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義父,你聽聽,阿布罕大哥多不講理,人家已經選好丈夫了,他卻不守信用。」
「愉郡王是我們的敵人,心黛怎麼可以嫁給他?這太荒唐了!爹,請你下令,讓孩兒立刻殺了他。」
「不行!」心黛拉着吐兒拉族長的衣袖,懇求道:「義父,你答應我娘的,你要替我做主啊!」
「唉!」提到心黛的母親,吐兒拉族長心中不免一痛,那是他最鍾愛的女人,為了她,他願意做任何事。縱使他非常喜愛心黛,私心希望心黛能嫁給自己唯一的兒子阿布罕,但他仍沒忘了當初的約定。
「心黛,」吐兒拉族長摸了摸她烏黑亮麗的髮絲,望着面紗下那雙酷似馨妍王妃的晶亮雙眸,「你非選他不可嗎?他……他可是漢人,而且現在還正領軍和我們作戰,這……這不是教我為難嗎?」
「義父,」心黛早就想到這點了,她替吐兒拉族長斟了杯酒,捧到他面前,不疾不徐的說:「心黛就是為了咱們珍瑪爾着想,才非嫁給弘璨不可。」
「喔,怎麼說?」
「心黛的母親雖然是漢人,但心黛從小生長在回疆,受義父的撫養,和珍瑪爾人也沒什麼不同了,所以總要格外替咱們族裹的人着想。義父,你想想,咱們和中原人二十多年前的那場仗打得有多慘烈!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中原的人多,死幾個人倒還不打緊,咱們珍瑪爾族可不同了,那場仗打下來,咱們族裏沒有一個家庭不賠上好幾條人命,大都只剩下老弱婦孺,那慘狀……心黛聽老一輩的人說起,至今還心有餘悸呢!」
她的話不僅令吐兒拉族長心有戚戚焉,帳里一旁的珍瑪爾將領、士兵也頻頻點頭;只有阿布罕王子撇撇嘴,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好不容易雙方停戰了,在義父英明的帶領下,咱們過了近二十年的和平日子,實在犯不着再啟戰端,弄得生靈塗炭、民不聊生的。」
「胡說!」阿布罕王子忍不住開口,他是主戰最力的人。「這全是婦人之見,不足採信。二十年前的停戰根本是個錯誤,漢人憑什麼要咱們每年進貢金銀寶石,還要年年人朝覲見,行臣子之禮?這太欺負人了!咱們全族只要上下一條心,加上有佟慕倫的裹應外合,一定能打得他們抬不起頭的。」
「大哥,你太狂妄自大了!開戰以來,你知道咱們死了多少人?你有沒有聽過夜半孩子的哭聲?他們哭喊着要他們的爹爹,卻壓根不知道最愛他們的父親已經永遠回不來了。」心黛說完,轉向吐兒拉族長說道:「義父,咱們和漢人並沒有什麼難解的深仇大恨,實在犯不着為了佟慕倫送的那點小錢,賠上族人的性命。心黛想,如果我嫁給了弘璨,雙方仇家變親家,這場戰爭應該可以立刻停止,我們也可以爭取到更有利的和談條件。」
「不行,我絕不答應!」阿布罕王子怒吼,「你是屬於我的,我絕不讓你嫁給別人!」
「我絕不屬於任何人!」心黛也吼道,「而且我也絕不嫁給你!」
「你是我的——」
「好了,住口!」吐兒拉族長已經被心黛的一番話給說動了,他本來就不是好戰之人,這次若不是佟慕倫派人來提出優厚的條件,還有阿布罕王子的慫恿,他絕不會貿然出兵挑釁,弄到現在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每日看到族人死傷慘重,他心中十分不忍……
吐兒拉沉吟許久,最後吩咐道:「來人啊,帶愉郡王爺上來!」
弘璨的雙手被縛在身後,給推進了帳幕襄。外面是冷風呼嘯的天氣,弘璨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棉衣,還露出大半個胸膛。心黛見了,連忙拿了一條毛氈替他裹上,這動作看在阿布罕王子眼中,自然又是一陣妒恨。
這真是弘璨一輩子最難堪的時刻!被一個女人捉來不說,還發了狂似的和她發生肌膚之親,而且被當場逮了個正着;現在又被當成階下囚般押來推去的。這營帳中的每個人莫不和他在戰場上交鋒過,而且多數是他的手下敗將,現在卻可以盡情的嘲笑自己、污辱自己……
「你還好吧?!」心黛公主關切的眼神不但沒有令他感到絲毫的安慰,反而引發一陣怒火中燒。都是這個魔鬼般的女人,才會讓自己迷失了心竅!
但不知為什麼,他的眼光就是無法裝作漠然,冷淡地自她盈盈的眉眼間移開。弘璨不禁暗嘆了一口氣,她真是他命中的魔星,他前世不知道造了什麼孽,今生才會遇到她。
「愉郡王爺,」吐兒拉族長以珍瑪爾人待客的禮節向他打招呼,「請坐。」
「不用。」弘璨故作剛強,極力維持尊嚴——這是他日前唯一剩下的東西。「我弘璨既然落在你們手中,要怎麼樣就隨便你們處置吧!但我相信我軍的元帥——威遠大將軍,必會殺得你們片甲不留,替我報仇!」
「哼!死到臨頭還嘴硬,本王子就先讓你這東方蠻子吃點苦頭!」阿布罕王子斥道。
「阿布罕,這兒沒你的事,給我退下!」說完,吐兒拉族長又轉向弘璨,「小兒無禮,王爺請多包涵!王爺即將成為我們珍瑪爾心黛公主的丈夫,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們怎會傷王爺一根寒毛?」
此話一出,心黛是喜上眉梢,弘璨與阿布罕均是一臉驚愕。
「什……什麼?」弘璨問。
「爹,這太荒唐了!」阿布罕王子不服氣的叫道。
「一點也不!愉郡王爺是你妹妹親自選定的丈夫,誰也不能反對,連我也不成。一吐兒拉族長又轉向弘璨說道:「王爺,我們兩國並無世仇,輕啟戰端實屬不智,現在若能結下姻緣,雙方和睦相處,豈非美事一樁?如果再打下去,便到寒冬時分,屆時死傷必更為慘重,想來也非王爺所樂見。」
弘璨承認吐兒拉族長說得有理,而且父皇的本意就只是想給珍瑪爾人一個下馬威,然後早早和談,以免弄得兵疲馬困,又得虛耗國庫。只是……自己得娶這個美得令人害怕的女人?!不!和她共處一室不過一刻鐘就被她引誘,做出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事,要是娶了她,豈不註定成了她的裙下之臣——不,裙下之囚!
「可……可是不瞞族長,在下早已娶妻生子,且有二妾,實在不敢委屈了公主。」
「這是什麼話!阿拉真主的訓示,男人可以擁有四個妻子,你才三個而已,再娶心黛根本不成問題。」吐兒拉反駁。
弘璨暗罵了一聲,蠻夷之邦就是蠻夷之邦,哪有這樣逼婚的?!情急之下,他只好又胡縐:「嗯,這個……族長,你有所不知,威遠大將軍軍令森嚴,陣前招親一律死罪,在下死了不打緊,可憐心黛公主變成了寡婦,在下實在不忍心。」
「王爺何需顧慮?據我所知,威遠大將軍乃王爺之舅父,而且王爺身分尊貴,他又怎會殺你?不過……」吐兒拉拈着彎翹的鬍子考慮了一會兒,「也對,你們漢人禮數多,最重視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威遠大將軍算來是王爺的長輩,我親自同他說也好!」
「不……」弘璨還來不及阻止,吐兒拉族長已振衣而起,吩咐手下下帖邀請威遠大將軍前來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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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璨仍舊被心黛公主「綁」回吟雪山莊,只不過此時的身分已大大不同了,是心黛公主的准駙馬爺。
克娜雅笑吟吟的帶他到庄內的上房落英閣,備下豐盛的酒菜,手捧着盛滿美酒的玉杯,湊到他的嘴邊道:「這杯酒算是克娜雅向王爺賀喜的,恭喜王爺娶得咱們回疆的第一美人。」
「哼!我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遇上這種事。」弘璨沒好氣的道。面對滿桌香氣四溢的佳肴,餓了一整天的他肚子不免咕嚕、咕嚕的抗議。「你們這樣綁着我,教我怎麼吃啊?一
「哦!」克娜雅歉然的說:「這是公主吩咐的,在威遠大將軍和咱們族長和談、訂下婚約之前,你可是咱們頂頂要緊的人,千萬不能出一點差池的;萬一您要是生了什麼拙念頭,逃出這裏,弄得和談談不成,那可是大大的不妥啊!所以只好暫時委屈王爺了,至於吃東西、喝酒嘛,就由克娜雅來伺候好了。」說著,便夾了一塊烤羊肉送到弘璨的嘴邊,又斟了酒讓他喝。
弘璨從來沒給人這樣餵過,弄得好不彆扭,連忙道:「唉!這樣吃太麻煩了。不如我們打個商量,你替我解開繩子,讓我自己吃,待吃完了再讓你綁起來,好不好?」
「這……」
「我向你保證絕對不跑。」弘璨苦笑的看着外面,觸目所及是成排環繞、神情戒慎的侍女。「而且你們有本事把我捉了來,又安排這麼多人看着我,還怕我跑掉嗎?」
克娜雅偏頭想了想,才道:「好吧!可是你絕對不許玩什麼花樣。」說完,便抽出腰間的彎刀,俐落的斬斷弘璨手上的繩子。弘璨看來也很守信用,埋頭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大家都以為他真的餓壞了,卻不知他拚命的吃,正是為了逃亡做準備。
到了天黑,克娜雅看他一整天表現良好,便自作主張的不再綁着他,讓他好好睡一覺。
深宵人靜,巡夜的侍女在落英合四周來回不停的穿梭着。弘璨心想,雖說大丈夫需言而有信,但此次事關重大,可不能拘於小信小義;被這些蠻子逼婚事小,讓舅父威遠大將軍為了自己的安全,不得不屈從他們的條件,損了天朝的威風,那自己可就是千古的罪人了。
一思及此,他矍然起身,跳出窗戶,打昏了在那兒守夜的侍女,但這下卻驚動了其它人紛紛趕來落英閣馳援。不過庄內的侍女雖多,一旦正面衝突,又豈是弘璨的對手?加上心黛公主不在庄內,不到片刻,就讓弘璨逃出了吟雪山莊。
一到庄外,四野茫茫,難辨地勢方向的弘璨只能拚了命的往前跑,只求離吟雪山莊越遠越好。北風如虎嘯般猛烈的吹着,天上一絲星光皆無,雖然沒有下雪,但四周的空氣冷得像冰一樣,只穿着一件羊皮長衫的弘璨凍得幾乎要昏過去,只剩一點意志力支撐着僵硬的腿不斷前進。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邊微現;絲曙色,弘璨安慰自己,就快接近黎明了。但最接近黎明時分,也是最冷的時刻,弘璨覺得冷風就如同一把把的利刃,毫不留情的穿過皮衣,切割着他的肌膚。在快承受不住的那一刻,他似乎聽到一陣陣悠遠的馬蹄聲。這是自己的幻覺吧!他想,有誰會在這種天氣一大清早出來溜馬?
但聲音是越來越清晰了,他猛回頭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不好!居然是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心黛公主!
弘璨更奮力的向前跑,心黛在後面追得又氣又急。她半夜接到克娜雅的報告,氣急敗壞的由大軍駐紮的營帳里趕回吟雪山莊。威遠大將軍已收到吐兒拉族長的帖子,決定在三日後展開談判,這時要是讓對方知道弘璨不在她手中,說不定事情又要生變。心黛公主只得吩咐克娜雅不許泄漏消息,自己一個人趕出來找弘璨。
心黛折騰了一夜,好不容易追蹤到弘璨的足跡,但她越追,弘璨卻跑得越快,令她恨得牙痒痒的,邊追邊罵道:「哼!這傢伙若讓我逮着了,看我怎麼修理他!」
哎呀!不好!心黛看見弘璨只顧着向前跑,眼看就要到了莫桑湖。那是紫虛峯下的一座大湖,時序近冬,湖面雖然結了一層冰,但其實十分的薄,一不小心便會踩破冰面,陷入冰水中……
心黛正想要出聲警告,但逆風喊叫根本聽不清楚。弘璨一心只顧着往前跑,根本沒想那麼多,腳下一滑,果然摔到薄冰上,冰破水流,整個人陷入冰水之中。
「啊——」心黛用力提鞭揮着馬,緊跟着來到了湖邊,卻不見弘璨的影子。她心中一急,下了馬便倒在湖邊痛哭了起來。「你……你這個胡塗蛋!以為死了就一了百了,沒事了嗎?嗚……我不管!你不許死!你給我起來……」
在淚眼婆娑間,心黛看到湖面咕嚕嚕的泛起一個又一個的泡泡,接着一隻手伸了出來,拚命的揮舞着。
心黛大喜,連忙甩了鞭子圈住那隻手,使盡吃奶的力氣將弘璨給拖了出來。
經過了一夜的體力消耗,再加上這冰水一凍,弘璨的雙唇發紫、全身發顫,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心黛公主再怎麼恨他,看到他這副模樣,滿腹的怨恨也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好不容易將他拉上馬,看他的模樣根本撐不回吟雪山莊就會凍斃,她一轉念,決定帶他到離這裏最近的一個山洞——那是他們珍瑪爾族人的補給站,在天山四周他們活動的區域內有好幾個這樣的補給站。
到了洞內,心黛連忙生了火,將弘璨拖向火邊。經過大半夜的折騰,還有拉着弘璨走了數十尺的路,早就將一向嬌生慣養、隨時有人服侍的心黛公主給累得不成人形。她坐倒在地上不住的喘氣,看到弘璨的唇角不僅凍得發紫,頭髮上還結了一顆顆的冰珠。
糟了!得趕緊把他的濕衣衫除去,換上乾的衣服才行。這山洞內多得是野獸的皮毛,給他換穿不成問題,但是……她得親自替他換?
想到這兒,心黛的臉就一陣陣發燙。雖然自己和他早有肌膚之親,但是那畢竟……畢竟是迫不得已時的權宜之計,自己怎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
可是看到弘璨被凍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又令她十分不忍。算了!她把心一橫,救人就要救到底,不然放着他不管,不用幾個時辰就沒命了。
心黛紅着臉剝除他身上又冰又濕的衣裳,在熊熊火光的照耀下,一具強壯健美、結實修長的男性軀體展露無遣。看到弘璨的雙目仍然緊閉着,心黛比較敢放膽正視他,他渾身上下結實有力的曲線充分展現了男性的陽剛之美,原本英挺蒲灑的面孔在此刻卻宛如渴望母親擁抱的稚弱嬰孩,是如此的脆弱且亟需保護。
唉!心黛在心中嘆了口氣,也許是命中注定的吧!一向任性、高傲、對男人不屑一顧的她,在遇見弘璨以後競漸漸失去了傲氣輿冷漠,千方百計只求能夠得到他。而他呢?卻視自己如蛇蠍,避之猶恐不及,好象她是什麼瘟神似的。心黛不禁心中一酸,險些流下淚來。
「冷……我好冷……好冷……」弘璨不住的呻吟着。
心黛拿了一塊紫貂皮氈覆蓋在弘璨身上,他仍然不住的喊冷。於是她將手烤得火燙,放在他胸口搓揉着,卻依然不見功效。
「我好冷啊……真的好冷……」弘璨不斷的喊着,競一把抱住身邊的心黛,似乎在她身上才能得到一點溫暖。
「你……你快放開我啊!」心黛又羞又急,但又有什麼辦法呢?雖然他昏睡不醒,但雙臂仍舊孔武有力,就算想推也推不開,更何況他輕聲的在她耳際喚着:「不要,別離開我……求求你……」更令她不忍推開弘璨。
許久,心黛也累了,昏昏沉沉的倚在他漸漸回溫的懷中睡去。火堆噼哩咱啦的燃燒着,兩人藉著彼此的體溫相互取暖,度過了相識以來最平靜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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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弘璨迷迷糊糊的醒來,卻發現懷中的軟玉溫香,嬌鼾細細。他心中一怔,原想推開她,但見她睡得十分香甜,淡雅的芬芳在自己身上縈繞不去,他的心突然疾速躍動,一縷情愫竟不知何時已與她糾纏不清。
看她仍睡得深沉,弘璨微一動念,將她臉上的薄紗卸了下來,一張宛如芙蓉初綻、朝露映彩般秀麗的臉蛋露了出來。弘璨尚不知炙情丹的效力早就讓他的一顆心牢牢縛在她的裙下,理智雖然不斷說服着自己該逃離她,不該跟這個可怕的女人糾纏不清,但他怎麼樣也捨不得趁此刻拋下她獨自離去。
如果她不是珍瑪爾的公主就好了!弘璨心想,如果她只是名普通女子,也許自己第一眼看到她,就矢志非娶她不可了!
但他們各是交戰雙方的重要人物啊!弘璨告訴自己,這是他們的詭計,打不過我軍就打算用美人計,他可千萬不能上當!
弘璨胸中思潮起伏,不斷轉着各式各樣的念頭,此時心黛嚶嚀一聲,緩緩的蘇醒過來。
「你……」心黛睜大了俏眼看他,「你已經醒了?你……」她突然警覺到自己還在這個赤身裸體的男人懷中,雙頰不免滲出紅暈,轉身想逃開他的懷抱,卻被他抱得更緊。
不!他不是抱她,而是反手將心黛的手扣在身後,牢牢的抓着她。
「你……你要幹什麼?」
「沒什麼,」經過一夜的休養,弘璨覺得自己已經恢復了精神,要對付一個孤身女子是綽綽有餘了。「我只不過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打算將公主帶回我軍帳營,當作談判的籌碼。」他將臉湊近她氣得發白的俏臉,笑嘻嘻的道:「不過你放心,我可不會像你一樣,隨便逼人成親的,我早就有妻室了,公主的美意在下心領了!」
「你……你這個背信忘義、反覆無常的傢伙!你根本是忘恩負義的小人!」心黛公主氣得都快哭出來了,她萬萵沒想到自己救了他,他不但不言謝,一覺醒來還要捉她回去當俘虜。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心軟,乾脆讓他凍死算了!
弘璨抓了衣服,撕下一塊布綁住她的雙手,穿上衣服后,拉着心黛就要出洞。
心黛一屁股坐在地上,倔強的說:「你休想帶我到你們的軍營裹,我才不走呢!」
「這可由不得你做主了!」說著,便一把抱起心黛,將她舉在肩頭上,任她再怎麼掙扎反抗,一概相應不理。
「我才不替你領路呢!走出天山之後,四周都是沙漠,任你怎麼繞也繞不出去,讓你在半路上凍死、渴死算了!」
「是嗎?那可就是你自己找罪受了!」弘璨故意嚇她,「我有一堆法子可以將你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勸你還是乖乖的聽話!不然……」
弘璨扛着心黛一面說話一面撥開洞口的藤蔓,卻被迎面而來的一陣狂風席捲得幾乎站立不穩,忙不迭的退了回來。
「哈!刮大風雪了!」這下換心黛樂了,「我看你要怎麼出去!你的腳只要一跨出山洞,包管被這山谷的風卷得無影無蹤,說不定這風願意成全你,將你刮回貴軍的營帳裹呢!」
「哼!」弘璨悻悻然,只得退回洞內,將心黛拋在地上。「這風什麼時候才會停?」
「那可沒個准了!」這下換心黛優閑的看他着急。「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風暴,越往後還會有越多的風暴,有時候連刮個三、五日,長一點的,甚至一、兩個月都有。」心黛故意誇大其辭,要氣一氣他,「咱們就在這兒平平靜靜的待上一、兩個月,說不定到時候我們兩國早巳訂下和平盟約,我們的親……」她本想說「我們的親事也訂下了」,但終究不好意思,沒說出口。
弘璨何嘗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深覺和心黛多相處片刻,自己就越心軟,舍不下她,於是他轉過頭去不理她;但心黛卻偏要同他說話。
「喂!你綁得我好痛,既然我們都走不了,你先放開我嘛!」
「別人犯過的錯誤,我可不會犯!」弘璨意味深長地說。
「你還好意思提!真是不要臉,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竟然說話不算話。你既然答應了克娜雅不逃走,就應該言而有信才對,中原的蠻子果然都是奸詐狡猾的傢伙!」
「哼!你們偷偷設下陷阱把我捉來,還教我非娶你不可,你們珍瑪爾人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英雄好漢!」
「不光明正大就不光明正大,反正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弱女子,才不希罕當什麼英雄好漢!我……我是逼你娶我沒有錯,可是你……你已經沾辱了我的身子,難道不必負任何責任嗎?」心黛眼眶一紅,淚水盈然,「那件事可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非做不可的嗎?你……你欺負了我,現在又打算始亂終棄、死不認帳,教我日後還有什麼臉活着?一說著,淚水便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我……」
「你要是真的這麼討厭我,乾脆一刀殺了我!你拿了我的首級,回營立下大功,咱們雙方再次殺個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你可高興了吧!」
弘璨搖搖頭,「我不會那麼做的。至於我……我對你……」他心中打了一個寒顫,不禁反問自己,難道他一點都不喜歡她,壓根兒不打算娶她嗎?
「唉!」弘璨長嘆一聲,「那件事……都是我的錯,我……」
「哼,說來說去你還是討厭我!算了,我不會再惹你討厭了!」說著,向來任性而為的心黛公主竟橫了心,打算咬舌自盡。
「公主——」聿而弘璨極為機警,立刻街過去捏住她的雙頰,但已有一絲血漬由她的嘴角泛出。他又驚又急,直到確定心黛只受了一點小傷才放下心來。弘璨抱住了她,既着急又埋怨的道:「你這是幹什麼?好端端的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我不要你管!」心黛在他懷裏哭得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反正你也不在乎,我偏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誰要你多事的!」
「誰說我不在乎的?」弘璨一不小心說了心裏的話,「我……我對你可還有一份責任未了呢!更何況……昨兒個你還救了我的命,否則我不是淹死、就是凍死了!」
「哼!你還是這麼心不甘情不願的。」心黛一方面是灰心至極,一方面也深諳以退為進的道理。「算啦!誰希罕嫁給你?我也不要義父替我訂什麼親事了,反正我命苦,一輩子不嫁,專心服侍義父就是了。」但她轉念一想,如此一來,阿布罕必定不會放過自己,非要逼她嫁他不可。想到阿布罕的可憎面目,心黛不禁悲從中來,剛止住的淚又涌了出來。
心黛不再逼婚,反而令弘璨覺得悵然若失,再加上她哭得可憐,令她更是不忍,一下子就將先前所找的理由拋到腦後,將她摟在懷中,幾乎要脫口答應娶她了;但一想到她厲害的手段、反覆無常的個性,還有……那攝人心魄的絕代容貌,立刻又警告自己,千萬不能因為一時心軟,鑄下大錯。
「你別生什麼儍念頭!憑你的容貌、地位,還愁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嗎?」弘璨言不由衷的說著:「我實在是配不上公主,不敢高攀,怕耽誤了公主的終身,更何況在下已有妻妾,更無法全心全意對待公主。」他窺視着心黛的神色,怕她又有尋短見的念頭,幸而心黛只是低頭飲泣,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公主……」
「哼!」心黛掙脫了他的懷抱,坐到一旁,扭過頭去不再理他。
其實心黛說出了不要弘璨娶她的話,心裏何嘗不後悔?只是她一向好強又愛面子,不想因反悔而讓弘璨看輕了她。
就這樣,兩人在洞內坐得遠遠的,各自想着心事。
又不知過了多久,柴火漸漸燃盡,弘璨到後面拿了成堆的柴薪,將火撥旺,又拿了腌肉、羊腿在火上烘烤起來。沒一下子,洞內即肉香四溢,肥厚的油脂滴在炭火上,讓火燒得更旺了。
「喂!」心黛開口打破沉默,「咱們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出去,讓我們先放下敵對的身分,好好的聊聊天行不行啊?」
弘璨看了她一眼,對她突如其來的示好感到十分可疑,但她一臉天真無辜的模樣卻看不出有什麼陰謀,只好說:「好啊,你想聊什麼?」
「嗯……」心黛偏頭想了想,「說說你的福晉吧!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心黛實在有點嫉妒,是哪個女人如此幸運能捷足先登?!
「婉慈啊,她……」弘璨望着火焰,竟不知用什麼話來形容這侗和他結稿五載的女子。
婉慈是母親蘭妃親自為他挑的媳婦,個性溫柔、乖巧不說,對父皇母妃十分孝順、又識大體,更做主讓自己納了二妾——儀千與紫媛,和她們處得十分融洽,還替自己生了兩個兒子:無論從哪方面看,婉慈是一個再好也不過的妻子。
但只有弘璨心裏曉得,和婉慈成婚末幾,他就發現自己和她無話可說。除了宮中、府中的公事外,夫妻間的應對談話沒有絲毫的樂趣可言,兩人只敬不愛,說什麼畫眉之樂、情深比翼的,全是騙人的話!
「怎麼啦?」心黛不解的問。
「婉慈她很賢慧。」想來想去,只能用這兩個字形容——雖「賢」但死板,雖「慧」卻無趣!
「那很好哇!你幹嘛擺個苦瓜臉?」心黛不解的道:「啊!我知道啦!你這個人就是天生的賤骨頭,別人都不能對你太好,對你好過頭了,你反而要嫌人家。」
這些話似指婉慈,又像說心黛自己,只見弘璨低頭不語。
「她美不美?」心黛又問。
「她……」弘璨看了心黛一眼,說實在話,再美的女人和心黛一比,就像魚眼睛擱在珍珠旁一樣,不免相形失色。
就在他遲疑時,心黛又道:「啊,我知道啦!你們中原的孔夫子說:『吾未見好德如好色也。』她長得不夠美,你就嫌人家了!」
「不!我弘璨絕不是那種貪戀美色的人。」
「那你為什麼……」
「你不明白,不許再問了!」
「哼!」心黛嘟着嘴,心不甘情不願的住了口。
弘璨喂她吃了一大塊肉,才默默的坐在一旁,一邊吃肉一邊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知怎的,他突然覺得自己過去的生活無趣至極,雖說自幼生長在極舒適奢華、處處高人一等的環境裹,但即使一家團聚,也毫無天倫之樂可言,像對父皇、對母妃,自己縱有孺慕之意,也得顧忌着禮儀、規矩。婉慈對自己也是這樣,顧忌着他是王爺的身分,每每小心翼翼的伺候……唉!自己的身分、境遇,旁人羨慕都來不及了,哪來這麼多感慨?
也許正如心黛所言,自己天生就是犯賤?!
弘璨不由得轉頭去看心黛,此刻她已和衣而卧,但是雙手反綁在後好不舒服,每過一會兒便將身子扭來扭去,似乎想找個舒適的姿勢睡。
弘璨突然童心大起,決定逗她一逗。他走到她身邊,彎下腰來說道:「很不舒服是不是?」
「廢話!」心黛給了他一個白眼。「你不會自己試試看啊!」
「這滋味我早就嘗過了,而且還是拜你所賜。」
看到她白裹透紅的雙頰在火光映照下染上了淡淡的紅色,宛如熟透了的蘋果,弘璨一時動情,忍不住俯下身子親了她一下,她身上那股特有的馨香立刻撩動他深藏於腦海中、有關那一夜的激情,喚醒了潛伏在他身上炙情丹的效力……
從他的眼神中心黛讀出了他要什麼,她的臉一紅,心中不禁暗暗咒罵:哼!真是不要臉的男人!才不要再讓他佔便宜呢!不過目前是自己處於劣勢,少不得得對他虛以委蛇一番。
「喂,你……你走開一點,你不可以這樣!」
「不可以怎麼樣?」他的手拂去她額前的髮絲,在她如凝脂般的肌膚上游移着。
被他碰過的地方,心黛競覺得像火般的炙燙。「你……你自己說的,你根本不想要我!」
「我是說過這樣的話,不過……」弘璨有心讓她急一急,「現在你是我的俘虜了,我高興怎麼對你就怎麼對你,就像……」他給她一個十分邪惡的笑,「就像你在吟雪山莊對我做的事一樣。
「不行!」心黛簡直要哭出來了,現在她才真的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救他。「你既然說了不娶我,我們就絕不能……不能再做那種事。」
「不對,」弘璨搖搖頭,「我們中原的規矩不是這樣的。我們對手下的俘虜,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且完完全全不必負責。」
「你……」心黛快要氣瘋了,「你要是敢那樣對我,我……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的!」
「是嗎?」弘璨覺得這個遊戲越來越有趣了。他將健碩的身體輕壓在她的嬌軀上,恣意的吻着她的發、她的眉、她的耳際、她的雙頰、她的下巴……他不敢吻她的唇,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弘璨深信如果自己湊了上去,非給她狠狠咬上一口不可!他可不想讓這場遊戲太早結束。
他輕輕的撩撥她,溫柔得不似對待手下的俘虜,每印下一記火燙的吻,心黛的掙扎抵抗就減弱了一分。
熊熊的烈火越燒越旺,洞中春情似海;而夜,正漫長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