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對她的反駁,蕭靖沒再說什麼,只是態度溫和的表示:「我此番上船,只是單純的想知道戰家是否真的有能力接下運貨工作,而關於這點,我想這幾天,以及剛才發生的狀況,在在都己經證明了你們的能力。所以你大可收起渾身的利刺,將我當成普通的船客如何?」
她仍是氣勢凌人地冷着臉,「這是貨船——」
「不載客!這我知道,但接下來尚有數天的行程,咱們如能好好相處,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是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戰青仍是蹙着眉。她看着蕭靖,知道自己該冷靜些,不能因為自己對他沒好感,便把整個戰家拖下來與他為敵。
何況,她和他又沒啥深仇大恨,只不過……只不過她不喜歡他那張好像洞悉一切的笑臉而已,但這不能構成他的罪過,畢竟擁有一張太過俊俏的臉孔,也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意識到自己對他的反應一直過於情緒化,戰青決定對他公平點,便緩和了臉色,撇開臉望着河上流水,語音平穩的道:「我沒把你當敵人。」
不過,也不是朋友就是了。她在心裏暗暗想着。
他發出輕笑,懂得她沒說出口的話,知道自己並未真的受人歡迎,不過至少她的態度好些了。
蕭靖趁此轉移話題,希望讓她放鬆下來,別老是帶着戒心。「對了,那小姑娘呢?她情況還好嗎?」
「她在洗澡。」戰青指指身後的房門回答,「她可能幾天沒吃了,不過應該還撐得住。」
「可曾問出她是哪裏人士?」
「沒有,她不肯說話。」戰青搖搖頭,「二叔說她連一聲都沒吭過。」
「沒說過話?」蕭靖微訝,遲疑了一會兒才望着戰青道:「會不會是她本來就不會說話?」
她愣了一下,「我沒想過。」
「你打算怎麼辦?關於那些水盜和那小姑娘。」
就在此時,一艘小舟從他們的船旁經過,舟上有位男孩正好奇的看着這艘貨船,在看到戰青和蕭靖時,他突然咧嘴微笑,向他倆揮手。
戰青被那小男孩的熱情感染,不覺中也露出微笑,伸手對他揮了兩下,一邊回答蕭靖的問題:「咱們的貨還是要北運,所以到下一個衙門報官,讓官府的人去處理。」
大船與小舟交錯而過,但男孩直至遠處仍對着他們揮手,戰青不覺莞爾,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蕭靖有些諒訝她會對那小男孩做出回應,不禁問道:
「你認識他?」
「不認識。」
「那為什麼……」他有些納悶。
「不認識便不能打招呼嗎?」她有些好笑的瞧着他,問得理所當然。
蕭靖聞言一愣。戰青這一問,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變得有些功利,甚至冷酷起來。
不認識便不能打招呼嗎?
以往,他也是會對孩童微笑揮手回應的吧?曾幾何時,他竟也變得只在乎與自己有關的事物?
行走江湖的這些年來,也許他看了很多,但似乎也忘了不少最初的感動……望着她帶着笑意的雙眸,他自嘲的搖搖頭,微笑回道:「當然可以。」
他話聲方落,便聽得後方門內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兩人同時轉身,戰青伸手阻止他推門,「她在洗澡。」
意思就是那小姑娘很可能衣衫不整,甚至沒穿。蕭靖縮回手,知道自己不方便進去。
見他停下並轉過身,戰青才推門閃了進去,只見那小姑娘跌坐在地板上,青衫在裙已被她自個兒套上一半,顯然是一時沒站穩跌倒了。
「你還好吧?」戰青走過去將她扶起,蹲下來檢查她有無受傷,順便替她將衣裙穿好。
她依然沒說話,不過大概知道自己真是體力不足,是以沒再拒絕戰青的幫忙。
替她穿上了稍嫌寬大的衣裙,戰青拿起一旁的干布將她濕漉漉的長發擦乾,「這衣裙有些大,等明兒個靠岸了,咱們再去替你買合身一點的,現在就先將就着穿突然有人在們外敲了兩下,跟着就是蕭靖的問話:
「戰姑娘,你們還好嗎?」
戰青這才想到他還在門外,便揚聲道:「沒事,你可以進來了。」
蕭靖一踏進門,便瞧見她正在幫那小姑娘梳發。那女孩在見到有人進門時,明顯地僵硬起來,但在認出來人是早先救她出籠子的蕭靖后,便又放鬆了下來。
「剛那聲音是怎麼回事?」他問。
「沒什麼,她不小心跌了一跤。」戰青拿着梳蓖將她的黑髮分成幾撮,俐落地編織起來。
蕭靖自動找地方坐下,看她十指靈巧的編織着小姑娘的長發。他好奇的觀望了一會兒,忍不住說道:「我老是在納悶姑娘家頭上那些各式各樣的髮髻及辮子是如何弄出來的,看起來真是不可思議,你們姑娘家的手真巧。」
戰青雙手未停的瞥了他一眼,好笑的說:「我倒是
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相信我。」
納悶的男人不只我一個。」他扯着嘴角回答。
她聞言失笑,「你不會是想要我相信我船上的人都和你有相同的想法吧?」
蕭靖眨了眨眼,好玩的回道:「就算沒有全部,也有一半。對了,你頭上怎麼沒弄那些複雜的花祥?」他指指她只拿根繩子隨便綁成一束的黑髮。
她將札好的辮於盤到小姑娘頭上,然後拿簪子固定起來,跟着才看向蕭靖,輕描淡寫地說:「我成天爬上爬下的,弄太複雜不方便。」不方便?
看她一臉淡漠的說著,蕭靖胸口卻又升起一股奇異的情緒。
那些髮髻頭飾雖然繁複且不方便,但卻能讓姑娘家變得美麗,不是嗎?
姑娘家都是愛漂亮的吧?但為了戰家,她捨棄了凌羅綢緞,捨棄了胭脂水粉,捨棄了金釵玉墜,捨棄了原本可以美麗的機會。瞧她年紀,該也有二十了,卻未聽聞訂下親事,看來也是因為這般緣故。
為什麼呢?她原可以在岸上當她的大小姐就好,為何會親自上船,這般折騰自己?難道戰家沒別的人可以領隊出船嗎?還是有別的原因?
望着她靈巧的雙手,蕭靖怔怔的想着,她的手不像一般千金小姐那樣細膩光滑,左手手背上甚至還有一道小小的疤痕,然而那雙不是完美無瑕的柔葵,卻教他想伸手握住……
雖然很想,但他並未真的伸出手,只是在心中奇怪自己為何老對她有些莫名的感覺。他總是衝動的想接近她、和她說話,甚至看到她受傷會覺得不悅,看到她的疤,則忍不住想觸摸它,撫平那道傷痕。
蕭靖眉頭微微一皺,有些不解。他在一旁沉默的看着她,想要將事情想個明白,卻有越想越混亂的跡象。
「好了。」戰青抹着小姑娘的肩頭,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你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在洗過澡、換上乾淨的衣裙,又梳理好長發之後,眼前的小姑娘看起來清爽亮麗多了,只可惜那雙烏溜溜的大眼中仍舊閃着戒心,她依然不肯開口說話。
她的沉默讓戰青不得不懷疑她真如蕭靖所說的,本來就不會說話。
看她直瞪着自己,櫻桃小嘴一點兒也沒打開的意思,戰青拿她沒轍只得說:「這佯吧,你需要一個名字讓大伙兒叫喚,既然你不說,我就暫時叫你默兒,好嗎?」
小姑娘起先沒啥反應,過了一會兒才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