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現在，她可以確定邵予呈對她的好感，只是她應該利用他對她的好感嗎？
良心的譴責與多年期望的掙扎，她不再能堅持自己當初的原則。
她能接受嗎？她該接受嗎？如果接受了邵予呈，是不是就得放棄採訪東方祺的目標？邵予呈明白的告訴她不可能，也不願意幫助她採訪東方祺。是不是兩個之間只能選擇一個？一個是自己多年來的夢想，一個卻是現在攪亂她的心的男子……她該怎麼做？怎麼選擇才是不會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所有的一切都在促使她往前進，但她甚至不敢去問自己內心裏真正的聲音。
她喜歡邵予呈嗎？她對他的感受是愛嗎？
她不敢細想，她一直不敢細想，就是怕她的內心會告訴她不該有的答案，而這個答案將會對她的未來產生重大的改變。
總編輯在等着她的採訪稿，而她的好友也在等着她的好消息……
“凌婧，你約好了嗎？你該不會忘記這個星期天我們的聚會吧？”
“莫堇……”她想說什麼，卻又覺得自己說不出口。“我沒忘。”
“沒忘就好，我已經約好宋妍了，這次溫子◇不在，看來我們幾個女人可以好好聊聊最近的情況了。”
好友的熱切，像是提醒了她對自己的承諾。
“你和子◇最近還好吧？宋妍呢？還是一樣？”
“我還不是一樣每天趕着畫稿，子◇當然還是一樣啰！他因為我們這次到老地方見面，他卻剛好排定好要到香港出差，還鬱悶了老半天呢！好像沒能見到你，他連工作都做不下去一樣。宋妍也還好，她一直很關心你的近況。”
“喔，大家都還好，那就好了。”
“怎麼了？”發現到凌婧的有氣無力，莫堇關心的詢問。“怎麼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我們的目標快達成了，你應該很高興才對，怎麼……”
“沒事，可能就是因為目標快達成了，所以……感覺不太真實吧！”
其實她的心好亂，亂得理不出一點頭緒來。
“凌婧，不要給自己太多的壓力，我們都知道你的實力。我們不就是一直等待着這一天嗎？從大學時代開始，我們不就一直以東方祺為目標？我想這次聚會我們真該好好慶況一下，就當是先舉行的慶功宴吧！”
“等一下，莫堇，東方祺還沒有答應我，只是邵予呈他……”
“既然是東方祺身邊的左右手，不就等於確定可以採訪東方祺了嗎？別擔心，到時候一定沒有問題的。”
“莫堇，你真的覺得……”
“什麼，覺得什麼？”
對莫堇說實話會解決她的問題嗎？不會，只是多一個人為她煩惱擔心而已。凌婧吞下到口邊的話，讓自己也順應着她的情緒。
“沒事，我知道了，這個星期天我會帶邵予呈去的。”
“那就這麼說定了！”莫堇興奮的掛上了電話。
然而話筒傳來嘟嘟的聲響，就像是凌婧此刻紛亂的心情。
她該這麼做嗎？她該這麼做吧？趁着現在還有一絲勇氣，她很快的撥通了邵予呈的電話。
“予呈，這個星期日我的朋友……我和朋友有個聚會，也許你想一起參加？”
一聽到凌婧的聲音，邵予呈公式化的語調很快溫柔了起來。
“是不是鴻門宴呀，準備嚴刑逼供的那一種？”見她的朋友？這真是求之不得的好提議。
“不是啦，她們都很好相處的……”
“別緊張，開玩笑的！”
但是她的幽默感已經被啃蝕殆盡，就連苦笑都笑不出來。
“嗯，大概下午三點左右，你可以安排出時間嗎？”
“沒問題，我會準時去接你的……我需要準備些什麼嗎？食物或是酒之類的？”
“不用了，那裏的酒已經夠多了。”
掛上電話之後，凌婧心裏想，也許就讓他直接明白她們組了個東方祺同好會，他就會自動萌生退意了吧？
溫子◇直接將鑰匙交給了莫堇，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對於青梅竹馬又比鄰而居的兩人來說，誰的家都像自己的家，來去自如，誰也不會有意見。
這樣正好，少了他，她們的話題可以更百無禁忌。
“邵先生，不介意我稱呼你予呈吧？這樣感覺才不會那麼生疏。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是莫堇。”莫堇天性熱情，喜歡結識各種不同階級的朋友，不過像邵予呈這種天之驕子，她倒還沒有認識的機會。
“你們好……我一直期待有這樣的機會，可以讓三個美女繞着我發問問題，今天終於如願以償了。”
他盡量讓自己更有親和力，不過有莫堇在場那一點都不難。
“對了，我聽說你和東方祺從大學時期就是好朋友……以你們兩人的外型，一定造成不小的轟動吧？有沒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快說給我們聽聽！”
也許是年齡的差距並不大，再加上邵予呈表現出很隨性的態度，莫堇說話的方式也就變得好像兩人早已熟識了一樣。
“有趣的事倒是不少，不過和女孩子有關的，東方祺就多得多了，他向來是女孩子心目中的最佳人選。”
他隨口說了一段有關東方祺的韻事，引起了現場的一陣鬨笑。
“東方祺怎麼會……哈，不過很有趣，他喜歡什麼樣類型的女孩子？在大學時參加過什麼樣的活動？”
“我們是同一個社團的，不過他也很喜歡運動。”
“那他現在有沒有固定交往中的女朋友，平時都做一些什麼樣的休閑活動？你覺得他和以前念書的時候有很明顯的不同嗎？會不會變得很市儈？不，我覺得他應該不是那種人。他喜歡藝術嗎？喜歡哪種的？”莫堇又沒完沒了的丟出了一堆問題。
“你讓人家喘口氣嘛，這麼多的問題怎麼回答？”
宋妍體貼的制止了好友，她很少發言，通常是個好聽眾，注意聽話，不時的保持微笑。
凌婧反倒在一旁心神不寧的觀察他的表情。
“我可不可以先休息一下？對不起，洗手間在哪裏？”
所有的話題都繞在東方祺的身上，邵予呈雖然有些奇怪，但這很可能就是一般人對他們的反應吧！
莫堇告訴他方向，並在他離開后把握時間的對凌婧發言。
“凌婧，他今天會來到這裏，可見你們的交情不錯，邵予呈看起來好像也是一個挺不錯的人喲！”她直覺的認為，以他的身分會願意來這個小地方，可見一定是衝著凌婧來的。
“是嗎？如果你這麼認為的話，那你就轉移目標好了，我還是只對東方祺有興趣。”她訕訕的回答，其實心亂如麻，有許多的情緒糾纏在一起，讓她理不清頭緒。
“說這是什麼話，我們當然還是以東方祺為目標，不然我們今天在這裏幹什麼？只是你說你利用他來接近東方祺，他有沒有發現？”在短暫的交談之後，莫堇對於他的好，反倒顯得有些於心不忍。
“凌婧，我覺得他好像對你有感覺……這樣做會不會不太好？”宋妍也擔心的問。
“你們在說些什麼，東方祺才是我的最愛，難道你們不知道我喜歡東方祺已經有多久了嗎？我不會改變想法的，我只想接近東方祺，至於用什麼樣的方法……有時就算犧牲一些人也是沒辦法的事。”說給朋友聽，卻像要說服自己一樣，凌婧其實也不是那麼確定，要不然她也不用這麼煩躁了。
“可是……你真的覺得他會幫你安排東方祺的訪問嗎？”
“我會讓他妥協的。如果他真的喜歡我，就不應該拒絕我……再不然，我也可以用同樣的方式直接去找東方祺，東方祺是我的理想，他是無可取代的。”義正辭嚴的語調，卻有着一顆擺盪搖晃的心。
三個女人互望的眼神像是鼓勵，卻又帶着一絲的憂慮。
而沒有人注意到，門外的邵予呈，也清楚的聽到了這一切。
自從那天在老地方聚會之後，邵予呈就不曾再和凌婧聯絡了。
是因為她們的話題總是繞着東方祺，讓他發現了什麼不對勁嗎？還是其他的原因？或許他對她並不是真的有愛慕之意，是自己誤會他的意思？
凌婧想不透造成邵予呈轉變的可能原因，但距離總編指定的截稿日只剩下一個星期了。也許她應該主動撥個電話給他，就算是為了公事，她也應該儘力完成任務。
專線電話沒人接聽，他不在公司里嗎？
凌婧又撥通了公司總機。
“是的，我是……他的朋友，不，不算是公事……他請病假？好的，謝謝你。”
邵予呈生病了！
原來這才是他沒有跟她聯絡的原因。他向來健康情形不錯，會到請假的地步，應該病得不輕吧？他一個人住，生病之後誰來照顧他呢？
整個上班時間，擔憂的念頭不時的困擾着她。
不行，還是得去看一看比較好。
愈接近他的住所，凌婧內心的起伏便愈大。這不單是因為自己再一次不請自來的尷尬，還因為上次存在的記憶，不時的提醒她發生過的事……會不會他並不是單獨一個人，上次那個“未婚妻”也在屋內？如果他是獨自一個人，自己的到來會不會讓情況變得更複雜？
在門外猶豫了半天，凌婧還是按下了門鈴。如果不是他本人應的門，那就假裝是按錯門鈴好了。
“等一下！”
還好，由門內“吼”出的聲音，應該就是邵予呈本人。凌婧稍稍安了心。
邵予呈實在不想從床上起身，但是按門鈴的人似乎不會輕易的善罷甘休。
昨天狂飲了一整夜，到現在酒精還壓迫着他疼痛的太陽穴，僵直的睡眠狀態也加重了他起床的困難度。
他不禁自嘲的想着，不曉得這算不算是因為年紀大，新陳代謝的能力也相對的變弱？
“是……你？”
凌婧？她怎麼會到這裏來？
他的上半身沒有任何衣物，松垮的運動褲也沒有繫緊腰帶，看起來好像隨時有掉落的危險。她比了比手中提着的食物，視線不知該往哪裏擺才好。
“我……打電話到你的公司，他們告訴我你請病假，我想你可能……”
“先進來再說吧。”
他逕自往裏走，凌婧順從的跟在他的身後……這是她第一次被“邀請”進到屋內。
“對不起，你先坐一下，我需要……嗯，穿件衣服。”還要整理一下儀容，他可不想這麼邋遢的接待“客人”……凌婧算嗎？
“沒關係，你忙你的……我可以進廚房拿點東西嗎？我帶來了一些食物……”
什麼時候他們兩人變得這麼的客氣，這麼的生疏，和……不自在？
“當然，請自便，需要什麼直接拿沒關係。”
趁着邵予呈上樓的時候，凌婧將準備好的清粥小菜等放入適當的容器。病人應該需要清淡一點的食物吧？雖然她並不知道他生的是什麼病。她還細心的準備了感冒糖漿、頭痛葯、果汁、熱湯……就怕帶得不夠周全。
等到他下樓來時，他為餐桌上呈現出的成果頗為訝異。
“這都是……你帶來的？”他的眼裏掩不住感動的光芒。
“都是在公司附近買來的，我們那裏買東西很方便……”明明自己就跑了好多地方，但她不想讓他感覺到她的刻意。“你身體好點了嗎？有沒有去看醫生？”
他剛才還特別洗了個澡，免得一身的酒味……
“沒什麼，休息一天好多了。”
“先吃東西吧！待會兒涼了可就不好吃了……你的臉怎麼紅紅的，是不是發燒了？我看一下。”凌婧直覺的伸出了手，量了一下他額頭的體溫，再摸一下自己的額頭。
“還好呀，不過，我看你等會兒還是先吃顆退燒藥比較好。”
他怎麼說得出口，臉色潮紅是因為未褪的酒精，她的舉動讓他感覺好窩心，簡直就像老婆一樣……如果那天沒有聽到她們的談論，此刻自己一定又忍不住想愛她的衝動了吧？
“怎麼了，在想些什麼？是不是這些食物不合你的口味？對不起，我只會做蛋炒飯，那對你來說可能油膩了一些……”
她略帶羞赧的低下了頭，卻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在他眼中有多性感……先前的“心理建設”似乎正逐漸的崩塌，邵予呈心裏清楚的知道，此刻他是多想將她擁入懷中，不去理會之前發生在他們身上的風風雨雨……
“凌婧……”
“什麼事？”
她正專心的將菜夾入他的碗中，疑惑的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沒……沒什麼。”
他還是鼓不起勇氣，畢竟她喜歡的人可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以及事業夥伴。他又能如何呢？他像是生氣一般，將注意力專註在食物上。
而凌婧的心思卻已經轉到了另一邊。她應該現在提採訪的事嗎？會不會太過火了？畢竟他還是一個病人。但是……這不就是自己今天出現的目的嗎？
“予呈……你考慮過我的建議嗎？那天我們在餐廳提到的……訪問。”
她還是說出口了，那兩個在此刻顯得多麼艱澀的字眼。
他馬上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該來的總是躲不掉嗎？他終究要面對這個問題。
“採訪東方祺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即使因此犧牲了某些重要的東西也無所謂？”
她不清楚他所指的某些東西是什麼，但是採訪東方祺對她來說真的很重要。於是她給了肯定的回答。
“採訪他對我來說的確很重要。”
雖然明知這個問題會有的答案，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存有百分之一的期待……而凌婧毫不猶豫的粉碎了他的希望。
“你今天到這裏來的目的，也是為了東方祺？”
是為了東方祺……但，凌婧見他痛苦的神情，失去了回答的勇氣。
尷尬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每一秒鐘的流逝都顯得緩慢與沉重。
“過來……”邵予呈首先打破了僵局。
凌婧遲疑着，不知道他是何用意。
“過來，我想看你……你願意嗎？”
就像是被他沙啞的話語所吸引，她沒有馬上起身，直至他的目光引導着她，她緩緩的走向聲音的主人。
她知道他要什麼，也知道自己想給些什麼……她站在他面前，像舞者般的優雅，她不疾不徐的解開襯衫上的第一顆鈕扣，第二顆鈕扣，接下來是第三顆鈕扣……
“夠了！”
他猛然的打斷她，使她中途停滯的手還止不住的顫抖。
“我會幫你安排東方祺的訪問的，你走吧！”
她呆立在當場，一時之間弄不清楚他的驟然轉變……
“走，現在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