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肖鷹飛飛快地跑下樓梯。樓下停了一輛黑色的奧迪。

打開車門,肖鷹飛也擠起前座。秋宗實坐在車裏,點着一支煙,不知道在想什麼。肖鷹飛知道他因為總是在動腦子所以煙癮很大。他不習慣地咳了兩聲。

秋宗實終於意識過來了,滅了煙頭。把車窗搖下來。

冷冽的北風吹了進來,肖鷹飛感覺到了寒意,微微瑟縮了一下。秋宗實望着外面,有一片飄落的黃葉靜靜地掛在後望鏡上,然後又飄飄落下,離開了自己的視線。“真快,又一年了,已經快到冬天了。”

車子裏的煙味稍微散去了一些。秋宗實笑笑,“周末很無聊,實在是不行,抓住你出來陪我逛逛。”

肖鷹飛有些錯鄂,這似乎和他預先在電話里說的並不一樣,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話的時候,車窗已經被搖了上來,馬達一起動,肖鷹飛就有種坐卧不安的感覺。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象被秋宗實剝落了外衣,好好被審視了一番一樣,不,說審視好象還不對,是另一種更野性的巡查。但當他偷偷看向秋宗實的時候,那個人仍然是直視着前方,似乎看也沒有看過自己。

“你好象有些怕我?”秋宗實對着的是車廂里的鏡子,他笑着。

離開辦公室,他似乎沒有那種嚴厲和認真,而顯得有些不熟悉的猖狂,但是這樣的東西,又好象仍然被文明的衣着掩飾着,讓人因為捉摸不透而有些害怕。

車廂里放着的是一盤不知名的曲子。肖鷹飛知道他的老闆喜歡淘碟,他從來不喜歡聽別人的詞,只是不斷從音樂本身中尋找靈感。此時一向讓他激動和喜歡的音樂好象也變了一樣,不在給他快樂和興奮,只有壓迫。沒有詞的曲調,讓人對它要表達的東西產生費解。他有些後悔會離開諶吉,其實如果周末和諶吉躺在被子裏,享受一下他的溫柔還有那一點點的任性其實是幸福的一件事。

“你笑了?想起了誰?女朋友嗎?”秋宗實的聲音來得突然,劃破了空氣里的一點微香,肖鷹飛有種被偷窺的突兀。越發不安起來。

“你今天特別沉默。”秋宗實居然笑了,好象一隻貓在玩弄着一團毛球。

肖鷹飛有些耐不住了,“不是說找我有事嗎?”

秋宗實大笑了起來,“沒什麼,只是真的想出去走走,一個人又覺得有些悶,走來走去就轉到這裏了。”

說完了回過來困惑地望着他,“你剛才不是說你周末也沒什麼事嗎?”

肖鷹飛只有一肚子的苦笑,娛樂圈本來就是很殘酷的事情,每天都有那麼多新人出來,電台里數不清的歌都在打榜,公司里的歌可以安排給你唱,也可以安排給別人唱。特別是好歌,不知道會有多少張眼睛盯着。剛出道的時候,他給人的感覺是新奇,後來也許是熟一些的面孔。而越走到後來,越想維持自己的地位,有些外人看着理所當然的事情其實也並不是那麼輕而易舉的可以得到。

秋宗實給自己的電話,會讓他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他也很重視自己在老闆心裏的地位,而現在本來以為陪着老闆可以給自己多些機會,而此時他卻突然後悔起來,好象生活中有什麼脫軌而出,讓他自己也掌握不了。

車在路上遊走着,好象沒有方向,車子似乎是把秋天的寒意擋在外面,但誰都知道,就象那些落葉,都是時間的證明。

****

周一的早上是格外繁忙的。

李憲生剛一進辦公室。老闆忙叫住他,“來了幾個實習生。你給帶一下吧。”

老闆一臉無奈。李憲生後邊上掃了一眼,辦公室來了個小姑娘,那是個剛出校門的女生,看到他看向自己,忙站了起來。穿得很正式,卻有種和衣服不相襯的稚氣。李憲生皺了一下眉頭。沒說什麼,走到自己的位子上。

才一坐停,那個女孩子伸過手來取他桌子上的杯子,李憲生忙伸過去阻止她,女孩子露出討好的笑容,“李老師,您一定口渴了,我想給您倒杯水。”

李憲生一看,老闆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他還第一次被人叫做李老師,有點不好意思,客氣地隨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嗯?諶祥。諶就是……”女孩費力地想了一下她的姓如何解釋,手忙腳亂地在空中筆劃了一番,繼續說,“祥是,吉祥的祥。”說到名字的後面一個字,她明顯地輕鬆了很多。

“哦,比較怪的姓。”李憲生點點頭,示意明白了。低下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嗯,這個……”

聽到女孩子再度開口,李憲生覺得自己頭都大了,怎麼女生都這麼麻煩呢,就不能安靜一下嗎?

“我可以不可以跟着你做些什麼?比如我們是不是有什麼採訪的任務,比如去XX電視台……或者去……”

“OK,你可以去整理一下宗案。翻翻我們的過期雜誌。然後安靜一下嗎?”李憲生滿意地看到對方的臉應該窘迫停止了笑容。

接着他又補了一句,“你也可以換一套衣服,你這樣子就象在腦門上貼了一個標籤,我是要編排你的記者。”

諶祥低下了頭,默不作聲的坐到一邊位子上了。

****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李憲生卻一掃眼看見那個新來的女生和上個周末和他同困在電梯裏的人在一起吃飯。“他們是一對?”天生的職業信息讓他得出了一個判斷。

他走了過去,自然地坐下,“嗨,這麼快又見到你了?”

諶祥抬起頭來看看他,很難想像,早上那麼不給自己情面的人,現在就坐在自己面前,掛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好象沒什麼事一樣。那張娃娃氣的臉,給人的感覺就是親切無害。這是不是就是所謂娛樂記者的天份,他們是不是更擅長演戲呢。諶祥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想像着自己是不是也會有一天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諶吉有些吃驚,他不太想看到這張娃娃臉,他也不喜歡他的職業。

李憲生卻越發覺得好玩,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很呆板,很老實,或者說也有些普通,更令人奇怪的就是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就是那樣在排斥自己,甚至可以說是躲着自己。可是卻不知道哪裏就是讓他覺得這個人就是讓他好奇,還有產生要逗弄一下的想法。

“你女朋友?長得不錯,和你很配的,她話那麼多,你話那麼少。”

“我妹妹。”諶吉抬起眼平板地吐了三個字。

“是嗎,你們一點也不象呢。”李憲生微微有些吃驚。看到諶吉並不准備繼續話題一樣。

“你那天到家幾點了?我看了一下表,我們差不多是二點才離開這座大樓呢。”李憲生有些不放棄地打着話題。

“啊,哥,你不是說你一下班七點的火車就出差了嗎?”諶祥微有些吃驚地問。

“我買了晚一點的火車。”諶吉站了起來,背對着諶祥給了李憲生一個惱怒的眼神,“我吃完了,先走了。”

李憲生有些得意,很有些得意。為了能夠得到諶吉一個終於不再呆板的眼神。“我也吃完了。”

他琢磨着,他肯定有個秘密,不願意他家裏人知道的秘密,而自己在無意中就站在這個秘密門外了。

他站起身來,突然有些後悔,忘了向這個小姑娘探聽一下她哥的名字。

嗯,不過不急,還有機會。

他看了一眼諶祥,在諶祥莫明其妙的眼光里離開了。

肖鷹飛坐在化妝間裏。

還記得自己剛來的時候,是坐在靠門邊上的地方,每個人都從他的身邊經過,還有走廊里來來往往的人,似乎每個人經過都會或多或少地審視着他在幹什麼。弄得他有一陣一直覺得自己背脊梁骨痛,都是被眼光砍痛的。過了一年坐到好一些的位置上,再過一年,才有了自己單獨的化妝間。

剛開始的時候,設計師從來不理會他的感受,每個進來的新人都好象是進了生產線,畫一樣的妝,穿同樣的衣服,設計師的想法從來是沒有考慮他們可以存在個性,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那時他會有害怕自己被淹沒,就在這些人海中,再沒有人知道自己存在過。

所以他感謝秋宗實的賞識,如果他唱的歌也是不痛不癢的,那麼他可能從來不會有今天。秋宗實拿了他的歌給他唱,所以他慢慢紅了。

當設計師終於開始正識他的想法,當他終於可以唱自己的想法,做自己喜歡的造型,他才真正覺得這是他想要的,是他的追求。他一步步走在他自己想要的路上面。

所以每當他坐在這裏的時候,他都為自己驕傲。但是今天他卻有些茫然。還有些煩躁。

周末的時候,秋宗實帶着他一直走,有意無意,似乎碰觸到他。這樣的是被視作挑逗還是無意識的呢?

在他表示惱怒快要發火的時候,秋宗實卻若無其事地說,“有一部戲想找你接,你演的角色是一個GAY,現在不過只是一個給你實習的機會。”說完了后大笑起來,好象那隻不過只是一個玩笑。

肖鷹飛有些驚駭。他知道自己是GAY,也知道演藝圈裏很多人可能是。甚至有些人不是GAY的,也可以有過那樣的行為。但他一直沒有想過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他想,是因為他有諶吉。

想到諶吉,就會有很多很多溫暖慢慢從心裏溢出來。

剛認識的時候,大家都是籃球隊的,諶吉不太愛說話,眼神卻很溫和。技術雖然不錯,可是卻更願意給隊員創造進攻的機會。肖鷹飛一向驕傲而自信,他是情緒化的,喜歡不斷地挑戰自己,有時對手越強,他就會越來勁。剛開始的時候,他覺得這樣的人似乎是太沒有信心和銳氣,還頗不願意合作。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就成了好朋友,然後就開始信賴起來。慢慢覺得諶吉是很會照顧人,也很有觀察力的一個隊員,那樣的傳球有時是帶着魔性的,把自己的感覺都調動起來了。

成了好朋友就喜歡窩在一起,住一樣的宿舍,一起進一起出,別人說他們好得象穿一條褲子還覺得得意。也許那個時候自己就已經離不開他了。成為明星的夢想,和別人都不敢說,雖然他一直覺得自己就是明星,不知道多少人注視自己。但是和諶吉說起來好象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不怕被嘲笑,或者打擊。

喜歡給諶吉唱歌,肖鷹飛唱歌也是很情緒化的人,唱到有些歌,可能太動情了,諶吉會笑他肉麻,然後聽着聽着會笑着低下頭,或者別過頭去,不會直接看他,笑容也許隱藏了沒放在眼前,可是就會看着肉肉的耳朵帶着一些羞怯的粉紅,還有露出來的后脖頸,白白的,從頭髮和衣服的間隙中的那一點點光亮。好象是柔順的,但是因為別過頭去了卻又上那脖勁里透着說不出的調皮。

說到調皮,諶吉就會老說他是長不大的孩子,拿他和他家裏那個小黃毛丫頭比。肖鷹飛的肚子裏就咕咕的冒着酸泡泡。肖鷹飛不喜歡他拿自己當弟弟或者妹妹,也就在那時,自己會……

“在想什麼,看你又笑又皺眉的?戀上哪家姑娘了?”頭被親昵的敲了一下。

“方姐,你什麼時候來了?”

方楠年輕的時候嫵媚天嬌,但是到了四十,就已經顯得有幾分老態。她此時笑得很嫵媚,帶着些調逗,毫不客氣地坐在桌子上,“啪”打着了火機。似乎想抽支煙,但是看了一眼肖鷹飛,又把煙收起來了。表情慢慢變了,有幾分無奈,“啪啪”看着打火機一下下的閃動。

“怎麼了?有心事呀?”

“到了這個年齡要是沒有心事哪不是白痴呀。”方楠嬌笑起來。

“聽說,老闆安排你接了一部戲,而且挑戰度還有些大?”方楠自動地轉了話題。

“是的。”肖鷹飛也不迴避。

“演而優而唱,唱而優也可以演呀。哎,你知道嗎,好多人等着搶你的飯碗呢,夏至青不是也要來出唱片嗎,今年最受歡迎的男歌手,聽說是你最強勁的對手,畢竟他的戲為了他積累相當多的人氣。”

“可是那個角色……”肖鷹飛吞吞吐吐的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演得好當然好,演得不好,演砸了場,哎,激流勇退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肖鷹飛的腦子裏咕嚕出來好一些詞,比如老節不保。

“萬導演是名導演,他的好多電影都在國際上拿了獎,你有這樣的合作機會還擔心什麼呢。如果不是真的看中你的實力和符合這個角色,他又怎麼會約請你呢?”

肖鷹飛頹然地倒在桌子上,恨不得象一個烏龜,就能有一個殼讓他就那樣縮進去。

“算了,你也夠煩了,我就不打擾你了。我來是和你說,我的告別演唱會那幾首曲目可得給我好好練,我可不想丟臉才不想回中國來。你要是這樣沒精打採的,就等着吧。”

“嗯,放心了,方姐。不過你真的準備嫁給那個人。”

“是呀,除非你答應和我姐弟戀。”方楠的手放在鷹飛的臉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方姐?”

“算了,看把你嚇着,象我這樣的老太婆,其實就適合老頭子。老頭子呀,就是比你們這樣的小孩子懂得心痛人。”方楠的手收了回去,輕輕地笑了。

****

諶吉走了一段路,他覺得有人一直在跟着他,而且那個人甚至一點也不迴避在跟蹤他的事實。

諶吉為此覺得已經快發火了。

諶吉碰到那個娃娃臉好幾次了,他不喜歡這一點。感覺被人偷窺,現在他有些能體會為什麼鷹飛那麼煩記者。說到這個,他心裏突然想到,每天又是周末。可是他給鷹飛掛了個電話。鷹飛說要出外景。那樣就可能會有三個星期沒有見到了。諶吉的心理有些難受。電話里總是只有一句,累,下次再聊吧。可是下次的下次,還是只有這一句。生活里發生的那麼多事情,好象都無法溝通,都無法交流。甚至於懷疑自己。想着想着,心裏的火氣就更大了,他收住腳步,開始兇惡地盯着那個娃娃臉。

“嗨!這麼巧,在這裏看到你了。”娃娃臉施施然好象是沒事一樣,走了過來。

“你為什麼老是要跟着我?”

“不會吧,這只是剛好和你同一個方向呀。”

“說吧,你到底有什麼目的。”諶吉的眼睛已經快噴出火來。

“別急別急。”李憲生的臉上露出狐狸一樣狡猾的神情,“你不覺得你應該感謝我,我沒有當眾向你的妹妹揭穿你的謊話?”

“什麼謊話。”諶吉不光要氣得結巴了,而且脖子都氣紅了。

“你我心知肚明,今天給你個機會吧,請我吃餐飯,封住我的口,以後呀,關於那天你是不是真的有去出差的事情我就再不會提起了。”

“你還真會想?你和我妹什麼關係,我和我妹什麼關係,憑什麼你說的話我妹會相信,而你又憑什麼認為你這些話說出來我會怕。”

“咦,看你平時都那麼悶聲不響的,怎麼一開口都象放機開槍一樣呀,吡哩啪啪的呀。”李憲生被他說的,一點脾氣也沒有,只有一個勁的嘻皮笑臉的。

“算了算了,我給你陪不是還不行嗎?”說著李憲生過去拉着諶吉。

諶吉警惕地掃視着他的手。

“幹嗎?難不成和你還是男男授受不親了?看你這神態呀,就象我小時候看的武俠劇里描寫的,好象你是那女扮男裝的那一個。不過就我們二十一世紀的眼光來看,我想你一定不會是女人,不會是諶祥的姐姐。”說到這裏李憲生好象是說了一個特別好笑的笑話一樣,大笑起來。

諶吉是笑不出來的,不過諶吉看着李憲生愉快的臉,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真的被他拉過來一起坐着喝咖啡。也許真的是無聊。自己沒有正常的社交,也沒有朋友交談,和鷹飛在一起以後,整個世界就是他了一樣。

“也許你真的有些本事吧。要不真不會想像你能採訪到那些人。”咖啡會苦,諶吉往裏面加了奶,又加了糖。

李憲生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總是讓我感覺很奇怪,你很理性,與人保持距離,象你這樣的人本來應該很純粹,可是你又很好說話,其實不捨得拒絕別人,要不你不會坐在這裏。”

“我不是你的採訪對象,你不需要研究我。就算你把我寫成文字,也不會有人感興趣。”諶吉冷冰冰地回答。

“那倒不一定。什麼事都不可能是一定的。”

聽到李憲生神秘的說,諶吉的心加快跳了一秒。“如果你再繼續用這種剌探的語氣在說話,那我想我們也不可能象你說的還能做什麼朋友了。”

“對不起,你別介意,我的職業病。”李憲生忙說,“哎,真不知道你是怎麼了,我就隨便一說,我們聊些別的吧。”他哭笑着說,“別我連留你喝杯咖啡的時間都沒有吧,那讓我感覺會很銼敗。”

看諶吉半天不吭聲,他又只好再找個話題“你呀,一定沒女朋友吧?象你這樣的怪脾氣的人真不知道有哪家姑娘會受得了。”

諶吉開始有點難受了,他決定趕快喝掉這杯咖啡然後走人。

“我也是。”娃娃臉的臉上有點難得憂傷,“連戀愛也沒有過,真沒有辦法。哎,女人會覺得我長得太沒安全感了。當我是小孩子,這群以貌取人的婆娘們。要是長得象他這樣會好嗎?”他隨身翻過咖啡屋裏放在牆角的雜誌。

娛樂周刊上,醒目誇張的標題,“禁忌感情,看他愛上一個他;千嬌百媚,看他隱藏一個她”。“他長得那麼男人,也會有人找他演同性戀,這個世道真怪,現在同性戀很時髦嗎?”李憲生忍不住挖苦了幾句。

諶吉抬眼看了他一下,默不作聲的拿過來雜誌。

“你也會對八卦感興趣?哈,真想不到,我一直以為我的服務對象是婆婆媽媽的女人。哎,你幹嗎?你準備走了。”

諶吉如同面對的是一杯啤酒,一口氣將稍有些冷卻的咖啡一飲而盡。掏出錢包,取出零錢,“我和你AA。我不喜歡八卦,也不喜歡八卦記者。”

“老天,你這樣想是不對的,你不應該存着職業歧視。哎,你等等我。”李憲生手忙腳亂地也在錢包里找着零錢,最後只好甩下整錢。只是等他趕出咖啡屋的時候,諶吉的人已經不在了。李憲生撓撓頭,“媽的,該不是把我當同性戀要躲我吧。也是,我也太不正常了,一男人好好的女人不找,非找個男人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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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殺無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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