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愕然的抬起頭,視線相交的一瞬間,初秋華確信在他的臉上又再次找尋到一抹喪氣的眼神。胸口像是被襲擊,猛地一緊。

「早知道你的神經在某方面來說,是比普通人粗上兩倍,自然接受的速度也比別人慢上幾拍,我應該配合你理解的速度,讓你有思考的空間。一碰上你,似乎我的魅力對你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讓你避我如蛇蠍,甚至我的自信和強勢用在你身上都得不到一絲的平反。」季睿宇嘴角揚起了淡淡的苦笑。

難以抑止的震蕩充塞在初秋華的胸口,攪亂了才剛要探出頭的理智。

「你又不是一個同性戀……」低聲咕噥。

季睿宇輕笑一聲。「我不是說過了,我只是正好喜歡上一個叫初秋華的人,根本沒想過自己是一個同性戀,若要與這劃上等號似乎有些勉強了。」

初秋華沉默了一會兒。「說不定你只是一新鮮,或只是逢場作戲罷了。」

「若要新鮮、要逢場作戲,大可隨便到街上找個女人,我何苦來哉地在這裏為自己找麻煩、自尋煩惱呢?」

「說我是個麻煩!那就不要理我呀!」初秋華殺氣騰騰地瞪回去。

「但我卻愛這個麻煩,沒辦法,誰教我有被虐待狂呢。」季睿宇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噁心話,還自怨自艾地嘆了口氣。

「你……你有問題!」初秋華滿臉通紅地支吾反罵。

「說了這麼多,你究竟相信了沒?」

「不久前你才跟女朋友分手,在這種情況之下,你怎能期望我相信你突然轉變性向?誰知道你的話里到底有幾分真實?基於你之前所交往的對象都是女人,誰知道你會不會上一秒才說喜歡我,下一秒卻又搭上別的女人!」

他們之間的問題似乎仍在原地打轉,找不到一個出口。

季睿宇笑了笑。「那如果我說,我會愛你一輩子,你會相信嗎?」

毫無遲疑地,初秋華激動的搖頭。「當然不相信!」就連他自己也沒信心能跟一個人廝守到永遠。

「是吧,就連你自己也沒把握。我相信這世上誰也沒把握能夠對情人忠貞不二,但,就因為如此,才更要好好把握,以確定這個人是否就是終結自己孤獨旅程的伴侶。而我,想確定你是不是我的那個人。」

好狡猾,怎麼說都是他有理的樣子!初秋華全然沒有反駁的空間,內心不自覺地開始動搖起來。

「想通了?」溫柔的黑眸閃過笑謔,粗糙的大拇指蹭着他的下巴。「我可以再問一遍,你的心底有沒有那麼一點點的動心呢?先說好喔,若是你的回復沒讓我滿意的話,我可是會氣得學某個人酒醉咬人。」

混蛋!哪有這樣的!初秋華不滿地了橫他一眼,卻忍不住讓笑意悄悄爬上他的眸底。

「我很有耐性,你可以慢慢想,不過,除非等到答案出來了,否則我是不會讓你離開的。」

等待的時間,季睿宇一言不發地望着他,堅定的眼神不容他有所隱瞞地直視;初秋華被瞧得心慌意亂,耳根一陣陣的發燙。

他捫心自問,自己有沒有對他動心?回想起自己前幾日的異樣,若是完全不在意他,又怎會為了他和女人吃飯而生氣?又怎會他一接近,自己就臉紅心跳?

所有的矛全指向同一個方向,其實答案已是昭然若揭,然而他卻還在掙扎。

他不想太快示弱,因為他知道一旦喜歡上了就會泥足深陷,難已自拔。而季睿宇太有魅力,輕易就可以讓人迷上他,兩人之間,他比他佔有絕大的優勢,他必須替自己預留退路。

時鐘上的短針彷佛走了一格,初秋華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輕輕點了個頭承認。

突然,季睿字的眼神變得火熱。「那你可不能再逃了!」

就像是宣判他是他所有物的霸道話與,如羅網般從初秋華的頭頂罩下,將他過過地困住不放;又如置身在蒸氣房之內,灼熱的高溫引得他全身發熱輕顫。

「不過,你要一步一步慢慢來,太快的話——」

初秋華還來不及把話說完,就感覺他的手臂環上來,迅捷地將自己摟進他的懷中,隨即用熱吻堵住他的唇。

熾熱的呼吸迫切地纏繞住他的唇,一吸一吐之間儘是季睿宇的氣息。

他困難發地出模糊的抗拒聲,卻迅即消失在他的口中;他的舌毫不猶豫地進駐他的口,極盡所能地攪亂翻弄,挑逗他的感官刺激。

交合的雙唇擠不下一絲空間,緊貼的身體容不下絲一分離。

就像是要把他嵌進他的體內似的,他的雙臂緊緊地抱着他,誘人的唇舌變換角度,加重力道,不斷地告訴他什麼才是這世界上足以融化冰雪的熱吻。

腦子裏就像被蒸氣熏染,既熱又模糊朦朧,唯一清楚的唯有他的唇,像個主宰者,控制了他的思考和行動,無法理智地停止這個吻。

許久……季睿宇才喘息地放開了初秋華,兩人四目相對。

全身攤軟無力地像堆爛泥,若非身後有牆壁支撐,初秋華不懷疑他會立即滑落至地面。

一時之間,他們兩人還無法從這震撼人心的熱吻恢復過來。初秋華揪着胸口,極力平復那如擂鼓急速躁動的呼吸,還有壓下那突然高張的慾望。

先恢復過來的人是季睿宇,勾着顛倒眾生的笑,一雙細長的黑眸定定地凝睇着他,低聲呢喃道:「你很享受這個吻。」

初秋華無法搖頭反駁,因為事實是顯而易見的。

「露出這麼可愛的表情,讓人忍不住想再吻你。」方正的大拇指輕拭去他嘴邊熱物的痕迹,一副又要欺上來的樣子。

「不行!」費盡全身的力氣,他才勉強地將他推開了幾公分。「這樣太快了,我還沒法適應我們之間的新關係,必須再給我一些時間。」初秋華知道這是借口,只為了不想太快交出他的感情。

人都是自私的,在情勢不利於自己的時候,就會想盡辦法找尋各種可以使自己扳回情勢的條件,即使是在面對愛情也一樣。

深深地望着他,季睿宇似乎看出了潛藏在他內心深處的怯懦。「那就照你的速度來,我這過我有耐心,我們按部就班。」

「嗯。」初秋華垂下眸,輕應了一聲。

努力地把視線的焦點集中在他頸部以下的部份,不去看方才他吻過自己的雙唇,但是,卻難以避免地瞥見他褲襠之間微微隆起的男性象徵。

他也是男人,有時看到香艷刺激的A片時,難免會小小「升旗」一下,衝動的時候還用萬能的雙手解決。明知道這是男人的生理作用,不用太驚慌失措,耳根子卻還是不爭氣地紅起來。

順着他的目光,季睿宇瞭然於胸地笑出聲。

「沒辦法,男人在面對喜歡的時人,有三分之二的時間是靠下半身來思考的,你總不能期望在我吻過你之後,還能維持正人君子的瀟洒。」他自我解嘲地說道。

「別看我好像一副鎮定的樣子,其實我心裏正想着你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被我一件一件的脫下,露出你那因害羞而發紅的身軀……」

「你——閉上你的嘴!」初秋華紅着臉,氣急敗壞地低咆。

死季睿宇、臭王八蛋,竟然有那種齷齪、下流、不要臉的念頭!

「不過,我會等到你身心兩方面都準備好,才做這種『下流』的事。」季睿宇揚眉微笑,故意強調那兩個字。「你心裏是不是這麼想?是不是又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了?」

他一時啞口無言,楞住了。

「要看穿你其實是不困難的。」

看着他唇邊掛着那抹再熟悉不過的得意笑容,他覺得自己就像比賽都還沒鳴槍之前,就已經得知自己會輸得一敗塗地的落敗者。此時此刻,他的腦海竟閃過「完了」兩個字,還有種自投羅網的感覺。

***

交往的定義因個人而異,一個牽手的親密行為應該是個不錯的開始,或是一個溫馨接送情亦不失為好的開端,然後就是兩個人的生活開始有了重迭。

而要適應一個人介入你的生活,最好的方法就是將他當成你的一隻寵物。

只不過這隻寵物常常一副主人的模樣!初秋華每每被氣得牙痒痒的,恨不得自己就是馴獸師,光明正大地拿着皮鞭教訓不知好歹的壞寵物,讓牠明白誰才是主人。

「惡!我不要吃芹菜,我討厭。」充滿厭惡的口吻,接着是將盤子推開的聲音。

「芹菜對身體好,應該要常吃。」悠哉的愉快嗓音伴隨着盤子推回的聲音。

「不要!芹菜有一種臭味,在我個人的嗅覺之內,對於臭的東西一律是我的拒絕往來戶,所以,別、想、叫、我、吃。」初秋華刻意加重的語氣強調者他的決心。

「臭豆腐你也不吃嗎?」

「當然——吃,我又不是『阿豆仔』,臭豆腐那麼香的東西,不吃等於是錯過了一道人間美味。」

「可是臭豆腐有個臭字,有些人也覺得它很臭,你不是說有臭味的東西你一律不吃?」

「這個臭跟那個臭完全是兩碼子事,不能混為一談,而且在我的嗅覺分類,臭豆腐是被歸類在香的食物之中,而且是愈臭愈香的那種。」初秋華理直氣壯的愈說愈大聲。

「那請問初秋華先生,哪些食物是被你歸類到臭的那一邊?」季睿宇雖然很客氣,卻是隱含揶揄的笑謔語調。

「嗯,我想想……除了芹菜,還有姜、波菜、豆豉、青江菜、苜蓿芽、九層塔……」食物的名稱一個個被念了出來。

「難怪你長不高,原來就是挑食呀,我還以為你是天生就營養失調呢。」

「你很煩,吃個東西也這麼碎碎念,少念一兩句會要你的命嗎?不然,你乾脆去當管家算了。」似乎是惱羞成怒,聲調突地拔高。

「只要你把它吃了。」季睿宇微揚的語調夾雜着輕笑聲。

「你叫我吃我就吃,我看起來是那麼沒原則的人嗎?」初秋華拍桌而起。

對面的人突然不說話了,只是一徑地笑看着正在使性子的人。

「別以為我承認對你有那麼一點點再除以二的喜歡之後,你就可以管東管西的!告訴你,在我心中,你仍然是個超級王八蛋。」

「不吃芹菜會少一塊肉嗎?還是明天世界就會滅亡了?要是世界滅亡了,我吃芹菜還有什麼屁用?你不要一副我什麼都要聽你的,我就是挑食、就是長不高,現在要補救也來不及了,勸你最好不要太『超過』,否則我會……」

很明顯的,內容已經偏離主題了,甚至有點借題發揮了。

諸如此類的對話三不五時就在餐桌上演,然後爭執的主題就從芹菜更換為姜、波菜等等。

這隻寵物實在太囂張了,竟然不把他初秋華這個主人放在眼裏!哪天不小心被他掌握到他的弱點,哼哼,就有得他好看了。

初秋華不耐煩地又看了手錶一眼。都已經六點半了,到底還要他等多久?

死王八、臭王八,老子沒耐性再等下去了!這輩子他還沒讓別人等這麼久的,憑什麼他就要遭受這種不公平的待遇?

初秋華泄恨地用力踢了一下身旁全黑的重型機車,還故意從公文包掏出隨身攜帶的黑色油性筆,將機車右邊的後照鏡全塗黑之後,帥氣地拍了拍手走人。

走出學校,涼爽的夜風迎面吹來,成群結隊的學生從餐廳走出來,顯然剛用完晚餐,這時,他才想起他那小冰箱已經連着好幾天唱空城計了。

還不都是那遲到半個鐘頭的死人害的,每天強押他到他那兒吃晚餐!原本心想有人免費煮飯給他吃,便懶得再去採購食物,這下子就算回到家也沒泡麵可以泡,更別說在面里打個蛋、丟幾片蔬菜了。

「好,今天就奢侈一點,去買個排骨便當。」

才正要往學校附近有名的便當店方向前進,猝然一個黑影竄到他面前,讓他着實嚇了一跳。

「你終於出來了,我等你等好久,還以為被我錯過了,幸好。」是一個帶點稚拙的年輕男孩嗓音。他踏入路燈照射範圍之內,這才露出一張稚氣末脫的俊容。

初秋華停頓了兩秒鐘。「是你呀……」

年輕男孩似乎很害羞,在他面前連手都不知往哪裏擺,一會兒搔着臉頰,一會兒捉頭髮,半晌,才吶吶的開口。「因為好幾天沒在公車上遇見你,又不知道你住哪裏,只好到這裏來等你。」

初秋華「啊」了一聲。「最近事情多,所以提早一個班次到學校。」

「你是特地來找我的嗎?」不過他想不出眼前這位小帥哥找他有什麼事。

「我——」

「等一下。」初秋華突然打斷他的話,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制服。「你從下課就一直等到現在嗎?」

「嗯。」男孩乖巧地點了個頭。

「你們學校幾點下課?」

「四點半就放學了。」

天呀,他還真有耐性。「要是我沒出現,你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男孩搖了搖頭。「我會等到七點,然後明天再來。一直等到你出現為止。」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我想知道你的答覆。」邊說還臉紅了起來。

「答覆?」最近工作太忙,腦子裏塞了一堆資料,實在記不起自己何時欠了他一個答覆。

男孩性急地說道:「你千萬不要在意我是個男的,而且年紀又比你小。人家說愛是不分性別、年齡、國籍、膚色的,我從第一眼就喜歡上你了,卻一直不敢當面向你表白,只好寫一封情書給你。」

聽他這麼一說,初秋華才終於想起前幾天那封偷塞在資料夾的情書。

「希望你能跟我交往。」男孩慎重其事的表情讓人不禁也跟着正經起來。

「這……」他實在不想被冠上誘拐年輕男孩的罪名。

「這是我第一次跟人告白,希望你能答應。」他心急了起來,連聲調也大了起來。

驚覺四面八方的目光緩緩移向他們兩人,為了不想惹人注意,初秋華急忙忙地把他拉到行人道上的樹下,讓光亮從他們身上遠離。

「你確定你真的喜歡男人?」這時期的高中生時常懷疑自己的性向,甚至搞混自己的性向。

男孩大力點了個過。「嗯。我很確定。」

「我還不太認識你,說交往是言之過早了。」初秋華試圖將拒絕說得委婉些。

「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來。」

「但是……我根本沒有想要跟一個年紀比我還小的同性交往。」他可沒說謊,至於那個死王八,另當別論。

「你不喜歡我?」原本生氣蓬勃的嗓音突地喪失了元氣。

「也不是……」見他一副受傷的表情,讓初秋華不禁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我們才說過幾句話而已,我連你叫啥都不知道,怎麼可能立刻喜歡你。」

***

「我叫蘇紀威,今年十八歲,就讀xx高中三年級。上面有兩個兄長,下面只有一個妹妹,父親是做珠寶生意的,母親則是幼兒園的園長,我的興趣是——」

初秋華失笑地打斷男孩的話。「等等,你該不會連生辰八字也要報給我聽吧?」

男孩怔愣了一下,才紅着臉支吾道:「如果你需要的話,不過,要先讓我打電話回去問看看才行。」

昏倒!跟他開玩笑的他還當真。

瞧他一臉不達目的誓不休的堅定神情,似乎很難讓他打退堂鼓。初秋華絞盡腦汁想着其它拒絕的理由,卻毫預警地被人從後面敲了一個頭。

「唔——要死啦,是哪個缺德鬼?」礙於要維持他的形象,他盡量壓低聲音,也盡量讓自己的表情柔和些,而不是一副尋仇的模樣。

「你怎麼跑來門口,我不是叫你在車棚等我嗎?」

他硬生生地按捺下扁人的衝動,皮笑肉不笑地瞪着兇手。「季先生,你當你是哪個大牌明星嗎?足足讓我等你等了三十分鐘,我老……呃,我初秋華可沒那麼多美國時間陪你玩。」

「臨時被財管的教授捉去幫他弄資料,我也沒想到會拖那麼久。為了補償你,我還特地用超光速去幫你買雞蛋布丁。」

「雪屋的雞蛋布丁嗎?」初秋華驚喜地搶過他手中的袋子,盒子外頭清楚地標明「雪屋」兩個字。

「還會有別家嗎?」

季睿宇略微低沉的輕笑聲隨着空氣浮動,撞進他的胸口,一掃對他的怒氣,初秋華傻笑似的揚起唇角。雪屋的雞蛋布丁可是遠近馳名,那充滿雞蛋味的滑嫩質地,配上苦得恰到好處的焦糖,只要吃一口,就會使人忍不住着迷。

「你怎麼可能買得到?」每天限量供應五十份的雞蛋布丁,手腳若是沒有快一點的話,肯定只有聞香的分而已。

「我知道你愛吃,一大早就打電話去他們那裏,請他們幫我預留最好的兩個。」飛揚的黑眸閃着笑意。

聞言——「哼,還說什麼補償,分明有借花獻佛的嫌疑,我還以為你多厲害,不算。」表面上雖然不滿,其實初秋華心底卻為他貼心的舉動而感到溫暖。

「那我這一招借花獻佛究竟有沒有博得佳人的好感?」順着他的話,季睿宇趁機試探。

「……勉強。」初秋華微紅着臉回道,順便打掉弄亂他頭髮的那隻毛手。

「你們……是一對情人嗎?」

身旁傳來年輕男孩的聲音,初秋華才記起他的存在,心跳猛地加快。「才不是!」儼然是作賊心虛的口氣!

「可是……你們看起來就像是一對情侶……」

「你別誤會,我可還沒跟臭傢伙交往——唔,好痛!你幹嘛擰我的腰?」

季睿宇掀唇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有人說錯話,我自然要稍微懲罰他一下,要不然他可是會不小心就忘記自己做過什麼事了。」

自知理虧,初秋華只能像啞巴吃黃連,擠不出話來。

「那代表我還有機會嗎?」捉住他的手,小帥哥不死心地追問。

「這……」初秋華求救的目光飄向將手肘枕在機車儀錶上的季睿宇。

季睿宇不着痕迹地將初秋華輕扯到身側。

「小帥哥,這個人的未來已經被某個人訂下來了,你慢了一步。不過,你該慶幸自己的幸運,因為你將不必遭受他的迫害,而且更不用領教到跟他外表完全不搭的精湛罵人功夫,迫使你跟着學會各式各樣罵人的話。」[幸福花園]

「季睿宇!」初秋華氣呼呼地喊,揮出去的拳被他輕易躲過去。

「快點上來吧,雞蛋布丁放久了可不好吃。」季睿宇露出令人心神為之一盪的性感笑容。

初秋華感到心兒驀地一熱,乖乖地伸手接過他遞來的安全帽。正要往頭上一戴,右手卻被人扯了下來。

「你可以再考慮看看嗎?就算當候補人選也沒關係。」

男孩哀求的姿態使人無法狠下心來拒絕。

「如果……你不介意我年紀大,當朋友我倒是很樂意。」

「朋友……只能當朋友嗎?」小帥哥垂頭喪氣地呢喃道,卻又突然興奮地大聲嚷嚷:「那表示我可以常常來找你嗎?」

初秋華張唇正要回答,卻被人搶先一步。「小帥哥,天涯何處無芳草,適合你的人還沒出現之前,乖乖當你的學生去吧。」

話方歇,季睿宇發動引擎,將剛才發生的小插曲遠遠拋在身後。

***

乘着夜風,全黑的機車穿梭在人來人往的街道。

城市中每天都有愛情悲劇上演,誰也看不到誰流下的眼淚,只聽得到一聲聲的嘆息,混雜在歡樂的笑聲中。

每個人也有可能成為悲劇中的主角,即使你早已經知道愛情的危險,卻還不顧一切地飛蛾撲火。

有人自此誓言不再碰觸這個令人傷痕纍纍的玩意,關上心扉靜靜療傷,直到出現另外一個人來填補心中的缺。

如此重複,所以,愛情悲劇沒有停止的一天。

誰也無法阻止悲劇的生,只能其所能的讓悲劇自己。

誰也無法清楚地明白天長地久的愛情是否是神話,只能期望自己能夠更靠近永遠一點。

初秋華靜靜地看着一幕幕的夜色從眼前拂過,不禁暗自惆悵。

去年,他覺得這城市是充滿快樂的,因為一到了夜晚,紛紛亮起的霓虹燈點綴了整個城市,閃爍的光芒照亮每個角落,像是安慰孤獨的人,告訴他自已並不寂寞似的。

但是,此時此刻,他的心境卻大不相同;這城市是有淚也有笑的,就像他那看似完美的表面之下卻又隱藏着一絲不安。

是因為身旁多了一個人,所以,甜蜜伴隨而來,相對的,內心潛藏的不安也浮上水面?

世界上最難捉摸的,莫過於人的心。

即使對方都已許下承諾,向你傾訴他滿腔的愛意;即使兩人已在耶穌的面前訂下一生的承諾,互托終生;即使兩人之間多了親情的羈絆——

人還是會變。

因為說過的話可以輕易地拋在腦後、因為感情可以輕易地說換就換、因為婚戒可以隨時被拿下來、因為證書只是張薄薄的紙,隨時都有被撕毀的可能,因為——人就是要變。

原本要填滿他雙臂的是某個女人柔軟的嬌軀,現在卻是一具精瘦結實的身軀,而原本要讓他累了枕靠在其中的柔軟雙峰,也變成了平滑的古銅色胸膛。

角色的不同,令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要像女人一樣跟他撒嬌,還是維持他自己原本的樣子就行了?

一道嘹亮的歌聲穿破黑夜,竄進初秋華的耳里。他偏頭一看,原來是某個百貨公司的周年慶,請來了一位知名的男歌手舉辦戶外演唱會。

「在路邊停一下。」

不問他原因,季睿宇將車子停在路邊的格子內。

動人的旋律搭配着一段感人的故事,譜成了一首動聽的情歌,從男歌手充滿感情的嗓音中唱出,唱得看台下的男男女女不禁傾倒。

若不是身陷情愛的人兒,歌詞中的每一句每一字又怎麼能引起共鳴。

感覺到身旁的目光,初秋華下意識地側過頭,然後就跌進了一道幽黑的深淵。

「怎麼突然變成了憂鬱美少年?」季睿宇的語氣雖然是笑謔,然而他的手正溫柔地輕拂被風吹亂、掩蓋住他雙眸的髮絲。

初秋華搖了搖頭。是不想說,也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

「你知道這世界每一分鐘就有多少人逝去嗎?」

他沉默不語。

「每一分鐘就有五個人因意外或病痛去世。所以誰也不知道自己明天會不會突然從這個世界消失,嚴格算起來,我們真實擁有的只有現在這一刻,明天甚至未來都是不確定的。」

「與其擔心未來那些不確定的因素,不如好好把握此刻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幸福是靠自己去創造的,而不是坐着空等就會來的,我很期望與你創造出只屬於我們的幸福來,或許是酸的,或許是甜的,或許各種滋味都有。但,最重要的是,我不會後悔,也不會感到有什麼遺憾,因為我清楚明白我自己是真心的、是認真的,我會盡我所能,讓這分幸福繼續延續下去。所以,你根本不用擔心什麼,只要好好享受我的愛,只要回應我的愛就行了。」

季睿宇有力的臂膀將初秋華攬緊,讓他的臉可以靠在他的肩膀。

「如果你會不安,我也會不安;我會擔心你哪天趁我不注意的時候,被方才那位小帥哥拐跑,或是被某個不知名的女人誘騙走,甚至不安你投入的感情是否跟我一樣多。」

「……你才沒有不安。」初秋華悶悶地說。

季睿宇忍俊不住地輕笑。「是啊,就因為我沒有表現出來,所以你就理所當然地為我是那個比較容易變心的人嗎?」

他點了頭,卻又馬上搖頭。

「我的不安跟你的不安是不相上下的,這點,你千萬不用懷疑。」摟緊的手指加重了些許力道,藉以宣示他的真心。「如果你有話想說、想問我,別像個小老頭子一樣悶在心裏,就算你的臉藏不住心思,但,我也有摸不清你的時候。」

「我才不像小老頭子!」初秋華低聲反駁。

一個輕吻落在他的發上。「是是,你不是小老頭子,你已經是個大老頭子了。」

初秋華毫不留情地用手肘拐了他的肚子一下,聽見他的哀聲連連時,心情才變好。「那是誰說喜歡上我這個大老頭子的?」

「有這種人嗎?誰會這麼笨。」季睿宇故作胡塗地反問。

「對啊,就是有人那麼笨,還死不承認。」他不自覺地也笑了。

季睿宇修長的手指寵溺地經彈了他的額頭,笑道:「好了,再不回去的話,就會錯過你的櫻桃小丸子和櫻桃爺爺了。」

「啊——對喔,我的櫻桃小丸子快演了!快,限你七點以前趕回去。」

「是,我的國王。」

引擎再度發動,初秋華伸出雙手環上他的腰,於是,那名男歌手的歌聲逐漸遠離了他們。

「對了,我的後照鏡是被你塗黑的吧?」

「……」

「你是想等律師來,你才願意開口嗎?」

半晌,安全帽互相碰撞的聲音響起——「你很煩人,都知道是我了還明知故問,騎你的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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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不能再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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