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寓
摸着硬質花崗岩上刻的宇,若語嘲諷地露出一抹苦笑。這種離開前的另類膜拜,似乎已是戒不掉的習慣了。
每個月來這兒,看這字版都一樣光滑明亮,不曾褪光、斑駁,時光彷佛無力摧毀這片刻了字的花崗岩一絲一毫。這世界,多不公平!
這扇本該是她跟母親的大門,怎麼能耀眼得活像在諷刺她們母女的別無選擇!?
可笑!她絕不承認她跟母親是別無選擇的!或許一、二十年前,她確實別無選擇。但數年後的今天,她絕對有選擇權,選擇用自己的雙手打下-片天、選擇一個月施捨一個下午,駕臨這棟本該是她跟母親能自由進出的宅子,現在的她,是有選擇的!
坐進等在門外的出租車,若語有些恍惚,隨口說了一家百貨公司,要司機送她到那兒。
只是她去百貨公司,能做些什麼呢?
窗外開始移動的景物,讓她更為恍惚了。
如果沒有那些過往、沒有母親心酸得讓她疼痛的哭泣,她還會是今天的她嗎?
她會逼着自己建立伊甸園,只為了讓驕傲的父親刮目相看、只為了讓極愛炫耀的父親苦求她一塊參加飯局、炫耀她的成就嗎?
她的頭幾乎要爆了,突然不明白所謂的選擇權,她有過嗎?若沒了那些過往,她會不會是另一種樣子?會不會就跟母親一樣,渴望且甘於只為一個男人打轉的家庭生活?
如果她像母親那樣宜家宜室--即使算不上以夫為天,但至少是以夫為中心考量的單純女人,她若像母親的話,該會輕易跟隨溫子靳吧……
跟隨溫子靳?
唉!若語似有若無嘆了氣,那男人啊,固執得讓人不想嘆氣都難。從開始到現在,他就用那不死不休的氣勢,吸引了她的視線。
而那雙藏在鏡片后的眼,總是讓她即使企圖忽略、仍是忍不住折服!
第一次見面,他那雙眼睛寫着非她不可的決心。她不否認,她的心顫抖了一下。
五樓那一場架之後,鏡片后一雙眼睛,溫柔得使她壓根忘了接下來說了什麼話。她從不知道,原來男人的溫柔,能教女人着迷得三魂丟了七魄。
差點出車禍的那天,他一臉慘白抱緊了她,她才體會到,男人身上的力量,能輕易安撫女人的慌亂。長這麼大,他是第一個給她心安的男人。
在Motel的圓床上,她經由他,了解了當一個「真正」女人的快樂。當然,一開始提議到Motel,只是個玩笑,她以為能安然無恙離開,心裏盤算着他不是那種女人說不還死要勉強的男人。
她想得沒錯,Motel里,溫子靳在最後一道關卡前,確實在耳邊問過她要不要停下來?她沒算到的是,她也有情慾!沒算到一發不可收拾的人,會是自己。
溫子靳這個怪異的男人!到底該拿他怎麼辦呢?她一反往常的果決,一點主張也拿不出。
然而有件事她很確定,那就是--暫時,她是要他的,要那個男人,陪她睡、陪她吃、陪她工作……
說穿了,她沒有母親的溫婉,而是像極了女暴君。
「小姐,到了。」司機停妥車子有一會兒了,才發出聲音提醒沒反應的乘客。
「喔。」若語回過神,發現車子不知停妥多久。付了車資,下車。
***
這家咖喱餐廳迷你小巧,一樓店面只有兩張桌子,一張靠玻璃窗、一張靠廚房吧枱,二、三樓有幾張桌廣就不得而知了。在百貨公司晃了半個小時,等到溫子靳,她喊着肚於餓,就被他直接拉進這間名喚「咖喱廚房」的小餐館,
他直接選一樓靠窗的位子,在他臉上有種篤定,似乎對這家店很熟悉。
該不會這是他某位想遁世的好朋友開的小餐館吧?若語無聊地猜想,憑他的家世,想必他的朋友都是些「背景誇張」的世家子弟。世家子弟若開這種擠不了多少人的餐館,也算得上是某種程度的遁世行為了。
一會兒,她突然懷疑,她算不算認識溫子靳?她甚至沒聽到他親口承認自己的身分!
若語張望着這間在設計上極度強調印度感的餐館,盤算着要個要等會兒就逼他「招供」?這樣不明不白的相處下去,似乎不怎麼好玩了。
趁着若語四下張望時,子靳沒問她要吃什麼口味,自作主張點了兩盤雞肉咖喱。她沒表示任何意見,目送服務生離開,距離一般人的用餐時間,還有一、兩個小時,餐館沒什麼客人,也許只有他們兩個。因而沒多久,餐點就送上桌了。
「死蒼蠅,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若語攪拌盤子裏的咖喱飯。
子靳吃了口咖喱,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樣子有點悶,像是不開心。
「你常來這家餐館嗎?」她好像不怎麼在意他的沉默,吃了口咖喱后,又問。
「我第一次來。妳說肚子餓,我看這家店不錯,就進來了。餓過頭,對胃不好。」
那麼,是她想太多了!?她以為他是這裏的常客。跟着心頭流過溫暖,他的語氣雖沒有往常來得熱情,甚至有點冰冷,但不難聽出他的關心。
「你在生誰的氣嗎?」她進食的速度慢下來,很好奇一直表現得像個小男孩的他,現下怎會氣得那麼沉穩?
「我是在生氣,不是氣誰。是氣我自己。妳專心吃東西,等吃飽了要問什麼再問,我不會跑掉。」
我不會跑掉。多肯定的語氣!若語的湯匙,定在盤子上緣,不是他低頭沉默吃東西的模樣,絆住她的動作,是那個句肯定詞句。
一個男人,在什麼情況下,會決定再也不跑了?男人有獵人的本能,生來註定要狩獵。獵人從不為任何獵物留在原地,只會往下一段路找更好的獵物。
她當然明白溫子靳的意思,他的不會跑掉、是暫時的、是在這餐正式結束前他不會離席的意思。然而,她就是突然想知道,他考不考慮永遠……
「你永遠都不會跑掉嗎?」若語覺得自己有點恍惚,一剎那竟分辨不出聲音的來源,是自己。
子靳抬頭望着對面的她,像是受了驚嚇。
「妳要永遠嗎?」良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呃?」什麼永遠?
這會兒,若語是完全回過神了,慌亂地發現自己不覺間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我……能不能……當我什麼都沒問?」
「能。妳快吃東西,我想妳一定是餓壞了,才管不住自己。」子靳說,淡淡笑着,先前悶氣似乎消失在瞬間。
「應該……可能是吧。」管不住自己?她沒深究溫子靳的話,只是敷衍地應聲。
她是餓昏了頭,才問出蠢問題,什麼永遠不會跑掉!?
真是爛問題!人根本活不到永遠。
她低頭,不再出聲,認真地填飽肚子。
吃完盤內的咖喱,若語一口氣喝光水杯的水,對上溫子靳帶笑的眼、興味盎然的表情,沒來由地一陣心虛。
「飽了嗎?要不要再吃一點?」
「我吃跑了。」接下來該說什麼?在男人面前訶窮,可真是稀奇的經驗,若語有些無措感。
老實說,他已經悶了一下午,自子鎬離開后,子靳的鬱悶只能對着滿園紅花綠葉無處宣洩。好不容易熬到見着她,誰知她開口就送他的第一句是:死蒼蠅!
搞什麼鬼!他以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前進了,至少越過被她輕蔑喊死蒼蠅的尷尬時期,畢竟今早她才當著其它人面前邀他共眠。
不是他愛計較,他只是……
唉!算了吧,他就是在計較,計較她連聲好聽的稱呼都吝於出口!
女人不都愛親密的喊枕邊人「親愛的」、「達令」、「Honey」之類的,不是嗎?他前幾任女伴都是如此。就算花若語比較另類,就算她喊不出口那些九成會甜得讓他覺得快溺死的稱呼,喊他的名字也成啊!
簡言之,他鬱悶到不想回她話,直到那個意外的問題趕跑他所有鬱悶。他看着花若語開心極了,因為那問題讓他恍然大悟,發現她築起的無形高牆,並非他以為的堅不可摧。她對他,也不若她所表現出來那樣無心!
若說今天他整天都在自問:她究竟喜不喜歡他?她把他看成什麼?之類的白痴問題,那麼現在,他只剩「何時能讓她徹底愛上他」這個疑問了。
能問出「永遠都不跑」,那應該表示她是喜歡他、把他列入終身伴侶的考量,即使她事後努力想否認。對於女人,他不敢說完全了解,但起碼的認知是有的。
盯着她有着淡淡無措的表情,子靳問了先前沒給答案的問題:
「妳打算帶我去什麼地方?」
「帶你去哪裏?」她迷糊了幾秒,「喔,那個啊,我原本是想問你,要不要跟我去爬山?可是……可是現在……」她怎麼告訴他,經過剛剛管不住自己的行為,她已經不想爬山了?
為什麼想溫子靳跟她去爬山?那只是一剎那的感覺,一剎那間想跟他分享她看過的「美」,她的心有一個小角落,想被他看見。她以為如果溫子靳見了那裏的美,就能看見她心裏那個角落。
哈!她真有勇氣,居然想被他看見!蠢死了,她暗暗罵著。
「好啊,什麼時候去?』子靳當作沒聽見她的猶豫,他多少了解她在退卻,卻不知是何原因。
「可是我--」她遲疑着,還差「不想去了」四個字,可惜說不出來。
「就這個周末好了。我也喜歡爬山,大學時代當過一屆登山社社長。妳想帶我去爬哪座山?」
認了吧,她頹喪地想,看這情況,他大抵是不肯接受拒絕了。
「一座看得見螢火蟲的山。」她說。
「告訴我來回要多久時間?我負責準備該帶的器具和糧食。」
「四天三夜,你應該習慣睡帳棚吧?如果不習慣,我們就別去了。」她抱着最後一絲不可能成真的期待,希望他開口說不去了。
「我能接受睡帳棚,更何況有妳睡在我身邊,我睡在哪兒都會習慣。」
「……」她,無言以對。
***
若語「奉命」跟在他身後,乖乖讓他開路。這段山路不好走,沒有步道,而是雜草漫生的林區,要通過,必須靠登山者一刀一刀砍去及腰的長單,砍着草之外,還得仔細注意有沒有具攻擊性的毒蛇。
溫子靳的確是個有經驗的登山者,從他準備登山用的必備品就可以看出來,小至暖包、大至開路鐮刀,不需要她的提醒,他全備齊了。
半天下來,她漸漸放鬆了戒備,跟在一個登山高手後頭,她能做的事少之又少,除了機械性的移動自己的雙腳,好像也沒別的事可做,所以,她開始胡思亂想,想這幾天伊甸園裏的「怪現象」。
那天吃完咖喱餐回伊甸園,他們碰見幾個習慣下班后在門前小空地泡茶聊天的員工,其中之一的嘉嘉從椅子上起身,很慎重其事,喊溫子靳一聲:溫先生。然後其它人也恭敬地對溫子靳點着頭。
嘉嘉見到溫子靳的反應怪得讓若語至今還猜不出所以然,而溫子靳對這怪現象,竟只是若無其事回了他們一個微笑。
怪哉!這種怪狀況一直持續着,這幾天,溫子靳在伊甸園裏被人莫名地「景仰」着,她不確定這樣形容對不對,但原本跟他直來直往的員工們,對他的反應已不再直率了。
今天,他們離開伊甸園前,若語以為會聽見幾句揶揄的話,沒想到整個伊甸園靜悄悄,目送他們離開的幾個人,什麼也沒說,連最愛鬧的嘉嘉都閉口不語。
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不可能知道溫子靳的身分了吧?她確信笑雨跟蕬瑀不會透露溫子靳的身分,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那些員工用「尊敬」的眼光望着溫子靳?
不知不覺他們提早抵達預定紮營的地點,現在才四點四十七分,上次她一個人走這段路,五點半才到達紮營處。男人果然力氣大,開路的速度比她快多了。
「累了吧?先把背包放下,我們休息十分鐘,等一下我搭帳棚就行了。」子靳放下沉重的背包說。
「你才應該累了吧。我會搭帳棚,你休息沒關係。」
「該妳做的事不會少,妳不必搶着做,今天的晚餐妳負責,搭帳棚的事交給我。這裏是荒郊野外,我們有一整晚可以做事。現在我要妳坐下來休息十分鐘,算是陪我,這不是過分的要求。」他坐上一塊石子,拍拍身旁的位子,表情堅決。
若語只猶豫了一秒,就坐下了,而且是坐在他指定的位子--他的旁邊。坐下時,她想着,溫子靳在作決定的時候,常常透着不容別人置喙的堅決,幾天前在涼亭里命令她坐下的口氣,就像現在一樣。而此時,她才忽然領悟,她會在不知不覺間,聽他的話,沒有一絲反駁。
「你很擅長命令別人,對不對?」若語脫口問。
「這不是與生俱來的,是環境塑造出來的習慣,我已經盡量不在妳面前表現出命令的樣子。」
「你想趁機告訴我,你的環境非常優渥,身邊有一堆人等着讓你命令,是這樣嗎?」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子靳微笑,沒急着回答,而是先拿出口袋裏的濕紙巾,抽出-張放進她手裏,說:「給妳擦擦臉,一臉汗應該不好受。」
看着她接過紙巾,慢條斯埋擦拭着臉,他的心泛濫着驚奇感受。
這難走的一路,她走得輕鬆,即使背上背着可能連大男人都喊重的背包,她一句抱怨也沒。
從前他帶登山社,有不少女社員,卻從沒見過一個像她這麼「毫無怨言」的女性。她沒以自己的性別,要求少背一些東西,一路上更沒聽她喊過累,無論他走多快她總跟得上。就算提議爬山的人是她,他仍是覺得驚奇。
凝視她好一段時間,子靳將話題拉回。
「我確實有不錯的環境,也確實有些人等着讓我命令。我一直打算正式向妳說明一些事,只是找不到適當的機會。」
今天他確實在想,該找個時間親口告訴她實情,儘管他認為花若語應該知道他的身分了。但為表示他的誠意,他有必要親口對她承認。
他再繼續留在伊甸園,會變成打擾,都怪子鎬沒事出現在伊甸圓!有機會,他一定跟子鎬討這筆帳。
「現在你的機會來了,我願意洗耳恭聽。」終於想坦白了?上次在咖喱廚房她就想問了,要不是突然出現那個蠢死人的「永遠」話題,她早要他坦白身分了。
「我不認為現在是恰當的時機。放心,該告訴妳的,我遲早會告訴妳,但不是現在,晚一點吧,也許等帳棚搭好了、晚飯煮好了、星星月亮都出來了,再說。」
承認自己的身分也需要恰當時機嗎?還必須等星星月亮出來?服了他。
「也許你想說的,我都知道呢!」她低語,沒讓他聽見的打算,不過聲音大概不夠小。
「那更好,我的罪惡感會少一點。」他有些開玩笑的意味。
「你會有罪惡感嗎?」她問得認真。
「不好意思,坦白說,我不會。如果為了得到妳,我必須說些無傷大雅的謊話,我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罪惡感,事後我一定會向妳坦誠事實。這回答妳滿意嗎?
就算不滿意,請妳千萬別因此藉機報復,弄出難以吞咽的晚餐。我很餓了,如果晚餐不好吃,我絕對會想其它辦法填飽肚子,不管哪一類食物都可以,妳看起來就是很好的食物。」他笑得很曖昧,在說最後一句話時。
他好厲害!這是繼相親宴之後,她第二次見識他的擅言能力,短短几句話,暗示了他隱瞞某些事實,順帶警告不能在食物里動手腳,進而威脅她,她極可能被當作食物的替代品!
這男人,真是很難教她不欣賞。
「既然你認為我能填飽你的肚子,而不是讓你消耗更多體力、感覺更餓的話,我很樂意當你的食物?如此一來,我是不是不用煮晚餐了?」
「那太好了,等我搭好帳棚,就立刻享用妳這道美食。」說完,他開始動手搭帳棚。
若語輕笑,看他忙得起勁的身影,她跟着動手張羅食物:
說歸說,她可沒打算真讓自己變成食物。
一個小時后,他們有默契地不提要把她當成美食這回事,低頭吃着真正能吃進肚子裏的晚餐。
***
「妳都跟哪些朋友來爬山?」吃完了晚餐,子靳陪她在附近的溪邊清洗使用過的鍋具,他擦拭她洗凈的小鍋子。
「我習慣一個人爬山。」她沒抬頭,專心洗着最後兩雙筷子,看不到子靳一張臉霎時難看的轉變,順手遞給他洗好的筷子,她朝另一個方向轉頭,指着遠方說:
「明天再走半天路就能到最上游,那裏的水,比這裏清澈幾倍,夜裏頭滿山遍野的螢火蟲,一點一點飛舞的綠光,很漂亮。前年我無意中找到那個地方,一直想找機會再去看一次,卻拖到現在。」
「前年沒人跟妳一起來?」他仔細再問-次,聲音透着怒意,生氣地想着,一個小時前他怎麼不把她吃進肚子算了,這樣她再也不能做出一個人到荒郊野外的危險行為。
她隻身來這荒郊野嶺,不覺危險嗎?萬一發生意外,誰知道她在這兒!?子靳越想越氣。
「我不是告訴你,我習慣一個人爬山嗎?前年沒人跟我來。」若語拍了拍褲管不知何時沾上的黃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九月多了,天色晚得快,她抬頭就看見幾顆星子。
子靳試圖安慰自己,強迫自己想着她武藝高強,可惜他的怒氣很難被這理由平撫,不過這時候他決定無言。發泄怒氣的方式很多,他不急着現在跟她討論他想用什麼方式發泄怒氣。
「走吧。」他拭凈最後兩雙筷子,收拾好所有東西,對在旁邊伸懶腰的她說,然後領在前頭,回紮營處。
「你是不是在生氣?」她走在後面問。
「不錯嘛,妳看出來了。」子靳沒回頭。
「請問,你生氣的對象是我嗎?」她的聲音無辜得徹底。
「這方圓十哩內除了妳,還有其它嫌疑犯嗎?」
「那再請問一下,我這個嫌疑犯了什麼法,惹大人你生氣了?你是不是打算判我死刑?荒郊野地里,我連找第三者上訴的機會都沒耶,不太公平。」
「原來妳知道這裏算荒郊野地,要找第三個人很困難。我想問妳,前年妳一個人到這種地方,會不會太沒大腦了點?」紮營處離野溪沒多少距離,他們很快就走了回來。
她看着溫子靳的背影,沉默良久,用的不是先前玩笑般的語氣,望着溫子靳的雙眼若有所思,說話的語氣很認真。
「子靳,你不該干涉我太多。」
他彎身將洗好的東西收進背袋,東西收了一半的手明顯停頓了幾秒,又繼續收,全收拾完畢,他回頭走到若語面前,不言不語凝視她好一會。
突地,他毫無預警地彎身將她抱起,走進帳棚,將她放上氣墊床。
「花若語,妳很懂得用什麼方式激怒男人,連我自認修養極好都不得不甘拜下風。妳成功激怒了我。所以,妳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子靳壓着她,雙唇離她的臉只有一吋遠。
「代價是陪你上床嗎?這我可以接受。」她不知死活地眨着眼睛,拿出最無辜的表情說。沒什麼特別原因,就是很想氣死他。
「妳真的很可惡!」他翻翻白眼,無力地嘆氣。沒錯,剛剛是很想拉她上床當作懲罰,但受罰者若對處罰手段不以為意,處罰根本就沒有意義。他以平靜的語氣說:
無聲數着秒,數過二十秒后,他決定不碰她的身體,而是跟她講道理。
「我喜歡妳喊我子靳,從現在起不準妳再叫我死蒼蠅。妳說我不該干涉妳太多,從認識到現在,我干涉過妳什麼?妳捫心自問,是不是只有這件事?如果我們互不認識,哪天就算我看電視報導荒山裡尋獲一具美麗女屍的新聞,我連眼淚都不會掉一滴,只會笑隻身登山而枉死的女人笨。
可是我認識妳,沒辦法對這種可能發生的事一笑置之,妳懂嗎?」
沉默像是要無限蔓延似的,子靳差點以為她要用沉默「默許」他的干涉了,沒想到她在許久許久后,說了句讓他頓覺無語問蒼天的話。
「我可以保護自己。」
他真是被打敗了!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她沒激烈抗議他的干涉,他該感萬幸了。
「這件事,我們再討論。」最後,他咬牙切齒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