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有時候,辛含茵真是恨死了自己這種一緊張就會胃痛的爛毛病。

自從和邵寒青重逢之後,她發現自己胃痛的時候越來越多了,而且絕大部分都是和邵寒青有關。

真是冤家啊!

她這輩子註定要欠他一條命就是了,就連胃痛,也被他控制得死死的。

今天又是開庭的日子,而且很有可能是最後一庭,也就是定生死的日子,下次就要宣判了。

依照往例,傅立辰同樣把邵寒青的庭排在星期五上午最後一個。而辛含茵從早上醒來之後,胃就開始痛到現在了,她吞下大量的胃藥,又吃了兩包胃乳,還是止不了疼,此刻的她一手捂着胃部坐在法庭外等候開庭。

就連她生平第一次開庭也沒這麼緊張過。

隨着時間的過去,法庭外開完庭的人陸續離去,走廊只剩下不到二十個人在徘徊着,然後,辛含茵又聽見那陣熟悉的金屬碰撞聲。

由遠而近,視線里步入了三個人影,三個人排成一橫排,兩旁的人穿着警察制服,而中間的人,正是戴着手銬腳鐐的邵寒青。

她眨眨眼,有些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自己的想像。

仿彿這不過是第一次開庭、她第一次在法庭外看到他,他臉上仍然是那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像是自己只不過是來參觀,法庭里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一樣。

他們三人越走越近,辛含茵發現胃又開始抽痛起來,連忙將手伸進公事包里,取出一片胃乳片含在嘴裏。

沁涼的藥片在口中淡淡地化開來,漾出一股滲雜着金屬味的藥味,這才令她舒服了一些。

“茵茵,你還好嗎?”

看到她這些舉動的邵寒青露出擔心的表情,主動扯着兩旁的法警朝她靠過來。

辛含茵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額上的汗水滴到公事包上。

向兩旁負責押解的法警便了個眼色,邵寒青就直接在辛含茵旁邊坐了下來。兩名法警互望一眼,就將他左手的手銬環取下來,改銬在長條木椅的椅背上,然後他們便坐到對面的位子去了。

“怎麼?胃又疼了?”將獲得自由的左手覆在她捂着胃部的手上,邵寒青關心的問。

嘆了口氣,她點點頭。

“前幾次開庭時,我也看你一臉不舒服的樣子,你什麼時候有這個毛病的?”輕輕揉着她的胃,他輕聲問着,口氣里有些無可奈何的寵溺,“記得你小時候身體很好,像個野孩子似的,胃痛可是千金大小姐才會得的病哪。”

辛含茵有些怨慰地瞪了他一眼。他以為她喜歡胃痛嗎?也不想想她是為了誰才會痛的。

他的手好大,也好溫暖。

慢慢地,她發現自己原本揪緊的胃開始發鬆、發熱,劇烈的胃痛漸漸減緩、平覆……

多麼神奇!彷彿他的手對她有不可思議的神奇匱力。

她身心一放鬆,微眯起眼,整個人幾乎就要偎進他懷裏。

偎進他懷裏,這是她好久好久沒有做的事,卻沒想到再次重演,仍然是那麼自然,就好像是小時候兩個人玩累了,一起躺在大床上午睡,她像只小貓一樣蜷縮在他身旁一樣,那樣無憂無慮的童年歡樂時光,真的是離她好遠、好遠……

“你好好休息吧,今天的庭,我請法官找別人代理好了。”他不放心她的身體狀況。

“不行!”聽到這個提議,辛含茵猛地從兒時的回憶里驚醒,倏地從他懷裏跳起來,一把拉住他的手,口氣又快又急地強謂道:“我沒事,我可以的!今天我一定要幫你!”

她一定要盡一切努力救他!就算是今天開完庭她會胃穿孔、胃潰瘍,她都要替他打好這場仗!

“是是是,我就是太寵你了。”左手被她緊緊握着,右手又被銬在椅背邊,教他想摸摸她的頭都做不到。

沒想到她會為了他的事那麼辛苦,他不禁有點後悔來坐這個牢了。

“如果你還在意小時候的事,為了還我什麼人情而這麼做,那麼大可不必。”他勸她。

他的案子並不值得她花那麼大的心思。

“我……”她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之所以一心救他,當然是想回報他小時候將她從生死邊緣救回來的恩情,她一直認為她的命是他救的,她也該還他一條命,但除了那個理由,她還有更多其他的理由想要救他。

他是她的鄰居、她的青梅竹馬,兩個人至少是朋友一場,甚至她曾經在懵懵懂懂的董蔻年華喜歡着他……恩情、友情、戀慕之情,早就將他們兩個人緊緊地交纏在一起,分也分不開。

“更何況,那一次你並不是毫髮無傷。”邵寒青舉起左手,輕輕撩開她左額的劉海,“我還是讓一個小女孩破相了。”

在她的左額上,有一道快五公分的疤痕,可以看出該是受了很重的傷,不過,現在只留下淺白的痕迹。

這道傷疤是在那次事故中留下來的,已經記不清楚到底是被酒瓶碎片划傷,還是她想逃走時被公園的石子弄傷的。

疤痕在額頭,也算是破相了,因此她母親要她留劉海將它遮住,也為了不讓劉海顯得太突兀,她才一直留着一頭長發。

“這沒什麼,我不在意……”

這些年來,她從沒想過什麼破相不破相的事,而且劉海一遮,就什麼也看不到了,連她自己也很少想起,只除了想起他、想起那次意外的時候,她就會不由自主地摸摸這道疤,覺得那裏有些微的發燙,微微的,卻又那麼明顯。

“可是我在意。”他反駁,“要不是那天裁丟下你先走……”

要不是他在意同學的嘲笑丟下她先跑掉,還故意帶她到沒走過的巷子裏,她也不至於會遇到歹徒。縱然已相隔多年,這件事仍然不斷啃蝕着他的心。

“不……”她拚命搖頭,喉嚨有些哽咽。

那個炎熱的午後,真的深深地改變了他們兩個人的命運。

彼此交織着深深的歉疚和情意,他們怎麼還能分開那麼久?

“可以了,該進去了。”

一名法警上前提醒他們,隨即拉開他們交握的手,將邵寒青的左手又銬進手銬里。

“我會救你……”辛含茵拉住他的衣角,再三保證道:“相信我,我一定會救你的!”

就算邵寒青是全天下的罪人,他也是她一個人的英雄,她一定要救他!

開庭的時刻終於到了,辛含茵深吸一口氣,努力要自己別去在意隱隱作痛的胃,坐上了辯護人席。

該死!她的胃還是很疼呀!

她的正前方,是雙手銬着手銬的邵寒青,他仍是一副不在意的表情望着審判席的法官,只有偶爾向她投過來的眼神,才包含着几絲對於她身體狀況的擔心與不舍。

今天出庭的法官有三位,除了傅立辰之外,尚有兩位法官也一起參與審判工作。

她的正對面,坐着一位穿着紅邊黑袍的檢察宮,年近五十的張檢察官看似不經意地翻閱着手中的卷宗,似乎也不將這件案子當作一回事。

望着在場的眾人,辛含茵發現一件事,雖然這些人立場各異,甚至是對立的,但他們的神情都帶着幾許罕見的輕鬆,讓一向嚴肅的刑事庭在此刻顯得閑適,似乎只有她一個人在緊張而已。

怎麼會這樣呢?今天可是邵寒青的最後一庭,生死在此一戰,沒想到大家都如此輕忽?

眨眨眼,她還沒有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書記官已經呼完案號,準備要開庭了,辛含茵只得收攝心神,把注意力集中在審判上。

“檢察官有什麼耍提出的嗎?”

開始審判程序,傅立辰依慣例簡單地詢問人犯的身分,再問檢察官的意見。

“沒有。”檢察官的答案很簡單,“檢方一切的主張都載明在起訴書里。”他的口氣十分平淡,不若以往那樣咄咄逼人。

傅立辰點點頭,大略描述了一次案情,然後看着邵寒青問:“被告,對於你犯賣毒品的事實,有沒有要反駁或申辯的?”

“沒有。”

像是不關己事,邵寒青連頭也沒抬,一逕地望着自己的腳尖,雙手還像是百般無聊地玩弄着手腕上的手銬。

“好。”點點頭,傅立辰也沒說什麼,只是再問:“辯護人有什麼主張需要提出的嗎?”

終於輪到自己了!她可要好好表現.

“有的,辯護人有幾點主張想提出。”辛含茵連忙拿出昨天熬夜寫好的狀子遞上前。“首先,並沒有直接證據顯示本案被告有販毒的事實。全案只是經過線人密告,而在被告家中起出毒品,但不能指為被告確有販毒的直接證據”邵寒青根本不願意和她合作,多提供點對他有利的線索,這個理由還是她抓破了頭才想出的。

事到如今,只有努力攻擊警方的辦案手段有瑕疵,把一切導向證據不足,邵寒青才可能有救。

本來就是嘛,雖說根據卷宗上記載的資料,以往警方所抓到的毒販都供稱有個叫“長腳青仔”的年輕人在販毒,但並沒有當場抓到邵寒青販賣毒品的記錄。

這一次,是從一名警方潛伏在販毒集團的卧底密報,警方才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搜索邵寒青的住處,在他的衣櫃和口袋裏發現為數不少的毒品。

那又怎麼樣?就算髮現了毒品,充其量也只能說說邵寒青“持有毒品”,若說他有販毒,證據就太薄弱了。

這原本可以當作案件的一大漏洞,偏偏邵寒青始終沒有替自己辯白,也沒有找律師,才會一直拖到現在。

“其次,被告的住處十分簡陋,不像一般販毒謀取暴利者浪費奢華,可以推測被告生性自律節儉,應該沒有販毒的習慣。且警方並未在被告住處發現吸食毒品的器具,僅僅以線人的密告和在被告住處搜到的數包毒品,而認為被告有販毒的行為,檢察官的起訴顯然有重大瑕疵……”

說到這裏,辛含茵偷偷瞄了坐在對面的檢察官一眼。

那位張檢察官,聽說也是大她十幾快二十屆的學長,今天被她這個年輕女孩當庭指責他的起訴有瑕疵,不知道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是暴跳如雷,認為她不知敬老尊賢、用詞不當,或是要準備好好反擊,教訓她一番呢?

張檢察官打了個大呵欠,似乎還怕被人瞧見,偷偷用寬大的法袍袖口遮着嘴,對她的指控眉頭連皺都沒有皺一下。

辛含茵再望望傅立辰和另外參與審判的兩位法官,只見他們也是神情有些倦懶,完全沒有平時在法庭上精神奕奕的嚴肅模樣。

而應該是最緊張的當事人被告邵寒青,更是明目張胆地張開口打了個大呵欠,似乎再下去就要睡著了.

怎麼會這樣?今天的法庭是怎麼回事?

是因為接近中午,大家都肚子餓想吃飯了嗎?怎麼只有她一個人在緊張?

揉揉眼,辛含茵還真的以為是自己看花眼了,驚訝之餘,差點忘了要說些什麼了。

等她結結巴巴地說完,連傅立辰也忍不住小小打了個呵欠,他匆匆地以咳嗽聲掩蓋過去,“咳咳!辯護人還有其他主張嗎?”

“沒、沒有了。”

依這種情勢,說得再多大概他們也聽不進去。

噗哧一聲,她居然看見邵寒青像沒事人一樣笑了出來。

笑什麼笑!

他沒有搞錯呀,萬一弄個不好,他的命就沒了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望着他仍然毫不在乎地笑,辛含茵在心裏直罵著。

“檢察宮的意思?”傅立辰又開口問。

“請審判長依法判決。”張檢察官慢慢吞地站起來回答,還拉了拉坐皺的法袍。

“好,本案辯論終結,下午兩點宣判,被告可到場聆聽判決。”看看錶,博立辰笑了笑,站起身簡短地宣佈,就和其他法官離開法庭。

鬧劇!一切都是鬧劇!

站在法庭中,看着檢察宮、書記官陸陸續續離開,辛含茵只能瞪大眼,根本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這麼快!”

下乍兩點宣判?現在都已經快一點了,這麼短的時間裏法官怎麼可能做出判決,很顯然他們早就決定要怎麼判了嘛!

難怪傅立辰的表情那麼輕鬆,原來他早就作好決定了,今天的開庭根本是多餘的。

那她昨天熬夜到底是為了什麼?

兩名法警拉着邵寒青離開,經過她的身邊,邵寒青停下腳步,一臉調笑地看着她。

“笑!有什麼好笑的。”不知死活的傢伙!她的口氣凶得可以吃人。

“只是謝謝你的幫忙。”邵寒青聳聳肩,臉上沒有怒意。“說得很精采,從小你的口才就很不錯,不過,顯然來不及起什麼作用,下午兩點就要宣判了。”

“少嘻皮笑瞼的!”辛含茵還是一點也笑不出來。

下午兩點就要宣判了,該不會……學長為了記恨她上次沒有答應他的求婚,就打算要藉機判邵寒青重罪,讓他永無翻身之日吧?

不可能!學長一向都很公正的,才不會為了這種小事要手段。辛含茵在心裏告訴自己。

可是……那天學長離開時一臉備受打擊的模樣……她和阿青實在沒有能力去冒任何一次險了。

就算自己真的是一隻笨青蛙也沒關係,有沒有什麼辦法,她可以再幫他一把呢?

庭務員已經關上燈、整理好桌椅離去了,外頭的天空開始飄起小雨,屋裏變得昏暗。

站在空無一人的法庭里,雙手扯着衣袍上的蔥綠色飾邊,辛含茵低頭思索着,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胃痛不知在何時已經消失了.

下午兩點是準備開下午庭的時候,也有許多法官會把宣判的日子排在下午這時間,因此,法庭內外擠滿了人。

辛含茵親自來聽邵寒青的判決,她脫下法袍,穿着白底小碎花襯衫和磚紅色窄裙,擠在人群里,拉長了脖子等傅立辰上庭。

“媽……我好怕喔!法官會不會很兇啊?”

眼看時間越來越接近兩點,在她身旁坐立不安的年輕女孩子終於忍不住小聲地問着母親,聲音聽來還帶着哽咽。

“沒事啦,你只是來當證人而已。”當母親的倒還滿沉得住氣的,“我打聽過了,這個傅法官很年輕,還滿公正親切的,應該不會很兇啦。”說是這麼說,但她的口氣里還是有一絲絲擔心。

當然公正啦!辛含茵在心裏想着,她從沒看過有誰像學長那麼專心辦案的。

不過,這次邵寒青的案子是怎麼回事?學長居然那麼草率!一直到現在,她還是弄不懂是怎麼回事。

她只知道自己錯過了幫邵寒青的最後一次機會。

中午在法庭里發完呆,她一回過神來,就急着衝進傅立辰的辦公室,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她有一種大家好像都在閑閑地看她演戲的感覺?

“傅法官不在。”一名同事笑着對她說,“好像中午庭下得比較晚,他剛剛才出去吃飯。”

“那他什麼時候會進來?”

“應該不會進來了吧。”

法官助理吃完中餐回來,聽到辛含茵的問題便開口回答。

“不回來了?”那她豈不是連最後一個私底下替邵寒青說情的機會都沒了?

“是呀!”剛從學校畢業的助理笑咪咪地回答,露出左邊臉頰上的小酒窩。“傅法官今天還特別交代,下午宣判之前他不見客,中午也不回來呢。”

學長在躲她,他真的在躲她!

為什麼?就為了她拒絕了他那天晚上莫名其妙的求婚,所以學長記恨在心,決定公報私仇嗎?

辛含茵不認為自己有那麼重要,更何況,依傅立辰那種惜名譽如命的人是不可能會做這種事的.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坐在法庭最後一排的長椅卜,她想到頭都痛了還是想不透。

旁聽席的第一排,坐滿了準備聆聽宣判的人,邵寒青則是和兩名法警坐在眾人的最右邊。

他會緊張嗎?她拾起頭,正對上邵寒青投給她的一抹笑臉,大大地咧開嘴,打心裏笑得十分開心。

他是有十足的把握,還是天真得不知道嚴重性呢?望着他臉上的笑,辛含茵發現自己一點也笑不出來。

真是的,她居然比他還緊張!

一直低聲竊竊私語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法庭一旁的小門打開了,傅立辰和另外兩位法官走了進來,手中捧着幾份文件。

“宣示判決,請起立。”

隨著書記官的宣示,法庭里的人全站了起來,一時間緊張的氣氛升到最高點,辛含茵站在最後面,背靠着牆,望着站在台上面無表情的傅立辰。

天!自己居然在發抖!

“九十三年訴宇第一二八五號,被告張立民,無罪.九十三年重訴字第三三號,被告郭水發,殺人罪成立,判有期徒刑十二年,兇器開山刀一把沒收”

隨着一件件的案件判決被宣示,法庭里有人高聲歡呼,有人錯愕、有人當場痛哭失聲,辛含茵還看到一個被判無期徒刑的女被告情緒激動得口吐白沫,當場昏死過去,而被法警抬到法庭外去急救。

下一件,下一件就是邵寒青的了。

辛含茵心跳的速度越來越快,雙手的指節因為用力握拳而發白,死命咬緊着牙關,深怕自己支撐不到宣判就要昏倒了。

無罪,應該是無罪吧,老天爺,求求你一定要是無罪呀!

不知道是不是她心理作用,只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只見傅立辰慢條斯理起拿起邵寒青的卷宗,再慢吞吞地翻開,還沒宣讀,倒先朝她頗有深意地望了一眼。

在搞什麼鬼呀!這男人。

“咳咳。”假意咳了幾聲,傅立辰望向站在台下的邵寒青。

邵寒青似乎也不緊張,他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鐘,指針指着兩點二十八分,他嘆了口氣,看着傅立辰笑了起來。

別人都快急死了,這兩個男人還在眉來眼去地笑什麼呀,有病!

望着他們古怪的行徑,辛含茵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咳咳。”傅立辰又咳了兩聲,然後低下頭,開始念起判決內容,“九十三年重訴字第七九四號,被告邵寒青,咳咳咳……”

學長是突然感冒了嗎?辛含茵瞥了一眼時鐘,被他這麼一折騰,又耗掉兩分鐘了,現在已經是兩點半了。

“被告邵寒青,無罪,當庭釋放……”

無罪……當庭釋放……

“耶!太好了!”傅立辰接下來說了什麼,辛含茵根本沒聽進去,她禁不住高舉雙手大聲歡呼,從最後一排用手排開人群往前擠到第一排抱着邵寒青的手臂,“太好了,阿青,你終於自由了!”

“是啊,謝謝你。”邵寒青的語氣聽起來還是平平淡淡的,一點也沒有很驚訝的樣子,像是對這樣的判決早就胸有成竹了。

手上的手銬已經被打開了,他趁着法警在替他解腳繚的時候活動着久被禁錮的手腕。

“恭喜,晚上我請你吃豬腳麵線,去去霉氣,對了,還要過火盆、吃蛋糕……”

太過興奮,辛含茵也顧不得去追究為什麼他的口氣那麼冷靜,只顧着滿臉欣喜地向他道賀。

“請注意法庭秩序,閑雜人等請不要干擾開庭。”

傅立辰看下下去了,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開口制止這個快失去淑女形象的學妹。

老天,她還真像個瘋婆子!辛含茵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在法庭上又叫又嚷。

“對不起……”

她偷偷抬頭看了一眼,果然,同事們都在偷偷嘲笑她呢!她吐了吐舌,舉起手向傅立辰行了個童軍禮道歉。

看樣子,她明天上班鐵定會被全法院的人嘲笑。

“被罵了吧?”

恢復自由的邵寒青將羞得滿瞼通紅的辛含菌拖出法庭,毫不留情地取笑。

“別說得好像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看他一點也不知感恩圖報,辛含茵氣得鼓起雙頰,“要不是你,我才不管人家是生是死!”

“我是生是死,真對你那麼重要?”撩起她襯衫上的小花領子,大手輕輕揉着上面的粉紅色繡花,他口氣壞壞地問道。

“別亂扯,絲質襯衫很容易皺的。”

她後退一步逃出他的魔掌範圍,控制不住又開始心跳加速地臉紅了。

這人,看他戴着豐銬腳撩的時候還挺安分規炬,怎麼一恢復自由就變得愛動手動腳的?

“你剛才不是說要請我吃豬腳麵線、過火盆?”他換個話題問她。

“是、是呀,我們好久不見,順便敘敘舊……”她有些結巴地回答,心跳頻率還沒回復過來。

“敘舊?太好了。”邵寒青一揚眉,又靠近她,伸手將她插在髮髻上的發簪抽出來。

霎時,她髮髻鬆開,一頭烏絲像飛瀑似地披散而下,直到腰際。

“你……你在做什麼?”好下容易冷卻下來的臉龐又漲得通紅,這次還直紅到耳根。

“不是說要敘舊嗎?綰着頭髮多嚴肅,你還是把頭髮放下來好看,像你小時候梳着兩根麻花辮子的俏模樣。茵茵,我們分開這麼多年,有很多話可以好好說,很多很多……”

他將發簪收到口袋裏,擺明了不打算還給她。

危險!這個男人拿下手銬后真的變得很危險。

辛含茵瞪大眼睛直盯着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有一種像是要大禍臨頭的預感。

不會吧,她也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耶,他還想把她怎麼樣?

就在辛含茵忐忑不安時,只見他的唇越來越接近她,此時她心裏只有一個想法——這是她和他的第一次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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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蛙的夏日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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