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輕輕的推門聲，輕輕的腳步聲，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她知道他來了，她知道女巫一定會出賣她，卻沒想到他會來得這麼快，這麼大的雨，又有颱風警報，只有傻瓜才會開車出門。

她確定他真的是個大傻瓜！

他站到床邊，沾着雨水的手很冰，輕輕撫上她的臉龐，發出一聲嘆息。「對不起。」

她不說話也不動，依舊閉着眼睛躺在那裏。

哼，死男人，以為道個歉就能把帳一筆勾銷了嗎？她可是還在氣頭上！

「老婆，我身上的衣服都濕了，我去洗個澡，等一下就出來陪你。」他虔誠的抓起她的手，把冰涼的鑽成套回她的手指之後，這才走去浴室洗澡。

她依然一動也不動，他的手在顫抖，她知道他着涼了，可是她還是很生氣。偏不煮薑母茶給你驅寒，生病活該！

半晌，卓沐凡從浴室走出來，腰上圍着一條浴巾，走到床邊；他上了床躺好，輕手輕腳的由她的背後將她摟進懷裏，下巴摩挲着她的秀髮，聲音疲憊又沙啞。「老婆，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有一室的沉默。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老婆，你和我說話好不好？」他輕聲央求。

依舊是沉默。

「要不……你打我好不好？你隨便打，只要別打死我就行了，我不會還手的。」

萬一再來個白痴警察慫恿他告她家暴不就罪證確鑿，他還真以為她有暴力傾向啊？

「你要是不想親自動手的話我自己打，你想讓我打自己多少下？」電視上演到這個時候，女主角都會出手阻止男主角打自己耳光。呃……好吧，看她這麼久都不吭聲，他承認電視上都是騙人的。

要打就打，羅唆什麼？這個也要問，真沒誠意！

「老婆，原諒我吧，我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的？不是有心的都能說出那種話來，順便還賞她一個鍋貼，要是有心的話，她還不讓他給殺了？

「那個……老婆，我媽和你媽都知道我們結婚的事了，我媽很生氣，把我趕出來了。」他打出博取同情的牌。

不讓你當乞丐真是便宜你了！

「我現在住在你那裏。」

居然還擅闖民宅！

「你媽看見我都不理我。」他的聲音好可憐。

廢話，你打了她女兒，她還能把你當寶一樣看嗎？

「你哥也打我！」

不愧是她叫了二十六年的哥哥，這麼向著她。

「阿蘭照了超音波，醫生說她肚子裏是個女兒，你知道嗎？」他的語氣是既羨慕又期盼，「我也想要個女兒，長得像你的女兒一定很可愛。」

那就抱歉嘍，她的脈象顯示肚子裏那個是兒子。

他的一雙大手摸來摸去，「老婆，你好像變胖了。」

真是找死，居然敢說她胖，她的身材標準得很，哪裏胖了？那是懷孕的關係！

「不過，胖一點才好，我媽說女人胖一點，以後生孩子才不會太辛苦。」

這還像句人話。

「可是，我照着你衣櫃裏衣服的尺寸訂了一套婚紗，會不會穿不下啊？」他皺起眉頭。

她在心裏竊笑着。算他有心！

一陣沉默后，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知道我那天的混帳話讓你傷了心，當時我是真的很擔心阿蘭，她……她以前……唉……她以前流產過，當時，醫生說她的子宮受了傷，很難再懷孕了，就是懷了孩子以後也會很容易掉，所以那天我才會那麼緊張……」

「你說什麼？我大嫂流過產？我哥知道嗎？孩子是我哥的嗎？」宣品柔無法再沉默，轉過身來瞪着卓沐凡。

卓沐凡輕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你哥知道，而且……他也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怎麼回事？」宣品柔逼問。

卓沐凡為難的咬着下唇，輕輕搖頭。「我只能告訴你這些。」

「不說拉倒！」宣品柔翻過身去，繼續用後背對着他。

「老婆，不要為難我好嗎？這些是阿蘭的秘密，也是她心裏的痛，除了阿蘭和我家裏的人之外，只有你哥一個人知道，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多，對阿蘭的傷害越大。」

「哼！」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沒有管道知道了嗎？白痴，還真是小看蝶煞的本事！

「老婆，我不要離婚。」

「我要離婚！」你說不要就不要？我偏要離！

「除非我死！」他不敢用吼的，只敢咬牙切齒。

「哼！那你就去死吧！」宣品柔翻身抬腿，一腳把卓沐凡踹到地上，然後看也不看他，逕自下床走進浴室梳洗。睡了一下午，好餓，找點東西吃比較重要，自從懷孕以後飯量超大又容易餓。

養足了精神，等雨停了才有力氣落跑，唉，自從懷孕以後她的體力是越來越差了，原本就超級愛睡覺，這下子睡起來更是沒完沒了。

「你去哪裏？」卓沐凡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跟過去。

宣品柔一語不發的從浴室走出來又走進廚房，手腳俐落的給自己下了一碗香濃美味的雞汁湯麵。

卓沐凡站在廚房門口看着，暗恨自己對廚藝一竅不通，無法獻殷勤。

宣品柔目不斜視的把一大碗雞汁湯麵端到餐廳的飯桌上，埋頭吃了起來。

卓沐凡晃了過來，坐到她身邊，聞到雞汁湯麵的香味，肚子頓時咕嚕起來，他咽了咽口水，可憐兮兮的開口：「老婆，我也餓了……」

宣品柔連眼皮都不抬，「你餓了干我屁事！」

「呃……」算了，他還是餓着吧，現在就是向天借膽他也不敢對她大小聲。

宣品柔吃了碗中一半的面，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走回卧室，心裏暗罵自己沒骨氣，看他肚子餓還會心疼，鬱悶，真鬱悶！

他瘦了，瘦了好多，原本結實壯碩的身材不見了，臉頰也凹陷進去，面容憔悴，該死，他到底是怎麼照顧自己的？

卓沐凡看着宣品柔剩下的那半碗面，苦笑一下，端過來，有剩的就吃剩的吧，有得吃就好。

可是，為什麼他覺得好冷？冷得……他的牙齒直打顫。

「哈啾！哈啾哈啾……」

原來他着涼了！

聽到他打噴嚏的宣品柔走出來，不太情願的問着：「喂，你怎麼了？」

「我……我好冷！」他不停的打着冷顫，看着宣品柔，目光有些渙散。

宣品柔慌了手腳，連忙走到他身邊，摸了摸他的額頭。「該死，你在發燒，快點躺到床上去，你是怎麼照顧自己的？」

他可憐兮兮的望着她，聲音沙啞。「老婆，你原諒我好不好？」

「好啦好啦、我原諒你．快點起來！」

她扶起他走回卧室，讓他躺到床上，替他蓋好被子。

她轉身正要離開，他抓住她的手，聲音慌亂地道：「你要去哪裏？」

她柔聲道：「我去給你弄點東西吃，吃飽了才能吃藥，你飯量那麼大，那半碗面怎麼吃得飽？」

唉……看到他生病她真的好心疼，也顧不得再懲罰他了，真是不知道她懲罰的是他這是自己？

「你……會不會丟下我？」他好怕她又會消失不見。

「不會！」她溫柔的看着他。

心中的小心眼卻在冷哼：等你病好了咱們再算帳。

「你……馬上就會回來陪我？」他要求她的保證。

「是，我馬上就回來陪你。」她輕輕撫着他的額頭，好燙！

「老婆，我愛你。」他略微放心的閉上眼睛，放開手。

她輕笑出聲，「傻瓜！」

然後她到廚房去幫他準備食物，沒多久，她端着一碗用老薑熬的薑母茶回到房間。

「沐凡，先喝點薑母茶驅驅寒，出點汗燒會退得快些。」她站在床邊輕聲喚克

卓沐凡費力的睜開眼晴，露出一抹傻笑。「老婆，你真的回來了，你沒騙我，你沒丟下我。」

兩滴眼淚不小心掉下來，宣品柔吸了吸鼻子，扶起他，在他後背放了兩個枕頭，讓他坐好，然後端過薑母茶。「來，張嘴，我喂你喝！」

卓沐凡乖乖的張嘴，喝下她送入他口中的薑母茶，雖然很辣，但是他卻覺得更甜。

忍不住，她碎碎念起來：「你白痴嗎？下這麼大的雨又有颱風警報你也出門，出門就出門，不會帶傘啊？不會穿雨衣啊？幹嘛傻傻的去給雨淋？生病不用打針吃藥啊？打針不疼吃藥不苦啊？你很勇敢嘛，居然淋雨淋到生病，你腦袋秀逗了是不是？」

「我有開車……」他解釋道。

「既然有開車又為什麼會淋雨淋到生病？」

「我的車在離這裏兩公里的地方被一棵樹砸到車頭，我是用跑的過來的。」

她瞠目，輕聲吼道：「你神經病啊？不會等雨停了再來啊？」

「我怕來晚了，你又會不見。」他囁嚅着。

「不見就不見，我會不見一輩子嗎？等我氣消了就會出來了啊！」她心裏感動，嘴上卻依舊罵道。

「要是你永遠都不消氣怎麼辦？」他可憐兮兮的看着她。

「我真是會被你給氣死，你這種白痴的人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她心疼的瞪着他。

他傻笑着，一口又一口的喝着她喂的薑母茶。

他知道，她是愛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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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過天青，黎明的陽光總是待別燦爛。

「老婆！」卓沐凡驚叫一聲坐起身，扭頭看向身邊空空如也的位子，心頭一陣慌亂。

「叫什麼叫？叫魂哪？」手上瑞着托盤從門外走進來的宣品柔沒好氣的罵著，托盤上是一碗白粥，兩個荷包蛋和幾片吐司。

他鬆了一口氣，委屈的看着她。「我以為你又跑掉了。」

「笨蛋！我跑掉了你怎麼辦？」她笑罵著坐到他身邊，把托盤往床頭柜上一放，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燒已經退了，去洗臉刷牙好吃早餐！」

「可是，我沒衣服穿……」他沒記錯的話，他的衣服都濕了，這麼冷的天，他可沒興趣裸奔，雖然他很想在她面前裸奔。

宣品柔輕笑，走到衣櫃旁打開衣櫃，從裏面拿出一套內衣褲和睡衣扔給他。

「這是？」卓沐凡吃驚的看着這堆男裝。

「別瞎想，這都是買給你的，我可沒藏野男人！」宣品柔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無聊的時候會逛街，逛街就會買東西，然後不知不覺就會幫他買一堆衣服，真是嘔死了。

卓沐凡幸福的笑起來，捧着這幾件衣服就像是捧着寶貝一樣。

「發什麼呆？還不快點穿上？」宣品柔兇巴巴的罵著。

「喔！」他乖乖的下床，穿上衣服，手軟腳軟的走去浴室洗臉刷牙。

看他好像隨時都會昏倒的樣子，宣品柔不放心的跟了過去。「你自己行不行啊？」

他涎着臉，「老婆，你幫我洗好不好？」

她板起臉，「你以為你是三歲小孩呀？」

但是人卻不受大腦控制的站到他旁邊，手腳俐落的幫他拆封新的牙刷，擠好牙膏遞給他。

梳洗完畢后，他立刻回到卧室，爬上床坐好，自動自發的端起白粥來喝。

「小心燙！」她坐到床邊，輕聲叮囑。

「喔！」小心的喝了兩口粥，他抬頭看向宣品柔，囁嚅道：「老婆，你會和我回家吧？」

她別過瞼，「我還沒消氣。」

「老婆，回家以後隨便你怎麼出氣都行，就是別再鬧失蹤了好不好？」他沒志氣的央求着。

「哼！」她不回答。

「老婆……」他吃不下去了，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他這輩子算是栽在她手上了。

「那……要看你的表現！」她鬆了口，「反正我回去還是能再跑掉。」

「我絕對不會再給你跑掉的機會！」他發誓，經過這一次就夠了。

「吃你的早餐啦，這麼多話……」她瞪他一眼。

他不敢再說話，乖乖的低頭吃早餐。

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她皺起眉頭。「慢一點，又沒人和你搶，要是不夠還有呢！」

「哦！」他放慢了速度。

「你……你覺得我們的兒子該取什麼名字比較好？」她觀察着他的反應。

噗一聲，他嘴裏的粥噴了出來，弄髒了被子，他瞪向她。「你……你懷孕了？」

她摸摸肚子，點點頭。「三個月了。」

她拿過餐巾紙擦去被卓沐凡噴到的粥，噁心死了。

他又傻獃獃的問道：「我……我要當爸爸了？」

「你不高興嗎？」她狠瞪他一眼。

「我……我怎麼會不高興，我……我簡直高興得要死。老天，我要當爸爸了！不行，我要給媽打電話……」他感到手足無措。

她輕笑，遞上手機。「手機在這裏。」

他皺眉，「你怎麼可以用手機，電磁波對孩子不好，以後不可以再用了。」說完，撥通了電話。

她看着他眉飛色舞的向母親報告這個好消息。．

突然，卓沐凡停下來，看向她，求證道：「你剛剛說……兒子？」

她點點頭，「沒錯，這一胎是兒子。」

他垮下臉，一臉失望的表情。

「怎麼會是兒子？我想要女兒啊！」

她挑眉，「不想要？沒關係，他可以姓宣！」

他連忙制止，「我什麼時候說不要了，我只是說想要個女兒來疼嘛！」

「兒子哪裏不好？你看兒子哪裏不順眼？還沒生你就嫌棄他是不是？」她明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卻故意曲解。

「我哪有這麼說。」他委屈的又把手機放到耳邊。「媽，我有兒子了，你和爸有孫子了。」

電話的另一端是殷秀勤興奮得無法形容的高亢聲音。

＊＊＊鳳鳴軒獨家製作＊＊＊＊＊＊

兒子是草，孫子是寶，媳婦是寶中寶。

這句話在卓家絕對適用，雖然還沒生出來，但是肚子裏有個兒子的宣品柔有如眾星拱月般被迎了進門，孩子可憐的父親卻落得要在外面搬行李的下場，不過他搬得很開心就是了。

聞訊趕來的童沁雲不顧形象的一巴掌轟過去，目標是宣品柔的後腦勺。

護妻心切的卓沐凡急忙撲過去，把老婆護在懷裏的同時自己的後腦勺被狠狠的巴了一掌，他顧不得痛叫，低下頭焦急的問着：「老婆，你沒事吧？」

「你這個死老太婆，看我孫子不順眼是不是，居然敢在我家打我兒媳婦，你是不是想讓我把你列為拒絕往來戶？」眼裏只有媳婦和孫子的殷秀勤，馬上挽起袖子和童沁雲吵起來。

「我打我女兒也要你批准啊？」童沁雲也不是省油的燈。

「她現在是我媳婦，肚子裏有我的孫子，要打就得我批准，而且我也絕對不會批准你打。要打，就打他好了！」她一把扯過卓沐凡推到童沁雲的面前。

「你到底是不是人啊？自己的兒子都捨得推出來！」童沁雲換了一張笑臉，「沐凡，別怕，媽以後給你靠，不要理那個生你的媽了！」

「你這個老女人！」殷秀勤也不甘示弱，接住宣品柔。「媳婦啊，有媽在，你那個生你的媽可以作廢了，她要是再敢碰你一個手指頭，我就讓她這輩子看不見外孫！」

卓沐凡一臉苦笑，悄悄溜到宣品柔身邊，拉着宣品柔往樓上逃竄。

至於那兩個媽……讓她們吵個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