父親生病的威脅下,她這副小小的肩膀已經默默承擔了多少精神壓力,難得的是她還必須在人前佯裝強悍,繼續保持微小的尊嚴,維護所有系掛在她身上的寄望。

“我好累。”陶楷韻倚着他寬闊的胸,“你早就該告訴我了,免得我事業失敗了,又得面臨愛情遠去的悲哀。”

“誰說你非得失去其中之一不可?”方舒華恢復理性的語調?“或許,奇迹會出現也不一定。”

“壞習慣。”她輕捏他的鼻尖,親昵的寵愛動作讓她完全像個小女人,“你又在賣關子了。”

“我不對,下回一定改。”方舒華順着她的話,輕輕拍一下自己的臉頰,以示認錯。眼前氣氛這麼好,他也不必急着向她說法官可能被人收買的事,反正,以後兩人多得是時間在一起討論公事。

“哦,對了。”他將陶楷韻輕輕放下,他想到藍玲給他的東西,“我想看了這個,應該會對我們倆的關係很有幫助才對。”他回想着藍玲的交代,把錄影帶遞給陶楷韻,“你這裏有錄放影機吧?”

雖然捨不得他的溫暖懷抱,陶楷韻還是好奇的接過錄影帶:將它放進錄放影機想看看它的內容,“認識你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會需要這玩意改善人際關係呢!”

兩人解開了心結,便手牽手的坐在沙發上,耐心等着畫面出現。等到兩具赤裸火辣的交纏身軀在螢幕上躍然出現,兩人不禁張大了嘴,一陣錯愕,直到一秒鐘後進人耳中的淫蕩嬌喘直接刺激到聽覺時,方舒華和陶楷韻彼此才如夢初醒,掙扎着站起來。

“喂!怎麼搞的?”陶楷韻漲紅着臉,揮起粉拳就朝方舒華的肩膀揍去。

“我怎麼知道……”他被揍得大呼倒霉,臉上同樣赤紅一片,尷尬的程度不亞於她。

“這分明是A片嘛!”陶楷韻氣得跺腳,“我以為你是個成熟穩重的男人,沒想到你竟然拿這種不人流的東西來讓我受窘,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夠如此輕易的就受你的暗示和挑逗嗎?”

“你又來了。”方舒華嘆了一口氣,也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別總是那麼容易誤會我好嗎?”

她斜着眼瞪他,一副很難信任他的樣子,“事實擺在眼前,你教我怎能不生氣?”

這時電視裏的呻吟聲突然變大,讓兩人倍感尷尬。

“這卷錄影帶不是我的。”方舒華不得不出賣藍玲。

“該不會是因為見到我反應激烈,所以臨時編個推託之辭吧?”陶楷韻質疑。其實,她心裏還是相信他的。

“是藍玲。”他直說。

“什麼?”陶楷韻完全想不到。

“或許她是好意、或許她想製造一點笑料,也或許她根本拿錯了。”

“而這顯然不好笑。”陶楷韻語氣雖冷,但似乎頗能接受他的解釋。

“所以不是我的錯。”方舒華趕緊提醒她。

陶楷韻看他對自己如此心存畏懼,也忍不住的笑開了,“原來我在你眼中,是這麼凶的婆娘嗎?”

“還好啦!”方舒華盡量說得小聲點。

“難怪藍玲希望我們改善關係,真是用心良苦啊!”她又恢復成之前的小女人模樣,自動倚向他。

“她還騙我說這是教學帶,要我們多仿效。”

“去你的!”陶楷韻見未關掉的電視畫面上仍然是令人臉紅心跳的激情纏綿,不禁罵道,並回頭補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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