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要是因為她剛剛那一踩,讓他無法傅宗接代,那……

那……

「小心!」跟看這女人走路神遊太虛,竟對身前那堵磚牆視而不見,蕭靖忙伸手拉住她,免得她撞得眼冒金星,「你在想什麼?怎不看路?」

想什麼?想他的——

戰青望着他近在眼前的俊臉,火燙的紅雲立即從雙頰迅速蔓延至耳際頸項,只差沒開始冒煙了。

「沒……沒什麼。」她結結巴巴的回答,火速拍回被他抓住的上臂,向後退了一步。

「你還好吧?怎麼臉這麼紅?」他一臉擔心。

「我沒事。」戰青漲紅着臉拋下這句,隨即牽着默兒,轉身快步走出巷弄。

沒事,真的嗎?

蕭靖皺了下眉頭,跟在她身後,不懂她臉怎會突然紅成那樣。

不過,她臉上多了那抹紅雲,看來倒是另有一番韻味,只不知道她的粉頰摸起來會不會像看起來的那般柔滑?

到了大街上,就見不少男人盯着她嬌羞的紅顏不放,忽然間,他發覺自己寧願她穿回寬大的男裝,至少她那樣看起來像個少年,就算紅了臉,也不會吸引大多男人的目光。

蕭靖加快腳步,上前緊跟在她倆身後,向周遭眾人彰顯自己的所有權,一些原本肆無忌憚打量她的目光,這才稍稍收斂了些。

急行匆匆的戰青本打算就此出城回到船上,但在途中看到一家鋪子在賣鞋,忽然想到小周腳上那雙鞋己是縫了又補,早該換了。是以她便在那鋪子前停了下來。

「老闆,我想買雙鞋。」那店老闆見客人上門,笑呵呵的上前來招呼着:「姑娘,你可來對了,咱們這兒多的是精斂繡花的鞋面,你是要藍綢綉雀鳥的,還是要紅絹綉鴛鴦——」

「我要買男鞋。」戰青說出來意,瞥見自個兒身旁安靜乖巧的默兒,忽然想到默兒也沒雙像樣的鞋,便又指了指默兒加了句:「再幫她拿一雙藍緞雀鳥的。」

店老闆原先不解這姑娘為何要買男鞋,但一看見她身後的蕭靖,便誤以為那雙鞋是要給他穿的,所以客氣的看着戰青和蕭靖問:「敢問這位公子和小姑娘穿多大的尺寸?」

「不是他要穿的。」戰青微皺了下眉頭。

「咦?」老闆不解的看着這一家三口,難不成他們不是一道的?他抱歉的對着戰青笑了笑,「這位姑娘,你那男鞋要多大尺碼和樣式?」

戰青告知店老闆所要的大小,順便道:「就普通黑色素麵的便行了。」

「喔,我這就去拿,你等會兒。」老闆說完便去柜子裏找貨。

不一會兒,店老闆便拿出了默兒能穿的繡鞋,先行遞給了戰青,然後將另一雙男鞋給包了起來。

「你幫誰買鞋?」蕭靖好奇的問。

戰青蹲下身子替默兒換上繡鞋,一邊回道:「小周呀,他鞋痛快磨穿了。」

他聞言,只覺心頭一陣鬱悶,忍不住又問:「你怎知道他穿多大的尺碼?」

見默兒穿來正合腳,她起身付帳,頭也不回的道:

「我當然知道,他的鞋,一向是我買的。」

他的鞋,一向是我買的。

回到船上,蕭靖滿心不是滋味的瞪着那一臉笑容接過新鞋的小周,心中又冒出她在鋪子裏說得理所當然的那句話。事實上,從剛剛離開鋪子,直到回來船上的這一路上,他腦海里便左一句「他的鞋,一向是我買的」、右一句「他的鞋,一向是我買的」,就這樣一次一次再重複,搞得他心裏酸澀的要命。

她一個大小姐為什麼會幫手下買鞋?而且聽她那理所當然的口氣,好像她幫他買鞋是很平常的事,難道說這位周兄在她心裏井不只是普通的護衛手下,而是有着特殊的地位?

思及此,蕭靖心情更加鬱悶,心頭上像是吊了一顆重重的石頭,直在胸口晃蕩。

突然間,他腦中倏地閃過今早下船時的篤定想法——

關於上岸、關於其他姑娘……方才明明在大街上和無數個姑娘擦身面過,但此時此刻,他卻想不起來那城裏任何一位姑娘的面容,甚至連一點摸糊的印象都沒有。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從下船、上岸、進城、入縣衙,一直到走出官府、到布行、入窄巷、上大街,直至回到船上,他的視線競沒一刻離開過她。

他很努力的回想,但眼前浮現的卻全是她走路的祥子、她說話的表情、她的慍怒、她的尷尬;再如何用心用力的想,卻也只記得她婀娜多姿的身影、輕嘎嬌羞的紅顏、她的眼角眉稍、她的芳唇貝齒,甚至連鼻端都彷若還能聞到她身上那抹淡淡的、屬於大海的氣息……

當然,他更記得跌倒時,她壓在他身上的身子——不像一般姑娘家的柔若無骨,她的身子有些結實,但又不像男人那般剛硬;雖然當時背痛的要命,塵沙又滿天飛揚,他卻幾乎是立即就對她起了反應,也因此後來她爬起來踩到,他才會痛成那個樣子。

憶起那股疼痛,蕭靖瑟縮了一下,緊接着又想起之後挨的那兩個巴掌。他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臉頰,腦海里想的卻不是自個兒雙頰的疼痛,而是雙手不小心誤碰到的地方。

他賊笑的彎起了嘴角。說老實話,那兩個巴掌倒是挨的挺值得的!

但這笑容隨即僵在臉上,因為他猛然又驚覺自己從下船到上船,不只視線在她身上,連心思也全在她身上!

這種感覺實在不是普逼的怪異,他從沒這般關注一個人,關注到全身上下、從頭到腳的每一寸髮膚都知覺到她的存在,就好像中邪似的完全無法控制;而他卻還搞不清楚自己為何會這樣,甚至不太了解自己是從何時開始這般在意她的。

幾天前在揚州上船時,他明明還很正常的,不是嗎?

蕭靖在船頭呆站着,腦子裏混成一團。他努力的想找出自己中邪的原因、時間、地點,但只要一回想這些天的情景,腦海里就滿滿充斥着她的影像,直至吃午飯時,他都還沒理出個頭緒。

到了午時,大伙兒園桌用飯,蕭靖難得地對菜刀做出來的滿桌美食視而不見、食不知味,只是一逕沉默着神遊太虛,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直到他吃完飯、離了餐桌,大伙兒也只見他拿了根釣竿,坐在他的老位置,連餌都沒放就傻愣楞地將釣鉤拋入河中,然後呆坐着,一坐便是一下午。

大伙兒對他的行徑見怪不怪,用完飯後收拾好一切,便開航起程,繼續向北往長安、洛陽航行。

【第六章】

「這條河這叫通濟渠,又讓人稱為御河,寬約四十步。你瞧這岸邊還築有道路,為的就是要讓皇上出巡時,若無風助,便讓人馬於兩岸拖拉摟船前行。當時那監工的狗官,說什麼為了美觀,還要咱們在兩旁沿岸栽植柳樹,現在看來到是真的挺不錯的,不過當時祁爺爺挖泥搬石頭的,可是對這一棵棵的柳樹恨之入骨。」祁士貞喝了一口老酒,笑呵呵的在船頭對默兒訴說陳年往事,默兒安靜的聽着,烏黑的大眼顯露出對這事的興趣。

船舫內,戰青仍在記錄幾日來沿途所見,偶爾會抬頭透過格窗,看看在船頭的一老一小。這些天,因船上大伙兒和善的態度,讓默兒對人的戒心漸漸化去,不再只是黏在她身邊,反倒很愛跟着二叔,聽他說些大江南北、五溯四海的傳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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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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