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砰”的一聲,駱-冀只覺下顎有股要爆裂的疼熱感,雙眼金星直冒,腳下不穩地撞向身後的牆。
“-冀!”倉還寒驚叫一聲,連忙衝到他身邊。“你怎麼樣了?”
駱-冀用力甩了甩頭,試着將滿天的金星甩離眼前。
“-冀,你要不要緊?”倉還寒嚇得紅了眼眶,顫着小手輕撫他紅腫的下顎。
他又甩了甩頭,終於睜開眼對上她擔憂含淚的黑瞳。“我……沒事。”他好不容易擠出一抹笑,卻因扯動下顎而倒抽口氣。
倉還寒伸手將他扶起靠着牆,擔心地才要開口再詢問一次,突然有人用力抓住她的手臂,身子跟着被人往後拉。
“爸!”她驚詫地看向抓住她的人,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父親緊緊擁入懷中。
“還寒……”倉介衡雙手顫抖地緊擁住失蹤十年的小女兒,雙眼含淚,語氣激動地說:“你這傻孩子!受了委屈為什麼不回家?你知不知道爸媽會擔心……”
“爸?我……”倉還寒全身僵硬,自有記憶以來,她從沒有和父母這麼接近過,所以此刻慌張得不知道怎麼反應。
她不知所措地抬起頭,剛巧對上倉還璇鼓勵的眼神,眼眶忍不住濕熱起來,她用力吸口氣,緩緩放鬆身子,顫着手輕環住父親。“爸,對不起……”
倉介衡用力吸吸鼻子,一手輕撫着她的黑髮,哽咽道:“沒關係,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倉還寒才開口說了一個字,下一瞬間,又被人從身後拉了開來,然後父親溫暖的懷抱被母親柔軟的身子取代。
“還寒!”陳海-激動地哭出聲,雙手緊摟着女兒不放,生怕一個鬆手,女兒又不知去向。“你知不知道……媽好想你,為什麼……不回家?媽會擔心,你知不知道?”
聞言,倉還寒忍不住鼻酸,原先在眼眶打轉的淚水終於滑落下來。“媽,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她伸手擁住母親的身子,抽抽噎噎地道歉。
“沒關係。”陳海-用力吸吸鼻子,抖着唇柔聲安慰女兒,“回家就好了,看到你平安,媽也就放心了。”
好不容易暫時壓下激蕩的心情,陳海-微微推開女兒,一雙手忍不住微微顫抖着,小心翼翼地輕撫女兒的臉頰。“還寒,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我……很好……”倉還寒淚眼婆娑地握住母親的手,心情激動得根本沒法子把話說完全,只能含淚地直點頭。
“真的?”
倉還寒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我過得很好,真的很好,並沒有吃什麼苦。”聽見她再三保證,陳海-終於破涕為笑,忍不住內心激動又一把抱住她。“還寒,你要答應媽,不要再離開了。”
“我不會再走了。”她微笑地搖搖頭,含淚地替母親拭去臉上成串的淚珠。“我會一直待在這兒,不會再走了。”
“那就好。”陳海-甚感安慰地輕撫着她的臉。
一等兩人的情緒平靜下來后,一旁的倉介衡便迫不及待地朝駱-冀開罵。
“姓駱的,你忘記我當初是怎麼警告你的嗎?”倉介衡怒氣地朝他喝斥道。
此時駱-冀已經從剛才的突擊恢復過來,雙手環胸地靠着身後冰冷的白牆,神情莫測難辨地回視他,始終不發一詞。
倉還寒察覺到屋內原先熱絡的氣氛頓時降到谷底,她不安地走到眾人怒瞪的目標--駱-冀的身旁。
“-冀,怎麼回事?”她拉拉丈夫的手,為眼前突然改變的情況不安起來。
駱-冀反握住她的手,低首朝她微微一笑,“放心,沒事的。”
“可是大家……”大家看他的憤然目光,絕不是“沒事”兩字那麼簡單。倉還寒暗忖。
“放心,有什麼事我會處理。”他輕拍她的臉頰,示意她到一旁站着。
倉還寒聽話地才要跨步離開,可是父親猙獰的目光讓她不由自主地又退了回來,保護似地站在駱-冀身側。
看到女兒的舉動,倉介衡劍眉一蹙,低聲喝道:“還寒,你快讓開!到你媽旁邊站着。”
“還寒,你快過來媽這兒。”陳海-瞪了駱-冀一眼,朝她招手叫道。
倉還寒握緊駱-冀的大手,不假思索地朝他們搖頭,“爸,媽,你們怎麼了?”爸媽看-冀的目光好象仇人一般。
“怎麼了?”聽女兒這麼一問,倉介衡怨聲道:“我們當然是要替你好好教訓這個負心漢!”
“爸,你誤會-冀了。-冀沒有負心,他對我很好的。以前是我誤會他,他沒有負我。真的!你要相信我。”倉還寒連忙搖頭解釋,焦急地想把事情的真相告知怒氣高張的父母。
“你被他迷昏了頭。”倉介衡痛心地搖搖頭,怒道:“十年前你被他迷得搞不清楚狀況,十年後你竟然還相信他。這傢伙要和別的女人訂婚了,你知不知道?”
“和別的女人訂婚?”倉還寒的眼光不禁看向一臉心虛的倉還璇,“姊,這是怎麼回事?”
倉還璇下意識地避開她的視線,佯裝無辜地聳聳肩,“這事我可沒跟爸媽提過。”
所以當然也不需要向他們解釋。
“不用還璇跟我提,這事在駱家人的大肆宣揚下,有誰不知道?”倉介衡背對着大女兒,是以沒看到她心虛的表情。
“爸,這件事不是真的,不相信你可以問-冀。”說完,倉還寒焦急地搖搖駱-冀的手,示意他開口解釋。
“我幹嘛問他!”倉介衡一副懶得跟他說話的神情。“事實擺在眼前,我和你媽在飛機上遇到老朋友,是他們夫妻倆告訴我們的。”
“那不是真的!”倉還寒慌了手腳,一旁的駱-冀又像悶葫蘆一樣不開口,害得她只能猛搖頭,連聲替他辯駁,“那是-芷胡亂造謠,-冀沒有和別的女人訂婚。”
她偷偷扯了下駱-冀的衣袖,氣惱地低聲吼道:“你說話啊!”
“說什麼?”駱-冀一臉無辜地看向她,他們打定主意要冤枉他,他幹嘛多費唇舌解釋,反正他們又不會相信。
“你--”倉還寒被他的無所謂氣得直跺腳,奮力地踮起腳尖揪住他的衣領,怒道:“你是存心攪局,是不是?”
駱-冀看她踮腳踮得辛苦,雙手改搭在她的腰間,托高她的身子。“我像嗎?”
“還敢說沒有?”倉還寒又急又氣,回頭瞄了眼忿忿不平的父母,內心更加忐忑不安,幾乎要哭出來了。
“別急,沒事的。”他讓她整個人靠在他懷裏,在她耳邊柔聲安撫。
倉還寒自然而然地伸手環住他的頸項,在他耳邊哽咽地低語:“-冀,你快跟爸媽說清楚。”
他失笑道:“說什麼?”他們壓根不相信他。
倉還寒紅着眼眶,哽咽地說:“說你沒有-棄我,說你沒有未婚妻……”她低聲交代他怎麼回答。
駱-冀終究是捨不得見她落淚,抬頭瞟了一臉錯愕的倉介衡夫婦一眼,他無奈地嘆道:“好,我知道了。你別哭,不會有事。”
她埋在他的頸窩中輕點下頭,“快點喔。”
他在她臉頰輕吻了下,這才溫柔地將她放到地上,一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乖,到媽旁邊站着。”
倉還寒仰首看着他,搖了搖頭。有她站在他身邊,至少爸不會亂來。
她伸手輕搔搔她的頭,把她往旁邊推,“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一等倉還寒退到暴風圈外后,倉介衡用力甩了下頭,把剛才令他錯愕的一幕甩離腦海,目光嚴厲地瞪着駱-冀。
“你這死小子,記不記得當年我對你說過的話?”
駱-冀冷淡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聳肩道:“如果我有膽再踏進倉家一步,你就打斷我的腿是嗎?”
倉介衡冷笑一聲,“記得你還敢再來?”
“為什麼不敢?”駱-冀微挑了下俊眉,“就像當年我說過的話,沒什麼可以阻止我帶還寒回家。”那時他以為還寒躲回家裏不肯見他。
他的目光直視着倉介衡,挑釁道:“還寒在這兒,所以我也在這兒。”
聞言,倉還寒倒抽口氣,雙手捂住臉在心裏哀號着,她明明要他解釋清楚,而不是要他把事情弄得更僵。
倉介衡不怒反笑,“好啊,我就先打斷你的腿,再把你扔出去,看你怎麼帶走還寒?”當初他說過,找到還寒后,絕不會再讓這死小子靠近她半步。
駱-冀冷笑一聲,垂下眼掩飾眼中因聽到倉介衡的警告而生的怒火。
“品罡。”倉介衡轉向一直站在倉還璇身邊的顧品罡,大聲喝道:“幫我打斷他的腿,再把他扔出去。”
顧品罡輕嘆一聲,一臉無奈地走過去,但他嘴角揚起的微笑和早已卷好的衣袖,已經出賣他心裏的想法。
駱-冀倏地張開眼,目光如炬地瞪着他,冷笑道:“姓顧的,剛才那拳我可以不跟你計較,再來,別怪我不客氣。”
顧品罡聳聳肩,佯裝為難地嘆道:“姓駱的,這可不能怪我,岳父大人有命,我做人女婿能怎麼樣?當然是奉命行事-。”
看到一觸即發的緊急情況,倉還寒顧不得母親的阻撓,連忙跑到駱-冀身前護佐他。
“顧品罡,我警告你別亂來!”
顧品罡嘲弄地輕笑一聲,抬眼挑釁地看向駱-冀,“怎麼了?咱們這隻病貓病到需要躲在女人身後?”
“顧品罡!”察覺到丈夫的怒氣,倉還寒氣急敗壞地朝未來姊夫怒目相向,“姊,你快拉住他,別讓他亂來!”
倉還璇原先還看得津津有味,一聽到被妹妹點到名,只好百般不願地走上前,象徵性地用兩指拉住未婚夫的衣袖,口氣敷衍地說:“品罡,你別亂來喔。”
“姊!”倉還寒氣得直跺腳。
“還寒,你先讓開。”駱-冀輕輕地拉開她,冷笑地看着顧品罡,“這個花心蘿蔔的花拳繡腿,沒什麼值得擔心。”
顧品罡臉色一沉,咬牙道:“你說誰是花拳繡腿?”
倉還漩瞄了眼劍拔弩張的兩人,立刻識相地往後退了好幾步,兔得待會被不長眼的拳頭誤傷。
駱-冀輕哼一聲,聳肩道:“閣下認為呢?不過很明顯的不是我,至少我沒當過校花,更不知道當白雪公主是什麼樣的感覺?”
聞言,顧品罡漲紅了一張俊臉,咬牙切齒地瞪着他,“你--”他一生中最羞愧、最難以啟齒的事,竟讓這隻病貓拿來取笑。
駱-冀不怕死地朝他一笑,“如果你忘了的話,我家還有閣下的玉照,我不介意多洗幾張給你。”
倉還寒擔心兩人隨時都有可能會開打,連忙轉向父母求救,“爸、媽,你們快阻止他們!”
陳海-佯裝沒聽到她的話,柔聲道:“還寒,快過來。”
“媽。”
“還寒,你還不快過來。那傢伙本來就應該教訓!”倉介衡一臉嚴肅地說。
“爸--”見求救無用,倉還寒決定自力救濟。
她快步走到駱-冀身前,氣急敗壞地伸手摟着他的腰。
駱-冀好笑地看着她的舉動,“你在做什麼?”
倉還寒把臉埋在他懷裏,搖頭不說話。
顧品罡冷笑道:“駱-冀,沒想到你窩囊到躲在自己老婆懷裏哪。”
駱-冀微彎腰在倉還寒臉上親了一記,抬頭嘲弄地瞟了他和倉還璇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閣下是在嫉妒嗎?”
顧品罡突然輕笑出聲,幸災樂禍地看着他,“你再得意好了,反正待會被扔出去的人是你,不是我。可憐喔,有人要孤零零-!”
“是嗎?”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駱-冀嘴角竟慢慢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大手溫柔地撫着倉還寒白皙的臉頰。
察覺到他專註的目光,倉還寒下意識地抬起臉,一頭霧水地看着他,“你怎麼了?”
他怎麼一臉自信滿滿的樣子?
駱-冀俯首朝她柔柔一笑,寵溺地摸摸她的頭,“沒事的,相信我。”
看着他堅定自信的黑眸,她不自覺地點點頭。
他抬起頭看向眾人,大手依舊留戀在她的小臉上。
“你是什麼意思?”倉介衡代替其它人問出心裏的話。
駱-冀緩緩地掃視所有人一遍,很滿意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然後,他帶着一抹詭譎的笑容,淡淡地說出一個令眾人,包括倉還寒在內都傻眼的消息--
“還、寒、懷、孕、了!”
“有事嗎?”
駱-冀神色淡然地坐下,心裏雖對父親突然要他回家的目的感到懷疑,但是淡漠的神情絲毫看不出半分。
“你們找我回來有事嗎?”見眾人沉默不語,只是盯着他看,駱-冀又開口問了一遍。“-冀,你應該知道爸找你回來做什麼。”見兒子一臉淡漠的神情,駱傳賓忍不住暗自嘆了口氣。大兒子向來個性冷淡,臉上也難得有什麼表情,連他這個做老爸的也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麼。
駱-冀視線轉了一圈,半嘲弄地開口說:“談還寒,不是嗎?”除此之外,還能談什麼?
看見兒子眼底明顯的嘲弄,駱傳賓忍不住輕嘆口氣,“-冀,他媽他們當初設計逼走還寒是他們不對,我也說過他們了。”
“我知道。”-書跟他提過這件事。
“-冀,爸要說的是,你母親他們知道錯了,也都認真地反省過。大家都是一家人,沒必要每次見面都弄到怒目相向的尷尬地步。”
駱-冀靜默地看着家人,沒有開口說話。
偌大的客廳內鴉雀無聲,靜到連根針掉落都能聽見,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駱-冀輕聲嘆息,這才打破室內令人尷尬的沉默。
“你們還記得我在醫院清醒后的事嗎?”他緩緩說道,語氣中有股難以察覺的悵然若失。
見家人點點頭,駱-冀才又繼續說:“我說我丟了一樣東西,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現在回想起來,他還可以感覺到當時那股痛心的失落感。
駱-書定定地看了他許久,“你的意思是你找到了?”
“我是找到了。”駱-冀點頭說道。而後,他轉過頭神情堅決地看向默不作聲的周慈恩,“媽,這十年來我就像行屍走肉一般,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甚至連你逼我參加宴會,替我相親的事我都不知道。”
周慈恩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冀……”
駱-冀突然輕笑一聲,搖頭道:“我每天沒命似的工作,卻從不曾想過為什麼?其實這十年來,我很少想過任何事。”說著,他轉頭盯着杯中的淡褐色茶水,“可是自從還寒回來后,那股空虛感竟奇迹似地消失了。
我不再悵然若失,不再行屍走肉,每一天我會想着明天該做什麼、想做什麼,想和什麼人在一塊。我不再只是一部工作機器,我有自己的思維,我,又開始思考了。”
“哥……”駱-芷輕咬住下唇,眼眶有些濕熱。她從沒聽過大哥用這種飽含感情的口吻說過話,難道她真的錯了?她只想要大哥過得更好啊。
駱-冀輕輕晃動手中的茶杯,“之前我想不起自已丟了什麼,是什麼東西重要到讓我會心痛想落淚。其實這答案再簡單不過了,十年前,我丟了我的心。”
他突然抬起臉,嘴角漾着一抹溫柔淡笑。“現在,還寒帶着我失落十年的心回來了。
也許你們不相信,但我還是要跟你們說清楚,我從來沒嫌棄過還寒,不管是她的內在或是外表,我以前沒有嫌棄過她,現在也沒有,未來更不會有。我從沒後悔娶了她。”
望著兒子發亮的雙眼,周慈恩忍不住問:“-冀,你快樂嗎?”
駱-冀肯定地點點頭,“我從來沒這麼快樂過。媽,我知道十年的光陰不算短,我和還寒也變了許多,可是這些改變只會讓我們倆更相知相惜,也更加珍惜在一塊的時光。”
“為什麼跟我們解釋這些?”駱傳賓開口問道。依照兒子的個性,只要他認定是對的,他從不跟人解釋。
“我從沒打算和任何人解釋我和還寒的事,我總是一意孤行,認為我的感情世界是我的私事,沒必要拿到枱面上和別人分享。直到現在我才發覺我錯得離譜,感情或許是兩個人的事,可是婚姻不是,婚姻不光是兩個人的結合,更是兩個家庭的結合。”駱-冀語重心長的說。
“-冀,我們……”周慈恩張口欲言,可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駱-冀朝母親搖搖頭,“十年前,因為我的固執讓你們沒機會去認識還寒,單單以她的外表判定她和我的差異與不相配。”他自嘲地輕嘆口氣,“其實還寒的出走,我必須負絕大部分的責任,若不是我讓她傷透心,她也不會離開我。”
說到這裏,他深吸口氣,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堅定地看着家人,語氣誠懇地說:
“我要的不多,只希望你們能重新認識她、接納她,把她當成我們家的一份子。”
“砰”的一聲巨響,讓駱-書從桌上的文件中抬起頭,靜靜地看着被人踹開的辦公室門。
“你又怎麼了?不管是誰得罪你,我的門可沒有。麻煩你以後門用推的,不要又踹又踢的行不行?”他不理會妹妹的白眼,自顧自地發著牢騷。
駱-芷臉上非但不見半分愧疚,反倒是怒上加怒,忍不住朝他吼道:“你可不可以關心一下自己的妹妹?別再去管那扇爛門,大不了我賠你一扇嘛!”
“賠?”駱-書輕哼一聲,嘲弄道:“你每次都這麼說,我什麼時候看你拿出一毛錢來了?”光說不練有什麼用?
駱-芷突然眼眶一紅,輕抖着唇,再也忍不住委屈地撲向駱-書懷裏,抱着他痛哭失聲。
“二哥,我快完了!以後別說是門了,就算是扇窗戶我也賠不出來。”她邊哭邊嚷,臉上的鼻涕和淚水全往駱-書的西裝上擦。
駱-書垂眼看着自己又報銷的西裝,不禁在心裏輕嘆口氣。他實在怕極了這個唯一的妹妹,每次她一出現,他總得賠些什麼。
“到底怎麼一回事?”駱-書輕拍她的背,終究是自己的妹妹,看她哭成這樣,他也心疼,更不能置之不管。“你別光哭啊,到底是怎麼回事?”
“二哥,我完了!”
“你為什麼完了?你倒是把話說清楚。你這樣沒頭沒腦的哭,你要二哥怎麼幫忙?”
駱-芷揪着他的衣領,抽抽噎噎地哭訴道:“銀行……還有我……的會計師,他們打電話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
“大哥他……”才剛開個頭,她好不容易稍微止住的淚水又滑落臉頰。
“大哥怎麼了?”駱-書暗自輕嘆一聲,其實不用-芷說,他大概猜得出是怎麼一回事。“大哥他……他把資金全抽……回去了。”駱-芷用力吸吸鼻子,接過兄長遞過來的面紙。“還說……還說……”
“還說什麼?”駱-書看了她一眼,見她似乎一時半刻停不住,乾脆讓她哭個夠。
等到她漸漸止住眼淚后,才起身倒杯水給她。“來,先喝口水再說。”
駱-芷拿起面紙擦乾臉上的眼淚,輕啜了口水,聲音中帶着濃厚鼻音,抽噎地說:
“大哥不止拍回資金,還說要把……他手上經紀公司的股份賣掉。”
駱-書輕嘆一聲,他早就警告過她,別再插手管大哥、大嫂的事,偏偏她就是聽不入耳。“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駱-芷咬着下唇,不知所措地搖頭。“大哥氣得不肯見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爸怎麼說?”大哥抽回資金,難道老爸會眼睜睜看她的經紀公司倒閉?
“我不敢跟他說。”駱-芷垂下臉,再次搖搖頭,“若跟爸說,他一定會罵我。”
“為什麼?”
“爸要我別再插手大哥的事,不然後果自已負責。”她心虛地說。
“可是你就是聽不進去。”駱-書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也不知是大哥的決心感動了老媽,還是嚇到她,反正媽現在絕口不提要大哥、大嫂分手的事,就只有這個不知死活的-芷還在一頭熱。
“我聽了,我真的聽了!”駱-芷委屈地嚷着。那天聽了大哥的話后,她真的後悔了。
“既然如此,大哥為什麼還會抽回資金和要賣掉股份?”
“我真的沒有再插手大哥的事,我現在是真心覺得大嫂配得上大哥。”駱-芷越想越委屈,為什麼大家都不相信她。
“大嫂?”駱-書一臉狐疑地盯着她看,“你什麼時候開始改口的?”她不是一直堅持倉還寒配不上大哥嗎?
“二哥,你知不知道大嫂是維莉亞化妝品公司的亞洲負責人?”駱-芷不答反問。
“知道啊,那又怎樣?”
“什麼?”駱-芷氣惱地叫了聲,忿忿不平地指責道:“連你都知道。你和大哥太過分了,為什麼都不跟我講?”
駱-書奇怪地看着她,這事需要那麼驚訝嗎?
突然,他腦中閃過一個可能性,忍不住惱怒起來,“駱-芷!你未免也太自私了吧?
知道大嫂是維莉亞化妝品公司的亞洲負責人,你對她的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你真是太現實了!”
“喂!”駱-芷白了他一眼,嗔怒道:“在不知道事情真相前,請不要隨便誣賴人,好不好?”
駱-書冷哼一聲,“不是嗎?”他對妹妹的勢利感冒極了。
“本來就不是!”
駱-芷漲紅了臉,生氣地拿起一旁的抱枕K了他一下后,才氣急敗壞地解釋,“大嫂的公司在找合作對象替他們訓練模特兒,我交了一份花了兩個月時間才完成的計畫書,可是大嫂才看不到幾分鐘,馬上就找出不少缺點,要我拿回去改過,然後再交出去。”
“你被收買了?”
“才不是!”駱-芷不滿地白了他一眼。“我是被她的能力感動了。我本來以為大嫂什麼都不會,是個配不上大哥的土蛋。可是看了她的工作表現后,我才發覺我錯得離譜,大嫂和大哥再適合不過了。”
“既然你不再反對大哥、大嫂在一塊,為什麼大哥還要抽回你的資金?”說謊不打草稿,這麼爛的借口也想唬他。
看他一副不相信的嘴臉,駱-芷氣得想尖叫。“駱-書!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我沒有說謊,你再用那種眼神瞄我,別怪我不客氣!”可惡!二哥竟敢污衊她的人格。
駱-書瞄了她手中高舉的玻璃杯一眼,很識相地轉移話題,“大哥為什麼要抽回你的資金?”
“還不是因為媽那個好友的女兒。”她放下杯子,氣虛地半倒在沙發上。
“你和媽找來和大哥訂婚的女人?”
駱-芷白了他一眼,為了這事她已經夠鬱卒了,他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就是她啦!”她真是後悔出這個餿主意。
“她怎麼了?”
“我把事情真相告訴她后,她氣瘋了,說我和媽利用她,還害她沒臉回英國,因為大家都知道她和大哥要訂婚的消息,她沒臉見人了。”
駱-書點點頭,他也覺得她和媽太過分了,把人家的名聲拿來賭。“現在呢?”
“她死也不願意放棄大哥。”駱-芷無奈地嘆了口氣,又有股想哭的衝動。“在外頭她都以大哥的未婚妻自居,所以大哥才會那麼生氣,以為是我搞的鬼。”她突然坐直身,可憐兮兮地拉着駱-書,“二哥,我現在要怎麼辦?我的公司要關門大吉了,大嫂的公司下星期一就會公佈合作的對象,公司若是倒了,我怎麼爭取合約?”
“你找過大嫂了嗎?”
“大嫂?”駱-芷用力搖着頭,“我怎麼可以找她,要是讓她知道我的公司快倒了,她更不可能把合約給我。”
“現在只有大嫂能救你。”駱-書鼓勵地拍拍她的臉,微笑道:“能勸得動大哥的就只有她。不然你還有一條路可走,向老爸求救。”
“二哥,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找老爸幫忙,他一向反對我開經紀公司,現在公司要倒了,他高興都還來不及,根本不可能會幫我。”不然當初她為什麼找大哥投資,直接找老爸談不就好了。
“既然如此,你只有一條路了。”
駱-芷遲疑了好一會兒,嘆氣道:“唉,看來我也只有找大嫂幫忙了。”
“對了,那女人你打算怎麼辦?”駱-書看她一臉納悶,補充一句:“老媽好友的女兒。”
“我也不知道,算來是我對不起她。”駱-芷為難地搖頭,真的不知道怎麼解決這場混亂。“唉,除非我可以生出一個哥哥娶……”她倏地停住口,雙眼發亮地看着駱-書。
“別想!”駱-書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我說過出了事你自己負責,我絕不會幫你。”更別提要他娶一個未曾謀面的女人。
“二哥,她很不錯,人長得也很漂亮耶,你可以考慮看看。”駱-芷親熱地勾住他的手臂,努力推銷。
“想都別想!”駱-書拉開她的手,從辦公室桌上拿起一份文件,不客氣地下逐客令,“我跟委託人有約,沒空理你,你可以走了。”
“二哥。”
駱-書看都不看她一眼,拿着文件逕自往外走去。
“二哥--”駱-芷連忙起身追了出去,下定決心非纏到他點頭答應不可。
新娘休息室里堆滿了賀禮,倉還璇埋首在這堆賀禮中,新嫁娘的恐懼讓她緊張得想哭又想吐,偏生有人還在一旁拿肉麻當有趣。
駱-冀坐在沙發上,拉着倉還寒坐在腿上,大手輕撫着她細緻的臉頰,溫柔地替她把落在頰邊的秀髮撥到耳後。
“累不累?”在她唇上輕吻了下,他柔聲問道。
倉還寒搖頭輕笑,“不累,我又不是新娘子,怎麼會累?”一雙嬌媚的大眼閃着明顯的愛意,一刻也捨不得離開他俊逸的臉龐。
駱-冀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我有沒有說過你今天好美?”
她一頭長發在化妝師的巧手下全盤了起來,上頭散落地插着白色小花,幾綹柔細的髮絲落在白皙的頸后。一身淡藍的無袖禮服,除了他送的珍珠耳環和項鏈外,身上別無其它裝飾品。整體看來簡單清新卻又不失高雅,美得像誤落凡間的仙子,讓他從第一眼到現在都移不開眼,更捨不得和人分享。
倉還寒柔柔一笑,替他撫開落在額前的黑髮。“你從早上說到現在,多到數不清楚你說了幾次。”
駱-冀不以為意地聳聳肩,“那我有沒有說過你是今天全場最漂亮的女人?”
倉還寒食指戲謔地在他頰上颳了刮,輕笑地反駁道:“胡說八道!今天全場最漂亮的女人是新娘子才對。”
“等大家看到你就不會這麼說了。”他將她緊摟進懷裏,萬般不舍地說:“真想把你帶回家藏起來,我不想和別人分享你的美。”
倉還寒被他計較的神情逗得笑出聲,但還來不及開口,在一旁猛搓手臂的倉還璇已經受不了了。
“我的天啊!”她尖叫一聲,雙眼大睜地瞪着駱-冀,氣急敗壞地說:“算我拜託你好不好?那麼肉麻的話都說得出口!你知不知道我快吐了?”天啊!這傢伙肉麻當有趣,她老妹竟然還受得了他。
“嫉妒嗎?”駱-冀瞟了她一眼,依然故我地和懷裏的佳人輕聲說笑。
“你白痴啊!”倉還璇大叫一聲,忿忿地罵道:“我又不是瘋了,幹嘛嫉妒你。大白痴!”
駱-冀目光冷淡地又瞟了她一眼,一副懶得跟她-唆的-樣。
倉還璇見狀,不禁心火上涌,“你這白痴噁心的傢伙!你不是說還寒懷孕了?從放話到現在都兩個月了,怎麼就不見還寒的肚子大起來?”撒謊的傢伙!
“干你什麼事,多事的女人。”駱-冀冷淡地回道。
“你,”倉還璇氣得猛抽氣,恨不得把梳妝枱上的化妝品全往他臉上扔。“還寒,你看他!”被點到名的倉還寒愣了下,不解地問:“看什麼?”
“看你那個白痴老公!”倉還璇嫌惡地輕哼一聲,不屑地斜睨着駱-冀,“我早跟你說過他這人亂不要臉的,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他說你懷孕的事就是最好的證明了。”
其實,她早就懷疑還寒懷孕的事是個幌子,是那卑鄙小人用來脫身的借口。就算他和還寒感情再好,也不可能一個月內就知道還寒懷孕,除非他每天拿着驗孕劑在驗。
哼,吹牛不打草稿的噁心傢伙!
倉還寒轉頭看向丈夫,輕笑道:“你聽到姊姊說的,你怎麼說?”乍聽到自己懷孕的消息,她着實嚇了一跳,本想反駁他,可是他信誓旦旦的模樣,讓她一度懷疑自己真的懷孕了,差點就要上醫院檢查。
“你要我說什麼?”駱-冀神色自若地迎視她的目光,“那女人緊張過頭,神智不清了。”
“你才神智不清哩!”不待倉還寒開口,倉還璇搶口道。
“嫁給姓顧的笨蛋,不是神智不清是什麼?”他冷笑一聲。
“你--”倉還璇仰頭悶叫一聲后,深吸口氣緩和情緒,努力維持她新嫁娘該有的氣質,不想再和這沒水準的小人斤斤計較。“你到底在這兒做什麼?你不是招待嗎?賴在這兒幹什麼?”
“陪老婆啊。”駱-冀理所當然地回道。
倉還璇-起眼,忿忿不平地拿起抱枕想砸向他不可一世的俊臉。
這個白痴病號!她本來打定主意,今天要當個最美麗的新娘,可是有這笨蛋在這兒,她的心情都讓他破壞光了,哪有心思美麗起來?
她已經夠緊張了,這隻豬還在這搗亂!
倉還寒搖頭輕笑一聲,拍拍駱-冀的臉,從他懷裏站起身。“你先出去招待客人,我留在這裏陪姊姊。”
“她不用人陪,我才需要。”駱-冀握着她的手,不以為然地說。
倉還寒朝他搖搖頭,拉着他往門外走,“去幫爸媽還有姊夫招呼客人。”
看愛妻一臉堅決,駱-冀百般不願地在她臉頰輕柔地印上一吻,這才悻悻然地轉身離去。
一等他離開后,倉還璇顧不得跌倒的可能性,迅速衝上前把門用力甩上。
“你怎麼受得了這傢伙!”她看向妹妹,納悶地直搖頭。
倉還寒輕笑一聲,並未回答她的問題,大家似乎都喜歡問她這個問題。“姊,你很緊張喔?”
“還好……”一聽到這個問題,倉還璇臉上僵了僵,本想搖頭否認,可是實在是緊張到快胃痛,她再也壓抑不下心裏的忐忑不安,忍不住握住妹妹的手,紅着眼眶說:“還寒,怎麼辦?我好緊張!”
倉還寒拉着她到沙發坐下,柔聲安慰道:“姊,你別緊張,要結婚的人都是這樣的。”
“可是……我真的要嫁顧品罡嗎?”倉還璇吸吸鼻子,突然不確定了起來。
倉還寒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豉舞地微笑道:“姊,你和顧品罡都相戀十年了,再不結婚要拖到什麼時候?更何況顧品罡對你是真心的。”
“可是我怎麼突然不確定起來了?”
“這很正常。”倉還寒以過來人的身分說:“當初我也是這樣,也覺得我不應該嫁給-冀。你太過緊張才會胡思亂想。”
倉還璇吸了口氣,努力擠出笑容,“謝謝。”然後她伸手握住她的手,歉然道:“抱歉當初我沒有參加你的婚禮。”
“我知道你不來參加的原因,-冀他都告訴我了。”姊姊為她去找-冀攤牌時就撂下話,她不會來參加婚禮。倉還璇輕笑一聲,卻越笑聲音越尖銳。
“還寒,我還是好緊張喔!”她猛吸氣,試圖緩和緊張的情緒,可是心越來越慌。
“我看我還是叫顧品罡進來安慰你比較有用。”倉還寒了解地看了她一眼,才要起身出去叫人,新郎便推門而入。
“姊夫,你來得正好。”倉還寒迫不及待地走向他,笑容可掬地調侃道:“姊姊現在很需要你,你趕快安撫她,不然今天你可能會沒有新娘了。”
顧品罡抬眼看了下一臉蒼白的倉還璇,瞭然地朝她微微一笑,“還寒,辛苦你了。”
她朝他搖頭,“不會,我先出去了。”
待她離開后,顧品罡立刻走到未婚妻身邊,溫柔地摟住她微顫的身子。
一走出休息室,倉還寒抬眼就看見駱-冀領着一對夫婦朝她走過來。
“邁克!靜子!”她驚呼一聲,喜不自勝地朝兩人跑了過去,開心地抱着對她恩重如山的夫婦。“你們怎麼會來?”
大島靜子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才笑逐顏開地又摟了摟她。“看來這個臭小子有好好的照顧你,你整個人都亮了起來,人也越來越美了。”
倉還寒小臉一紅,“你們怎麼會來?為什麼不先通知我?我和-冀都已經訂好機票,打算星期一就飛到美國看你們。”
邁克.史思上前摟住妻子的腰,笑道:“你父母邀請我們來參加這場婚禮。我們要他們別告訴你,想要給你一個驚喜。”
忽然,他瞟了她平坦的小腹一眼,“還有,聽說你懷孕了,剛懷孕可不適合長途旅行。你說是不是啊,小子?”他最後一句話是朝駱-冀說。
駱-冀抬頭看向他,對他拐彎抹角的取笑只是聳聳肩,微笑道:“等小孩滿月,我們夫妻倆會帶去美國給兩位看看。”看他不慌不忙的應對態度,邁克.史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這臭小子說起謊來竟然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小子,還寒就像我們夫妻的女兒,你可別欺負她,不然我們夫婦可不會放過你!”
大島靜子不客氣地撂下話。
“我不會。”駱-冀口氣誠懇地向她保證。
突然,他站直身朝兩人鞠個躬,“謝謝你們這十年來對還寒的照顧,以後如果有任何我幫得上忙的地方,請讓我知道。”
倉還寒感動地偎進他懷裏,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謝謝。
邁克.史思拍拍他的肩,大笑道:“小子,我又不是日本人,不興這一套。別對我鞠躬,我會想笑。”
駱-冀一手摟着妻子的纖腰,意有所指地朝他挑高一眉,“可是有人喜歡鞠躬那一套。”
邁克.史思聞言微微一愣,朝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太座大人正橫眉豎眼地瞪着他。
“怎麼,日本人鞠躬很好笑,是不是?”大島靜子氣呼呼地往他腰間擰了一把,怒道:“你們美國人有什麼了不起!”她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跟駱-冀夫婦說了聲“待會見”后,便怒氣沖沖地轉身就走。
“靜子……”邁克.史思無奈地回頭看了兩人一眼,連忙追了過去。
倉還寒靠在駱-冀懷裏,笑看着兩人漸漸遠去的身影,有感而發地說:“邁克和靜子的感情好得讓人羨慕。”
駱-冀轉過她的身子,捧着她的小臉,微笑道:“我們的也不差啊。”
倉還寒看着他溫柔的笑臉,也跟着笑了,“是啊,我們的也不差。”
望着她柔美可人的微笑,駱-冀胸口一熱,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溫柔地含住她唇邊柔美的笑容。尾聲駱-冀驀地推被坐起身,忍不住全身戰慄,激動地直喘氣。
“還寒!”他倏地看向身旁的人,伸手用力推着她。
倉還寒原先不想理他,無奈他又推又搖的,讓她連覺也沒法子睡,只得張開眼看他。
“你幹嘛?”是不是又想聽她彈琴了?
駱-冀突然一把抱住她,口裏不停地說:“好險,好險!”
“好險什麼?”倉還寒一頭霧水,伸手想測測他額頭的溫度,卻因摸到一片濕濡而怔了下,“你怎麼滿頭大汗?”
他用衣袖隨便擦了下額頭,又立即擁住她。
“你到底怎麼了?”她被他奇怪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
駱-冀采吸口氣,片刻后才微微鬆開她。“我作噩夢。”
“什麼噩夢?”讓他嚇成這樣?
“我……”駱-冀頓了下,又吁了口長氣,驚懼地說:“我夢到我娶了你老姊。”
倉還寒微挑下眉,笑道:“今天看姊姊穿結婚禮服,心動了?”
駱-冀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你覺得有可能嗎?”
“我怎麼會知道?”她聳聳肩,似笑非笑地說。
“你會不知道?”駱-冀氣悶地彈了下她的額頭,幸災樂禍地聽見她悶叫一聲。“我要真想娶你老姊,早八百年前就娶她了。”
“這可說不一定,”她壞心地逗着他,“說不定你真的對姊--”
“對你個頭啦。”駱-冀沒好氣地打斷她的話,惱火地說:“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我作了什麼噩夢?”
“你作了什麼噩夢?”她看了他一眼,識相地問。
“我剛才……”甫開口,駱-冀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夢到我娶了你老姊,而你則嫁給那個姓顧的笨蛋。”
她輕笑出聲,不過還來不及出聲調侃就被他識破心思。
“你敢胡說八道,我就拿家法伺候!”他抓過一旁的小熊,惡狠狠地說。
倉還寒好笑地瞟了眼他手中的“家法”,輕挑下柳眉,識相地沒多說話。
“在夢裏我和你老姊參加你的婚禮,在婚禮上我突然發現一件恐怖的事。”
“什麼事?”她在他眼光示意下,捧場地問道。
駱-冀看了她一眼,滿意地點點頭。“我突然發覺我娶了你老姊,可是我愛的人竟然是你!”
“然後呢?”
“然後?”駱-冀怔了下,才道:“還有什麼然後?我發現自己愛上你為時已晚,你都嫁給顧品罡了,我還能怎麼樣?”
倉還寒想了想,同意地點點頭,“也對。”
注意到他因噩夢而濕濡的黑髮,她抽了張面紙替他擦乾額頭的汗水。“你要不要去沖個澡?”
駱-冀點了點頭,抱怨道:“也好,我被那個該死的噩夢嚇得全身都是汗。”
倉還寒笑着拍拍他,“那你還不快去。”
“等一下,我還有事沒問清楚。”他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什麼事?”
“那傢伙是誰?”這事他擱在心裏整整十年,現在又被這該死的噩夢一嚇,他今天打定主意非問個清楚不可。
“哪個傢伙?”倉還寒納悶地眨眨眼,不解地反問。
“喂,女人,你別太過分喔!”駱-冀拉下臉,忿忿不平地哼了一聲。“你心裏有鬼,是不是?不然為什麼不肯告訴我?”
“我又不知道你在問什麼。”倉還寒忍不住喊冤。“你到底在問什麼?你可不可以說清楚?”
“我說得還不清楚?”他輕哼了聲。
“是不清楚。”倉還寒被他哼的有些火了,衝口道:“你本來就說得不清不楚,我聽得懂才怪。”
“喂!”駱-冀怒氣沖沖地推了她一下,沒好氣地罵道:“你很過分喔。”
倉還寒一臉錯愕地看着他,“你幹嘛推我?”
“推你又怎樣?”他仰着臉,不可一世地哼道:“不高興我還K你咧。”這女人就是欠教訓。
倉還寒輕挑了下柳眉,似笑非笑地說:“你打得下手?”
“你再不老實回答我,你看我下不下得了手。”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
“那傢伙是誰?”看她又一臉納悶不解的模樣,駱-冀頓時心頭一火,大聲吼道:
“你暗戀的傢伙!十年前的事,你敢說不記得!”
“十年前?”倉還寒怔了下,突然輕笑出聲,“你真的想知道?”搞了半天,原來他說的是這個。“當然。”駱-冀用力點頭,一副若她不說,他就和她勢不兩立的決裂口吻。
“其實也沒什麼啦。”她雙眼含笑地偷覷他一眼,“我暗戀的那個人其實滿笨的,連五線譜有幾條線都搞不清楚。”
“哈,連‘無線譜’有幾條線都不知道的笨蛋,你也會喜歡?”他冷哼一聲,鄙夷地看着她,“我拜託你好不好?那麼蠢的傢伙你也會暗戀。無線譜當然沒有線,這事我幼兒園的時候就懂了。”
“我說的是五線譜。”她糾正過他不知道幾十次了,他還是依然故我的“無線譜”說個不停。
駱-冀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哼道:“我當然知道你在問什麼,無線諧不是嗎?”
倉還寒眨眨眼,拚命忍住想笑的衝動。“你確定?”
“廢話!”這事連白痴都知道!當然,她暗戀的那個笨蛋不知道。
倉還寒再也忍俊不住地笑出聲,推推他的手臂,搖頭笑道:“很晚了,你還不快去沖澡。你明天要開始上班了,不是嗎?”
“喔。”駱-冀點點頭,他差點忘記休假已經結束了。
心思被帶開后,他忘了剛才要問的事,逕自拉開被子要下床時,才突然想起還有話沒問清楚。“對了,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什麼怎麼樣?”
“我的噩夢。”
倉還寒眨眨眼,奇道:“你的噩夢?我覺得怎麼樣?”這兩件事有關聯嗎?
“你不開心嗎?”他突然拉下臉,悻悻然地瞪着她。
“我為什麼要開心?”他作噩夢,然後要她開心?她幸災樂禍的表情有這麼明顯嗎?
“為什麼不要!”顧不得三更半夜,駱-冀的聲音當場提高了好幾度。“我說我愛你!你竟然不覺得開心?”這女人是怎麼回事?
“我幹嘛開心?”倉還寒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是在夢裏愛上我耶。”
“那又怎樣?你還是應該開心。”
“我為什麼要?就算你在夢裏愛上我好了,那關我什麼事?我又不會知道。”他睡傻了不成?他們又沒有作同一個夢。
駱-冀突然悶不吭聲了好半天,目光怨懟地直瞪着她。
倉還寒被他瞪得心裏發毛,只好假笑道:“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我當然很‘開心’你在夢裏愛上我。”
“真的?”
“當然是真的。”生怕他不相信,她死命點頭。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從來不問我?”
“問你什麼?”問他為什麼說話莫測高深,讓她怎麼也抓不到重點嗎?
駱-冀雙手環胸,眼中帶着一抹探索地望着她。“你為什麼從來不問我愛不愛你?
難道你不會好奇嗎?”
“我問你會說嗎?”她好笑地說。
“不知道。”
倉還寒才要開口,駱-冀搶先一步說話,惡聲惡氣地警告道:“不準給我‘你看吧’的眼神!”
她輕笑一聲,傾身在他臉上輕吻了下,笑吟吟地說:“我不問是因為我知道你愛我。”
駱-冀俊臉一紅,有些被識穿后的尷尬。“你又知道了?”
“不止我知道,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誰說的!”駱-冀紅着俊臉,也沒細想便不以為然地大聲反駁,“我沒說,誰知道我一直愛着你!”
倉還寒噗哧一笑,曖昧地盯着他看,“現在整幢房子的人都知道了。”
看了眼笑意盈盈的妻子,駱-冀向來冷峻的臉孔紅得像火在燒一般,就連耳根都紅得發熱。“我……”
“你什麼?”
駱-冀突然推開棉被下床,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粗嗄地嚷道:“我要去沖澡了,你沒事還不快睡覺。”
倉還寒聽話地閉上眼,“-冀,晚安。”
“嗯。”他頭也沒回,隨手在抽屜里拿了件短褲。
“還有……”她側過臉,詭異地笑看着他。
“那麼-唆幹嘛?還不快點睡覺。”他沒好氣地輕斥,轉身走進和卧房相連的浴室。
“親愛的,我也愛你。”她朝着浴室叫道。
“砰”的一聲,浴室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和一聲低吼咒罵聲。
下一刻,只見駱-冀氣急敗壞地從浴室沖了出來,直瞪着她看。
“我等了這麼久,你竟然趁我在浴室的時候向我示愛?”他站在床邊,氣呼呼地指控道。
倉還寒朝他眨眨眼,輕笑道:“不然我該什麼時候開口?”
“當然是在花前月下或是燭光晚餐的時候。”他氣憤地雙手環胸,豉着臉怒瞪着她。“還有嗎?”
“當然還有!我剛才在浴室里,浴室耶!你竟然趁着我在浴室里時……”他越想越氣,直叨念個不停。
倉還寒瞟了他一眼,忍不住輕嘆口氣,看他罵得欲罷不能的模樣,就逕自拉上被子蒙頭大睡。
一旁的駱-冀沒注意到她的動作,只是越說越氣,越說興緻卻也越加高昂。
於是,寂靜無聲的黑夜,不時可聞慷慨激憤的“碎碎念”,怎麼也停不下來。例如:
他等她示愛等了多久啦,背對着人示愛是件多麼不道德的事啦,更別提事發現場是在浴室,還有他都計畫好了,在她示愛之後,他會做什麼表示啦……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