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早安,辛辯,德國好玩嗎?有沒有帶什麼特產回來呀?”
銷假上班的第二天早晨,辛含茵一走進法院裏,所有的同事看到她,莫不帶着笑容向她打招呼。
“還不錯……來,這是鑰匙圈和巧克力。”
辛含茵強忍着打呵欠,勉強自己帶苦笑容向大家問候和分送紀念品。
“你是怎麼回事?多讓你放一天假,還這麼有氣無力的,時差沒有調整過來嗎?”博立辰遠遠就看到她一臉惺忪,笑着輕輕扯了扯她綁在腦後的馬尾巴問道。
再次回到工作崗位的辛含茵,並不如大家想像的精神抖擻、滿面笑容,反而是掛着一雙熊貓眼,臉色也蒼白得很。
“時差問題倒還好,但沒睡好卻是真的。”她嘆了口氣,語氣中有幾分沮喪。
教她要如何向學長解釋,她為了那一封莫名其妙的電子郵件,一個晚上就拿着傅立辰念給她的一長串名宇,上網找報紙、翻家裏信箱塞滿了的過時報刊,就為了想推測出到底哪一個人是玲小姐。
整整一個晚上,她東翻西找、左拼右湊,奶茶和咖啡不知喝了幾杯,好不容易才從那些情殺、跳樓自殺、車禍自殺,甚至是喝農藥自殺的女人當中,找出了幾個條件比較符合的。
不過,若仔細思量比較,那些女人要嘛不是太老、太年輕,不然就是有了丈夫、精神異常的,和她要找的玲小姐情況不一樣,弄到最後,就成了人人都不是,卻又都有可能的狀況。
總歸一句,一個晚上下來,她沒有任何具體的進展,有的只是一對熊貓眼,和像鬼一樣的蒼白撿色。
“別長吁短嘆了,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整個人魂不守舍的,在異國有艷遇啊?”傅立辰又問,手指順勢移到她額上的劉海,愛憐地替她梳理着。
“才不是!”毛含茵笑着打掉他的手,不動聲色地離開他可以輕易觸摸得到的範圍。
傅立辰是大她三屆的學長,在學校時兩人並不太熟識,僅是點頭之交,但畢業后兩人在同一問法院工作,傅立辰對於這個學妹照顧有加,百般幫忙這個剛出社會的小菜鳥,教任何人看了都眼紅。
辛含茵知道傅立辰對她有好感!依他那種自信得有些霸道的個性,也從來不隱藏他對她的好感——但這一年下來,她卻一直遲遲無法敞開心門去接受他的情意。
博立辰長得一表人才,又是知名學府的畢業生,有一份在社會上頗具地位的職業——法官,他具有身為一個法官所應有的沉穩自信性格,但私底下又不失風趣,可說是任何一個女人夢寐以求的對象,就連學姊葛小佩在交男朋友之前,也曾經暗戀過他。但辛含茵就是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她對傅立辰就是沒有那種死生相依的感覺。
對她面言,傅立辰像是個大哥哥、好朋友,有什麼事情可以找他商量,或是訴訴苦,但論起那種生死不渝的瘋狂愛戀,似乎還差了那麼一點感覺。
也許是她自己不好,她心裏還在記掛着那個胸前有着傷痕的年輕男孩,也許是她和傅立辰共事的時間才剛滿一年,兩個人的了解還不夠深入,等時間久了,她對他的感情也會慢慢轉變的,但是,現在的她還是沒有辦法接受。
察覺她的迴避,傅立辰心中有些失望,但並沒有表現出來,他垂下手,強打起精神笑容以對。
“趕快進辦公室吧,今天要分案了,看你們那一股會不會分到什麼大案子。”
“聽說今天只有一件案子要分,出去玩了一個月,這件案於我是接定了,只希望不要太麻煩就好了。”辛含茵嘆了口氣,匆匆地和他道再見,就朝分案室手去了。
依照刑事訴訟法的規定,每個法院都應該配置有數位至數十位不等的“公設辯護人”,專門為一些無力聘請律師,或是犯了某些特定的重大案件,但沒有請律師的被告而設的,由公設辯護人來替這些被告辯護,以免被告因為欠缺法律上的專業知識而吃虧,失去了主張對自己有利證據和辯護的能力和機會。其實說穿了,公設辯護人的地位,就好像是政府請的“公營”律師,由政府支付薪水,替人犯辯護。
辛含茵在法院裏就是擔任這樣的工作。
這份工作,幾乎是她從念法律開始就一心嚮往的工作,渴望能夠藉由它來幫助一些窮苦的被告,申張自己的權利。
公設辯護人每年錄取的名額不到十人,又是和司法官考試同一天,辛含茵許多同學都勸她去考比較有社會地位、薪水也較高的司法官,但她幾番考慮,還是決定報考公設辯護人,所幸在第一年考試就讓她考上了。
雖然是個薪水較少,又沒什麼名氣、地位的工作,但所幸有錢人都會自己請律師,需要用到公設辯護人的機會並不多,也因此,他們的工作並不像法官、檢察官那麼忙碌,需要天天加班,這倒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
今天是輪到辛含茵接案子的日子,聽說分案室里只有一件案子需要用到公設辯護人,那麼,這件案子就非她莫矚了。
她一面走向分案室,望着光可鑒人的磨石子地板,心中一面祈禱,不要是件太複雜的案子才好。
“這一次的案子是什麼?”辛含茵低首填着分案單,隨口問着負責分案的書記官。
“還能有什麼?煙毒啰。”書記宮一邊在檔案櫃裏找着卷宗,一邊回答。
雖然刑事案件可大可小,內容也各有不同,但會分到公設辯護人這裏來的案子類型,事實上非常有限。
真有錢能請律師的人,早就動用關係去請知名律師了,剩下來的,要不是真的窮到沒有錢請律師,或是不懂得要請律師,就是一些煙毒慣犯,進法院如進自己家的廚房,罪證確鑿,連請律師也懶了,就只有落到公設辯護人依法律必須要替他們辯護了。
“又是煙毒案件?”聽到這句話,辛含茵也不禁嘆了一口氣。
接煙毒的案子最沒有成就感了,尤其是煙毒慣犯,他們幾乎是自我放棄的一群人,就算現在辛苦地幫他們辯護,等到日後出來了,絕大多數依然故我,要不了多久又因為同樣的原因再被抓進來,一再重複。
她就曾經接過好幾次被告都是同一個人的案子,還記當她第四次接到那個老煙毒犯的案子時,連一向抱着希望的她都心冷了。
但又能如何呢?
人生百態,她也只求能依法盡量度人、救人,至於那個人的造化,還是得看他自己,她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蓋上職章、簽名,書記官就交給辛含茵一疊薄薄的卷宗。
“來,這是這一次的案子,聽說不是慣犯,也許還有救,一切就交給你了!”
“謝謝。”
接過卷宗,辛含茵道了聲謝,一邊向外走去,一邊隨意翻閱着卷宗里的內容。
“咦?怎麼會?”當她瞥見卷宗上被告的名字,當場就愣住了。
被告:邵寒青
案由:肅清煙毒條例——吸食毒品、販賣海洛英
邵寒青?會嗎?會是他嗎?
辛含茵腦中一陣空白,法院裏的冷氣雖然很強,但她還是覺得自己仿彿又回到了那個炎熱的夏季……被撕破了的白襯衫,那個滿身都是血一污,重重地壓在她身上的小男孩。
那樣奮不顧身保護她的小男孩,怎麼現在變成煙毒犯了?
“辛辯,那個人就是邵寒青。”站在小房間裏,看守所的管理員指着牆上的監視器螢光幕,回答辛含茵。螢光幕里的畫面是一間小小的豐房,裏頭的陳設就像是一般看守所內的小房間一樣普通。
簡單的灰色房間,廁所只用一道泥灰矮牆簡單地砌隔着,小小的空間裏關着四個大男人。這四個男人都理着小平頭,穿着一式的灰色兩件式牢服,有些在午睡,有些在談天、發獃。
同樣的裝扮、同樣死氣沉沉的動作,乍看之下,似乎四個人都有着同一張瞼一樣。
而辛含茵這次的工作——邵寒青,便是其中的一個。
邵寒青坐在鐵制雙層床的上鋪,看似無聊地翻着一本不知是什麼的雜誌,但看不了幾頁,就隨意地東張西望,懶散地看着同牢房的其他人。不知是不是看膩了,他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也許是直覺,像是知道有人在觀察自己,邵寒青猛地抬起頭,一雙眼直勾勾地望向裝設在天花板上的監視器,似乎是想透過監視器,凝望着正監視自己的人。
好強的直覺。
猛然被人這麼一望,辛含芮着實嚇了一跳。
雖然螢光幕中的邵寒青身影很小,但她就是無法忽略他那雙正視着監視器的眼睛,像是老鷹般銳利的眼睛,又像是兩簇小小的火光,定定地盯着人,硬是往人的心裏頭燒去。
他一點都沒變。
辛含茵鼓起勇氣抬眼正視着他,很容易就發現邵寒青一點也沒變。
從她最後一次見到他,大概也有七年多的時間了,邵寒青還是和她印象中的一樣,黝黑的皮膚,剛毅的下巴、高挺的鼻,還有充分顯露出他強悍個性的薄唇闊嘴。
嘴大吃四方,聽說是福氣的面相,但薄唇的人同時也薄情。
這是她曾聽母親提起的俚語,也不知道有沒有根據,但她知道他以前在學校就很吃得開、有女人緣。對於她,他也是薄情的,除了胸前的那一道舊傷。
那道十字型的舊傷,現在想必也淡了不少吧,不再如同往日那樣血淋淋、鮮紅得灼人眼了。
“我想和他談一下……”
辛含茵在理智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時候,情感就操縱嘴唇替她說出口了。
“好的。”看守所的管理員對她一向是好聲好氣的。“先到前面辦一下手續,填張單子,我就去提人。”
仍然望着監視器的邵寒青,不知為什麼輕笑了起來,辛含茵看了心跳忍不住亂了一拍,像是他已經看穿了她的心虛一樣慌張起來。
在走廊上的穿衣鏡前再轉了幾個身,辛合茵最後一次仔細地上下審視着自己。
今天的深藍色西裝領套裝搭配得剛好,讓她看起來比原本的二十四歲多成熟了兩、三歲,但就是腦後那條馬尾巴泄漏了自己的青澀,令她看起來尚有些年輕。
以往和被告見面時,辛含茵從來不會這麼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但今天不同於以往,她要見的人是邵寒青。
邵寒青!
一想到這個名字,辛含茵的心就忍不住緊張起來,幾乎比公設辯護人第二次口試時還來得緊張。
你好。
好久不見。
沒想到是你……
她到底該用什麼話當作和他再次見面的開場白呢?
深吸了一口氣,辛含茵清清喉嚨,伸手打開會面室的門。
蒼白的日光燈下,坐在桌子另一頭的男人、男人身後的警察,除此之外,會面室里就沒有其他人了.
一旁的警察看兩個人坐定后,輕輕點了個頭,就走了出去,在外面等着。
辛含茵朝他露出一個表示友善的微笑,“你好,我是法院派來替你辯護的公設辯護人。”
這是她對其他人用的第一句招呼語,這次她也打算這麼開口,以免刻意換了用詞反而顯得不自然。
邵寒青點了點頭,沒有開口,只是望着她,似乎要看她打算如何上演這出重認舊友的老套戲碼。
“寒青……你是邵寒青吧,還記得我嗎?我是辛含茵啊!”看他沒有任何反應,一點也沒有要和她相認的意思,辛含茵試着問他,想勾起邵寒青的記億。
雖然分開了七年,但邵寒青不可能就這麼忘了她吧?更何況,他們兩個還有那樣的過去,辛含茵不相信他真的可以這麼容易就忘了自己。
“辛含茵……我記得你。”邵寒青眼底閃過一抹莫名的複雜光芒,淡淡的開口。
“記得?你只是“記得”我而已嗎?”記得?他說他記得她?
辛含茵對他的答案並不滿意,他和她之間,應該不是只有簡單的“記得”兩個字就可以輕易帶過去的吧?
“不然你想怎麼樣?”邵寒青聳聳肩,口氣有些冷淡,“你今天是來認故友、敘舊的?”
“不,我……”她連忙否認,發現自己的確是反應太過激烈了。
當然不只是如此,她這次主要是想來幫助他的,卻沒想到兩人相會的場景,會搞得她理智全失。
邵寒青應該是會痛哭懺悔,要不也應該是為看到舊友而驚訝、喜出望外,或者是羞愧萬分……這樣的反應才是在她的預料之中,卻沒想到,他居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該死的!他真的忘了他們的那些過去了嗎?
看到他毫無表情的臉,辛含茵心底暗暗地咒罵著他,罵了幾句,才想到她居然詛咒着他該死!
呸呸呸!她連忙在心裏打了個叉,小小地反省了一番,繼而心虛地看了他一眼。
很久以前,她就在心裏發誓,不管多麼生氣、開玩笑,她也不能要他去死的。
別忘了她的命是他替她撿回來的,她又怎麼能要他去死呢?
“我是想來幫助你……只要你願意和我合作,我們一定能找出洗刷你罪名的方法……”看他好像在嘲笑自己地撇了撇嘴,辛含茵連忙解釋着。
“不必了。”
“有些人對法律比較不熟悉,又沒有足夠的財力聘請律師,上了法庭會十分吃虧,不過你不必擔心,我會全力幫你……”沒注意到他說什麼,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說不必了。”
“我們可以談……你說什麼?”她猛然抬起頭,驚訝地望着他。
不必了?他打算認罪?乖乖坐牢?有誰會這麼呆?
“我說不必了。”邵寒青有些不耐煩的重複一次。“不必你多費心,我不需要公設辯護人。”
“為什麼?你打算要認罪?你真的販毒嗎?”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
哪一個關在牢裏的人不是一心想着要為自己脫罪?無罪清白的人想要出去,就算是有罪的人也會想要開脫成無罪。
那他是怎麼回事?自己來送死?
販毒耶!這可是重罪,搞不好是要送命的!
他以為自己不過是犯毀損、偷竊那樣的小事小過嗎?
無論是基於什麼原因,她都不願意睜睜地看着這個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最後是以一名毒販作為人生的收場。
他小時候還信誓旦旦地說要當警察呢!
“隨便你怎麼說。”邵寒青的態度擺明了就是不肯合作。
“相信我好嗎?”辛含茵嘆了口氣,苦口婆心地勸着,“今天我們之間的談話,沒有錄音,也沒有錄影,我是和你站在同一條陣線的,不是法院派來的內應。”
被告不信任公設辯護人,這是做他們這一行最常遇到的困難。
由於面談的地方是在看守所,不若其他人是在律師事務所,所以許多被告擔心看守所內部會私自錄音、錄影,一旦自己胡亂說了什麼,就會被錄下來,成為被判刑入獄的主要證據。
另一方面,公設辯護人是法院派來的人員,被告也會擔心法院自己“球員兼裁判”,公設辯護人事實上是法院派來的“姦細”,所以對他們的態度都很不友善。因此,在工作之前,先勸服被告對自己產生信任感反而是辛含茵最感頭痛的。
彼此之間沒有信任,什麼都免談了。
現在,看到邵寒青不為所動的臉色.她不禁在心裏搖了搖頭。
她早該知道的,阿青的意志力一向很堅決,決定了什麼事情就一定會千方百計地去完成,打定了什麼主意也不會更改,看樣子,要勸他相信自己,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
“依我過去對你的認識,你不該會去接觸毒品的,是有什麼苦衷嗎?金錢?環境?或者……你根本就是無辜的?是替人背黑鍋,只要你願意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的。”她再開口勸道。
只要能找出任何一點可能,哪伯是動之以情,或是使苦肉計,她都要救他。
邵寒青搖搖頭,還是沒說話。
“你真的認罪了?想讓自己送死?”
他沒點頭,卻也沒搖頭。
“阿青,你這又是何必呢?你才幾歲?還不到三十啊!打算下半輩子的大好人生就在牢裏過了嗎?”看他還是不開口,辛含茵不禁急了,眼淚差點就掉出來。
“販毒可是重罪,比吸毒要嚴重好幾百倍,你不能當作兒戲呀!”
吸食毒品,以往的罪是很重的,但是近幾年來已經有了不同的看法,認為吸毒的人本身就像是患了病,一旦毒癮發作,連他們自己也無法控制,所以有人主張要當作心理、生理的病患一樣看待,處罰減輕了很多,把重心放在戒毒上面.
相形之下,販毒可就不同了,它是一等一的重罪。
因為毒品危害的不只是自己,還包括其他人的健康,導致其他人為了購買毒品而引發更多的犯罪,嚴重危害社會秩序,絲毫不值得同情。因此,販毒的罪是十分重的,加上如果又持有大量的毒品,罪責更是重上加重,少則關上十數年,多則是要關上一輩子的。
“你的資料我都看過了,不單單是有線人密告你販毒,警方還在你的住處找到純度極高的海洛英磚和各式毒品。阿青,你知道販毒是多麼傷天害理的事嗎?多少人的前途就斷送在毒品里,檢察官起訴你時還求處了無期徒刑,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他到底弄不弄得清楚狀況啊?還在這裏裝瀟洒。
相較於她說得面紅耳赤,邵寒青反而一派自然,像是一個宇也沒有聽進去,他凝視了她漲紅的臉好一會兒,眼光里充滿着一絲興味。
“你怎麼了?都不說話。”他的目光讓原本激動的辛含茵渾身不自在了起來,兩頰更加紅了。
“茵茵,這麼多年沒見,你還是沒變,依然這麼善良。”他一開口說出的話是溫柔的,教辛含茵更加瞼紅。
“現在別說這個……倒是你,要怎麼辦呀!”她清了清喉嚨,讓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
茵茵!
她好久沒有聽他這麼喚着自己了,還記得以前他都會這麼叫她,那時候的他,會用大大的手牽着她,帶她穿過學校里的樹蔭、崎嶇不平的碎石子路……那時候的他們多麼天真、多麼無憂無慮。
“茵茵,我能說什麼呢?”邵寒青的聲音有些軟化了,不再那麼冷硬,但還是不肯透露任何線索。“我作夢也沒有想到,我們重逢的地點居然是在這裏。很感謝你的心意,但我自己的案子,我是不打算救了,你別白費功夫……”
“為什麼?”察覺他有所保留的話和眼光,辛含茵追問。
他既然提到“救”這個字,就代表這件案子另有隱情,一定有可以開脫的活路。
他明明知道,為什麼不肯告訴她?
“時間到了。”站在外頭的警察定了進來,催促着。
“會面的時間已經到了,犯人該回去了。”說完,他領着邵寒青站了起來.
“等一下!等一下!我還有……”
半個小時怎那麼快就到了?她什麼都還沒有問到。
“阿青,告訴我,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看着邵寒青的背影,辛含茵激動地站起身,大聲問着。
邵寒青回過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像是有些不舍,又像是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出來。
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地離開了。
“再見?為什麼是“再見”?”看着那扇已經合上的合金鐵門,站在原地她看得很清楚,邵寒青最後的嘴型是在對她說“再見”這種時候,他還有心情對她有禮貌地道再見?
他到底在想什麼?
第一次的重逢,她和他之間毫無進展,不論是案情和是舊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