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翌日清晨,隆景送佑希離開了玫瑰別墅,並返回了東京。
他將佑希送至柿澤藏車的汽車保養場裏,什麼話都沒說就走了。目送着他的座車漸漸行遠,佑希也意識到他倆的關係也從此疏遠了。
回到了家,她再也沒心情應付彷彿把她的歸來當成“失而復得”而歡天喜地的母親;她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什麼人都不見,什麼話都不想說。
她等着,就只是等着,等着那個她已經被預先告知的“事件”發生。
連着兩天,她就像行屍走肉般地在家裏遊走着,甲斐瑞子隱約感覺到她似乎在失蹤的這段期間裏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也知道,當佑希不想講時,就什麼都不會說。
因此儘管心裏擔憂不已,她也只能靜靜地在一旁觀察着佑希的變化。
“佑希,”甲斐瑞子端着一壺新沏的花茶前來敲佑希的門,“喝不喝茶?”手稍一使勁,她發現佑希的房門是虛掩着的。
推開門,只見佑希趴在床上,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在發什麼愣。
擱下茶盤,甲斐瑞子往床沿一坐,“發生什麼事了,可以告訴媽咪嗎?”
她沒有響應,依舊是一臉獃滯地。
“唉……”甲斐瑞子嘆了口氣,幽幽地,“你之前說去京都,是騙媽咪的吧?”
知女英若母,甲斐瑞子不難從她反常的舉止覷出端倪。
雖說被拆穿了,佑希還是面無表情地。即使她母親猜出她之前是在撒謊,但只要她不說,她想她母親一定想不到她究竟經歷了哪些事。
看見她母親憂忡的美麗臉龐,她突然好想看看當她母親知道她碰見了當年的僱工之子時,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媽咪,”她淡淡地、若無其事地,“我們以前的別墅僱工是不是姓赤川?”
甲斐瑞子陡地,“佑……佑希……”她一臉驚恐地瞪大着雙眼,難以置信地望着佑希,“你從哪裏聽來的?”
他們從沒在佑希面前提過赤川一家人,她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從母親驚懼的神情看來,佑希幾乎可以肯定隆景所說的那些事的確都是真實的。原來……甲斐家真的對赤川家做了那麼過分的事。
“那個僱工已經死了,對不對?”她繼續說著:“他是因為要去幫我買和果子才發生意外的,是吧?”
甲斐瑞子的臉色由白轉青,極度恐怖地,“你聽誰說的?”
這些事在甲斐家可說是個秘密,她是從誰那裏聽來的?難道……難道她遇見了赤川家的親人或……或是赤川那一對下落不明的兒女?
不,不會的,這種事不會發生!
“媽咪,”佑希坐起來,定定地注視着她,“我們家對不起他們,對不對?”說著,她眼底泛着淚光。
“佑希!”甲斐瑞子已經震驚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佑希強忍着眼底打轉的淚水,聲音哽咽地,“隆哥哥他們,他們很慘的。”
“天呀!”聽見佑希口中喊出隆哥哥,甲斐瑞子掩嘴驚呼。
她知道了,他們夫妻倆極力要隱瞞着的事情終於被她知道了。她總算知道佑希為什麼如此消沉、如此悲傷,原來她都已經知情了。
“到底是誰告訴你的?”她激動地搖晃着佑希,“是誰?”
“我,我不能說。”她搖搖頭,三緘其口地。
甲斐瑞子緊張地,“為什麼不能說?有人威脅你嗎?”知道當年那件事的除了赤川家的人,再無其他。
如果赤川家的人能接近佑希,勢必也可能對她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佑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告訴媽咪。”
佑希無情無緒地看着甲斐瑞子,“媽咪,因為我們家對赤川家做了很過分的事,所以您才會這麼緊張,對吧?”
“佑希,”甲斐瑞子神情痛苦而無奈地,“那是件意外。”
“但是意外之後,我們不負責任地逃開了。”說著,她眼眶中飽蓄的淚水終於淌下,“您知不知道瞳現在怎麼了?”
甲斐瑞子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因為18年來,她沒有一天不想起赤川那一對無依的兒女。“瞳她……”
“瞳和隆哥哥被親戚收養,卻被性侵害長達兩年,後來自殺不成,已經,已經瘋了。”
聽見這麼悲慘的事實,甲斐瑞子忍不住掩口低泣,“怎……怎麼會這樣?”
“媽咪,”佑希握着甲斐瑞子的手,“這是我們欠赤川家的,所以您要答應我,日後不管赤川家對我們做出什麼樣的報復,您都不要埋怨她。”
聽見佑希說“他”,而不是“他們”,甲斐瑞子敏銳地,“你……難道你遇見隆了?”
佑希沒承認亦沒否認,“媽咪,您答應我不說出去,尤其是不能跟爸爸說。”
“可是……”甲斐瑞子猶豫着。
“媽咪,”佑希雙眼炯亮地盯着她,“該是我們贖罪的時候了,不是嗎?”
迎上她堅定而澄澈的眸子,甲斐瑞子點頭而嘆,“嗯,是的,是我們贖罪的時候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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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浦,甲斐建設總公司。
“什麼?”甲斐正平一臉震驚地,“我們有百分之四十九的有效證券在津山財團手裏?”
“是的。”他的機要秘書梅官一臉心驚地低着頭,“據說籌劃整件事情的是津山隆景,只要他們拿到超過百分之五十一的有效證券,甲斐建設就……”他不敢再說下去,因為甲斐正平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
甲斐正平如遭電擊似的癱坐下來,甲斐建設是他半生拼搏而來的,如今卻可能莫名其妙地落入他人之手?不,不行,誰都不能拿走他一手打造的甲斐建設。
“津山隆景?”他恨恨地,“他為什麼要整垮我?”倏地,他腦海中出現了津山隆景的形影。
這個從美國回來的津山財團副總裁為何對他甲斐建設有這麼濃的興趣?
“社長,”梅宮又說:“目前福井先生手上掌握着決定甲斐建設存亡的股份,如果他投向津山隆景,那我們……”
“行了。”甲斐正平打斷了他,神情凝重地。
要是津山財團重金收買了福井,那他的甲斐建設就真的要改朝換代了。福井一向是個中間派分子。要收買他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論財力,他實在沒有津山財團那麼雄厚,若是津山財團不惜巨資收購,福井極有可能將部分股份釋出,到時就真是回天乏術了。
其實要論財力的話,前原集團倒是可以跟津山財團一較高下的,只不過要說動前原集團對甲斐建設融資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驀地,他腦海里浮現了女兒甲斐佑希的美麗臉龐。
佑希失蹤之事上報后,他就一直很擔心前原家對佑希的印象會大打折扣,尤其佑希回來后又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他也不敢確定這步棋子是不是還像當初那麼有用。
然而事到如今,不試試也不行了,畢竟這是他目前最有利的“籌碼”。
想着,他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你好,我是甲斐正平,請替我接前原直人先生好嗎?謝謝你!”
“甲斐先生嗎?您稍等,我馬上為您接通。”電話彼端傳來客服人員悅耳的聲音,而甲斐正平臉上也揚起一抹深不可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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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斐建設遭遇到前所未有的財務危機,佑希因為早就知道而顯得毫無反應。
雖然甲斐瑞子在此之前就已經被佑希先告知了將有某件事情要發生,但她卻萬萬也沒想到會是這種事情。
赤川家的人能以津山財團的名義暗中收購了甲斐建設那麼多的股份,那就代表這個人在律山家佔了極大的地位,“他”會是誰呢?
如果真如她所猜想,佑希是碰見隆了,那麼就表示隆在津山財團里是個重量級人物,隆……突然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名字——津山隆景。
難道津山滿男的義子津山隆景就是當年赤川敬一的兒子?
她很想問佑希,但她知道佑希還是會像上次那樣,什麼都不願意多談。
其實對於當年那件意外的發生,她一直都覺得心存愧疚,畢竟那應該是一件可以避免的意外,但她卻無力去阻止。
這麼多年來,那件意外就像是一團陰影籠罩她的生命,她知道直到自己死去,這團陰影都會跟隨着她,只要她活着就必須受到這良心的譴責。
也好,如果甲斐建設的毀滅能將她心中的陰影打散,那也是好的;因為她再也不希望當年的陰影一直盤踞着她的生命,接下來的歲月,她要自己活得無牽無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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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前原直人毫無預期地出現在甲斐家。對於他的到訪,甲斐正平似乎是知情的,因為在前原直人到訪之前,他就已經吩咐家裏的傭人準備了一桌豐盛佳肴,而且還特別交代甲斐瑞子別讓佑希出門。
一開始,佑希和甲斐瑞子還覺得納悶,待前原直人一出現,她們母女倆終於知道所為何事了。
“前原先生的光臨真是讓寒舍蓬壁生輝。”一見到前原直人,甲斐正平免不了一陣客套,畢竟前原集團少東的他是甲斐建設目前唯一的救星了。
對待“救世主”,甲斐正平可謹慎極了。
前原直人不是個有錢就端架子、擺臉色的人,即使是對方有求於他,他還是和顏悅色,該有的禮數絕不會少。
“打擾了。”說著,他拿出一盒上選的松茸,“一點小意思。”
“你真是太客氣了,謝謝。”甲斐正平收下禮盒,轉身交給了身後的甲斐瑞子。
“來,請裏面坐。”
前原直人點頭,隨着他進入了餐廳,而在餐廳里坐着的就是一瞼愁緒的佑希。
“甲斐小姐,好久不見了。”前原直人凝視着佑希,臉上儘是笑意。
這要是換了別人,佑希早給他一頓臉色,但對方是她不討厭的前原直人,她的神情也顯得和善多了。“你好。”
在甲斐正平熱情的招呼下,大家都落了座,而傭人也開始上菜。
安靜用餐到了一半,前原直人突然開口,“甲斐先生,甲斐夫人,其實我今天來是為了一件重要的事。”
甲斐正平一臉期待地,彷彿正在等待着什麼早已知曉的“好消息”似的。
“是這樣的,我希望……”前原宜人一臉溫和地凝視着坐在他正對面的佑希,“我希望給甲斐小姐幸福。”
甲斐瑞子驚訝地,“前原少爺是說……”
“我想跟甲斐小姐結婚。”前原直人誠懇地說。
佑希一怔。“你說,你想跟我結婚?”前原直人之前不是說跟她像朋友一樣的來往,為什麼卻在這個甲斐建設面臨危機的當下提出結婚的請求,莫非是她父親的意思?
“甲斐小姐,我是誠心的。”前原直人直視着佑希,眉眼都帶着溫柔的笑意。
佑希神情一凝,“是我父親要求的嗎?”她一點都不迂迴地。
甲斐正平陡地,“佑希,你說什麼?”
佑希對甲斐正平的怒容毫不理會,只是正視着前原宜人又問:“這難道是前原集團幫助甲斐建設的條件嗎?”
前原直人笑嘆一聲,“我不否認如果甲斐小姐你跟我結婚,前原集團就會幫助甲斐建設渡過難關,不過……”他目光炯炯,澄澈有神地凝望着她,“我是真的想跟你結婚。”
他的誠懇眼神及態度讓人很難不相信他所說的話,不過在這節骨眼上提出婚事,也難怪佑希有此聯想。
“我不要求甲斐小姐你現在立刻回答,但是我可以等.同時也希望你能相信我的真心,因為……”說著,他又露出了和煦陽光般的笑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我理想中的女性。”
佑希心頭一撼,訝然地看着他。他的眼睛澄亮真摯,完全看不出他有一絲絲的虛情假意,她知道嫁給這個人絕對是一種最好的選擇,只是以她現在的這種心情來答應他的婚事,那對他似乎是一種侮辱。
“前原先生,我……”她微蹙眉頭,“我沒你想像的那麼理想。”
前原直人溫柔一笑,“理不理想是由我來認定的,不是嗎?”
他是個相當直率坦誠的人,而也正因為如此,更讓佑希無從拒絕。
餘光一瞥,她看見父親眼底懇求的目光。她知道她的點頭與否影響着公司的存亡,要是她拒絕了這門親事,甲斐建設就真的要走入歷史了。
雖然她一直氣恨父親將她當籌碼,但畢竟他對她是有養育之恩的;不說別的,就說18年前的那場意外吧!儘管那是甲斐家造成的錯誤,但父親之所以會那麼做,無非也是為了保護她。
自從公司發生財務危機以來,父親便整日忙碌着如何挽回頹勢,就連頭頂上都添了白髮。
甲斐建設對他來說有多重要,她這個做女兒的不會不知道;如果甲斐建設真的一朝盡毀,她可以想像父親會是如何痛苦悲慘的下場。
她欠隆景的是他父親的生命及他妹妹的一生幸福,但她也欠了她父親的養育思情;她欠隆景的,她已經盡量在還,但她欠她父親的,她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甲斐建設是她父親一生心血,沒了甲斐建設,他將是何等凄慘;而父親若是凄慘潦倒,她母親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假如她一個人的勉強可以讓那麼多人得到幸福,那就讓她去做犧牲吧!
其實這也不算是什麼犧牲,畢竟能嫁給前原直人這種好男人已經是一種幸運,她該慶幸的。
雖然她心中還有隆景的殘影,但記住一個永遠不能愛的男人,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她曾經想過用前原直人這水一般的男人來幫助她忘記隆景那種火似的男人,而現在,就是一種機會。
“我答應你。”突然,她聽見自己答應他的聲音。
不只前原直人,就連甲斐正平及甲斐瑞子都是一臉驚愕,“甲斐小姐,你真的願意嫁給我?”前原直人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就給了他答覆,而且還是一個叫人歡喜的答覆。
“佑希,”甲斐瑞子低聲地,“不要勉強。”
她笑望着一臉憂心的甲斐瑞子,“媽咪,我沒有勉強,我已經25歲,也應該定下來了,再說……”她抬眼凝視着滿臉笑容的前原直人,“前原先生是個好人,我相信嫁給他,我會幸福的。”
“沒錯,沒錯。”甲斐正平一邊搭腔着:“佑希嫁給前原少爺是她的福氣,她一定會幸福的。”佑希能這麼爽快地就答應婚事實在是他始料未及之事,也難怪他要樂的合不攏嘴了。
“佑希,是真的嗎?”雖然甲斐瑞子也認為前原直人是個好對象,但她又擔心佑希答應得有點勉強。
“媽咪,”佑希在桌底下握住了她的手,“我是真心想嫁給他的。”
見她意志堅定,甲斐瑞子終於一嘆,“既然如此,媽咪就只有祝福你了。”其實女兒能尋到這樣的好婆家,她這個當母親的是應該高興的。
看着所有人都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佑希真覺得這是件“皆大歡喜”的事。至少這一次,她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得到幸福的好事。
“前原先生,”佑希注視着前原宜人,說道:“既然你想娶我,而我也願意嫁你,我希望婚事能夠儘快地進行。”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心急,也許……也許她是怕有什麼變化,或者怕自己又反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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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前原集團注資甲斐建設之事,隆景的神情顯得有點凝重。
“副總裁,我還聽說……”他的得力助手筱原神神秘秘地說:“前原直人準備迎娶甲斐佑希。”
“什麼?”隆景陡地一震。佑希要嫁給前原直人,這,是真的嗎?
不過他有什麼好震驚的,是他放棄了爭取她的機會,是他說他不能愛她的;如今佑希嫁給誰,他管得着嗎?需要如此震愕嗎?
“我想這一定是策略結婚,”筱原又說:“甲斐佑希嫁給前原直人,也許就是為了換得前原家的幫助。”
“唔。”隆景不作任何評論,只是若有所失地。
前原直人是個好人,不管任何原因,佑希嫁給他總是好事一樁。
只是,為什麼他心裏有一種微酸、悵惘的感覺呢?這對他來說不也是一件好事嗎?佑希嫁了人,他對她不是更能徹底死心嗎?
這時候,他才驚覺到自己有多深愛着她。由始至終,他的眼睛、他的心就一直追隨着佑希,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無時無刻不牽動着、影響着他的心情。
他以為自己恨她,但那只是因為他怕自己忘了她。
他曾經不想將她交給任何男人,但將她留在身邊,他又無法給她完整的感情,他的心裏有恨、有陰影,一個心中有恨有陰影的男人是無法給任何女人幸福的。
既然他不能給她幸福,那就讓另一個男人帶給她幸福吧!
或許這對他及她來講,都是最好、最妥當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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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原家發出了婚禮的邀請函,津山家當然也收到了一份。
知道甲斐佑希要與前原集團少東前原直人結婚,最震驚的可說是八重子,畢竟她是曾經親眼看見佑希出現在玫瑰別墅的人。
前原家將邀請函送至津山家的當天,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隆景那兒去。
“隆,甲斐佑希要嫁給前原直人,你知道嗎?”隆景一開門,她就劈哩啪拉地問道:“她為什麼要嫁給前原直人?”
隆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她要嫁誰,應該不干我的事吧?”
八重子一怔,“你說什麼?”之前在玫瑰別墅撞見佑希時,她就感覺得出隆景與佑希兩人之間有着感情牽絆,為什麼現在卻……
她難以置信地,“你暗中收購甲斐建設的股份不就是為了得到甲斐建設和甲斐佑希嗎?”她一點都不給他解釋辯駁的機會,“為什麼你現在要將她拱手讓人?”
“我的目的是搞垮甲斐建設,但沒想過要得到她。”他說得也沒錯,只是免不了有些言不由衷。
“騙人!”八重子啐道:“你明明喜歡她!”
因為喜歡他、心疼他,她不忍見他如此壓抑自己的感情。“隆,你愛他,你只是不知道罷了!”她緊揪住他的胳膊,又說:“你是個冷靜到近乎冷酷的人,惟有在提到她的時候,你的臉上才會有激動的表情,你,你愛她!”
八重子針針見血的話使隆景不由得苦笑一聲,“我是喜歡她,不過……我不能愛她。”
“為什麼?”雖然她也喜歡隆景,但她不希望看見他不快樂,她知道失去佑希后,他的日子只會一天比一天陰沉、一天比一天灰暗。“既然你愛她,就該去爭取啊!”
他眉心一皺,“你別忘了她是甲斐正平的女兒,是害得我一家四分五裂的罪魁禍首。”
八重子有點氣惱地,“你不是報復她了嗎?不是差點兒整垮甲斐建設了嗎?這還不夠?”
“但是我父親不會復活,我妹妹也不會康復!”他低聲咆哮着。
“對,”八重子一點都不懼怕他的可怕神情,“就是因為不論你做了什麼,他們都不會回到以前的樣子,你更應該往前看。”
隆景一臉沉鬱地,“八重子,你不會懂的。”
“不懂的人是你。”她定定地注視着他,“甲斐佑希嫁人,最開心的人應該是我,因為那就代表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跟我搶你了。”
“八重子。”他眼底競滿是掙扎。
“隆,我知道除了她,你不會再愛上第二個女人了,所以,我希望你去爭取她,因為那是你應得的。”她說。
八重子的善解人意讓他萬分感激,但是他心中還有顧忌、還有陰影,而那陰影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消弭的。
他當然愛佑希,他比任何人都更想得到佑希,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那麼做。
他清楚只要他一介入,佑希的婚事就會泡湯,然而現在他惟一能做的就是看着佑希得到幸福,而並非破壞她的幸福。
“八重子,”他感激地望着她,“我希望她得到幸福的心情就像你希望我得到幸福的心情一樣,你明白嗎?”
“不一樣!”她大聲嚷着,情緒顯得有點激動,“一點都不一樣!”說著,她緊緊地拽着他的胳臂,“我喜歡你,但是你並不愛我啊!”
“八重子。”
“你和她不同,你們彼此相愛耶!你以為她心裏愛着你,卻嫁給其他男人是幸福的嗎?”八重子說得激動,眼淚竟也不自覺地淌落,“拜託你別自欺欺人了,好嗎?”
雖說八重子年齡還輕,但是她今天所說的這一番話卻堵的隆景絲毫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她說得頭頭是道、條條有理,他的心一度也動搖起來。
他掙扎着、矛盾着,但沉積了18年的仇恨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弭平的。“我的事,你別管了。”他決絕地說道。
八重子難掩痛心地瞪着他,“你……”她希望他能幸福,但是他卻不珍惜自己該擁有的幸福,既然如此,她也無話可說了。
“我再也不想管你的事了!”話罷,她憤然轉身離去。
他的心已經被仇恨給蒙蔽了,而那層厚重的陰影需要一次更大的刺激才能消除,她自知她還不夠“份量”能刺激他;如果上天真要安排他們倆人相守在一起的話,她會製造一次大刺激的,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