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黎明時分,晨曦像一隻只可愛的精靈,躍上粉藍的碎花被單。在潮濕的天候中難得麗陽探頭,,葉詠彤一掃昨日的陰霾,興奮地由床上跳下來。

“你昨晚根本沒在公司加班,老王也說早早走了。給我從實招來,你究竟上哪兒去?”

吵鬧聲從她父母房裏傳出。詠彤趕緊穿好衣服,匆匆洗完臉,一看錶,才五點十五分,他們又在吵什麼呢?

“去……去打牌不行嗎?我每天辛辛苦苦工作,偶爾跟同事摸幾圈,也要經過你的同意?”

“跟哪個同事打的牌?我馬上打電話去問。”

詠彤剛穿戴整齊,背着書包跨出房門,她媽媽突然像只遭到攻擊的猛獸狂嘯奔向走道,兩眼射出兇狠的光芒,她驚詫地預感又有人要倒大楣了。

“你給我站住!”媽媽的斥吼又響又亮。

她爸爸放下手中的刮鬍刀,轉身等待應戰。

“想離婚嗎?我隨時可以簽字蓋章。”回頭瞥見詠彤,臉上一陣尷尬,但馬上被她媽媽的叫囂聲激得火氣兀冒。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不會讓你稱心快活的,等着我一狀告進你公司,讓你失去顏面,最好連工作一起賠掉。”

“瘋了,我工作沒了對你有什麼好處?我供你們母女吃的穿的……”

兩人像結了宿世冤讎,處心積慮用最惡毒的字眼羞辱彼此。既然那麼討厭對方,何必死守着這樁婚姻呢?

詠彤不明白當初他們怎麼結的婚?應該有愛的成分吧!是什麼因素讓兩個原本情投意合的男女不惜撕破臉、互相傷害呢?

她聽不下去了,反正早餐已經報銷了,多耽擱一時,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繞出院子,她選擇走相思林后的小徑,避免在路上遇見同學,怕人家拿昨天的事譏笑她。

這座林子是縣政府的公園預定地,清晨偶爾會有一些老先生、老大大過來運動作體操。今兒大概大早了,林內的空地冷冷清清,只有鳥兒低空飛掠。

葉詠彤趕得很急,不全為了早些趕到學校,事實上,她巴不得再蹺一天課,或者乾脆永遠都不要再去上學;實在是這林子太靜太冷清,她擔心碰到壞人就完了。

好在前面不遠處來了一位秀,瞧她的衣飾裝扮,應該是某公司行號的員工。她快步追上去,心想有個人作伴總是比較安全。

臨追上時,那秀驀地轉過臉——是她?

昨晚陪她爸爸在小吃店吃消夜的女子。她怎會在這兒?

詠彤的問題很快有了答案。

不到五分鐘,她爸爸開着白色豐田轎車,急速駛近,停在那女子的身旁。她二話不說,開了車門就坐進去,此時才注意到,車外的小女孩,正端着困惑不解的眼神緊緊盯着駕駛座上的他。

“詠彤,要不要爸爸送你?”他問得一點誠意都沒有。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詠彤的眼光移開她爸爸,下意識地鎖向那名美艷女子。

她的年輕,恐怕大不了自己多少歲。她就是爸爸的外遇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她媽媽豈不毫無勝算!

雖然她恨透了她媽媽,這時卻有點同情她。一個女人,當年華老去,日形憔悴之後,就得提防枕邊人琵琶別抱,恩斷義絕。

昔日的恩愛情義瞬間付諸流水,難怪她媽媽要像防賊一樣防止她爸爸出軌。

“詠彤!”她爸爸從車子裏追了出來。“她是……你知道你媽那脾氣……”

“我會當什麼也沒看到。”她爸爸那懦弱沒擔當的樣子,令她十分反感。

得到詠彤的保證之後,她爸爸立即掉轉車頭,從第一條岔路駛離。

詠彤望着四散捲起的煙霧,心底百味雜陳,卻又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覺得隱瞞爸爸的不忠,對媽媽簡直是一種無情的背叛;可是,她怎麼開得了口呢?一旦攤開真相,她可以想見一場狂風暴雨勢一必是免不了的。

悵悵落落的心結,輾轉反覆折磨着她,以致全沒注意到大樹下那張俊朗和煦的笑臉。

“葉同學。”黑崎佑低聲喚她。

詠彤仿若未聞,直到他叫過第三次時,才驚愕地抬眼。“你……嗨!”

兩人隔着五公尺遠,彼此會心地點點頭,什麼話也沒說,一前一後繼續趕往學校。

黑崎佑念的是和尚學校,在小鎮的另一邊。他這麼早跑到這兒來,難道只為見她一面?

“你快遲到了。”詠彤在風中提醒他。

“無所謂。”他也藉空氣把話傳過去。

“不太好吧?萬一讓別人知道……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詠彤邊說邊加快速度,希望在旁人發現前擺脫他。

後頭許久沒有聲響,她好奇地回頭張望——叮!他怎地從她眼前冒出來。

黑崎佑朗爽地咧齒一笑。“給你。”

匆忙遞給詠彤一個蛋餅和三個小籠包,即轉身跑入林子,跨上停放在裏邊的單車。詠彤猶來不及道謝呢,他已經瀟洒揮揮手,沒入濃密的林葉之中。

這人真是……捧着熱呼呼的早點,她心理殊無歡喜之意。在感情的世界裏,她是個絕對知足的人,她沒興趣玩左右逢迎的遊戲,更不欣賞腳踏兩條船的行為。

但,怎麼去跟黑崎佑說,她已心有所屬?

從那天起,黑崎佑每天都會準時到林子口等她,有時送來燒餅油條加豆漿,有時則是三明治和鮮奶。無論晴天或下雨,接連三個多月,沒有一天間斷過。扣除寒假,學校象徵性地放了六天年假,她足足吃了人家一百零二份早餮。哇!

“以後別再送來了,你哥哥知道會不高興的。”故意提起黑崎雲目的純為打探消息。

她好久沒見到他了,在她媽媽嚴密的監控下,她和爸爸幾乎快變成籠子裏的白文鳥,除了學校和圖書館,哪兒也去不了。可說也奇怪,這麼長一段時間,他居然也沒來找她。是工作大忙,還是另有原因?

“他才不會。老實說,除了第一次,所有的早餐都是他買的,也是他專程開車送我過來,再接我回學校去。他很贊成我們來往。”

“是他?”詠彤宛似當胸被狠狠揍了一拳,痛得勻不過氣來。

原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這算什麼?

詠彤咬緊牙根,將滿溢的淚水強留在眼眶裏。

“不意外吧?”黑崎佑顯然沒察覺她陡變的神色,仍饒富興味地訴說關於他哥哥的種種:

詠彤壓根聽不進他接續講的任何話,嗡嗡作響的腦子頓時呈現一片空白。

黑崎雲出賣她,出賣她一直小心收藏在心靈深處、只供自己於午夜夢回時細細品味的戀情。

從他出現之後,詠彤自覺生命不再那麼漂泊不知所依,不管她媽媽如何無理取鬧,她都默然接受,一心只等高中畢業,考一所離家鄉遙遠的大學,以便脫離父母的“魔掌”,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孰料,所有的夢想全部還來不及實現,黑崎雲就以這種可惡又可恨的方式,將她硬生生打醒。

他以為這樣做很聰明很偉大?

白痴都知道感情是無法轉讓、難以替代的,他憑什麼自作主張湊合她和黑崎佑?

詠彤撐了十天,一連九個晚上都失眠,更別說是念書了。在她媽媽發現不對勁之前,她必須先找到黑崎雲把話問清楚。

♀鈴還須系鈴人。細雨輕濺的周六午後,她決定蹺兩堂課後輔導,到黑崎雲家一趟。從學校到他家,用跑的也要三十分鐘,一路上她努力思忖,該如何啟齒,才不會把事情搞砸,又不使自己大難堪。

這時候他應該在家裏吧?就算不在,姥姥也會告訴她在哪兒可以找着他。

按了第二次門鈴,才有人窸窣打開鐵門,黑崎雲一臉訝然地站在門內。

“你怎麼來了?”他的反應出奇冷淡,甚且有些不悅。兩個人之間彷彿隔着千山萬水。

“你不該給我一個解釋?”詠彤不爭氣地淌下清淚,聲音也哽咽得轉成瘠啞。

黑崎雲緊抿着薄唇,眉心攢成山丘,陰陰鬱郁地睇向詠彤。

“說話呀!給我一個答案,我保證立刻就走。”

詠彤眼角一掃,頓時恍然大悟,她總算尋獲了這個要命的答案。日式平房的紗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名睡眼惺忪、穿着那套艷紅睡衣的女子正好奇地望着她。

“是誰啊?要不要請她進來坐?”四目雙視,女子冷靜慵懶地詢問黑崎雲。

他沒任何錶示,兩道炯炯的眸光緊盯着詠彤。

她愣了好半晌。在恢復神智的那一刻,她以狂風驟雨般的速度沖向馬路。

大雨陡然襲至,傾盆而下。詠彤沒有帶傘,渾身給淋得濕答答,淚水交和着雨水齊湧進她慘淡的臉容。

黑崎雲撐了一把雨傘追上去,被她揮臂打掉。她驀地回首,狠狠、狠狠瞪了他一眼,哭泣地飛足而去。

羞憤地回到家,她爸媽近乎咆哮的互斥謾罵聲,像萬箭穿心般直刺她的胸口。

詠彤筆直地跨進客廳,失焦渙散的目光,令她父母大吃一驚。

“你怎麼這時候回來?濕淋淋的你……”

她一抬頭,紅腫的雙眸和陌生獃滯的面孔,逼得她媽媽把一卡車責備的話全數吞回去。

當晚,她把自己鎖在房裏,她母親忙着和她父親吵架,沒空理她,由着她一個人枯坐在書桌前,絕望地想着和黑崎雲這份短促卻絕對真誠的情愛。

到了十一點多,她媽媽終於吵累了,此時才想到連晚餐都沒下來吃的詠彤。

“彤彤,吃飯了,當神仙嗎?連飯也不吃。”接連叫了幾聲都沒回應。“彤彤,你別嚇唬我,你爸爸已經讓我夠火大的了,你再敢惹我當心有你受的。”

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吧?她媽媽邊嘀咕,邊下樓要她爸爸一起過去看看。最後請來鎖匠,破門而人後,怒見詠彤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

“你耳聾啦?”她媽媽一巴掌摑到肩上,詠彤不閃不躲也不求饒,只一逕地低着頭,維持同一種動作,用頭敲擊桌面,呼呼呼!

原就粉白光滑的額頭,出現瘀青和絲絲血漬,看來備覺怵目驚心。

“你做什麼你?”她媽媽氣急敗壞,大聲斥問:

她猝然抬頭,蒼白的臉上血絲橫布,唐突的笑靨猶如來自地獄邊緣的嘲諷,猙獰得教人毛骨悚然。她媽媽凄嚎一聲,轉身奪門而出。

葉詠彤連夜被送往省立醫院,打上鎮定劑。她父母認定她只是課業大重,只要多休息幾天就會沒事。

“一時情緒失控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媽媽跟所有上門探望的親戚,全都用這兩句交代過去。

然而,當詠彤捧着最後一次段考的成績單回家時,她媽媽的信心就徹底被擊潰了。

學校老師告訴她,詠彤上課常帶錯課本,經常整天不發一語,考卷上泰半空白,即使動了筆,也只是在上頭一個勁地划問號,找她問話,她則時而發飆,時而傻笑。

“彤彤,媽媽不打你了,你告訴媽媽,到底怎麼回事,別嚇媽媽……”

她溫馴得像只嬌弱的綿羊,憨憨地對自己的母親微笑,除了笑,她再也沒別的表情。

暑假剛開始,詠彤便被她父母送進精神療養院,接受長串的藥物與心理治療。

她纖細的身子因大量服用藥物,突然變得浮腫不堪,小小的臉蛋極不協調地鑲在擴大成倍且虛漲的身體上。莫怪黑崎佑前來探訪她時,嚇得低呼出聲,從此不敢再踏進病房一步。

這是她人生當中,最慘不忍睹的一次精神瘧疾,几几乎乎將她推向萬丈懸崖,只差輕輕一擊便屍首無存。

數年之後,她回想起這段往事,怎麼也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失控到那種地步。

住院一年半,她毫無起色。主治大夫建議她媽媽,將她送到美國達拉斯,一家頗負名氣的精神病院,繼續作長期治療。

“那得花多大一筆錢?”她媽媽只簡短考慮了一個晚上,便要求詠彤的父親提出銀行里的全部存款。

她對女兒是嚴苛了些,可她的愛與關懷,也同樣比別人還高出許多。

確知丈夫在外金屋藏嬌后,詠彤更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她發誓無論花多少錢都要醫好她,再傾一切力量將她栽培成她心目中一流的名門淑媛,好回來替她報仇。

哼!她暗暗咀咒那對“狗男女”下十八層地獄,並且永世不得超生。

“喂!你錢到底領回來了沒有?”已經說了一個禮拜了呀。

詠彤的爸爸支支吾吾,眼光閃閃爍爍,不敢直視她。

“我……忘了,改天……再去領。”

“銀行就在你公司對面,還要改天?存摺拿來,我自己去領。”她不經允許,伸手便往他上衣、西裝褲口袋搜。

“幹什麼你?我說會領就會領。你聽不懂嗎?”

“存摺呢?”她冷眼逼視,犀利地望進丈夫心坎里。

“沒有啊,你別瞎猜。”

“葉翰平,你如果還是個男子漢,就老老實實說出來。”她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

葉翰平的沉默以對,等於招認了他在背地裏搞鬼。

她忽覺天旋地轉,冷意自腳底往上直升。霎時,她的喉嚨乾澀,兩眼冒着金星,全身不由自主地拚命顫抖。

她倏然害怕起來,眼前這共守十餘年晨昏的丈夫;一下子陌生得競像個路人!

“你知不知道,那筆錢沒了,彤彤也准沒救了?她是你的女兒,你怎麼忍心?”她瞪着丈夫,先前還一清二楚看到他臉上的毛孔、他的表情,漸漸,臉模糊了,眼淚爭着洶湧而下。

“我……會去想辦法,大不了先向公司借嘛!”

“何必那麼麻煩,你去跟她要回來不就得了。”她張牙舞爪,恨不得把他的臉抓得稀巴爛,看他還能不能出去作怪。

“給都給了,怎麼要?”

“那彤彤呢?你要眼睜睜的看她毀掉,一輩子痴痴獃呆?”見他垂頭喪氣,一副窩囊相,她淬然站起來,朝牆上鏡子一拳捶下去!

玻璃片應聲碎了一地。她不顧泊泊直流的鮮血,憤怒地抓起一塊玻璃片捏在手

“你不去把錢要回來,我現在就死給你看。”她的兇悍可不是浪得虛名。

葉翰平深知她說得到做得到,才慌忙搶過去,和她扭成一團。

“芳子,你冷靜一點,我說過了我會想辦法的。”

“呸!你們這對姦夫淫婦……”

十坪左右的客廳,充斥着濃濃的火藥味。芳子一會兒尖聲叫罵,一會兒放聲大哭,將整個屋子弄得烏煙瘴氣,一片混亂。

詠彤的爸爸受不了妻子的哭鬧,索性一走了之。

“你回來,給我把話說清楚,你……”她嚷嚷的聲響,非但挽不回決意離去的丈夫,反而將他更用力地推向門外。

一陣聲嘶力竭過後,她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虛脫地癱在沙發上,再也動彈不得。

三天後,芳子同時收到丈夫寄來的離婚協議書,和一隻小型包裹。

她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將協議書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她為這個家盡心儘力,而她寄託半生青春的男人,卻用這樣的行為回報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是不會離婚的,她才不會傻到拱手把丈夫讓給別人,即使他們夫妻之間的情愛已蕩然無存,她也不想讓葉翰平稱心快意。

她拿起剪刀,出氣似的將那隻包裹胡亂剪了開來。裏面是一個厚紙板黏貼的紙盒子,盒子內擺放着一張支票,面額……伍佰萬?

她心忽地漲得滿滿的。誰會那麼好心腸,平白無故送給她這麼一大筆錢。

芳子抖着雙手,翻開盒內的信封:

這筆錢給詠彤當醫藥費。儘快送她到美國,我會按時寄上生活費。

沒有署名?

字跡她也不認得,難不成是詠彤的朋友?

唉!管他的。

芳子豁出去了,唯今只有將詠彤的病醫好,才是當務之急。這個人的大恩大德,就等詠彤好了以後,再叫她去報答吧!

事不宜遲。她立刻把支票軋進銀行,看看是否真有那麼好心又大方的人,說不準有人惡作劇也不一定。

是夜,她從字紙簍拾起那份離婚協議書,平平整整的攤在桌上。

“彤彤,爸爸要跟媽媽離婚了,以後媽媽就只有你了。”她披頭散髮的樣子,比女兒更像瘋子。

葉詠彤茫然地望着她,無悲無喜。

她嘆了口氣,執起鋼筆,迅速在協議書上籤了字,蓋了章。

七月十五日,她如願地帶着詠彤上了西北航空班機,直飛美洲大陸。

春寒料峭的天候里,出現了難得的暖意。黑崎佑約了幾個同學一起到小公園打球。不料,腳踏車才騎進停車棚,就被林秀瓊攔了下來。

“詠彤今天到美國,你怎麼沒去送她?”語調中一片指責的聲浪。

她和詠彤是多年的好友,從她發病那天起,她只要有空就往她家,不然就往醫院跑。林秀瓊傻氣地以為,詠彤的病是黑崎佑引起的,雖然中間的牽牽扯扯她沒弄懂,但有一點事實是不容抹煞的——她是幫凶。她不該為他們傳遞情書,隱瞞每次的約會,還自告奮勇向葉媽媽撒謊。總之,詠彤變成這副模樣,她也得負一半責任。

最令她氣憤難過的,莫過於事發后黑崎佑所表現的冷漠和漠不關心。他應該比誰都傷心不是嗎?

“喂,你在聽我說話嗎?”他久久不搭腔,林秀瓊的心涼了半截。

“你說什麼?”黑崎佑俊逸的臉龐頓時脹得通紅。

“詠彤畢竟和你好過,你居然能夠不聞不問,像個沒事人一樣。”

“否則呢?”十九歲的黑崎佑尚有一股理直氣壯的天真。“我明白你很為詠彤難過,我何嘗好過?我是男人,總不能每天哭哭啼啼,把悲傷掛在臉上,向所有的人昭告我和她關係匪淺。就算我那樣做,你想,她會比較快樂嗎?”

林秀瓊被堵得說不出話,他不愧是健言社的社長,隨便拎兩句似是而非的言詞,就輕而易舉將自己的負義寡情,掩飾得妥妥噹噹。

她滿心以為這番責問,能觸發他的良知,讓他知所愧疚。錯錯錯!瞧他神采奕奕的眉宇,說話時不經意流露的倨傲,哪有絲毫悲凄的神色。

林秀瓊心灰意冷地走了。在回家的路上,她發下毒誓,要和黑崎佑劃地絕交,一輩子不再往來。

七月底,她得到消息,黑崎佑考上第一志願。他哥哥特別在鎮上最大的一家餐廳,為他訂五桌酒席,宴請前來道賀的親朋好友。

接着輾轉傳出,他和她們班主名叫喬依的女同學打得火熱。林秀瓊懶得去證實,橫豎事不幹己,再說,詠彤應該也已經不在意了,她還去多管閑事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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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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