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啊!太恐怖了,世上怎麼有人長得一模一樣!”於音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兩張臉,頓時陷入恍惚之中。
“你好。”關毅笙對鍾情點頭致意,然後轉身面對沈懷儀名義上的父母——沈氏夫婦。
“你好。”
“你好。”沈仁傑雖然與老婆一樣震撼,可是還不至於出現跟她一般的誇張癥狀。
看了一眼仍未進入狀況的於音,鍾情朝沈懷儀點了下頭,接着開口說:“請各自選擇適合自己的位子坐下來,然後隨意取用可以平衡自己心情的飲料,五分鐘后開始進入今天的主題。”說完,她領着沈懷儀從廚房來回了兩趟,端出好幾壺不同顏色的飲料放在客廳的長條桌上。
關毅笙原本打算幫忙端飲料,可想想自己在這裏只能算是客人,於是逕自找了一張單人沙發坐下來,然後自動地倒了一杯聞起來應該是薄荷味道的綜合花果茶飲用。
而沈仁傑也在接收到鍾情的暗示后,帶着於音坐到平時的位子上,然後趕緊倒一杯柳橙汁給老婆回神。
“嗯!好喝,說實在的,若論起打果汁的手藝,我們家的名廚還真比不上鍾情你呢!”於音端起親愛老公遞來的冷飲,直接喝了一口以掩飾剛剛的糗樣。
她真的沒想到自己會被兩張同樣的臉孔搞到失態,唉!一世英名就此毀了!
“謝謝你的大力讚賞,不過為了你日後的三餐着想,我在此特別提醒你,這些話千萬不要傳到王媽耳中。”鍾情憂心忡忡地看着於音。
“拜託,我隨便說說你也當真。”於音一臉同情地道。
“我是可以不當真,只是怕萬一不小心傳到王媽耳里,她可就會當真了!”
“你……”
鍾情轉移話題,“你有什麼問題可以開始發問了。”
“喔?那我就不客氣了,請問你是外星人嗎?”於音揶揄地問。
“啊?”
“老婆,你……”
“你是故意的。”
“老天保佑你!”於音的問題令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紛紛發出不同的意見。
一開始也被於音問住的關毅笙,馬上恢復冷靜,看了其他人一眼后就緊盯住鍾情;從她此刻的表情他可以十分確定她開始生氣了,為什麼這麼肯定?他也說不出個理由,總覺得他應該能夠了解她。
“其實這個問題也是我今晚要說明的重點之一,所以你們不必再如此震驚,事實上任何人碰到這麼莫名其妙的情況,會做這樣的推論是很正常的,不是嗎?”關毅笙輕描淡寫的化解了這一場暗潮洶湧的危機。而他感同身受的體諒也讓鍾情第一次用心地看着他,不管他是因為擅於籠絡人心,或是……反正至少從頭到尾他並未嘲笑她,這就夠了。
因此鍾情很自然地給予關毅笙一抹真心的微笑。
在一旁仔細玩味每個人有趣表情的沈懷儀,看到媽咪竟然對自己以外的男人露出這麼溫柔的笑臉,突然心裏很不是滋味,於是口氣不太友善地問:“請問你要如何證明自己的身份?”
“懷儀!”鍾情聽到兒子不算有禮的問話,感到些許疑惑。臭小子!關毅笙因兒子不善的語氣破壞溫馨的氣氛感到不爽,所以他恨恨地看向那個感覺對自己媽咪佔有欲太強的小子;看來當初湯姆提到這小於時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的確情有可原。
於是父子兩人就這樣暗地較勁地緊盯着對方。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而圈外的三個人也一副看好戲的瞠目等待……
“你們猜哪邊會先投降?”於音興風作浪的大聲嚷着。
“應該是風度極佳的人吧!”鍾情故意放大音量回答,她希望那對不笨的父子聽得懂她的話。同時聽到鍾情這句話的兩人,知道該適可而止了,第一回合就算平手吧!兩父子就在看似和樂的氣氛里卸下防備的表情。
“這個資料袋裏面有我的出生證明以及一些照片,你看過以後就可以完全消除疑慮了。”關毅笙遞了一個資料袋給鍾情。鍾情接過手,然後抽出裏面的一疊資料攤開在桌上,她大略瞄了一眼就將文件放到一章,然後比較感興趣地拿起照片仔細觀看。
“懷儀,你快過來看這張照片。”鍾情發現了一張令人難以置信的有趣照片,她相信兒子看了絕對會抓狂。
“照片不都一樣,有什麼好看的!”沈懷儀鬧彆扭地說。
“太神奇了!”於音搶先看了一眼后直搖頭,接着立刻遞給老公。“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沈仁傑看過後也是嘖嘖稱奇。
“你們太大驚小怪了,呀!這……”被眾人說得心痒痒的沈懷儀,敵不過好奇心的驅使主動接過照片一看,此時此刻他才真正相信基因遺傳的奧妙。他記得五歲時剛學會騎兩輪的腳踏車,他很興奮,所以堅持一定要拍一張站在腳踏車上,同時兩手伸展做出飛翔姿勢的照片,沒想到爹地在小時候也做了一模一樣的動作!
“你記得這張照片是幾歲拍的嗎?”鍾情難掩高昂的情緒。
“應該是五、六歲吧?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關毅笙看着眼前每個人興奮異常的表情,直覺地認為他們一定有特別的發現。
“等會兒你就明白了。”鍾情說完就往書房走去,片刻之後她捧了一大本相簿出來,然後放在桌子上開始翻閱。
“你看。”她指着一張除了背景不一樣外,其餘可說是完全相同的照片給關毅笙看。
“MyGod!”關毅笙驚呼出聲。
經過大約三個小時的商談,且在雙方都互相體諒的情況下,算是有了初步的結論。事實上也沒有多大的改變,只不過是沈懷儀多了一個爹地及爺爺、奶奶,同時也多了一處避難所,基於這一點他才稍微心甘情願地認了那個爹地。
原本所有事情就這麼簡單輕鬆地解決,結果於音的一句玩笑話卻牽扯出更煩人的問題。
“你平常都這麼晚睡?”
一句帶着關切的問話突然從鍾情背後響起。
“喝!你嚇了我一跳。”鍾情轉身怒視着依照往常規定不可能留在這屋子的男人。
“對不起!”關毅笙真誠地道歉,他當然明白眼前的女人不歡迎自己留下來過夜。而現在自己能這麼隨心所欲,除了該感謝於音熱心瞎起鬨外,自己擅於利用別人的把柄也是功不可沒,任誰也想不到鍾情這個聰明絕頂的女人,會因為這麼微不足道的理由而留下把柄。該稱讚她朋友至上的情操,還是該罵她笨蛋一個!
“怎麼,你也睡不着嗎?是不是我的床太硬了?既然如此,那我好心地建議你還是回飯店去睡比較舒適喔!”鍾情一副迫不及待要將人掃地出門的表情。
“不會,你的床軟硬適中,我睡得很舒服。”關毅笙語帶曖昧的說明,讓鍾情聽得不太高興。
“既然如此你就應該一覺到天亮。”
“本來我是快睡著了,可是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結果就驚醒了。”關毅笙實在很佩服自己說謊不會臉紅的功力。
“會嗎?我覺得走在地毯上真的是安靜無聲的,所以不可能吵醒你。”鍾情不太相信他的說辭。
“也許不是腳步聲,那可能就是嘆息聲了。”
“這……”剛剛她的確不小心嘆了幾口氣,所以鍾情不敢再強辯下去。
“這麼說來你是因為煩惱才睡不着,而且禍首應該就是我了。”
“你不必急於擺出愧疚的表情,這招苦肉計對我沒用。”鍾情趕在關毅笙變臉之前,先戳破他的計謀。
“你……”被當場捉包的關毅笙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你若要怪就去怪那個遺傳基因吧!”
“這麼說來我已經毫無勝算可言,因為那個欠揍的小於已經將你訓練到百毒不侵了。”
“沒那麼誇張啦!不過倒是真的要感謝你的優良基因。”
“怎麼說?”
“因為能生出一個鬼靈精的孩子還滿幸運的。”
“喔?”只要一想到湯姆對那小子心有餘悸的戒慎表情,以及自己親身與之較量后,關毅笙實在很難認同鍾情的見解。
“至少日子不會很無聊啊!”
“這……”鍾情出人意料的答案讓關毅笙無言以對,只能認真的盯着鍾情瞧,以了解她內心真正的想法。
“你不必懷疑我的話會暗喻另一種涵義,這不是我的行事作風。”鍾情極力控制自己無措的慌張情緒,盡量表現出乎常待人的那種淡然態度;即使事實上她已經因為從未被一個男人這麼熱切地注視而嚇住了。
“喔?這麼說來完全坦白才是你向來的處事態度?”關毅笙因為自己的一言一行能影響到鍾情而暗喜在心底,同時也很佩服她的自制力,他看得出來其實她已經很慌亂了。
“大致上是如此。”鍾情有所保留的回答,雖然她是有些慌了、亂了,但並不表示她的腦袋就停止思考;尤其面對的是縱橫商場、擅於算計別人的賺錢高手,所以要非常小心自己說出去的話會不會被反將一軍!
“可以感覺得出你很提防我。”關毅笙有點心痛。
“抱歉讓你有這種感覺,不過,我是對事不對人,絕不是針對你這個人,所以你也不必太在意。”
“我真的不太理解你的邏輯觀念,何謂對事不對人?”
“有這麼難懂嗎?將它比照當年你對事不對人的行為,就可以明白了吧?”
“我當年……你該不會在意……”關毅笙恍然大悟了。
“在意什麼?”
“在意當年的我只是將你當作隨便任何一個女人皆可。”
“錯了。”
“錯?”
“我不在意當年你無心犯下的錯,但我非常生氣你今天的決定。”鍾情恨恨地看着關毅笙。
“你指的是結婚這件事?”
“你很清楚嘛。”
“可是我不明白你拒絕的理由。”
“難道你不明白任何一個女人,都不能接受補償的婚姻?”鍾情生氣地質問,看似十分了解女人的關毅笙。
“補償?我不明白結婚跟補償有什麼關係?”關毅笙一臉疑惑。
“難道你結婚不是為了給我們母子一份補償?”
“你不覺得這樣的心態才真的是污衊你們?”
“我是這麼覺得。”鍾情聽到超乎她預料之外的答案,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相信當年你會生下這個孩子,絕對不是為了將來能得到男方的任何利益,不是嗎?”
“當然!誰能保證孩子的爸爸一定會是有錢人?”鍾情不屑地說。
“所以你應該是基於不忍心毀掉一個小生命才生下這個孩子,不是嗎?”
“也可以這麼說,雖然這種說法對被生下的小孩不公平。”
“的確是不公平。”關毅笙想到因為自己一時大意而犯下的過錯,心裏就很不舒服。
“既然你結婚的出發點不是為了補償,那你到底為了什麼要結婚?”看着眼前一臉愧疚的男人,鍾情始終確信他目前結婚的動機完全是為了補償,只是彼此的說辭不一樣罷了!
“為了……”關毅笙直覺就要回答為了給他們母子一個交代,突然馬上想到剛剛自己信誓旦旦表明不是為了補償,結果“交代”跟“補償”又有什麼差別?
“這……”他一時回答不出來。
“這樣你明白了嗎?”鍾情瞭然於心地笑了下。
“看來我也算是個膚淺的男人!”關毅笙自嘲地笑道。
“沒有這麼嚴重啦!”鍾情真心地安慰關毅笙,然後遲疑地定定看着他。“倒是我突然想起一個有點唐突的問題,不知是否……”
“無所謂,不管什麼問題你都請問吧!”
“我在想如果你只是個平凡人,那麼當年你會如何解決這件事情?”
“我本來就是一個平凡人呀!”關毅笙不認同鍾情的說法。
“我相信你懂我的意思,你只要針對問題回答即可。”
“我想如果依照自己的處事態度,我應該會親自當面與你商討該承擔的責任吧!”
“譬如結婚?”鍾情假設地問。
“或許吧!”
“你甘願?”
“畢竟是我的錯啊!”關毅笙扯了扯嘴角。
“當個傳統的男人真辛苦又可憐!”
“你好像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他實在無法想像鍾情會是新潮開放的豪放女。
“我不能接受強迫性的結局,好了,現在你恢復成有身價的男人來回答,若是當年你回頭尋找且被你找到了,你又會如何解決?”
第一次見面時,他就已經將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大概做了一個解說,因此她才會因為擔心於音若知道一切事情的起因是由於她的粗心造成的,將會令她更自責,而留下把柄。“那就要看你如何決定,就如同現在一樣,不是嗎?”他挑了挑眉。
“你的意思是主控權在我?”
“沒錯。”
“你不用考慮到自己父母的心情?”
“是自己的兒子犯錯,我想他們也沒有任何立場說話。”
“這是你們家人的處事態度?”雖然之前他已明白表示絕不會強行帶走小孩,可是鍾情仍是十分存疑,畢竟對方有權有勢、不容小覷。
“等你親自與我的父母相處過後,就能完全相信我的話了。”關毅笙完全了解鍾情的想法,其實她的擔憂是很正常且合理的,因為所謂的上流社會就是這麼不堪!
“從湯姆身上感覺得出,你的父母應該不難相處。”
“湯姆?這跟湯姆有什麼關係?”聽到從她口中說出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他的心裏就很不是滋味。
“怎麼,難道你們不是好朋友嗎?”鍾情有點疑惑,為什麼他的語氣不是很愉快?
“我們的確是十幾年交情的老朋友,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問題。”鍾情突然想到他們之間可能發生了些外人無法理解的摩擦,就像她跟於音也會偶爾為了芝麻小事嘔氣。
她抬頭看了眼牆上的吊鐘,“哇!已經快一點了,真的很晚了,有話明天再說吧!”
說完,鍾情從沙發起身,伸了個懶腰,結果用力過度一不小心就要.跌回沙發上,突然有隻手快速地將她往前一扯,落人寬敞的胸膛里。
“就是這味道……跟那晚一樣迷人的馨香!”關毅笙沉醉地回味這麼多年來令他難忘的馨香。
“對不起!請你放手好嗎?”被緊緊擁抱住的鐘情很不自在地掙扎着,她抬起頭要再開口時,倏地被一張熾熱的唇堵住而發不出聲音……
沒料到會被吻的鐘情,一時慌亂無措了起來,慢慢地她感覺到呼吸越來越不順暢,於是情急之下用力地咬住讓自己無法吸氣的障礙物。
“哇!好痛!”關毅笙從嘴唇劇烈的疼痛中驚醒,同時對自己偷香的行為感到不可思議。
“你在做什麼?”鍾情憤怒地瞪着他,可是當她瞥見他嘴角泛出血絲時,心裏感到抱歉。
“我……”即使對自己的行為很不屑,關毅笙仍是不願對剛才突發的一吻道歉;他內心正被一股莫名的情緒翻攪着。
“記住!以後不準在我面前提到其他男人的名字,晚安!”
“喂,你還沒有……”鍾情愣愣地看着惹火她的男人就這麼離開。
“對我做了這麼過分的舉動,竟然連一句道歉都沒有,真是沒禮貌。”
鍾情喃喃自語地走回房間,不自覺地伸手撫摸剛剛被強吻的唇,她突然停下腳步,雙眼定定地看向客房,接着臉上漾起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