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此刻,就見水若跪坐在昏暗的車中,愧疚地對着戰不群猛掉淚。
「沒關係,你多說的也對,沒查清楚前,我和王叔一樣可疑。他會懷疑我不是沒有原因,我的確是失蹤了十幾年,直至幾年前才重新和青姐聯絡上。」戰不群聳了聳肩,對此不以為意,反倒是水若猛掉的淚水讓他在意多了。
他見她哭成這樣,想伸手安慰她,但雙手掌心有傷,只能笨拙地以手背拭去她臉上的淚,好聲安撫道:「別哭了。瞧你,哭得眼睛都紅了。」
水若見狀卻更加難過,只能輕輕抓着他的手腕,硬咽的道:「你的手……」
「放心,不會有事的。」他扯扯嘴角,「今天中午,我進來沒多久,便有一位前輩來幫我包紮傷口,說是想見見接下你爹金刀的到底是誰。其實根本不是我接下的,是水大快手下留情,早已收回大半功力,若非如此,我兩手早廢了。」
「前輩?」水若昂首看他,臉上猶有淚痕。
「那人一臉蒼白,好似死人一般,一雙手像白玉雕出來的。我聽外面的牢頭說他是五小姐的師傅。」
「啊?白師傅來了嗎?」水若聞言,臉上突露喜色。
「怎麼?」見她破涕為笑,戰不群不由得好奇起來。
「白師傅醫術很好,但他一年才來幾次,教五妹醫術。他若來了,許大哥便定不會有事了。」
看得出來那人醫術很好。戰不群看看自己的雙手,讓那人處理過之後,他的手幾乎不痛了,身上的幾處刀傷也是。
見他在看自己雙手,水若以為他還痛,便擔心的問:「你還痛嗎?」
他聞言露出微笑,「不痛了。」
「我真的很抱歉……,」說著說著,她眼中又是淚光閃閃。
見她又要掉下淚來,他心一急,便脫口而出道:「別哭,我會心疼的。」
話一說完,兩人都呆了一呆,雙雙都紅了臉,只是戰不群臉黑,所以看不太出來。
「你……你不是……喜喜……歡蓮兒嗎?」水若紅着臉,結結巴巴的問。
「啊?」戰不群這次可真傻了,他張着嘴,半晌才一臉茫然的問:「誰是蓮兒?」
「我三妹呀。」水若瞪大了杏眼,比他還要茫然。
「我什麼時候見過你三妹了?」他一臉怪異的問。
「就昨晚呀。」
戰不群想了好一會兒才恍然,「我想起來了,你是說那個膽小鬼。」
膽小鬼?水若一愣,三妹是膽小沒錯,但可從沒男人曾這樣說水蓮,他們通常會說她是「羞怯」。
「我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她看到我都快昏倒了!」戰不群哭笑不得的說。
「可是……」水若眨了眨眼,老半天才吶吶問道:「你不覺得蓮兒很漂亮嗎?」
「漂亮?有嗎?」戰不群很努力的想了一下,卻滿腦子都是昨晚水若那春光外泄的裸背,想得他的鼻血都快流下來了。為免出糗,他趕緊回過神來,見水若一臉怪異,他以為她不滿意他早先的答案,趕忙再補了一句,「嗯,你長得這麼美,那你三妹應該也不差吧。」
水若聽到這句,終於確定了一件事——他不記得了。這人竟然不記得水蓮那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容顏!
「你……,不記得了?」
「也不是不記得啦,我……啊,有一點印象。」戰不群乾笑兩聲,他知道「有一點印象」這個答案很籠統,但總不能要他回答說,他因為滿腦子都是她外泄的春光,所以想不起來她三妹到底長得是圓是扁吧?
「有一點印象?」水若瞪大了眼,忍不住重複。
戰不群確定的點點頭,不懂他們倆為什麼要討論起她三妹的長相。反正他這樣說也沒撤謊,他的確對那姑娘有「一點」印象:他記得她是女的,而且是個膽小鬼!
看,還不是一點咧,是兩點!
想到這裏,他點頭就點得更確定了。為了表示誠意,他還加了一句,「如果你堅持的話,我下次會把她的長相記起來的。」
「你不喜歡她?」水若一顆心提得高高的,小小聲的問。
聽聞這句,他訝然失笑,終於懂她在意的是什麼了。他長臂一舒,便將她攬進懷裏,苦笑道:「我對膽小的姑娘沒興趣。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那位拒絕我提親的姑娘,裝不太下其他東西……」
「呀?」水若羞紅了臉,不好意思的將臉埋在他懷中。
戰不群見她耳根羞紅,加上今早的事情,他怎麼想都覺得她應該不討厭他才對,是以深吸了口氣,乾脆一鼓作氣將心裏纏繞了好幾天的問題問了出來,決定他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明白點。
「為什麼不行嫁給我?你有意中人了嗎?還是……
我不夠好?」
水若聞言全身輕顫了一下,只紅着臉在他懷中搖了搖頭。
搖頭?什麼意思?是沒有意中人,還是不覺得他不夠好?
戰不群發現自己問了太多問題,趕緊又道:「你討厭我嗎?」
見她不動,他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好像過了一輩子那麼久,才看見她輕輕搖了搖頭。
戰不群立時欣喜若狂,還沒來得及問下一個問題,就聽到巧兒的聲音焦急地從外頭傳來。
「小姐,快出來,有人來了。」
水若才要起身,戰不群卻突然將頸上那幾乎戴了一輩子的紅龍玉佩給扯了下來,塞到她手中。
她不解的看他,戰不群卻溫柔的道:「給你的。」
「小姐!」外頭又傳來巧兒的催促聲。
水若握緊龍玉,突然向前攬住他的頸項,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撫着他的臉,淚眼朦朧地低喃,「答應我,別死……」
他微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好,但你要嫁給我。」
水若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卻突然緊緊抱了她一下,吻了她之後,便將她推出了牢門外。
巧兒剛好在這時進來,忙將鎖頭套上,抓着小姐便往外跑。
水若依依不捨的回頭,見戰不群盤腿坐在牢中,露出了一個笑容。她不知道自己何時開始懂得讀他的表情,但她此時此刻卻十分明白,他會笑,是要她安心
烏雲遮月,大地一片暗沉。
水家大宅中,一老頭雙目瞪得老大,臉上滿是冷汗,鬼鬼祟祟借庭中林葉隱藏行跡;好不容易過了戒備森嚴的前院,他已是滿身大汗,不禁暗暗詛咒。
可惡!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麼久以來,水家老頭不管事,那丫頭也被他哄得死死的,一切都順利極了,為什麼突然就冒出個程咬金,壞了他的大事!
那個該死的大鬍子!
本來那一車檜木失蹤並不是太大的問題,他幹了三、四年都沒出過事,只要大小姐不知道,他大可以將這事壓下來;誰知那些毛頭小子竟為此吵了起來,還驚擾了大小姐,更引出了許子棋,但就算是如此,他都還可以敷衍帶過,反正沒有證據,時間一久,這事就會被淡忘。
若不是那可惡的大鬍子引起了許子棋的疑心,他現在還可以繼續偷天換日下去。都是那大鬍子壞了事!
一滴冷汗滴下眉角,他繼續在暗夜中潛行,雙拳卻不由得緊握,一臉忿忿不平,臉孔凡已扭曲變形。
都是那傢伙害他不得不出手宰了許子棋,沒想到卻又被他給撞見!
眼看多年財路就要泡湯,他雙目暴凸,心裏恨不得能將那大鬍子給生吞活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