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北町,黑龍會總部。
“羽月!岸川羽月!”悌之神情可怕地衝進羽月房裏。
“哥,怎麼樣?”見他回來,羽月急着追問“結果”。“你見到我們長岡老師了吧?她不錯喔?”
這畢竟是她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安排成功的“相親”,而且可能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你……”悌之伸出手,突然捏起了她的臉頰,“你抽煙還打架?”
她眨眨眼睛,一臉心虛。“那個……”
“告訴我,她說的不是你。”他神情嚴肅地瞪視着她。
“哥,你……你聽我解釋……”羽月惶惶不安地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所以說,你承認你幹了那些事?”他眉心一擰,“我是怎麼教你的?我有救你做那些事嗎?”
“我……”
“打架也就算了,你上課跟老師嗆聲,還抽煙?”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純真如小白花般的小妹,居然會學到那些壞習慣。
“你知不知道抽煙會破壞你體內的維他命C,你想讓肌膚變得又干又皺嗎?”他說。
羽月微怔,又眨了眨眼睛,然後咧嘴一笑。“哥,你說的話跟長岡老師一模一樣耶。”
悌之眉頭一皺,“少跟我打馬虎眼,你為什麼頂撞老師?為什麼抽煙?”
“我是為了……”
“你不是說很喜歡你的長岡老師嗎?”他打斷了她,質問:“喜歡一個人是這樣子的嗎?”
“哥,你不知道我用心良苦。”羽月一臉哀怨。
他一怔,“用心良苦?”
她狂點頭,“對啊,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他微揚起下巴,斜睇着她,“你說。”
羽月一臉小心地覷着他,“你不是說你喜歡像松島菜菜子一樣的女生?”
他眉丘微隆,“然後呢?”
“你不覺得長岡老師很像?”她一臉討好巴結地笑問。
“再來呢?”
“我也喜歡長岡老師啊,所以我希望她能……能跟你結婚。”她說。
悌之微頓,驚訝地看着她。
她咬咬唇,囁嚅地說:“我知道你想結婚,想找個能關心我、陪伴我的妻子,可是跟你相親的那些人,我都不喜歡啊……”
“所以你想自己找?”
“ㄜ……”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難道你不喜歡長岡老師?”
“羽月……”知道古靈精怪的她,居然是為了把他跟真知子湊在一起而故意使壞,他真的好感動。
“你生氣的話,那我……”
“我沒生氣。”他拍拍她的肩膀,釋然一笑。
她一怔,抬起頭來。“真的?”
“我只是很震驚。”他淡淡一笑,“聽到她說你既頂撞師長,又打架抽煙,我真的很生氣、很驚訝,我以為你學壞了。”
“哥……”
“你是我的責任,如果在我的教養下,讓你學壞並做了什麼後悔莫及的事,我可無法面對老頭跟你母親……”他愛憐地凝視着她,“知道你只是裝壞,我放心了。”
“那……”她試探地問:“你覺得長岡老師怎樣?”
想起羽月所相中的未來大嫂人選,居然就是自己心儀的對象,他不禁一笑。
這……又是一種緣分吧?
“她非常好。”他說。
“真的?”羽月一臉欣喜,“那她覺得你好不好?”
他皺皺眉頭,“她知道我是黑道,你說她對我會不會排斥呢?”
“咦?”她一怔,“她怎麼知道你是……你告訴她的?”
“在你還沒想辦法把她弄到我面前來之前,我已經跟她見過三次面了。”他撇唇一笑,“她早就知道我是黑道。”
她大吃一驚,“你上次說碰到一個神似松島菜菜子的女客人,就是她?”
他點點頭,“很巧吧?”
“那不是太好了嗎?這表示你們很有緣分。”
“我也這麼想,不過她……”他微蹙眉頭,“她對我有點感冒。”
“為什麼?”
“因為……”本想把他跟真知子之間所發生的種種告訴她,但又覺得她的年齡太小,不適合知道那些事,“總之你不懂的。”
“別把我當小孩子。”她不滿地抗議,“我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弄到手?”悌之忍不住蹙眉一笑,在她後腦勺輕拍一記,“誰教你說這種話的?”
“我耳濡目染啊。”她笑說。
“人小鬼大。”他憐愛地輕摟她的肩,“我自己來,你別搞破壞就好。”
“我才不會呢。”她輕推開他,要強地說,“你等著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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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堂課進入教室,真知子一眼就看見坐在後頭的羽月。
看見羽月,她就不得不想起岸川悌之,那個只知道玩出人命,卻毫無父親意識的傢伙。
眼神一對上,她不由得露出憐憫。但教她意外的是,今天的羽月並沒有一臉的不馴,而且她笑了,甜甜的笑了。
真知子陡地一震,滿腹疑惑。這是怎麼一回事?好詭異……
五十分鐘的上課時間裏,羽月反應熱烈,不時提問並作出回應,簡直像另一個人般。
因為羽月的反常,反倒使平時相當鎮定的她頻頻出捶。
一下課,她還來不及走出教室,羽月就沖向前面。“長岡老師……”
“咦?”真知子一怔,錯愕地看着她。
她臉上堆著甜美又純真的笑,像個天使般。怪了,平時那個彷彿惡魔似的,教她傷透腦筋的岸川羽月呢?
她……是不是被什麼“外太空異形”附身了?
“長岡老師,我們可不可以聊聊天?”羽月像個乖寶寶般笑問著。
“當……當然可以。”真知子太過震驚,以至於說起話來有點結巴。
“那我們邊走邊聊?”羽月軟軟地說道。
“好……好啊。”見鬼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走出教室,她們漫步在花園問的小徑,氣氛平靜得有點……詭譎。
“長岡老師,我以前很壞……”羽月看着她,彎腰一欠,“我向你說聲對不起。”
真知子一怔,“ㄜ……”
“以後我會很乖、很聽話,再也不做惹你生氣的事。”羽月拍胸脯保證著。
驚見事情有如此大的轉變,真知子不得不聯想到岸川悌之身上。
是不是他狠狠地訓了羽月一番呢?不然一個叛逆少女怎會在短短的兩天內,變成這種乖巧的文藝美少女?
付著,她驚疑地上下打量著羽月,想看看她是不是遭到……虐打。
“長岡老師,你看什麼?”羽月疑惑地問。
“你……”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沒被打吧?”
羽月一怔,噗哧一笑。“怎麼可能?”
看她神情自若,真知子稍微鬆了口氣。
“你怎麼會覺得我被打?”
“因為你突然……”她微頓,“突然變好了。”
“因為我……”羽月本想老實說出事情始末,但又覺得太早坦白,可能會壞事,於是她繼續隱瞞她想把真知子跟悌之湊在一起的事實。
“因為我覺得對不起老師啊,老師你對我這麼好,我卻做出讓你傷心生氣的事,我實在太不應該了。”
看見她衷心懺悔的模樣,真知子心裏一軟——
這個孩子並不壞,她只是缺乏母愛及父親的關懷,也許……她覺得很孤單無助,才會用叛逆來自我武裝。
“沒關係的,老師並沒生氣。”她輕拍羽月的肩膀,溫柔一笑。
“真的?”羽月一時興奮,主動地勾著真知子的手臂,“謝謝老師。”
她熱情的舉動讓真知子有點錯愕,但旋即,她的心裏一陣甜。
只要無怨無侮的付出,再叛逆的孩子還是會感受到老師的關心啊。
勾著真知子的手,羽月覺得好幸福、好溫暖。她沒有媽媽,沒有姊妹,也沒有年齡相近的朋友,但真知子給她的感覺就像是大姊姊,甚至是母親一樣。
她緊緊地勾著真知子的手,像個撒嬌的小女孩般。
她發誓,她一定要把親愛的長岡老師給“拐”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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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羽月先是打了通電話給在門口等她的阿捻。
“阿捻,把車子開走。”她說。
“ㄟ?”阿捻驚疑地一愣,“小姐,你又搞什麼飛機?”
“總之不準出現在門口。”
“我會被會長……”
“阿捻。”她打斷了他,語帶恐嚇地說:“要是我看見你在門口等我,我就讓你好看。”
“小……小姐……”
不讓他再開口,羽月迅速地掛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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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校門口,真知子就發現羽月捧著肚子坐在路邊。
一向有司機接送的她突然形單影隻,不免引起了真知子的注意。
“羽月?”她走向了羽月,“你家的司機呢?”
羽月抬起臉,虛弱地說:“他還沒來……”
真知子一怔,“你沒打電話回去問?”
“家裏沒人接電話。”
“是嗎?”家裏沒半個人?幹嘛,全部總動員出去干架啦?
“老師,我肚子很疼……”羽月一臉虛弱可憐的模樣,“你能送我回家嗎?”
真知子一怔,“送你……回家?”要是撞見她那個滿腦子都是“壞念頭”的爸爸,那……
“老師,拜託你。”見她有點猶豫,羽月繼續裝病,“我真的很不舒服……”
“這樣啊……”學生需要她,她豈有不“赴湯蹈火”的理由?
“好吧,我送你回家。”硬著頭皮,真知子叫了輛計程車。
一上計程車,羽月就跟司機說:“北町,岸川家。”
司機從後視鏡里看了她一眼,似乎發現了她的身分。
“是的,岸川小姐。”
看見司機的反應,真知子不難發現岸川家在秋田的勢力及名氣,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突然,她想起上次岸川悌之拿警察的槍打傷壞人的事……
身為黑道,他為何能跟警察有那樣的交情?也許……他不是一般的黑道喔。
到了北町的總部,門口的守衛立刻趨前開門。
“小姐,你回來了。”守衛必恭必敬地躬身行禮。
“老師,你能陪我一下嗎?”羽月又一臉需要關心照顧的表情。
“ㄜ……”真知子瞄了車外一眼,發現她家是棟非常宏偉的純和式建築,而且似乎有點歷史了。
不過,她說她家裏都沒人接電話?這怎麼可能?她光是隨便一瞥,就看見至少有十個守衛守在門外……
“老師,拜託。”不等她考慮,羽月纏着她的手,可憐兮兮地說:“我家裏都是男的,沒有女生陪我……”
“可是……”雖然有所顧慮,但迎上羽月那柔弱可憐的眼神,她心軟了。“好吧。”
守衛幫忙付了錢,真知子跟着羽月一起下了車。
走進岸川家,就像是走進古時藩主的大宅般,只不過裏面穿梭來去的不是佩帶長刀的武士,而是一個個理著平頭,穿着黑衣的黑道人士。
走了奸一段路,她們來到了羽月的房間——
“老師,請進。”打開門,羽月開心地邀請她人內。
走進羽月的房間,真知子有點驚訝。雖然這棟房子是純和風的建築,但她的房間卻像小公主般夢幻。
“你的房間真漂亮。”她說。
“請坐。”羽月拉着她在舒服的布沙發上坐下,“是哥哥找人幫我弄的。”
真知子微怔。她還有哥哥?老天,那傢伙到底是幾歲就開了竅,搞出一堆人命來?
“老師,我們聊聊,好嗎?”羽月纏着她,開始發問:“老師有沒有男朋友?”
“沒……沒有。”小女孩就是這樣,老愛問這種問題。
“真的?”羽月精神一振,剛才的病態完全消失。“那你喜歡哪一種男生?”
“我啊……”她蹙眉一笑,“我沒想過耶。”
“總有個標準吧?”羽月不死心地追問,“像我就很喜歡魔戒里的亞拉岡啊。”
真知子一怔。哇塞,還真是早熟的孩子,喜歡亞拉岡的女生應該都是熟齡女性吧?
“你這個年紀應該比較喜歡精靈弓箭手吧?”真知子笑問。
她搖搖頭,“我喜歡成熟、穩重、專情,讓人有安全感的男生。”
“噢……”真知子挑挑眉,一臉訝異。
成熟、穩重、專情,讓人有安全感?老天,這實在不像是一個十三歲女生會說出來的話。
“老師,你喜歡的男生是不是也像這樣?”羽月眨眨眼,一臉認真地望着她。
真知子思索了一下,“這種男生,應該每個人都喜歡吧?”
“是嗎?”羽月眼睛二兄,笑道:“那你也喜歡這種男生羅?”
真知子點點頭,沒有否認。
“老師,那你會不會看不起我們家是黑道家族啊?”羽月不停地提問。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為了搜集足夠的情報,她當然得趁機問個徹底。
“ㄜ……”她頓了頓,一時答不上來。
看不起?那倒是不會。只不過比起一般普通家庭,她家是特殊了一點。
“如果有個黑社會老大喜歡你,想跟你結婚,你會接受嗎?”羽月笑咪咪地看着她。
迎上她略帶期待的目光,真知子心頭一震。
這問題有點詭異,讓她想起了他——
“他是好人嗎?”她反問羽月。
“他當然是個好人。”羽月不假思索地回答。
“如果他是個花心、不專情,又不負責任的人呢?”
“不不不,”羽月神情正經,語氣認真地說,“他是個百分之兩百的好人,對家人及朋友都非常重情重義,而且他不是花心蘿蔔。”
“噢?”真知子撇唇一笑,“你說的人不是你爸爸吧?”
羽月搖搖頭,“不是,我說的是我哥哥。”
真知子一怔,啼笑皆非地睇着她。
救人喔,羽月不會是想把她介紹給她哥哥吧?
她十三歲,她老爸大概是二十歲生下她的。假設她老爸發育得快,十五歲就當了爸爸,那她哥哥也不過是十七、八歲……
拜託,她可無法接受這種姊弟戀。
“老師,如果你能當我大嫂,那就太好了。”羽月衷心地說。
看她還真有幾分認真,真知子蹙眉苦笑,沒有回應她。
“我看你好得差不多了吧?”她看着精神不錯的羽月,笑着說:“我想我該走了。”
“ㄟ?”羽月一驚,急拉住她,“不要啦!”
開玩笑,她好不容易才把她拐來,至少得讓她見哥哥一面吧!
“羽月……”真知子為難地看着她。
她不能再待下去,要是碰上了那個敦她心慌意亂的討厭鬼,那就麻煩了。
“不要嘛,老師……”羽月急得開始裝可憐,“我很寂寞耶,我沒有姊妹,我
看見她那可憐的模樣,真知子還真是不忍。想起她一歲就沒了母親,生活圈子裏又全是男人,唯一能依靠的父親還經常不在身邊,可真是難為她了。
“那……我再陪你十分鐘。”真知子不得已地答應再留十分鐘。
“十分鐘喔?”拜託,她哥哥可不會這麼早就回家。
看來,為了把長岡老師留住,她得要點手段——
“老師,你等等,我去倒杯茶給你。”
“不用了……”
“沒關係的,你等我。”說罷,她起身,飛快地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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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捻!”羽月以跑百米的速度來到阿捻面前,“你有沒有那種吃了就想睡覺的東西?”
“咦?”他一怔,“小姐你失眠啊?”
“不是。”羽月心急地說,“我想讓長岡老師立刻睡着。”
“ㄟ?”他驚訝地看着她,“送你回來的那個女老師?”
“對。”
“小姐,你別亂來!你想幹嘛?”
“你別問那麼多,反正是有原因的啦,有沒有嘛?”時間緊迫,她才不想浪費時間跟他廢話。
“我……”阿捻左顧右盼,小心翼翼,“會長是不讓我們碰那些奇奇怪怪的葯的……”
羽月挑挑眉,一臉“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
“我知道有那種吃了就會昏睡的葯。”
“你說的是強……”他及時打住,沒說出“強姦”這樣的字眼。
羽月急了,“你到底有沒有?”
“我……”阿捻漲紅著臉,礙口地說,“我……我有幾顆,不過我沒用過,是朋友給的……”
不等他解釋完,羽月手掌一翻,“拿來。”
阿捻緊張地快冒汗,“小姐,要是被會長知道,我就死定了。”
“你不給,我就告訴哥哥,說你有那種東西。”她威脅他。
“可是……”
“快點啦!”她伸手推着他,“給我。”
在不得已且被脅逼的情況下,阿捻苦着一張臉,遲疑且心驚地走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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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著「加料不加價”的茶水,羽月忍不住“喜上眉稍”地回到房裏。
“老師,請喝茶。”她將茶水端給了真知子。
“謝謝。”接過水杯,真知子不疑有詐的喝個精光。
見她將水杯里的水喝到一滴不剩,羽月的臉上漾起了興奮的笑意。
放下水杯,真知子望着羽月,“我真的不能待太久喔……”
“嗯。”羽月乖順地點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我……”不知怎地,她突然覺得腦袋有點沉。
“老師,我真的好喜歡你。”羽月凝視着她,“你跟我哥哥結婚,好嗎?”
“咦?”跟她哥哥結婚?不,她不跟小鬼結婚,她喜歡成熟的男人。
羽月拉着她的手,衷心地說:“我哥哥很好,他會愛你一輩子的……”
“羽……羽月……”真知子努力地眨眨眼睛,竟發現眼前出現了兩個羽月。
“老師,我哥哥喜歡你這型的女生,真的……”
“老師,跟黑道老大結婚沒那麼恐怖……”
“黑道老大能保護你,這麼一來,絕對沒有人敢欺負你喔……”
“老師……老師……”
真知子覺得自己像幻聽似的聽見羽月不斷的提及她哥哥,她很想告訴天真的羽月,說她不可能跟年紀比她小的男生相戀,但是她的頭好暈,眼皮很沉,然後羽月的聲音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
“老師?老師?”見真知子癱倒在沙發上,羽月興奮地咧嘴笑着。
不過,這藥效還真強呢!難怪新聞常報導有女孩因為被下藥而失身。
看來,她得非常小心,以後千萬千萬不能隨便吃男生給的東西。
走到門口,打開門。“阿捻……”她低聲地叫喚。
此時依照指示守在門外的阿捻走了進來,“小姐……”看見沙發上昏睡的真知子,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覺得羽月似乎又要叫他做什麼壞事。慘了,這回他成了“犯罪共同體”。
“小姐,有什麼事嗎?”他囁嚅地問。
羽月神秘兮兮地一笑,“把老師送到哥哥房裏。”
“啊?!”阿捻發出悲慘的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