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坐在車上,車子追逐着夕陽,水凈滿足的呼了一口氣,“今天好快樂。”
雖然她不能玩些刺激的遊戲,但是有雲大哥跟在她身邊,細心呵護着她,他的舉動常常讓她的心洋溢着溫暖的感覺,心臟如小鹿亂跳般,讓她覺得不虛此行。
她轉過頭,問着駕駛座上的雲樊道:“雲大哥,你覺得呢?”
“如果你覺得快樂,我也很快樂。”這是實話,看到她明亮燦爛的笑容,他就覺得很滿足了,這下他終於確定自己真的愛上這個十八歲的小女孩。
“嗯,我很快樂。”水凈堅定的告訴他。
雲樊笑着騰出一隻手摸着她的頭,另一隻手則繼續操控着方向盤,他沒有發現到有一輛紅色車子跟在他們車子後面,由於遊樂園大多數都建在半山腰,這條下山的路只有一個車道,那輛車跟在後面,讓他不以為意,直到一顆子彈射了過來,打破了他們的後車窗。
“啊!”水凈聽到玻璃破掉的聲音,她尖叫了一聲。
雲樊蹙眉,透過後視鏡看若後面那輛紅色車子。前座坐着兩個人,其中一人負責開車,另一人手執着槍。他評斷着,他沒有聽到槍聲只聽到玻璃破掉的聲音,想必那把槍裝了滅音器。
雲樊心想着,他們到底是誰?是誰派來的?
他加快車速,一邊操控着方向盤,一邊對着水凈命令道:“水凈,快把頭低下來。”
水凈臉色蒼白,手抱着腦袋低了下來,眼角餘光注視着雲樊的表情,雲大哥的表情從來就沒有這麼嚴肅過,她感到害怕。
山路曲曲折折的,雲樊踩着油門,快速的打着方向盤,要是方向盤轉不過來的話,也許車子就會直墜山谷里,如果這麼一墜,不死也剩下半條命。
他思考着,只要一進入市區他們就不敢再開槍了,因為一開槍,恐怕會引起警察的注意。在情勢不利的情況下,他只好猛踩油門,希望能趕快下山到達市區。
可是前面的車於緩慢的前進着,眼看紅色車子就要追上來了,他聽到“鏘!”的一聲,車子的後視鏡竟然被打壞了。
該死的!雲樊在心中喃喃詛咒着,他喊道:“水凈坐好!”
水凈還來不及搞清楚他要做什麼,他向左邊打個方向盤,衝進了對面車道,她被嚇到了。
由於現在是傍晚的時刻,上山的車子不多,所以車子暢行無阻的狂飆着,可是紅色車子也跟着他們衝進對面車道,緊隨在他們的後面。
“咻咻咻!”
水凈聽到三聲聲響,她還聽到子彈穿刺鋼板的聲音,她的心跳猛然加快,再加上車子狂飆的速度讓她覺得很不舒服,斗大的汗珠從額頭滑了下來,她雙手緊抓着隱隱作痛的胸口,要發作了。
好痛!她緊緊咬着下層,不讓呻吟聲溢出小嘴,她的心臟愈來愈難過,呼吸愈來愈困難。
不行,她在心裏大聲的告訴自己,雲大哥現在正在忙,千萬不能讓他分心,她可以……再撐的。她拚命的告訴自己,一定可以的,她一定可以再撐下去,可是萬蟻鑽心的疼痛一波波襲來,她終於疼得忍不住喊出聲音。
雲樊的眼睛專註的直視着路況,當他聽到她的呻吟聲時,轉過頭驚悚的看着她緊捉着胸口,他的心涼了起來。
“水凈,不要緊吧?”他的聲音泄漏出他心裏的慌張。
可惡!後有追兵,他不能停車查看她的病況。雲樊氣憤的緊緊握着方向盤,十指有些泛白。
“雲大哥,沒有關係。”水凈氣若遊絲的對雲樊露出一抹微笑,笑容淡而虛渺。
“水凈,你等等,我馬上送你到醫院。”雲樊覺得自己的語氣有着驚恐的味道,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着。
他是個醫生,幾乎每一天都會遇到死別,他已經習慣也麻木了,可是這是他第一次感到害怕,他不要她死!
水凈在迷迷糊糊中,看到雲樊瞪大眼睛,眼裏漲滿了紅血絲,他現在的模樣不再是個溫和有禮的醫生了,而像個地獄來的魔鬼。這是她墜入黑暗時,看到的最後一眼,隨即她痛得昏了過去。
“水凈……”
他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瞧她動也不動的倒在椅子上,他判定她已經休克了,再不過快點,她就有生命危險。
雲樊瘋狂的踩着油門,心想,如果水凈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他會讓那輛跟在後面的紅包車子上的兩個人,一起陪着她共赴黃泉。
???
果如雲樊所猜想的,車子一進入市區,那輛紅色車子就轉個方向,與他呈相反的方向離去了,他恨恨的看着它漸漸消失在車陣中。
“水凈,你等着,你馬上就沒事了。”
他提起她逐漸冰冷的小手,要不是她胸口微上下起伏着,他以為……不!他不會讓她死的。
原本到達醫院需要半個小時的車程,但他只花了近一半的時間就到達了。
“快弄張床來。”雲樊小心翼翼的把她從座位上抱下來,抱着她衝進醫院對着護士大吼着。
幾時看雲醫生這麼慌張過?值班的護士都看傻了,好不容易終於有人反應過來,連忙推張床走過去。
雲樊十分愛憐的將她放在床上,命令她們推進急診室去。
“雲醫生,你怎麼啦?”有人通報王醫生,他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有些錯愕看到一頭亂髮、神情焦躁的雲樊。
“走開,我要去救水凈。”雲樊相當用力的推開檔在前面的王醫生。
“雲醫生,你先靜一靜。”王醫生衝到他面前,猛然捉住他的肩膀,“你現在這副焦慮不安、精神不穩定的狀況,根本救不了人。”
王醫生這句話猶如五雷轟頂般,打回了他的理智。醫生的大忌就是呈現焦慮不安,這樣很有可能會判斷錯誤,他猛然吸了一口氣,冷靜了下來。
“對不起。”雲樊疲倦的捂着臉孔,頹喪的坐在椅子上。
“沒關係,其他醫生會把她救活。”王醫生坐下來拍拍他的肩膀,“裏面的人一定對你很重要吧?”王醫生可以了解他面臨的恐慌,畢竟醫生也是個人,也會害怕自己的親人死去。
“是的。”雲樊痛苦的低語着,“她對我很重要。”他不敢想像沒有她的日子,他好怕好怕。
那部紅色車子的目標明顯是他!他卻連水凈都牽扯進來,如果她死了的話,都是他害的。
???
“小凈、小凈!”
是誰在叫她?從遠方傳來了忽遠忽近的聲音,突然間原本處在一片黑暗的她,眼前綻放出光明,她疲累的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白色的天花板,然後是臉上的呼吸罩,她手臂上還插着針管滴着點滴,父母親那焦急的臉孔就在床邊。
這裏是……醫院?!
“小凈!你終於醒了。”甄妤忍不住淚如雨下。
“小凈……”元正凱呼喚的聲音有些低啞,眼眶有些紅潤。
怎麼啦?他們到底在哭什麼?是她怎麼了嗎?水凈心想着,腦海還是一片空白。
“小凈,我可憐的女兒……”甄妤顫抖的指尖碰觸着她蒼白的小臉。
當她接到水凈被送進醫院的消息時,她差一點昏倒,在家人的陪伴下急忙趕到醫院,守在急診室門口足足有兩個小時。
當水凈被推出來時,甄妤看到她不醒人事的躺在床上,心如刀割。
她好好的女兒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甄妤呼吸急促道:“我早知道不應該讓你一個人在外面。”
水凈很想回答母親她並不後悔,可是她發覺自己沒有力氣發出聲音。
聽着母親嘮叨的聲音,她覺得眼皮好重,她好累……迷迷糊糊之間,母親的聲音好像離她愈來愈遠,她又回到了一片黑暗裏。
???
水凈被觀察了四十八個小時,一切沒問題以後,她從加護病房移轉到普通病房。她望着窗外的世界,嘆了口氣,又回到監牢裏了。
甄妤走了進來,見神智又陷入一片恍惚的水凈沒有發覺她走進來,又發覺水凈望着窗外,她有些不悅的上前把窗帘給拉上。
“媽,為什麼要把窗帘拉上?”水凈皺着眉頭望着母親。
“你又看着窗外,我可不准你再亂跑了。”甄妤語氣尖銳道。
水凈眼神落寞,她好懷念與雲大哥在一起的日子,她轉人普通病房已經好幾天了,為什麼雲大哥都沒有來看她呢?
“來,這是媽煮的香菇雞湯,很營養。”甄妤沒有發現女兒落寞的神情,或許她有注意到,可是她卻故意視而不見。
她險些就要失去了小凈,她不會再讓小凈到外面去冒險。
甄妤舀了一碗給她,小心翼翼的呵護道:“小心很燙。”
“謝謝媽。”為了不辜負母親的好意,即使沒什麼胃口,水凈還是接了過去,食不知味的輕啜了一口。
“好吃嗎?”甄妤興奮的問道。
“嗯。”水凈硬擠出一個笑容來。
母親為了她,每天都來醫院報到,還拿着食物來替她進補,她知道母親是想補償她。
“媽,”水凈忍不住道,“你不必每天來。”
“傻孩子,有媽每天來陪你,難道你不高興嗎?”
“不是啦,你不是很忙嗎?有其他的事等着你去管理。”
“什麼話,什麼事都比不上我的女兒重要。”甄妤笑道,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的精光,似乎在害怕她又會逃出醫院。
“媽……”
不等水凈說完,甄妤打斷她的話,把她推回床上躺好。“別說了,快休息吧。”
水凈一臉痛苦的看着母親!她知不知道有時她過度的關心會讓自己覺得倍感壓力,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快點睡吧,我會守在床邊的。”甄妤臉上露出笑容,拍拍棉被道。
水凈好想大叫,我根本還不想睡,可是看到母親臉上洋溢着滿足的笑容,她把話吞了回去。
???
“樊,開門。”闕洌在門外叫喊着。
前幾天樊明明還很高興的帶着水凈一起去遊樂園玩,可是回來時只有他一個人,而且還一副臉色灰白、失魂落魄的模樣,那天起,他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半步都不踏出門外。
闕洌懷疑是出了什麼事,雲樊車上的彈孔少說也有兩、三個,後車窗破了,還明顯的留下彈痕。那天他們回來時被人襲擊了嗎?
即使他有重重的疑問,但云樊卻不肯解釋,獨自關在房間已經好幾天,闕洌終於忍不住了。
他在門外猛力敲着門,可是門內卻沒有半點反應,他不禁皺緊眉頭。
“洌,我來。”站在一旁看好戲的關揚也忍不住擔心裏面人的情況,他拍拍闕洌的肩膀,要闕洌讓開。
“你能打開這扇門嗎?”闕洌的眼光相當懷疑。
“別懷疑,”關揚拿出一根鐵絲,有些得意洋洋的對着他說道,“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他用鐵絲在門鎖的洞口裏挖了挖,只聽見裏面的鎖“咔!”的一聲,關揚轉動門把,打開了,他相當得意的對闕洌展示他的成果。“你看!不是開了嗎?”
“廢話少說。”闕洌推開關揚,現在沒有心情跟關揚拌嘴,他推開門走了進去,裏面一片昏暗,眼睛好不容易適應了黑暗,看到雲樊就坐在椅子上,頭趴在桌面,腳底下一片凌亂,酒瓶子倒得到處都是。
他渾身散發著酒臭,關揚捏着鼻子,一臉嫌惡的問:“他到底喝了多少?”
“好了,別多說,快點來幫忙。”闕洌扶着雲樊沉重的身體。
關揚一臉無可奈何的撐起另一邊,跌跌撞撞的給他扶到二樓的房間裏。
“砰!”的一聲,他們毫不客氣的把雲樊放在床上。
“真重。”關揚喃喃抱怨着,“下次我再也不做這種苦差事了。”
“那你最好祈禱下一個不會換成你,如果是你的話,我一腳就把你踹醒。”
“差別待遇真大。”關揚向他抗議,這個小子真沒同胞愛。
闕洌瞟了他一個白眼,“對你不需要客氣。”
“這麼說的話,我對你也不需要客氣了。”
“你放心,我絕對沒有那一天的時候。”他信誓旦旦的說道。
“現在要怎麼辦?”關揚看着床上不醒人事的雲樊問道。
“把他的鞋子脫下來。”闕洌指揮着。
“為什麼是我?”他皺着眉,為什麼苦差事都是由他來做呢?
“那簡單,換你把他扶起來,把他身上的襯衫脫掉。”他身上的衣服都是酒臭味,闕洌懷疑他到底幾天沒有洗澡了?
把他扶起來……那自己情願幫他把鞋子脫掉,至少腳的重量輕了一點,把他扶起來重得要命,還要幫他脫下襯衫,那多累。關揚摸摸鼻子道:“我選擇把他的鞋子脫掉好了。”
“那還不趕快做。”闕洌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是是是,小的馬上去做。”關揚露出了卑微的笑容。
“白痴。”闕洌白了他一眼。
好不容易弄完了,闕洌和關揚聽到雲樊痛苦的囈語着,“水凈……”
闕洌和關揚面面相覷,闕洌皺着眉頭想,他和水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等他醒來以後,自己一定要親自來問問他。
???
他的頭好痛!
雲樊痛苦的呻吟着,睜開沉重的眼皮,眼前的光明讓他的眼睛一下子適應不過來,他眨了眨,好不容易習慣了,腦袋卻傳來一波波的刺痛感,他掐着頭,眉頭皺了起來。
“你醒了,快把葯吃下去。”闕洌走了進來,硬塞給他幾顆藥丸和一杯水。
雲樊看了一下是解酒藥,二話不說把葯吃了下去。
“我怎麼會在床上?”雲樊的神情有些困惑,他不是在椅子上喝開酒嗎?怎麼一醒來,不但身上衣服不見了,還躺在自己的床上?難道是他在無意識的狀態下自己爬上床?
“是我和關揚把你抬上來的。”闕洌開口解釋道。
“是嗎?那謝謝你們了。”雲樊倒了下來,他覺得身體好累,四肢沉重得抬不起力氣來。
解酒藥漸漸的發揮藥性,他的頭不再那麼刺痛了。
“樊,你和水凈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人呢?”
“她人現在在醫院裏。”雲樊意興闌珊道。
“為什麼她人會在醫院裏?”不是說要在這待上一個禮拜的嗎?怎麼才一天就被送進醫院裏了?“她的病發作了,不待在醫院裏不行。”雲樊苦笑道,眼裏有着掩不住的落寞。
“你為什麼不去看她,而回來喝悶酒?”闕洌低沉的問道。
“我不敢去看她,因為她這次發病都是我的關係,我差一點就害死了她……”雲樊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經過說出來,他痛苦的低語着,“如果他們的目標不是我的話,也許她就不會發病了。”
他們私下的身份使他們樹立了許多敵人,也會有許多仇家伺機等候反撲,雖然他們很小心的隱藏身份,但依然會有曝光的時候,他實在擔心水凈會因他而受到嚴重傷害。
“你少在這裏自己譴責自己了,水凈有怪過你嗎?”闕洌眼光銳利的看着他。
“沒有,她明明一副很痛苦的樣子還笑着叫我不要擔心。”回想那一幕,他的心絞痛了起來。
“我想,如果你是為了她好,你更應該待在她身邊,你突然不見了,她會想是不是你不要她了。”“我沒有不要她!”雲樊吶喊着。
“可是她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去看她,當然會以為你不要她。”
“我……”雲樊心裏掙扎着。是嗎?她沒有怪他嗎?
“樊,我相信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怪你,如果你不去看她的話,她反而會更生氣。還有如果你真的愛她,是否該讓她知道你的另一種身份?你好好的想一想吧。”闕洌語重心長道,言至於此,他到底要不要去做,那得全看他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