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少允請假的第三天，曉冬到了他家。
「怎麼來了？」少允驚訝道。
「想學長啊！」曉冬一屁股坐在少允身邊，嬌俏地瞅着他，「誰叫學長這幾天不來學校，也沒來球隊練習，我好久沒見你了，只好自己跑來。」
這小傢伙的撒嬌功夫比起未央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少允不禁放鬆臉部線條，甚至還露出了笑容。
「你來見我做什麼？」
「做眼部保養啊！」曉冬振振有詞道：「一日不見美觀的事物，會讓我面目可憎的。學長，明天你會去學校吧？不過不去也沒關係，我會勤勞地來看你，或許這樣更好，就沒有人和我搶學長了。」
「話都讓你說完了，我是該去還是不該去呀？」
「當然是該去學校呀！」曉冬嘟起嘴來，「學業荒廢了總是不好，只是一到了學校，學長眼中只有別人，都沒有我。」
「這……」少允大感不自在。
「那……學長。」曉冬熱切凝望着他，「大家都說你和未央學長鬧翻了，那你可以和我交往吧？我這可不是趁虛而入喔！是未央學長自己不好好把握的。」
「你真喜歡我？」
「我表示得不夠清楚嗎？」曉冬撇嘴道：「人家不分何時何地，總是隨時向你示愛，難道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學長才會懷疑？」他搔頭不已，一副可愛的模樣。
「夠清楚了。」少允感慨道。
曉冬之於他，就如同他之於未央一般，的確是好得不能再好。不同的是，他對未央好歸好，卻不敢訴諸於口，而曉冬對於他，卻是言語，行動都表明得清清楚楚，比他勇敢太多。
同樣的求愛動作，由曉冬這麼可愛的人做起來，會讓人心花怒放，由他這麼高大魁梧的人做來，只怕會讓人退避三舍，實在怪不得未央拒絕他。
「學長，你答不答應？」曉冬睜大了眼，催促着答案，「我不接受『不』的答案喔！」他聲明道。
少允嗤地笑出聲來。
明明要答案，卻又限制只能一種回答，連這種霸道之處也和未央像得離譜啊！他向少允怎麼認識的儘是這類人啊！
「你知道我喜歡的人……」
「是未央學長嘛！」曉冬沒好氣道：「可是我知道未央學長有女朋友的，他配不上你！」
「不是這樣的！」少允搖搖頭，「是我被拒絕了，沒有誰配不上誰的問題，只是……人選不對。」
「是未央學長自己在撐，我才不仿效他！」曉冬不屑道：「我可不在乎承認自己喜歡的是男人。」
「我聽說學長和未央學長可是從國中就在一起了。」
「不是在一起……」少允窘道：「是我單方面……是我單方喜歡他……」
「都一樣啦！沒在一起更好。」曉冬喜道：「你喜歡上未央學長時，比我還小哦！」
「憑你的條件，應該有更好的選擇，不必非選這條路。」少允誠懇地說。
「我不是選這條路，我選擇的是你！」
敗在曉冬炯炯的目光下，少允不由得避開了視線，多麼擲地有聲的宣誓，讓人難以抗拒，尤其是對他這顆才被未央拒絕還傷痕纍纍的心，吸引力更大。
「我……不知道……」少允掙扎着，「我早習慣愛未央……」
「習慣是可以改的……」曉冬樂觀地說：「何況未央學長不是我們這世界的人，學長何必自討苦吃？」
老實說，曉冬很想大肆批評丁未央一番，他早就看不慣丁未央仗着少允寵溺，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不過少允肯定不會欣賞他潑婦罵街的表現，還是暫時收斂些的好。
「我知道……」
「知道就好！」曉冬熱切的說：「學長知道單戀一個人有多苦，不會也要我嘗這苦頭吧？」
「我……」
「給我一個機會，也是給學長你自己一個機會！」曉冬握住他的手，「少允，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相信你也不討厭我吧？」
「嗯……」
「我知道你其實是很喜歡我的。」曉冬自我吹噓道：「當然不是像未央學長那麼喜歡，不過我知道你侍我好，我不是沒機會的。」
這話有些對，又有些不對。
曉冬的確甜蜜可人，又懂得利用自身的優勢與人相處，除了和他同類相斥的未央外，幾乎沒有人不喜歡這個小學弟。
只有未央，他是真心地討厭曉冬。
而他自己待曉冬好，除了曉冬的確惹人憐愛外，他簡直是未央高一時的翻版，這更是自己難以拒絕的主因。當然，他們的外貌並不酷似，只是那個性、神態，真是像極了！不過，他們畢竟是不同的，未央對他頤指氣使，而曉冬對他，卻是百般討好。
「少允，我不是未央學長，不過我不介意你把我當成他。」
「咦？」少允一時愕然。
「只是暫時啦！」曉冬頑皮笑了笑，「你剛失戀嘛，當然需要一段療傷止痛的時間，這段期間，你想把我當成誰都無所謂。」
「不能這樣……」
「不過等療傷期一過，我就是我，不能再當別人，你要好好待我喔！」
「這……」
「當然啦！如果療傷期只有一天，那就太好了！」曉冬期望地說：「少允，一天就好，好不好？」
少允終於笑了出來，心裏暖暖的，「你就是你，不必是別人。」
「真的？」曉冬喜出望外。
他就知道這一招哀兵政策是有效的，少允是敦厚的人，哪會把他當成別人！
「那……你會和我交往嗎？」
「我真的可以嗎？目前……我還不能全心喜歡你！」
「這我能等！」曉冬將少允的手抵在胸前，「少允，只要你總有一天是我的，那我就能等，我的痴情可是出乎你的想像喔！少允，我們會幸福的！我這麼喜歡你，而你也會愛上我，我們將會很快樂的！」
於是，他答應了和曉冬的交往。因此，他們現在在此。
「啊！少允。」曉冬興奮地逼近他問道：「你接過吻嗎？」
「啊？」少允不由自主地退了退，避開直逼而來的嬌俏面孔，只是後面正是樹榦，幾乎讓他退無可退。
接吻？他連愛也做了！但，真正的親吻相仿愛，該是你情我願地相濡以沫才是，他和未央那次……應該做不得數吧！
「沒有嗎？」曉冬自行下了結論，「太好了，我也沒有喔！」他笑眯了眼，「咱們一起來嘗試嘗試好不好？」
「這……」
「你不知道，我等着把初吻獻給你多久了，我喜歡學長很久了，初吻就是要給自己喜歡的人啊！」
「我……」少允有些掙扎。
這對曉冬並不公平，他還沒喜歡上曉冬，怎能糟蹋了曉冬的初吻？
「沒關係啦！」曉冬的手自動爬上他的臉，固定住少允那端正的臉孔，「真不可思議。你長得這麼高大，快二公尺呢，居然有這麼張俊秀白凈的面孔。」
「謝謝……」少允只能這麼說。
「少允，你先抱住我呀！」曉冬命令道：「我一直很想知道被這麼壯碩的胸膛抱住是什麼滋味。」
少允依言抱住了他。雖是一直被曉冬牽着鼻子走，但少允早已被未央訓練成奴性堅強的人，一時間竟沒有反抗的念頭。
曉冬嘴角含笑的偎進他的懷抱中。
「好溫暖喔！」
真像小孩子！少允忍不住笑着，用大掌輕柔地撫着他的頭。
「好了，少允！」曉冬抬起頭來，閉上眼睛，頭微仰起成四十五度角，噘起了嘴唇，「我們來接吻吧！」
話雖說得大膽，但微顫的睫毛還是泄漏了曉冬的怯怯之情，原本有些慌的少允，忽地鎮定下來，心中湧起了一股憐惜。
這是喜歡他的人呀！他怎麼能不給曉冬一個美好的初吻？
低下頭，他溫柔地霸住曉冬的唇，深深地舔吻吸吮着，一雙因練球而顯得粗糙的手掌撥開覆蓋臉頰上的凌亂黑髮，一路來到曉冬的後腦構捧住。
「嗯……少允……」曉冬抬起雙手反抱住他的頭，主動加深這一吻。
直到幾近暈眩的窒息感襲來，兩人才分開。
曉冬柔柔地笑着，嬌俏地倚回少允舒適的懷中，「親吻，真的很舒服耶！」
「是啊！」少允也忍不住笑了，輕鬆地靠回樹榦，讓曉冬能躺得更舒適。
此時，他終於有了和曉冬交往的真實感。
「少允……」曉冬幽幽地開□：「你知道我一直很討厭未央學長吧？」
「嗯！」他兩人不合早已不是新聞了。
「你想是為什麼呢？」
「同類相斥吧！」少允猜測道。
「才不是！」曉冬揚起嘴角，有些好笑道：「我才沒那麼無聊呢！」
「哦？」少允挑挑眉，「該不是為了我吧？」
「當然是因為你啊！」曉冬作狀輕捶他一下，「你不知道我有多氣他，明知道你有多愛他，還是佔着茅坑不拉屎，裝做一副無知的樣子，明擺着利用你的愛，佔着你不放。」
少允開口想說些什麼，話未出口又被截斷。
「當然啦！我也知道你是自作自受，一心三思地付出，這麼固執地希冀被他認同、接受，根本是自找罪受。明明知道是這樣，可我卻無法不替你難過。甚至我也想過，如果未央學長能愛上你那就好了，雖然我是那麼喜歡你，但只要你能幸福，我無所謂的。」
「曉冬……」少允感動地收攏雙臂。
有人為他難過，曉冬居然為他難過，他值得曉冬為他付出這麼多嗎？在此之前，他只把曉冬視為一個未央不在時的慰藉，他真對不起曉冬。
「不過你請假三天，未央學長居然不肯去找你回來，我再也忍不下去了。少允！」
曉冬霍地直起身子，「未央學長不能給你的幸福，我都能給，你別再想着他了，好不好？」
「……好。」少允完全屈服在他的氣勢下。
「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厚臉皮？」曉冬惴惴不安地問：「我也不想這麼強勢的，只是我若不主動些，只怕學長你永遠也不會想到我。」
這番委屈又自憐自艾的話，成功引起少允的內疚。
「曉冬！」少允動情地喚着，長指挑起他的下巴，自動送上一吻。
「你們在做什麼？」未央怒吼着。
辛辛苦苦地找遍了平南高校校區，卻是遍尋不着少允相曉冬的蹤影，讓未央越找越是心浮氣躁，總想着兩人獨處時，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愈想愈是揣揣難安，不由得抱怨起平南高校為何校地如此遼闊。
感謝老天，最後終於讓他想起平高還有這麼一處人煙罕至的林地，這才找了來。
結果他看見了什麼？這兩人居然在接吻！沒人被強迫，沒人不情願，看來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天！他的不安成了真。
少允和曉冬抬起頭，愕然地瞧着猶如阿修羅附身的丁未央，仍保持着親密擁抱的姿勢。
未央雙目火紅地走過去，衝上前去一把拉開兩人，兇狠地朝曉冬甩了一巴掌。
「啪。」地一聲，曉冬白嫩嫩的臉上留下火紅的指印，而少允則被嚇住，楞在當場。
「未央……」回過神后，少允連忙躍起身來，扶起跌坐在地上的曉冬，「你為何打曉冬，他又沒有得罪你。」
顯而易見，少允完全不懂未央發飆的理由何在，竟還試圖和他講理。
「你應該和曉冬道歉才是……」
「休想！」未央悍然拒絕。
看見少允和別人接吻，未央覺得心就像被狠狠地撕裂了一般。這就是少允眼神改變的原因嗎？不，不應該是這樣的，未央猛搖頭。
依照他的想像，少允被他拒絕之後，在傷心一陣子后，應該是會乖乖地回到他身邊，守着他、陪着他，而不是和另一個小男生在樹林裏卿卿我我。
「你是怎麼了？」少允困擾地問。
老實說，他還不曾見過未央如此生氣的模樣，但……沒道理啊！
「你和他在作什麼？」未央眼神冷冽，閃爍着令人害怕的火焰。
「不過是親吻而已，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吧！」曉冬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痕。
可惡！被打到牙齒了，痛死人了！
「你都看到了？」少允微赫道，俊臉浮上紅雲，有絲尷尬。
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值得天怒人怨的的事啊！未央應該不是氣這個吧！少允想道。
畢竟未央都拒絕他了，不可能為這種事生氣的。
未央的臉色更青了。
「你幹嘛吻他。」未央質問道。
「想吻就吻還需要什麼理由？」曉冬不耐道。
「你沒事吧？未央。」少允擔心地問：「你的臉色不怎麼好看。」
那叫想殺人的表情！曉冬心想，忍不住地翻翻白眼，少允可真夠笨了，只知道傻傻地愛人，一點也不懂察言觀色，真夠遲鈍的了。
不過，若非如此，自己怎會有機會趁隙而入？
有隻麻雀在一旁插嘴真討厭，未央決定先將少允帶走，再慢慢地詢問方為上策。
「我肚子餓了。」未央冷冷地說。
為了找少允，整個午餐時間都被蹉跎掉了，他可說是滴水未進。
「但……你不是和女朋友用餐去了？」也許是習慣了，少允覺得自己面對未央時，已沒那麼多心痛了！
「沒有。」打死未央，他也說不出自己整個中午都在找少允，那多沒面子啊！
「那……」我去買……少允本想這麼說，卻見曉冬死命地扯住他的手。
「學長，肚子餓就該去餐廳，咱們這兒沒吃的。」曉冬冷冷地說。
「少允，我很餓，沒有力氣去排隊買飯。」未央再次開口，眼睛直盯着兩人緊握的手，彷彿想在其上燒出個洞來，看他們松不鬆手。
「這……」少允遲疑起來。
「少允！」曉冬在交握的手上加重了力道。
少允？未央眯起了眼，不悅至極。基本上他早已認定少允是他的所有物，其上有個卷標，寫着「未央所有，覬覦必究」，如今居然有人敢垂涎他的所有物？簡直不可原諒。
「未央，」少允清清喉嚨提議道，「我的教室抽屜里有麵包，你拿去吃好了，如果你不喜歡吃麵包，就只能請你忍耐一下了，我和曉冬還有些事。不過你既然肚子餓，為什麼還要跑到這麼遠的地方，有什麼事嗎？」
不能再縱容他了，少允警告自己。他們既然不能在一起，他就必須學着放手，不能讓未央依賴他成習慣，他無法照顧未央一輩子的，他們……只是朋友了。
未央要當朋友，那麼，他就牢牢地守住本分，只當個稱職的朋友。
「你是什麼意思？你不管我？」未央質問道。
「以前我沒有情人，所以可以為你做許多事，也不會有人介意。」少允實際地說，「不過，如今我已經有了心愛的情人，或許還會是相伴一生的愛人，有些事，我就不方便幫你做了。」
心愛的情人應該是指他吧！雖然知道真實性不高，但曉冬仍是暈陶陶地自我陶醉。
「什麼情人？什麼相伴一生的愛人？」未央氣得牙痒痒的，「你不會是指曉冬吧？我才不承認。」
「那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了。」少允客氣地說，「愛情是需要培養的，所以以後我的時間，恐怕必須用來陪曉冬，呵護我們的感情。」
眼見未央似乎就要發火，少允又開口道：「別誤會，我們還是好朋友，只要時間許可，任何事情我還是願意為你效勞。只是我不能為了你，而讓曉冬受了委屈，這點相信有了女朋友的你應該能體會才是。這次就罷了，但下次，我希望你能和曉冬保持友善，別再有今天這種事。否則……咱們就很難繼續當朋友了。」
「你竟對我說這種話？」未央顯得十分震驚，「我……我才是你的……好朋友！」
「所以我才坦誠地告訴你啊！」少允十分無辜地說道。「我什麼也沒瞞你。」
「你是說真的？」未央死瞪着他。
「我從不曾騙你。」
誠實不是用在這時候，這獃子，真想氣死他嗎？未央一股氣往上涌。少允想把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往後，讓別人取代他嗎？不，他絕不接受。
未央撇過頭恨恨地瞥了一眼曉冬，氣惱曉冬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復又回頭瞪着少允。最該死的就是他，竟敢甩掉他，找另一個人來取代自己。
「學長，你不祝福我們嗎？」曉冬笑吟吟地挽住少允的手。
「祝福……去死吧！」未央惱地推了少允一把，力道之大，若非少允人高馬大，真會當場跌到。
「真沒風度。」曉冬嗤了一聲，雖被詛咒了，心情卻是愉快異常。
少允則是錯愕了一會兒，便聳聳肩，不讓自己再去多想。反正未央脾氣一向多變，生氣也是家常便飯，不會為這事氣太久的
畢竟，未央又不曾在乎過他，所以，這種表現……不可能是忌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