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五年後——

修柔在工作之餘,時常至各種廣告設計班、美術班充實更多藝術上的知識及技術,以彌補本身的不足。

也因她的努力上進,公司對她更是在力提拔,五年間的評價水漲船高,她已升為設計企劃部的副理。

對於“家裏”,修柔不曾遺忘過。這麼多年了,她仍有敢將沒父親的安朋帶回去給父母看,但每當她出差至台北、台中……各地時,都會稍一封家書回去,為的是讓兩位老人家安心一點,卻不曾留下任何通迅處。

因為她沒勇氣回去面對他們。

修柔將一頭長發剪成了及耳根的短髮,但她後悔了,因為短髮沒能讓她具有精於形象,反而年輕多了,不穿套裝、不化妝的話,活像個女高中生。不熟悉的客戶見了她,都以為她是年輕的秘書小姐,殊不知這漂亮的小丫頭竟是“比諾公司”的設計企劃部副理。

她喜歡穿一襲改良式的旗袍套裝,搭配多年來依舊如新的黑色高跟鞋,走在“比諾公司”的長廊里,有股年輕的活力幹勁,高貴氣派而不失親切迷人。

“井副理!井副理!”秘書小姐追在後頭呼喚着。

“什麼事?白秘書。”修柔站定回頭,一抹親切可人的微笑永遠不離她美麗的臉龐。

“石經理請你到他辦公室,還有這份文件請你過目簽名。”

修柔接過黃色的卷宗,隨意瞄了一下。“好,我待會簽完名就送還給你,我現在先去經理室。”說完便朝經理室走去。

修柔輕敲了幾下門。“石經理,我是井修柔。”

“請進。”石尉平的聲音由經理室傳出。

修柔優雅地開了門,微笑仍是不離臉龐的。“經理找我有事嗎?”

“請坐。”尉平指了指桌前的椅子示意修柔。

修柔坐正,整了一下衣服。

“你晚上有空嗎?”他將桌上公文稍作整理擺於一旁。

修柔沒回答,等等石經理接下去的話題。

“我想請你吃飯。”

“是公事,還是私事?”修柔定定的問。

“這……有差別嗎?”

“當然。”

“公司並沒規定下屬必須跟上司進行私人的飯局吧!?”修柔伶俐的推拒。

“當然沒有,可是……下了班我們就不是上司跟下屬的關係啦!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的,難道你不是如此待我?”

“很抱歉,說句實話,我從沒有將你當成朋友,而是當作一個工作夥伴。我很敬佩你的工作能力與才幹,我喜歡和你在工作上合作的感覺,其餘的一切我都不曾想過。”

“修柔……你為什麼一直不肯接受我?別推說你不知道我多年來對你的感情,我年屆四十卻尚未結婚的原因,相信我不會不清楚的。”

“石經理,這是公司,請談公事,否則我得告辭了。”

修柔的表情轉為深沉,急欲逃開他。她實在不願再談感情了,因為,她怕了。

“叫我尉平。修柔,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放輕鬆點好嗎?”他進一步要求。

“抱歉,我告辭了。”

修柔說完迅速起身離去,尉平箭步衝上前去拉住她。

“修柔,我道歉,也許我太心急了,我真的抱歉,你別生氣,我們坐下來談談好嗎?我保證不會太過分,否則你可以轉身就離開,好嗎?”

修柔思考了幾秒鐘,再度坐下,雙手緊抱着卷宗,不難看出她的緊張、害怕。

尉平回到座位,沉默了幾秒,才又清了清喉嚨說:“修柔……唔,我可以叫你修柔嗎?”

修柔勉強微笑的點點頭。心想,他不舊就這麼叫她嗎?

“修柔,我知道你是個很獨立的女性,以你的才華及工作能力,不僅能給安朋舒適的生活,甚至大力地栽培他也是沒問題的;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安朋漸漸長大了,他所想要的將不再是只有一個母親的家庭,而是與其他小朋友一樣——有爸爸、有媽媽的完整家庭。你……不想給安朋一個爸爸嗎?”

修柔挑起自信的眼光,認真而確切地說:“不,安朋擁有任何東西,尤其是幸福;公司所有的同事都是安朋的父親,他們對安朋付出的愛心絕不比其他小朋友的父親少。”

尉平長嘆了一聲,“我想,我拿安朋當借口這一招是無效的了。修柔,不提安朋,難道你不想再為自己的感情世界開啟一扇門嗎?或者……你是嫌我老、嫌我胖?”

“不,不是的。石經理,以你的身份、地位,仍是非常有價值的單身漢,我早耳聞有不少名媛主動追求呢!”

“偏偏你不是其中的一位。”

修柔無奈而羞怯地低下頭。

“你……忘不了安朋的父親?”

修柔正視了尉平一眼,不疾不徐地說:“忘不了、當然忘不了,因為任何事也改變不了他是安朋父親的事實;若我說我忘記了他,那才是一大謊言。要說,也只能說釋懷了沒有。”

“那麼,你釋懷了嗎?”

修柔偏頭沉思了一下,慢慢地道出:“我不知道。”

“修柔,我不管你釋懷了沒,但是,有一點請你明白,你未婚,所以你有接受別人追求你的權利,今晚這頓飯我是請定了。”尉平堅定且命令式的口吻令修柔猛然一驚。

“可……可是,我……”

“好了,井副理,請回你的辦公室吧!我們的談話到此結束,今晚飯局見。”

尉平不等修柔作任何辯駁,連推帶送的將她請出辦公室。

修柔一頭霧水地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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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情理,修柔仍前去赴約,她不願意做“放鴿子”這等缺德事;順便也想鄭重聲明一番——

“石經理,這種情形可是下不為例了。”修柔一看見坐在餐廳一角的尉平,便朝他走去,連位子都沒坐就急於表明一切。

“先坐嘛!修柔,什麼話坐下來再慢慢說,咱們有好多時間可以聊,不必急着全部一口氣講完呀!快坐下吧!”尉干沮溫徐徐地招呼着修柔。

修柔對他始終從容不迫的態度幾乎難以招架,滿腹煩悶與不耐無處發泄;面對溫謙多禮的尉平,她根本找不出適當的理由發脾氣。她沒好氣地坐下。

“你想吃點什麼?紐西蘭小羊排?菲力?或海陸特餐?副餐點檸檬汁好嗎?對養顏美容很有幫助的。”

尉平不厭其煩地熱絡着修柔,似乎準備以耐心作為最佳武器。

“隨便。”修柔不耐煩地應了下來。

尉平以手勢招來服務生,作主點了餐。“麻煩來兩客菲力牛排,副餐一杯曼特寧咖啡、一本蜂檸檬汁。”

點完餐,尉平又笑盈盈地轉向修柔。“我想,海陸餐要剝蝦,會沾手的,所以沒點;而菲力牛排的肉塊大小適中,經較適合你吃,本想點一本純檸檬汁給你,怕太傷胃了,所以請他們加了蜂蜜,美顏又滋潤,對你的身體比較好一點。”

“抱歉,我真的想回家了,安朋等我接他呢!我……”

“OK,別擔心,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所以我已請人把安朋接來了。”他看了看腕上的表,“大概十分鐘就會到了。”

修柔驚訝的看着他,臉色一沉。“石尉平,你真的管太多了,安朋與我的生活我不想外人介入。你想以討好安朋作為手段嗎?告訴你,這麼做只會使我更討厭你。安朋的父親人選是由我作選擇,在沒有我的認可之前,我是不會讓安朋與別人親近的。”

說完,修柔氣憤地抓起皮包,大步邁向門口,而恰巧安朋也由保母帶到餐廳。

安朋穿着淺藍色小牛仔褲、白襯衫,看見修柔時,便掙開保母的手,蹦跳進修柔懷裏;修柔開心地一把抱起他。

“媽咪,我怎麼在這裏?”

“媽咪在這裏等你呀!”修柔看見寶貝兒子,剛才的怒容全轉為慈愛的笑臉。

“程小姐,以後沒有我的口頭允諾或親自告知,請別把安朋交給任何人,好嗎?謝謝”修柔沒有責憊之意的交代保母程欣欣。又轉向安朋說:“媽咪帶你去吃麥當勞。”

安朋一開心的拍手叫好,母子倆從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餐廳門口。

程欣欣尷尬的愣在當場。

尉平走近她,輕拍了她的肩膀,滿面微笑與歉意的說:“抱歉,害你為難了。”

程欣欣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尉平驚覺得到程小姐對他的陌生,趕緊自我介紹。

“喔!我就是請我帶安朋來這愛餐廳的石先生。

抱歉,害你為難了。”他再次表明歉意。

“喔,沒關係,不打緊的,井小姐又沒責備我,我不會在意的。”程欣欣親切的微笑着,讓人有很容易打近的感覺,不愧是保母的最佳人選。

“那就好,你該不會恨而找安朋報復吧?”尉平一向愛說笑,特別是這個時候,玩笑最能解除尷尬。

“當然不會,安朋這麼可愛,我想打也打不下手呀!”單純的程欣欣緊張的解釋着。

“開玩笑的,我當然知道你不會,你是善良親切的保母。”尉平笑說著。

程欣欣頓時明了他的玩笑,跟着咯咯地笑了。

“程小姐的芳名是?”

“欣欣,欣欣向榮的欣欣。”

“程欣欣?好名字。可以請你吃個晚飯嗎?”尉平依舊是風度從容的邀請着。

“不,不了,我……”

“請別推辭,我餐都點好了,你若不肯賞光,我可會撐死的,兩人分吧!”尉平牛請半求的邀請,無辜的表情教人無法不答應;偏偏修柔絲毫不動容。

兩人坐定位子,在餐陸續上桌。

“哇,這麼豪華的享受,我恐怕畢生只有這一回了。”

你破費不少吧?欣欣驚嘆眼前的美食。

“我說過,你肯賞光吃這頓晚餐等於是幫了我,我才應該謝謝你呢!”

欣欣笑了笑,“我可以開始吃了嗎?”

“當然。”

“右手拿刀,左手拿*,是嗎?我在電視上看過的。”欣欣一邊說著一邊開動,童稚純真流露無遺。

尉平驚嘆於她純樸自然、絲毫沒有半點造作,如此一個純真的女孩子,目前社會上是少見了。

“欣欣,你幾歲了?”

“二十二歲。”她一邊開心而優雅地用餐,一邊回答。

他心裏咕噥着,和他當年第一次見到修柔時同樣的年紀,但修柔當年卻少了欣欣這份天真無邪,而多了幾分凄憐的感覺……喔!不能怪修柔,因為當年她沒有現在的欣欣來的幸運。

修柔獨自離家生產、飽受苦頭,最難以承受的是她內心的傷痛,而他只恨自己沒能陪修柔度過任何苦痛,不然,也許修柔說能接受他了,這可能是所謂患難才能見真情吧!

“石先生,石先生?”欣欣望着發獃的尉平輕聲呼喚。

他猛地由失神中驚醒,朝欣欣抱歉的點了點頭。

欣欣又笑了,她的笑顏你木棉花一般,又開朗又溫暖柔和。

“你怎麼不吃呢?想事情?下了班應該放輕鬆一點,把剩餘的公事留在明天吧!休息后再沖同刺,成績會加倍好的喔!”

“欣欣,你的話很能讓人振奮呢!你將來一定會是個好太太、好母親的。而且,年紀輕輕就對帶子孩子這麼有一套,實在佩服你。”

欣欣羞怯地笑低了頭。“我才沒你說得那麼好,我沒一技之長,小時候家中弟妹多,帶久也就習慣了;長大了找不到工作,剛好看到報上有人聘保母,也就這樣決定了我的‘志向’啦!”

“你母親一定是個溫柔嫻淑的女性,她把你教育得很好。”

“嗯,我母親很溫柔的,她最疼我們了,可是……她在我十三歲那年就死了。”欣欣講到傷心處,鼻子一酸,眼眶也紅了。

“怎麼會這樣呢?”

“我父親是家中的獨子,為了傳承程家香火,我媽一定得生個兒子;偏偏老天捉弄人,一連生了五個女兒。她原來身體就不好,第六胎又流了產,第七胎生下我小弟后便衰弱地去世了。”欣欣的眼淚悄然而下。

“抱歉,害你提起了傷心事。”尉平忙掏出手帕遞給她。

“謝……謝。”她接下手帕拭了拭淚水,振作起笑容,“石先生,你不必感到歉疚,我沒事,倒是謝謝你肯聽我長篇大論的回憶呢!”

“你笑起來很漂亮,而且你常笑,這樣子很好。”

“我從小就喜歡笑,爸、媽總說我出生沒幾天就會笑了,所以才給我取名欣欣。”

“我們快吃吧!牛排都涼了。”

“嗯。”她朝他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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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後,兩人愉快地步出餐廳,欣欣伸了個懶腰。

“哇——好舒服,今夜的星星看起來好美。”她稚氣的望着星空。

“你真像個無憂的孩子。”尉平溫和的笑着。

“也許是和孩子們相處久了,心境就自然開朗了,也或許是受到小孩們天真的氣息感染吧!對了,相處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大名呢!”她睜着晶亮的眼看着他。

“石尉平,上尉的尉,平凡的平。”

“平凡的上尉?好玩,這名字真有趣。”

“說實在的,跟你在一起很快樂,你開朗的個性間接感染到我了。”

“真的嗎?我跟你在一也好快樂喲!”她認真地說。

“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欣欣用力的點頭。

兩朝尉平的“克萊斯勒”走去。

車子駛至欣欣家樓下,欣欣輕巧的跳下了車,她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了活力。

“謝謝你送我回家。要不要上樓喝杯茶?今天只有我一個人在而已,我家人都去旅行了。”

“傻瓜,只有你一個人的話,你不能請一個才認識幾小時的陌生人上去呀!你不怕我嗎?”尉平好笑的看着她。

“為什麼要怕你呢?第一,我們彼此認識呀!怎能算陌生人?第二,你是好人,雖然我們認識不久,但這幾小時內足夠我分清一切是非了,我覺得你是個好人。”欣欣像演講一般的分析敘述,她對尉平的印象似乎特別好。

“你太容易相信人,太單純了。這個社會光用幾小時來認識一個人是不夠的,有時甚至幫幾十年來認識一個人都嫌不夠呢!身邊最信任的人有時反而是傷你最深的人。”他深思的說。

“我不喜歡你把這個社會講得這麼可怕、現實,我相信溫馨親切的情感仍充滿這個世界的,只是人們從小受的思想、教育都太過小心、封閉了,這世界才會變得這麼冷酷,在我們屏東老家就看不到這冷酷的一面,每個人都認識、都熱情的打招呼。”欣欣娓娓的敘述心中的感覺。

“欣欣,你有這樣純樸善良的性情真好,希望你永遠保持這樣的一顆心,不要被這功利的社會污染了;但仍聽我一句忠告,小心一點,好嗎?”

欣欣乖巧的點頭。“我會的。你真的不上來喝杯茶嗎?”

尉平濕謙的笑着搖搖頭。“不了,時間真的太晚了,這樣上去也不禮貌。”

“好吧!再見。”欣欣眼神中流露了幾許失望。

尉平笑着示意,發動了汽車慢慢駛離。忽然,他從後照鏡子看見欣欣飛奔追上,尉平趕緊將車停下。

“尉平,晚安,再見。”欣欣搭在車窗上,親昵道過一聲晚安后,才又飛奔進騎樓,迅速鑽時樓梯間。

尉平笑了笑,真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呀!就像一朵綻放的向日葵。

欣欣站在二樓的窗台上,看着尉平的“克萊斯勒”

緩緩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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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伍后,敘恆在一家頗具規模的知名運動用品公司作職,他勤奮上進的表現,頗得上司賞識;在職期間,公司人吝某培,加上他晚上又再進修,短短几年內;已由一般業務員升至主任,他的未來是不可小看的。

“董事長,您找我?”敘恆一身筆挺的西裝,走進賀語褰的辦公室。

“喔!藍主任。”賀語褰看了看腕上的金勞力士,“現在已過了下班時間,我可以改叫你敘恆了吧?”

“當然可以。”敘恆恭敬地一笑。

“今天晚上沒什麼應酬吧?我交代過吳秘書分配額外的應酬工作給你,今晚和我一起回家吃晚飯吧;萱萱生日,希望我多熱鬧些。”賀語褰沒讓敘恆有推託的機會,硬生生地安排好他今晚的節目。

“她……可以請朋友一起呀!”敘恆仍想推辭;但賀語褰當然是不容他拒絕的。

“你就是她的朋友呀!我希望你能教教她、影響她,讓她別再這麼孩子氣了。我希望她早一點學會為人處世的態度,好早點到公司上班,我需要她的協助。

當初送她去學貿易、學外語,就是希望她將來在事業上幫我,誰知學成回來,竟給我交了一堆不三不四的男朋友;我說她一、兩句,阻止那些男孩來往,她就乾脆窩在家裏,說什麼敢不肯到公司來幫我了。你幫我勸勸她吧!”

賀語褰嘮叨一堆,收拾好文件,穿上西服外套,拉敘恆坐上他的“凱迪拉克”加長型房車,便直奔賀家陽明山的大別墅。

由賀語褰的穿着打扮,便可看出他奢侈的作風;面氣派的大宅院也充分展現了他奢侈的一部分——紅頂白漆牆,充滿了歐洲的風味;房屋佔地一百平、草地花園又是一百平,每天生活在兩百平大的高級豪華宅里,真是過分的享受。

客廳的裝潢亦如屋餐一般富麗堂皇;甚至有一名管家統領着其他傭人。

“萱萱,快下來,老爸幫你帶個朋友回來了。”

“藍先生,你坐嘛!”高貴的賀家太太招呼着。

“謝謝。”敘恆不自在的在黑色真皮大沙發坐下,這組沙發的材質、設計,少說也得十幾、二十萬哪!

不久,一個婀娜的女郎由雕花的手扶梯緩緩步下。

由她高傲的姿態及傲慢的眼神,敘恆確定就是賀董事長口中的寶貝女兒賀萱萱。

“來,我幫你們介紹。萱萱,他是我公司的得力助手藍敘恆。”他親昵地摟着女兒。“敘恆,她就是我的掌上明珠萱萱。”

敘恆禮貌地問候:“你好。”

萱萱驕傲的不搭理,甚至不看他一眼,嬌聲的呼嚷:“唉呀!我餓死了,咱們家的貴賓到了,可以開飯吧!?”她傲慢地扭身走進飯廳。

“來,大家一塊兒吃吧!”賀語褰呼着。

所謂大家,便是指賀家大小,加上敘恆一個外人;但賀語褰希望能早點將他變為一家人。

賀萱萱有三個哥哥,每個人各有所長——醫生、建築師、室內設計師,卻沒有一個願意接替賀語褰的衣缽,他只好找唯一的女兒來栽培了。

“我這幾個兒子,沒一個願意接替我,弄得我年紀一大把了還得撐着整間公司;我實在不明白,接我這運動用品公司會比當什麼醫生、建築師、設計師差到哪去?”賀語褰表現得像在與敘恆聊天,其實骨子裏是希望能喚醒他任何一個兒子來繼承父業。

“爸,我花那麼多錢、那多麼時間念醫學院、讀研究所,為的就是這一天呀!當醫生是我從小的心愿,我辛苦的走過來了,絕不會放棄的。”大哥建延發言聲明。

“爸,您也別指望我,建築業不能少了我這精英的。

您工廠的重建,還有我們的家,不都是我和建倫精心設計、建造的嗎?將來需要我們的地方還多着呢!”老二建辛充滿自信與傲氣的說。

“我懶得跟一群知識的牛說話!還是萱萱體貼老爸的心,學了一身的商業;現代社會裏有商業頭腦的人,才是最有前途與錢途的。”賀語褰欣慰的看向女兒。

“老爸,我現在好後悔當初聽你的話哩!早知道應該去學美容和服裝,現在念了一身的銅臭味,用再多的香奈兒也掩蓋不了了。”萱萱嘟着小嘴,嬌嗔的抱怨。

賀語褰被四個兒女澆了整身冷水,再也忍不住火氣爆發了。“你們有完沒完?這群小王八蛋,嫌我勢力、嫌我愛財、嫌我銅臭、嫌我的工作不現代、不高尚!你們有沒有想過,若你老子沒這些銅臭,你們怎麼做醫生、當建築師?要說我有銅臭,你們也跑不掉,你們就是我用銅臭養大的。”

聽完賀語褰的咆哮,一個個都匆忙的逃離現場。

“萱萱,你別走。”賀語寨喊住她。

萱萱無奈的翻了白眼,懨懨地回座。

“敘恆是個好青年,我希望你能多認識他。帶他參觀一下我們家,順便聊聊天。”賀語褰命令式的撮合兩人,萱萱雖十分不悅,但仍遵從父親的命令。

“走吧!藍先生,您應該吃飽了吧?!”她的口氣帶着嘲弄。

“呃……不……我想……”

“幹嘛?你一個大男人別像女生一樣好不好?溫溫吞吞的。快走啦!又不會吃了你。”

萱萱無理的口氣令敘恆感到厭惡與不耐。今天的飯局他實在太不喜歡了,他覺得自己像個任人宰割的小嘍羅,絲亮沒有尊嚴。

無奈的隨賀萱萱走上三樓的花園陽台,他根本沒雅興賞花,只想快點應酬完回家,他發誓絕不再踏進這讓人踐踏尊嚴的地方了。

沉默了半晌,萱萱首先開口:“喂,你就是我爸的乘龍快婿?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討厭你了。你儘管去討我老爸歡心吧!你想娶我哥或我家的小貓、小狗,我都不會阻止你的,就是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死也不會嫁給你的!”

萱萱無禮而粗俗的謾罵、污辱,絲毫不將敘恆當人看。敘恆再也受不了了,他討厭這目中無人的臭丫頭。

“住嘴!閉上你的臭嘴巴,我是看在董事長的分上讓你三分,沒想到你不知好歹,愈罵愈起勁;你太自以為是了,以為每個男人都會像蒼蠅一樣黏着你飛呀?你臭美,像你這種女人是沒男人敢耍的。你想舔我腳趾頭我還嫌你嘴臟呢!”敘恆怒罵完,隨即掉頭下樓離開賀家。

由於汽車留在公司,等公車又太慢,他便漫步下山,邊走邊回想剛才的情形。他竟然會對一個女孩子罵出如此粗魯的話,但卻也大快人心,嘴角不禁浮起一抹得意的笑,讚賞自己剛才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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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敘恆在公司遇見了賀萱萱,他心頭一震,莫非她是來報復?不過他表現得很鎮定,從容的走過她身邊,將她當成陌生人。

“嗨!藍先生。”她先打招呼了。

為了風度,敘恆勉為其難的回過身。“賀小姐來上班了?”

“嗯,是呀!來幫我爸的忙。昨天……真是抱歉,我以為……”

今天的她和昨晚的她真是截然不同,昨晚她像潑婦罵街似的,而現在卻是個溫柔有禮的小姐。

他感受到她的歉意,也明白了昨天她排斥他的心理了。

“你以為我是董事長幫你安排的准丈夫?我有女朋友了,所以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敘恆保證似的說道。

“你有女朋友了?”

“是呀!可是我們發生了一點誤會,所以暫時分開了。”

“喔!真不幸,我也是。我早就有男朋友了,他是名藝術家,但我爸不喜歡他,阻止了我們的愛情,所以我想報復我爸。”萱萱有些忿然。

“董事長一直幫你介紹名門公子、企業精英,而你也一直以昨晚的方式趕走那些人?”

“是呀!可是,他們都不像你那樣回罵我,只是摸摸鼻子走了;所以,我認為你和他們不同,不會阿諛奉承。我相信你不是看上我家的財產,也希望你能跟我合作,幫助我,我和木野會感謝你的。”

“木野?”敘恆疑惑的看着她。

“木野是日本人,小林木野,他和我是在日本藝術學院認識的,他修美術、我學鋼琴,而他現在在學院裏兼助教。我爸說他沒出息,但我可不認為;每當他沉醉在藝術里時,我就會被他一股莫名的氣息吸引住,好帥喔!”萱萱講得陶醉洋溢,看得出她的愛真的很深、很濃。“最近我老爸有一件日本的CASE,我準備說服他讓我接。但若只有我一個人去,他一定不會答應的,因為日本有小林木野,不過若有你同行,他一定會毫不考慮的答應。”

“你要我跟你去日本?”敘恆有些驚訝。

“沒錯,我已經將報告送上去了,待會我老爸會找你去問話到時就拜託你羅!”萱萱俏皮的雙手拿掌,使了個眼色便溜開了。她沒問敘恆的意見便安撐了一切,作風根本傳承了賀語褰,真不愧是父女。

這一次,敘恆倒沒什麼為難的,反正好人做到底,幫了她也等於幫自己——省得賀語褰一天到晚想撮和他們兩人,讓萱萱老視他為眼中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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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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