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悠揚的琴聲飄散在客廳中,藍冷月獨自一人坐在鋼琴前,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飛舞着。

“你作夢!”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伴隨着悠美的琴聲而出。

藍冷月調過眼,似笑非笑地看向不遠處剛發出咆哮聲的主人。

鐵狠風怒不可遏地站在電話機旁,像只正在噴氣的鬥牛般,氣得在原地不停踏步。

他手裏緊握着話筒,聲嘶力竭地朝話筒大吼:“你回去作你的春秋大頭夢!要我娶那個小白痴,你等下輩子!”

他用力摔上電話,也不理會話筒另一端的人還沒說完話。

鐵狠風氣得重咒一聲,平時的嬉笑怒罵完全不見,有的只是一張猙獰的臉,和口裏不時念念有詞地咒罵聲。

伴隨着他的詛咒,一陣輕柔悅耳的鋼琴聲緩緩飄入他的耳際——

鐵狠風瞇起眼,腳步踏得又重又響,沉着一張性格的俊臉,朝着仍舊彈奏着的藍冷月前進。

“吭”的一聲巨響,鐵狠風用力往白色琴鍵上拍打下去,當場破壞了優雅美妙的琴聲,也使得藍冷月停下手,改為抬頭看向他。

“有事?”她淡聲問道。

“有事——”鐵狠風危險地瞇起眼,瘖啞道:“見鬼的當然有事!你當我電話摔假的啊!”這死女人!這兩天陰陽怪氣,老是擺臉色給他看!

藍冷月聳聳肩,手指又在琴鍵上飛舞着,對他的怒氣視而不見。

鐵狠風又用力朝琴鍵打下去,怒道:“藍冷月!你瞎了眼啊!沒看到我正在氣頭上,剛才還摔了電話!你到底知不知道摔電話的意義?”

“什麼意義?”她揮開他的手,對它的白眼視而不見,美妙的樂聲又傳了出來。

“什麼意義——”他大吼一聲,倏地猛喘氣,險些被她氣到吐血。“你白痴啊!摔電話當然是因為我生氣,心情不爽!”這種事情也要他明講!

“是嗎?”藍冷月揚揚眉,半帶嘲諷地問。

“廢話!”鐵狠風惡狠狠地盯着鋼琴,恨不得現在就教人把它抬出去燒了。他的吸引力竟然比不上一台爛琴!

當初要不是冷月堅持在東、西兩屋中間的起居大廳放台鋼琴,今天他也不會沒水準地遷怒到鋼琴上頭去。

見他一副不讓他開口就不死心的眼神死盯着自己看,藍冷月終於停下手邊的彈奏。“你在氣什麼?”

他擰着凶眉,咬牙切齒地說:“我家老頭又催我要我家隔壁那個小白痴!”

“鐵叔沒說錯。”藍冷月點點頭,一張俏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你都和談小姐訂婚十多年了,旱該把人家娶過門。”

“放屁!”鐵狠風兇惡地瞪着她,齜牙咧嘴地說:“那小白痴腦袋瓜子有問題,你還要我要她,你算哪門子好友?”這臭女人,竟然不站在他這邊,虧他還把她當親妹子看待。

她合上琴蓋,緩步走到沙發上坐下,才問:“她哪有問題?”

“她是個活在二十世紀,思想行為還留在十二世紀的大笨蛋。”他也跟着走到她身邊坐下。

“你又沒見過她。”藍冷月不信地睨了他一眼。“這幾年鐵叔、鐵姨只差沒說破嘴,就不見你到你家隔壁和自己的準新娘認識認識。”

“她不是我的準新娘!”鐵狠風朝她耳邊大吼,就不信這樣她下次還敢亂說。

“還有,誰說我沒到隔壁找過她?我早在三年前就去過,是那個白痴女人說什麼兩個人還沒成親,不方便在婚前見面說話。”白痴女人!都什麼世紀了,還用“成親”兩個字。

“她的顧慮也沒錯。”藍冷月不怕死地在虎嘴上拔鬚,挪揄道:“以閣下的名聲,她還是避着你好些。”

“放你媽的狗臭屁!”鐵狠風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怒道:“我的名聲哪不好了?二十七年來,我就沒聽過哪個女人抱怨過。你認識我這麼多年,你聽過嗎?”

嘲弄地睨了他一眼,藍冷月笑道:“你再不把談小姐娶回家,第一個就快出現了。”

“藍冷月,你——”他指着她的臉,氣得發抖地說不出話。

藍冷月拍開他的手,幸災樂禍她笑着。“你爺爺為了報答談小姐父親的救命之恩,自己開口要求訂的婚,你早在那時不反對,現在才說不覺得為時已晚?”

“你這算什麼朋友?要是你肯跟我到那個小白痴家裏說清楚,我早把婚退了。”

“說什麼?”

“你是我未婚妻啊!”鐵狠風怒氣沖沖地吼道。

藍冷月淡淡地標了他一眼,反問道:“我是嗎?”

鐵狠風登時氣得大聲咆哮:“是不是只有我們知道!別人又不可能會懂!”這死女人!他真會被她氣死,就知道她是存心不幫他。

“大家都知道我的水準格調……”藍冷月將他由頭至尾看了一遍,輕笑一聲,嘲弄道:“沒人會信!”

“誰說不——”鐵狠風倏地瞇起眼,危險地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暗示他的格調太低,沒水準!

藍冷風不怕死地朝他挑挑眉,調侃道:“你不是猜到了。”

“藍冷月,你——”鐵狠風氣得直發抖,看着她的眼神也越來越兇惡。

“不管怎樣,反正你和談小姐的婚事已經是既定的事實。”她嘲弄地看着他,聳聳肩,佯裝無奈道:“你也不用再推託,娶她不就是了。”

“我發瘋了才娶那個小白痴!”鐵狠風破口罵道。

“隨你。”藍冷月無關緊要地搖搖頭。

“我不管!”鐵狠風突然一吼,捉住藍冷月的手就要把她拉起來,“今天你非得跟我到談家,把這件蠢事解決掉。”

藍冷月拉開他的手,擺明了不跟他去談家。“談小姐有什麼不好?你又沒見過她。”

他怒氣沖沖地瞪着她,咆吼道:“廢話!那個白痴當然不好!誰知道她老爸是怎麼教她的,竟然說什麼女兒未嫁前不能跟男人見面什麼狗屁話!”

藍冷月嘲弄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調侃道:“你該不會還在氣憤當時談小姐將你推下二樓陽台的事?”

鐵狠風聞言,性格的臉孔當場一陣青白,死硬道:“我鐵狠風是什麼人物!你以為我會為這種小事就拒絕她嗎?”

“你是啊!”藍冷月同意地頷首。

“狗屁!我哪裏有了?”他掛不住臉地怒吼道。

她嘲弄地又看了他一眼,堅定道:“不知是誰上門見不到人,就半夜三更爬上女孩子的房間陽台,說什麼都硬要見到人家長什麼樣。結果人沒見到就算了,還丟臉地讓人以為是小偷闖空門,讓人一把推下陽台……”

“喂!姓藍的,你再說下去,不要怪我翻臉!”鐵狠風紅着臉,又氣又怒地叫囂着。

藍冷月揚揚眉,雖不再繼續說下去,臉上卻帶着嘲諷的笑容。“反正是不是事實,你自己心知肚明。”

鐵狠風怒瞪着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死冷月!不站在他這邊就算了,還吐槽他!

藍冷月不理會一旁氣得頭頂直冒煙的鐵狠風,逕自走回鍋琴前坐下,掀起琴蓋,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揚,貝多芬名噪一時的命運交響曲頓時在室內響起。

鐵狠風黑着臉,耳旁還不斷聽到藍冷月為了調侃他而特地彈奏的“命運”交響曲。

聽見命運交響曲,就讓他想到他的命運,越想他越氣,越氣他臉色就越難看。

就在他打算對藍冷月的鋼琴訴諸暴力時,電話這時又再度響起。

鐵狠風怒着臉,用力地拿起話筒,吼道:“誰?”

“竟敢掛你老爸的電話,你這個不肖子!”鐵老爸在電話那頭怒氣沖沖地吼道。

聽見父親的聲音,鐵狠風全身的怒火已經達到極點,咆哮道:“我死也不娶那個白痴!”

“你這個不肖子!”鐵老爸也跟着提高音量吼了回去。

鐵狠風冷笑一聲,“這句話你罵了二十多年,早聽膩了!”

藍冷月唇邊泛着一抹嘲弄的笑意,修長優美的手指繼續在琴鍵上飛舞着,對一旁的咆哮聲聽若未聞。

鐵狠風忽然朝電話大吼一聲,摔下手中的話筒,轉身又衝到鋼琴前,用力撥開藍冷月的手,氣極敗壞地朝琴鍵上敲打下去。

“藍冷月!”

藍冷月直接拍開他的手,嘲弄地看了他一眼,雙手又在琴鍵上彈奏起來。

鐵狠風瞇起眼,對好友的落井下石氣得說不出話惡狠狠地瞪了藍冷月一眼,鐵狠風捉起桌上的車鑰匙,在“結婚進行曲”中,忿忿不平地奪門而出。

★★★

談澺花乖巧地端坐在客廳沙發上,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要求,向來羞怯的小臉上不禁罩上了一抹灰白,持着話筒的小手也些微地顫抖。

“澺花,你還在嗎?”話筒另一方傳來和藹可親的男聲。

“爸……你要我現在把你的文件拿到這個地址嗎?”談澺花抖着聲音問,一雙柔美的大眼正瞪看着自己剛剛抄下的地址。現在都晚上了,爸爸竟然要她出門?

“是啊。爸爸現在正急着用,你現在趕快來,爸會在那等你。”談父像是沒注意到女兒的膽怯,自顧自地說。

“可是現在好晚了……”都晚上十一點多了,她怎麼敢出去。

“不會的。爸爸剛剛給你的那個地址,那一帶都很安全,你別怕。”談父安撫地說。

“可是……”談澺花猶豫不決地咬着下唇。

她知道爸爸不會騙她,只是她從未在這麼晚的時間出門過。

“澺花,你知道爸不會騙你的。唉!要不是你媽這時正巧不在,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在這時候單獨出門……”談父無奈地嘆口氣。“不然這樣好了,我現在趕回家一趟。你別出門了。”

“可是,爸你這樣不是會來不及。你不是都跟朋友約好了。”談澺花突然覺得罪惡感叢生,因為自己的膽小怯懦。

“沒關係。爸爸動作快一點就成了。”

談澺花深吸了口氣,為自己壯膽后,才揚起勇氣道:“爸,還是我去好了。我現在就出門。”

“既然如此,你趕快出門。不然時間晚了,一個女孩子單獨外出很危險的。”

“我知道了。”談澺花乖巧地回道。“我現在就出門。”

她掛上電話后,連忙小跑步到父親的書房,見到父親提到的牛皮紙袋立刻抓了就跑,也沒心思去追究一向不放心讓她單獨外出的父親何以會在晚上將近十二點時,堅持要她出門。

★★★

藍冷月穿着淺灰色的短風衣,拿着車鑰匙走進冷月軒和起居大廳相接的信道。

鐵狠風正姿勢粗魯地躺在長沙發上,拿着遙控器無聊地換着頻道。

“我出去一下。”藍冷月從沙發後走了過去,隨口丟下句話,繼續往門口走去。

鐵狠風好奇地轉過臉看她,“你上哪兒?”她什麼時候那麼勤勞,晚上十一點多了還肯出門。

藍冷月緩緩轉過身,踱到他附近,嘲弄道:“無聊,出去走走。”

鐵狠風瞥了眼電視上的節目,同意道:“是滿無聊的,我也去。”說完,矯健地從沙發上跳起。

“走吧。”藍冷月不在乎地說,調頭率先走向車庫。

兩人相偕上車后,藍冷月隨即發動車子,迅速地開出車庫后不久,她遠遠地朝門口值班的守衛揮了下手,示意他打開厚重的大門,“咻”地一聲,車子急速呼嘯地駛離緩緩打開的大門。

一路上,鐵狠風緊抓着門上的把手,一張性格的俊臉拉得長長的,黑漆的雙眸死命瞪着儀錶板看──

“喂!”他終於忍不住朝一旁開車的藍冷月咆吼出聲,斥道:“你一個女孩子開車能不能秀氣一點,你是趕死隊投胎的啊!”每回坐她的車都嚇得他腿軟。該死!早知道就不來了!

“怕死就下車。”藍冷月看都不看他一眼,雙眼仍舊專註地注視前方的路況,手裏也忙着換文件加速。

“喂!你故意整我啊!”看着儀錶板上越爬越高的指針,鐵狠風的心臟也跟着越跳越快,連忙將安全帶繫上,跟着又馬上握回車門上方的把手。

“開慢點!”他忍不住又罵了一句。這女人是跟他有仇啊!明明知道他怕坐快車,每回載他也不知道控制一下,還猛催油門。

藍冷月偏頭掃了他一眼,嘲弄道:“把你這德行拍張照,你的仇人大概會拾着買。”黑社會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竟然不敢坐快車。

“你敢!”

她聳聳肩,不把他的威脅看在眼裏。

突然,她方向盤用力一轉,“吱”的好大一聲,車子倏地在一條暗黑的小巷前停了下來。

隨着刺耳的煞車聲,鐵狠風也跟着哀叫一聲,額頭在她毫不預警突然緊急煞車的情形下,狠狠地撞上前頭的擋風玻璃,當場發出一聲“叩”的巨響。

他抬着已經腫大的額頭,憤恨地轉向肇事者,破口大罵道:“藍冷月你這死女人,你他媽的跟我有仇,是不是!”

藍冷月回頭睹了他一眼,淡聲嘲弄道:“才腫個小包而已,比起你身上的傷疤,你就當是被螞蟻咬了。”

“你——”鐵狠風氣急敗壞地開口才要咒罵出聲,就見她拉開車門,逕自下車了。

“喂,你去哪兒?”他也跟着下車,一臉莫名其妙地跟在她身後往暗巷走去。

藍冷月指着黑巷裏的人影,“那兒有人。”

鐵狠風冷哼一聲,“那又如何?”八成是哪個拙蛋白痴無知地衝進這個三教九流雜處的黑區,被搶被殺只能算他自個兒倒霉活該,沒事幹嘛隨便亂逛。

“被圍住的是個女人。”藍冷月專註地注視前方圍成一團的人,隨口回了他一句。

“干我屁事!”她今天是怎麼回事,怎麼特別無聊?平時就是有人死在她面前也不見她皺下眉頭,怎麼今天這麼異常熱心,還想下車救人。

藍冷月偏頭瞟了他一眼,“你去救她。”

“我為什麼要去?”這女人今天到底是哪條神經不對?熱心熱到過了頭——這事要是傳出去,她在道上怎麼混下去?

道上以冷血無情出名的藍冷月竟然會做出拔刀相助的蠢事!

藍冷月嘲諷地睨了他一眼,“你不去,難道要我去?”說完,人也往暗巷聚集的人群走去。

“嘿!冷月,你不會真的要救那個白痴吧?你難道忘了上回你救人後的下場?”今天這女人是吃錯藥了是不是?鐵狠風訝異無比地說,人也跟着走到暗巷。

他們倆“狠風冷月”的招牌今天鐵定會被她給砸了!

要是他們真做出這種“熱心助人”的事,不被其它人給笑死,他鐵狠風就隨便她!

“既然你這麼說,那人就讓你救吧。”藍冷月話一說完,也不事先打聲招呼,倏地用力推了鐵狠風一把,直接將他推進圍堵的人群里。

鐵狠風腳步頓了下,險些失足倒地。“冷月,你——”他氣瞇了眼,不敢相信她竟然這樣陷害他。

他義憤填膺地轉回身,氣急敗壞地想沖回藍冷月身邊找她算帳他腳步還沒踏開一步,就被六、七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團團圍住。

原先將落單的女孩圍住的少年們,前一刻還在言語調戲被嚇哭的女孩,下一刻他們的帶頭老大就被人突如其來地撞了一下,當場被撞得站不住腳,狼狙地摔倒在地。

其它少年見狀,無不悶笑出聲,偷偷竊竊私語。

帶頭的老大登時臉色一紅,惱羞成怒地朝他們吼道:“還不過來扶我!”

眾人你看看我,又我看看你,才有人上前扶起他。

被扶起之後,帶頭老大連忙吆喝幫眾,上前將剛才膽敢撞倒他的臭小子群起圍住。

帶頭老大斜着肩,嘴裏刁根煙,弔兒郎當地睨着鐵狠風──

“小子,你混哪的?連我阿猴都敢……”自稱阿猴的人狠話還沒撂完,抬眼見到身材碩大的鐵狠風時,當場身子不中用地抖了抖,被他眼神中的冷意嚇得自動退了兩步。

“你……”阿猴腳軟地扶住牆,惡人沒膽地才想要轉身就跑,耳邊便聽到嘍啰們的訕笑聲,連忙精神一振,深吸口氣地強逼自己站直身,往鐵狠風看去。

“你是誰?今天算你幸運,阿猴老大我心情不錯,不跟你計較了,你走吧。”他嘴上雖說得漂亮,但口氣明顯客氣多了,連嘴角都露出一抹討好的訕笑。

鐵狠風冷瞪了他一眼,壓根兒懶得理他。這種不入流的貨色,他根本不屑跟他開口。

阿猴被他的冷眼瞪得又退了好幾步,雙腳也同時互拌了下,下一刻又跌倒在地。

鐵狠風瞇起眼,對他的笨拙鄙夷極了。他回頭白了眼剛才害他陷入無聊情況的主謀者藍冷月,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他才邁開步伐,朝先前被這群不良少年圍住的女孩於走去。

看着全身溢着怒火,大步朝她走過來的鐵狠風,談澺花害怕地退了一步,又驚又怕地直看着他,生怕他把怒氣發泄在她身上。

她知道他是誰——他是她訂婚十多年,卻遲遲不肯娶她的未婚夫。

從小她就從父母那裏知道自己跟鄰家的男孩訂了婚,起初為了要知道他是誰,她常偷偷躲在房間的窗帘後頭偷看他,總是見到他意氣風發地和三五好友在一起。

每回從窗帘後頭偷偷觀察他時,她總是不停告訴自己他會來見她的,畢竟他們已經是未婚夫妻了。

可是她一直等一直等,總是等不到他來。直到三年前,他終於好奇地想來看看她長什麼樣子時,她卻不敢見他了。

那時她剛巧染上水痘,壓根兒見不得人。拒絕他那次后,他就再也沒來了,直到現在。

“喂,你——”鐵狠風惡聲惡氣地吼着低着頭,抖得像只小老鼠般貼在牆角的女孩。

談澺花害怕地下意識躲着他暴怒的眼神,不敢抬頭看他。

“你是白痴嗎?一個女孩子晚上還敢跑到這種鬼地方?哼!要是怕被別人欺侮就不要到這種地方胡亂竄!”白痴女人!

“我以為這裏很安全。”談澺花小小聲地說,頭依舊垂得低低的。方才她才剛到這就讓這些不良少年圍住了。

“你是白痴啊!你以為這裏是什麼地方?安全?你腦袋有毛病!”鐵狠風破口大罵地吼着她。這笨蛋是哪來的!

“我……我……”談澺花抖着聲音,聽見他的音量逐漸加大,眼眶也不禁灼熱起來。

“你什麼你!”見她猛低着頭,一副小媳婦的可憐樣,鐵狠風快受不了了,死命地瞪着她的頭頂好一會兒,倏地大手一伸,攫住了她小巧的下巴,硬是抬高她的臉。

“你這女人是醜八怪,見不得人是不是?你——”話說到一半,他整個人就讓眼前楚楚可憐、熱淚盈眶的古典美人給震住了。“你……”

談澺花被鐵狠風粗率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抬眼驚呼時,她的眼光焦距對進了他滿布驚訝之色的黑瞳之中。“你……”

正當兩人都獃滯地互看對方,“你來你去”時,一旁的不良少年可不爽了。

這是什麼情形?

他們可是橫行這條惡巷的街道小霸王耶!竟然讓人忽視到這種地方?簡直讓人瞧扁了嘛!要是道上的人,尤其是他們仰慕已久的黑道二人組“狠風冷月”知道今天的事,他們這幾個壓根兒就別混了,回去吃自己算了!

帶頭老大阿猴這麼一細想,當下頓覺事情不得了了。哪裏管得着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子是哪一號人物。他打定主意非給他一點顏色瞧瞧不可!

他一個上前,囂張地用力推了鐵狠風一把。“喂,小子!你是什麼東西,也敢搶老子我看中的女人!也不去打聽打聽我阿猴在這道上可是出了名的,你瞎了狗眼啦!”

鐵狠風放下攫住談澺花下顎的大手,緩慢地轉過身來,談澺花嬌小的身子頓時隱沒在他高大的身影之後。

“你叫我什麼?”鐵狠風森冷地緩道,一字一字的,加上他那一雙冷寒如刀的厲眼,當場又嚇得阿猴差點兒沒面子地跪下求饒。

“老大——”一旁的不良少年們見自個兒老大弱了勢力,急忙出聲聲援。雖然他們也怕,不過對方只有一個人,怕啥?再說,他們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快到手的小美人讓人給救走。

有了同夥的聲援,阿猴定了定心,從胸口的口袋中掏出一根小牙籤,嘴角斜咬着牙籤以地痞流氓似的痛子口吻道:“臭小子,把那女人和你身上全部財產給我交出來。”

“你們想搶我?”鐵狠風冷冷一笑哼道:“膽子倒是挺大的,我鐵狠風長這麼大還沒遇過有人敢在我面前放話。”還沒遇過有人這麼不要命!“想搶我,來啊!”他兩手一攤,擺明了就是沒把這群癟三看在眼裏。

“你是鐵狠風?”正蓄勢待發要一撲上前的不良少年們聽到鐵狠風的名號,雙腳一軟,只差沒當場癱倒在地上,就此昏厥了事。

鐵狠風不屑地撇撇嘴,“幹嘛?不是要打嗎?來啊!”他正憋了一肚子氣沒處發。

阿猴身旁一名狀似狗頭軍師的不良少年瞇眼仔細地瞧了瞧鐵狠風好一會兒。

他越瞧臉色就越開心,末了他揚起大大的笑容,扯着阿猴老大道:“老大,沒錯!他正是道上聞名已久的‘狠風冷月’二人組的狠風——鐵狠風,黑道最大幫‘鐵血幫’的少幫主。”

其它人一聽,眼睛登時發出光芒,對道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手段向來冷血無情的“狠風冷月”早以仰慕許久。

約莫十年前,道上突然竄出了“狠風冷月”這兩號人物,時值少男少女的“狠風冷月”在腥風血雨的江湖路上闖出了一番名號,也留下了不少傳奇故事。

只是近幾年,黑道中人無不謠傳暴戾陰狠的鐵狠風已回家掌控家中幫派,而嬌艷無比卻冷血無情的冷月則已淡出江湖,不知去向。

“風哥。您近來可好?”不良少年們知道站在眼前的可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黑道大哥大,臉色當場諂媚了起來,喜孜孜地帶着涎笑問道。

鐵狠風不齒地冷哼一聲,也不答話。

“風哥,您大人大量,原諒我們這幾個不長眼睛的笨蛋。”說著說著,帶頭的阿猴還懲罰地用力拍打自己的臉。

鐵狠風撇撇嘴,性格無比的臉孔上只有惱怒的成分在。

媽的!剛剛他是發什麼神經,說話就說話,沒事把自個兒的名號報出來幹嘛?無聊了吧!被人纏上今晚就別想回家!說來說去,這一切都是藍冷月那女人的錯!沒事把他推進來幹什麼?

少年仔對着鐵狠風那張性格的酷臉嘿嘿笑道:“風哥,我們一直很仰慕您和冷月大姊,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拜見一下冷月大姊。”想到有機會見到道上有名的美人大姊頭,這群小夥子們興奮得雙手互搓,嘴角的笑容大得跟掛在天空的月亮沒差多少。

“你們想見冷月?”鐵狠風本來不是很專心聽他們說話,正想將注意力轉回他身後的小女人時,他們的要求倒是讓他好奇又玩味地揚了揚眉。

“是的。拜託風哥您引見引見。”眾人點頭如搗蒜。

“好啊!有何不可!”誰教剛剛那死女人陷害他!鐵狠風正壞心地要把藍冷月給指出來,頭一揚,厲眼對準巷頭的目標──

頓時,他在心中“咦”了好大一聲,看着空空如也的巷頭,這死女人跑哪去了?

該死!她不會出賣完他,人就跑了吧?

死冷月,看他回去怎麼跟她算這筆帳!

“風哥……”阿猴發現鐵狠風日光陰狠地直視巷頭,心下頓時一驚。不會吧!難道風哥遇見仇家不成?不然,他何必臉色陰沉地瞪着空空無一人的巷口。

呃……如果真是仇家,他應該幫風哥嗎?要是待會兒子彈無眼打中他,那他阿猴不就沒戲唱了……

不行!阿猴反駁地猛搖頭,要進“鐵血幫”日後機會多的是,他又何必一定要在今晚和風哥攀上關係?

他眼角朝手下們使個眼色,一群人趁鐵狠風心思在別處時,準備落跑了。

“呃……風哥,我們還有事,下回再聊了。”一群人每說一字,人也跟着退後一步。

“隨你。”鐵狠風不專心地擺擺手,看都沒看一眼。

談澺花見不良少年們離去后,垂下的雙眼在四周偷偷看了看。奇怪,爸爸怎麼還沒來?

再悄悄看了眼背對她,擋在她身前的壯碩身影時,她下意識地咬白了唇形優美的下唇,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應付眼前的情況。

鐵狠風又在心裏詛咒了藍冷月好一陣子,才忿忿不平地轉過身,低下頭看向又低垂着頭的談澺花。

“喂,女人,你叫什麼名字?”面對美麗靈秀的古典美人,向來粗率的鐵狠風,依舊,法子低下聲好聲好氣地問,即使在剛剛驚鴻一瞥時對眼前的小女人看上了眼。

“我……我……”面對他惡聲惡氣的問法,談澺花果愣了好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心裏也不由自主地對他起了點埋怨之心,怨怒他對她的身分全然不知。

明明他們都已經訂婚那麼多年了,為什麼他卻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曉得?

“你啞巴啊!我問你話,幹嘛不講話?”鐵狠風話一問出,粗黑的眉毛也跟着不悅地皺在一起。

“我……”談澺花的眼眶驀地紅了紅,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什麼的。

“說話啊,女人!”他不耐地又問了句。

正當談澺花聚集了萬般勇氣想回話時,一道蘊含嘲諷意味濃厚的女子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你何必問,直接一拳打昏她,拖回家就衍了。”藍冷月唇角勾着一抹似有若無的嘲弄笑容,對鐵狠風惡霸的問話方式好笑地揚揚眉。

“喂,你這女人剛死哪去了?”鐵狠風聽見熟悉的聲音,倏地一旋身,氣怒地朝藍冷月吼了過去。

“我?我難道不能去買東西嗎?”她嘲諷地抿嘴笑了笑,對他怒目橫眉的恐怖樣完全不放在心上。

“買東西?他媽的,都什麼時候了你給我去買東西!”鐵狠風聽到她的回答,頭頂氣得差點沒冒煙。“我還以為你這女人死沒良心,放我鴿子!”

“是嗎?”藍冷月似笑非笑地說,嘲弄的意味相當濃厚。

鐵狠風不高興地怒哼了一聲,又順道狠瞪了她一眼后,轉過身子打算將注意力再次轉回古典美人身上。

畢竟,問出她的身家資料是比把時間花在跟沒義氣的女人瞎扯重要多了。

“喂,你還沒告訴我——”鐵狠風惡聲欲問,下一秒卻瞠然發現佳人的蹤影已失。“人呢?跑哪去了?”他瞪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巷子道。

“早走了。”藍冷月在一旁慢條斯理地說。

“媽的!人走了你幹嘛沒告訴我?”鐵狠風擰起凶眉問道。她今天是不是存心要跟他作對!

藍冷月無所謂地聳聳肩,“你剛又沒說。”

鐵狠風氣怒地瞪了她一眼,正想說什麼,卻眼尖地見到地上遺留了一條白手帕,上頭還有一朵清新秀麗的白色蓮花。

撿起手帕,鐵狠風低頭嗅了嗅,萬分肯定地道:“是她的。”手帕上傳來的淡淡香味跟剛剛那女人身上的味道一樣。

“誰?”藍冷月勾着嘲弄的笑,明知故問地說。

“我老婆。”鐵狠風堅定又肯定地說。

“你老婆?”藍冷月嘲弄地反問。這傢伙的臉皮真是越來越厚。

“沒錯!”鐵狠風用力一點頭,直接說道:“冷月,剛剛那女人我要定了!”

“喔?那你的未婚妻呢?”

鐵狠風立時怒火一揚,說起那個姓談的白痴他就一肚子火。

“誰理那個小白痴!反正我要娶的是剛剛那個女人,我家隔壁那個蠢女人我鳥她!”

“隨你!”藍冷月嘲諷一笑,壓根兒不理會這事,反正也跟她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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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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