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警日記(連載)(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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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法學家曾說過，法律是與人們的生活聯繫得最緊密的社會要素。作為法律的執行者，警察與公眾的聯繫無疑也是最緊密的。在與警察打交道的過程中，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際遇、感受和認識，如果要問他們對警察的印象，就會發現得到的答案是各種各樣的。有的可能會說，警察嘛，就是專門罰錢的，你看每天街上有那麼多的警察，總是在不斷地攔住車輛或行人，然後開罰單收錢。有的可能會說，警察嘛，就是可以隨便使喚的人，家裏要換煤氣了，鑰匙被關在屋裏了，只要打１１０，馬上警察就會來幫你處理，而且不要錢。有困難，找警察嘛……

這樣的答案我也聽到過很多次。作為一名警察，我深深地感覺到，現在有的人對我們這個群體的了解和理解，實在是太表面與膚淺了。這些年來，儘管國家在警務保障方面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警察的生活條件、工作環境得到很大改善，但在嚴峻的社會治安面前，警察所承受的各種壓力仍然是極其沉重的，各種“苦難累險”也遠遠超出一般人的想像——

警察之苦苦在何處

按理講，警察屬於政府行政執法序列，吃“皇糧”之人，經費應該得到保障，但是長期以來，公安經費短缺嚴重影響着公安機關的執法活動。據統計，１９９８年全國公安機關因經費短缺，民警個人墊支執行公務的差旅費未報的高達３．４９億元，而這些錢中的一大部分是民警用來養家餬口的。有的貧困地區，甚至連民警的基本工資、醫療費用都缺乏應有的保障。

由於經費短缺，一些公安機關的裝備遠遠不能適應日益繁重的執法任務。貴州省１５９４個派出所沒有配備交通、通訊工具，甘肅省５２％的派出所沒有配備汽車，４３％的派出所沒有安裝電話。經費缺乏，警力不足，但公安機關的任務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有日趨加重之勢。

就拿１１０報警服務來講吧。１１０接處警是在基本不增加警力或只增加少量裝備的情況下實施的。鐵道部為了列車提速增加了數個億的投資，進行了大規模的路況改造，裝備了新型的高速列車，而實施１１０報警服務，其人員、經費、裝備，都要*各級公安機關自己設法解決。真正的苦還不在於此，而是在接處警時遇到的困難和尷尬。常州有一個兒孫滿堂之家的兒子打１１０要求每天上樓為其單身居住的母親倒垃圾，轄區派出所民警只好派人干這個差事。更有甚者，２００１年元月份，武漢一名職工早上懶得起床，竟打１１０要求民警代買早點，而接警民警也只好買上點心，送到“求助者”家中。南京市公安１１０在２０００年為出門忘帶鑰匙的群眾開鎖６０００多起，而南通市一名民警為了幫群眾開鎖從樓上掉了下來，獻出了自己年僅２７歲的生命。

警察之難難在何處

大凡國土上發生社會治安之事，如火災、車禍、爆炸等重大事件，造成大的社會影響，公安機關的負責人都難辭其咎。公安機關所承受的壓力是巨大的。明明工廠存在火災隱患，公安消防部門多次督促整改，但工廠就是不理。工廠關了，下崗工人誰安排？地方稅收誰來交？但如果這家工廠發生大火造成重大損失，當地政府要承擔責任，公安機關更是脫不了干係。

發生在極少數民警身上的違法犯罪問題，只要在社會上產生影響，往往就會抵消了絕大多數民警日夜奮戰、流血犧牲換來的榮譽。警務工作是一項紀律性、政策性、法律性極強的工作，在建設法制社會的過程中，對警察權限的規定越來越嚴格，要求也越來越高。警察執行公務，哪怕是工號沒戴，糾正違章沒敬禮，講話態度稍微不注意，都會引起群眾的不滿和投訴。實行１１０報警投訴警務人員以來，少數別有用心的人，為了發泄對社會的不滿，把警察當出氣筒，動輒編造事實，誣告、陷害警察，給民警的心理增添了很大的額外壓力。

警察依法執行公務，碰到“邪頭”拒不配合（當然犯罪嫌疑人除外），只要採取強制措施，哪怕是拉拉對方的手臂，也往往要承擔“警察打人”的罪責，受到圍攻起鬨。上海算得上是一座國際大都市，其市民的文明程度在全國首屈一指。但１９９９年９月至１０月兩個月的時間，在上海為迎接建國５０周年而進行的交通整治中，有１萬餘人次的交通警察遭到市民圍攻、辱罵以及誣告，有７０多名交警受到毆打和撕咬致傷。

同時，也有少數基層領導把公安機關當成“別動隊”，要求民警參與房屋拆遷、計劃生育、催糧交款、清攤、打狗等非警務工作，吃着地方政府的飯，民警不去抹不下面子，去了，又不符合法律的規定，真是進也難，退也難。

警察之累累在何處

身為警察，我時時刻刻感受到的，還是那種揮之不去的累。警察要不折不扣地完成上級下達的任務，要維護警察的群體形象，要對群眾兌現有求必應、有難必幫的承諾，要忍受隨時都會遇到的誤解與非議，要承擔養家餬口、教育子女的責任。我很累，我們做警察的都很累。你知道嗎？警察的人均壽命是所有行業中最低的，特別是整天在路口指揮的交通民警，時刻在機動車排出的毒霧中工作，壽命更短。據不完全統計，交警的平均壽命為４７歲左右。同時，由於公安工作任務繁重艱巨，在警力存在巨大缺口的情況下，為保一方平安，公安民警別無選擇，只能拿自己的身體去拼，用自己的健康去搏，以精力和體力的透支去換取百姓的安寧。據福州市統計，該市民警月人均加班為６５小時，加班最多的刑警、片警、交警，分別為９０小時、８０小時、７２小時。高強度的勞動無情地侵蝕着民警的健康。長期的超負荷工作，使警察的身心得不到休息，導致心力交瘁，健康惡化。福州市公安局組織民警體檢２６次，發現患有各種疾病的民警達６８．８％。更有部分民警因長期勞累過度，身體被摧垮，甚至危及生命。原福州市公安局副局長張詩正，常年帶病奮戰在刑偵第一線，最終累死在工作崗位上。就在前不久，江蘇省泗陽縣、盱眙縣兩位民警也因帶病堅持工作而殉職。

警察之險險在何處

警察的職業是和平時期危險係數最高的職業。從建國至１９９９年，全國有７０００餘名民警犧牲，１０萬餘名民警負傷，僅１９９９年就有５３３名民警犧牲，５８８５名民警負傷，平均每天有１．４名民警犧牲，１６名民警負傷。江蘇民警楊光彩在抓捕一名盜竊犯並與之搏鬥時，因胃部劇烈疼痛痙攣，而被犯罪分子活活打死。江蘇蘇北還有一名警察帶病參戰，在湖邊追捕一名犯罪嫌疑人時，被其悶在水裏活活嗆死。

公安幹警受到的傷害也是觸目驚心的。河南一名交警在執勤中與一名持槍兇手相遇，被兇手用槍管頂在口中連射７槍而亡。去年４月２０日，銀川市巡警按照１１０指令驅車出警，被歹徒預先埋下的炸藥引爆，車毀人亡，４名巡警中３名當場犧牲，一名尚有氣息的民警被手持利刃的歹徒連捅２２刀。去年８月，湖北破獲一起作案３５起、殺死１８人、殺傷１人、搶劫財物總價值７００多萬元的特大案件，其中被殺害的１８人中，最年輕的正是一名剛滿１８歲的公安專科學校的預備警官，因他學過武功，兇手下手時頗費周折，於是乾脆用鋒利的匕首將這位年輕警官的頭顱割了下來。令人憂心的是警察的犧牲依舊不會停止，依舊會繼續發生。

人民警察，是人民民主專政的重要工具，是黨和政府領導下的國家治安行政力量和刑事司法力量。警察所承擔的任務是艱巨而光榮的，國家需要警察，人民需要警察，社會需要警察。作為一名警察，需要社會的善待、關愛、理解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