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輪明月高掛夜空,三名俊朗男子正坐在涼亭中。
「你到底來幹嘛?」冉仲豪冷冷的覷了水巽一眼。
水巽假假一笑,「還能來幹嘛?當然是來探望我兩位親愛的表哥──豪豪和傑傑。」
「臭巽巽!我以前就警告過你不淮叫我豪豪,你聽不懂人話嘛?」冉仲豪沉下了臉,「你這樣叫我,我就要你好等!」臭巽巽,明知道他最討厭人家叫他小名了,還明知故犯。
「我也是!不淮你再叫我傑傑。」又不是小孩子。傑傑、傑傑的能聽嗎?
「你們兩個還不是巽巽、巽巽的叫個沒完。」水巽不在乎的聳聳肩,壓根兒沒把他們的威脅放在心上。
「那不一樣。我們是你的表哥,當然可以叫你巽巽。你身為表弟,當然得尊稱我們一聲表哥。你到底懂不懂禮貌?」冉仲傑不可一世的說道。
水巽輕哼一聲,「你們也不過大我一歲,別說得好象自己多偉大似的。」從小就愛用這個破理由欺壓他,他水巽可沒那麼好騙。
「你這個不懂禮貌的小鬼!」冉仲傑氣得拿起斟滿酒的酒杯丟向他。
水巽穩穩地接過酒杯,滴酒未漏。「不叫你們小名可以,只要你們兩個以後也別再叫我巽巽。」又不是只有他們不喜歡自己的小名,他也不愛啊。這小名小時候叫叫還可以,現在還被叫巽巽,多難為情啊。
「不行!」冉氏兄弟同時出聲反對。如今他們就只剩下這件事可以取笑他,他們怎麼可以輕易放過?
「不答應?那你們就繼續聽我叫你們的小名吧。」
「該死!臭水巽,你別太囂張,你也不想想,你現在在誰的地盤上?」冉仲傑憤恨的冷哼着。
水巽對他的叫囂不為所動,逕自端起桌上的酒喝着。
「你……」
冉仲傑還要再說些什麼,就被一旁的兄長制止了。
「小弟,咱們還是先問清楚他來這兒的目的。」正事要緊,改天再找機會好好教訓他。
冉仲傑勉強收起怒氣,「臭巽巽,你到底來幹嘛?」他最好別是來炫耀娶了青湄妹妹的,否則他會當場要他好看。
水巽收起嘻皮笑臉,嚴肅的道:「傳聞望月教為了謀奪武林盟主的位子,吸收了很多江湖上的敗類。」
「哪有這種事?」冉仲豪心一凜,面色不改地淡笑着。「八成是你聽錯了。不然就是有人造謠,故意陷害我們望月教。」該死!這事怎麼會傳開的?
「有沒有,你們兩個清楚得很。」水巽冷笑一聲,拿起酒杯輕啜一口。
「當然沒有。」冉仲傑閑適地喝着酒,表情再平常不過。
「隨你。」水巽為自己斟滿酒,嘲諷道:「日後望月教被武林中那些自以為是的大笨蛋圍剿,別說我不念兄弟之情,沒事先通知你們。」不知好歹的傢伙!他特地犧牲假期來望月教通風報信,還敷衍他。
「你這話什麼意思?」冉仲傑沉不住氣地怒道。「你鬼扯什麼?望月教是人家要滅就滅得了的嗎?」
水巽冷哼了一聲,「滅不滅得掉,咱們日後就知道。」
冉仲傑氣憤地瞇起眼,「你來找碴的是不是?」一陣七彩粉末隨着他的話一塊兒飄向水巽。
水巽伸手輕輕一揮,七彩粉末在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你這傢伙怎麼這麼不長進,都幾歲的人了,還玩這種小孩子玩的『魂飛煙』。」死傢伙!居然拿這麼惡毒的東西對付他。
冉仲傑漲紅了臉,霍地站起身,「你──」該死的兔崽子!
「仲傑,」冉仲豪拉下胞弟,示意他坐好。「冷靜點。」他冷冷地看向水巽,「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水巽從桌上拿起一壺濟,靜靜地在一旁衝掉手上的「魂飛煙」。他是不怕「魂飛煙」這東西,可是湄湄不同。要是他沒清乾淨手上的「魂飛煙」,待會兒只要有一兩粒粉末碰到湄湄,他就真的該死了。
「你說話啊!」冉仲傑氣得又要朝他施毒。要不是顧及「魂飛煙」提煉不易,撒在這兔崽子身上更是浪費,他早就拿一桶來把他活埋了。
「教里的毒蛇被放任在外頭四處溜跶,咬了人,也沒個人出來負責道歉。」水巽邊說邊擦着手,「嘯傲幫的人前一陣子找上門理論,你們敷衍了事的行為已經惹怒人家了。」
「胡說八道!」冉仲豪斥道。「我們什麼時候放蛇亂走?還有,嘯傲幫的人根本就沒來過;要是他們真的來過,我們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什麼時候說你們兩個放蛇咬人?」沒用的笨蛋,教里出了這麼大的事,還搞不清楚狀況。「至於嘯傲幫的人有沒有上門來理論,你們該問的人不是我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冉仲豪憋着氣問。
「我答應嘯傲幫的人到望月教里瞧瞧,看看你們教里究竟在搞什麼鬼。」水巽照實說出此行的目的。
「你是來卧底的?」兩兄弟頓時冷着臉,危險地瞇起眼。
「可以這麼說。」水巽無所謂地聳聳肩。
「那你還說出來?」冉仲傑問出他們兄弟倆納悶的地方。
「因為我根本就不想管。」水巽口氣冷淡得很。「要不是看在姨爹、姨娘還有珞兒的份上,我才懶得來。」望月教血洗武林干他什麼事,他壓根兒就懶得管。
「好!」冉仲傑陰森她笑了,「水大俠,請問你要怎麼個管法?」
水巽受不了地白他一眼,「別笑成那樣,難看死了。」他乾脆別過臉去,免得看了噁心。「你們放心,我什麼都不會管,我只是來做客兼探親的。」有權力管的人就快來了,他才沒那麼無聊和大夥瞎攪和哩。
「那你這白痴到底是來幹嘛的?」冉仲傑再也忍不住地大吼出聲。從剛才就廢話到現在,什麼重點也沒吐出來,跟這個兔崽子說話真的會少掉五年壽命。
水巽站起身,瀟洒地拍拍衣袖,朝兩人開心地露齒一笑,「我聽我娘說,望月教四周的風景美得不得了,所以,我是帶我美麗的新婚妻子來遊山玩水的。」
「臭小子!」
「兔患子!」
冉氏兄弟同時拍桌而起。該死!就知道這死小子是來炫耀的。
「兩位,你們慢慢氣啊。」水巽奚落地笑了兩聲,朝他倆揮揮手。「表弟我可要回房陪佳人了。你們氣完了就早點睡,免得睡眠不足,看起來更老、更憔悴,到時真的沒人要,那表弟我可罪過了。」說完,他心情愉悅地離開。
下一刻,兩張被怒火燒得燙手的石椅同時飛了出去,正好在水巽剛穿過的拱門前摔得粉碎,發出砰然巨響。
※※※
水巽進了房間,見到韋青湄坐在八仙桌前,手托着腮,兩眼無神地直視前方。
他輕笑一聲,突然從她身後環住她的細腰,將她高高抱起。
「啊──」韋青湄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得尖叫出聲,雙腳在空中不停地晃動着。
早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水巽轉過她的身,讓她整個人貼在他身上,也讓她看清
楚抱着她的人是誰。
「別叫了。是我。」他開心地笑着。
韋青湄收起尖叫,「是你!」看到他一臉得意,她氣嘟嘟地撇開臉。
「好不好玩?」水巽單手勾住她的腰,另一手轉回她氣紅的小臉。
「好不好玩?!」他竟然敢這麼問!韋青湄又氣又怒,不停地掙扎着,想掙脫他的懷抱。
「湄湄,你別一直動,我快撐不住了。我可是先警告你,這麼一把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水巽口中雖然這麼說,卻不見有任何鬆動、手軟的樣子。
「放我下來!」韋青湄低聲吼着。三更半夜的,她可不想大聲吼叫,吵到其它人的睡眠。
「不要。」他壞心地朝她一笑,突然把她舉得更高了。「好玩吧?」
「臭水巽,你再不放我下來,我要踢你了。」韋青湄被他高舉在半空中,想捶他卻連手都碰不到他。最後,她只好使出她的飛腿功。
「我不放!」他搖搖頭,笑得更愉悅了。
「你……」她不顧三七二十一,朝他死命一踢,可腳尖還沒碰到他,就已經被他化解了。
「好啦,我放。你別發那麼大火嘛。」水巽笑着搖頭,抱着韋青湄走回床邊。
「你還不放開我!」
「這不就放了嘛。」水巽在床上和衣躺下后,順勢一拉,她整個人就趴在他身上。
「生氣了?」
她輕哼一聲,不答反問:「你說呢?」
「要我說?那好。」水巽朝她奸詐一笑,「我說你一點也不生氣,還愛死了呢。」
韋青湄聞言撇開臉,又輕哼了聲。
「好啦,不氣了。」他轉回她的臉,討好地諂笑着,「你不是有事要問我?」
韋青湄抬起眼看他,不解他的喜形於色,「你好象心情很好。」
「是啊,我是心情很好。」
「為什麼?」她想了一下,忽道:「見到表哥他們,所以心情很好?」
「猜對了一半。」
「哪一半?」
「我開心是因為那兩個兄弟,不過可不是為了久別重逢才開心,而是……」他頓了下,才又道:「剛才在涼亭里,他們──」說到一半,他忍俊不住,埋在她的頸窩裏又笑了起來。
「到底怎麼了?」她輕捶他一記,出聲催促。
「沒什麼。」水巽抬起頭,朝她咧嘴一笑,「你都不知道,他們倆剛才被我氣得跟只青蛙一樣,腮幫子鼓得半天高,那模樣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你幹嘛老捉弄他們?」從他們今天一進門,這三個人就像小孩子一樣,不停鬥嘴吵架。
「報復嘍。」他理所當然地說。「除了報復,還能有什麼?」
「報復?」她驚訝地張着嘴,「你們不是親戚嗎?」
水巽輕哼了一聲,氣悶道:「他們什麼時候把我當親戚看了?」他咬牙切齒地回想當初,「那兩個混帳東西,從小就沒給過我好臉色。第一次見面,他們倆就放毒蛇咬我,要不是我身手好、反應快,你現在哪來這麼風流倜儻的好相公。」說到最後也開始吹噓自己。
不理會他最後一句話,韋青湄驚訝地間:「他們放蛇咬你?」
「是啊。」水巽撒嬌地依着她的肩胛,「湄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憐。我那時才七歲而已,他們倆加起來都十六歲了,還無恥地欺侮可憐的小表弟。」
「可是他們倆那時也是小孩子啊。你知道,小孩子有時候很殘忍的。」雖然加起來是十六歲,可是分開來算也不過八歲。就算是雙生兒也不能這樣算年紀。「反正你都沒事,就別計較那麼多了。」
「嗄?」水巽有些訝異她的回答,她不是應該站在他這邊,同他一起聲討那兩個混帳兄弟嗎?
不行!他一定得破壞那兩兄弟的形象,讓湄湄對他們沒啥好感。
他誇張地長嘆口氣,十分委屈地說:「我也不想跟他們計較啊,可是他們倆動不動就欺侮人,像我這種善良、沒什麼心機的人,怎麼斗得過他們。記不記得我被爹關在水谷的事?」
「記得。」
「他們兄弟從那時起就不斷騷擾我。閑一點時,兩個人親自到水谷,沒空時,派人送信到水谷給我。」
韋青湄有些責怪地看着他,「表哥他們怕你寂寞,特地到水谷看你,你怎麼可以說是騷擾呢?再說,他們連忙的時候都不忘寫信給你,這很難得的。」
水巽對她的話嗤之以鼻,「你當真以為他們那麼兄友弟恭啊?」他誇張地搖着頭,「你錯了,大錯特錯!」
看着專心聆聽的妻子,水巽輕點了下她的俏鼻,「不管是親自到水谷,或是派人送信,他們的目的都只有一個──取笑我。」
「取笑你?他們怎麼取笑你?」這招學起來,說不定日後用得上。
可惜水巽當場就不給面子地撥了她一桶冷水。「別妄想了,他們那招對我已經沒效了。」
「你胡說什麼!」被猜到心中的想法,韋青湄有些惱羞成怒。「他們到底怎麼取笑你?」有沒有用總要試了才知道嘛。
「他們也沒做什麼,只不過明知道我被老爹關在水谷哪都不能去,還老在我面前吹噓他們兄弟倆遊歷的經過。」
「哇──」她同情地摸摸他的臉,「好壞喔!小孩子有時候就是這麼壞。」
「這還不是最過分的。」水巽說得興起,大吐苦水,「他們最最過分的是,老愛寫信給我取笑胖郡主的事。說什麼要我別吃大多,不然和胖郡主成親之後,水谷可沒那麼大的床可以容納兩個胖子;有時又說,要我把自己喂胖些,免得娶了胖郡主之後,被她隨便一壓就壓扁了。」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續道:「你都不知道,我那時多後悔救了那個胖郡主。要不是救了她,我也不會──」
忽然察覺到懷中的佳人僵直了身子,水巽心頭一凜,尷尬地乾笑兩聲。
「小孩子嘛,總是沒什麼腦子,不識好歹,說的話都做不得准。湄湄,你說對不對?」
「我怎麼知道?」韋青湄朝他親切一笑,「我從小就很有腦子,哪會知道沒腦子的小孩是什麼樣。」說完,雙手用力地往他大腿擰下去。
水巽吃痛地悶哼兩聲,為了怕嬌妻怒火更熾,他認命地收起護體神功,由她發泄報復。
在她又掐又捏、又擰又扭了好一會兒后,水巽討好地訕笑道:「湄湄……」
韋青湄重哼一聲,沒好氣地回答:「幹嘛?」
「別捏了,好不好?」他的大腿此時肯定佈滿淤青了。為了怕肌肉太過結實,她擰不起來,他還得運功讓自己好捏一點。
「痛嗎?」
水巽一臉可憐兮兮地說:「痛死了。」
「活該!」她幸災樂禍地笑着。
「湄湄……」
「哼!」韋青湄坐起身,作勢要下床。
「你要去哪?」水巽拉着她的手,又把她摟回懷裏。
韋青湄白了他一眼,微紅着臉悶聲說:「拿葯幫你擦啦。」討厭!她幹嘛心疼他?
「不用了。」水巽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貓,「我皮厚肉粗,明天就沒事了。」
「你跟表哥他們談得怎麼樣了?」韋青湄轉移話題。
在她臉上輕啄了一下,他微笑道:「還不就那樣。他們那兩個傢伙怕丟臉,死不承認教里有問題,八成是想趁着事情還沒浮上枱面前,先自行暗中解決。」
韋青湄擔心地問:「那怎麼辦?」
「不怎麼辦。」水巽不在乎地笑着。「反正又不關我的事。」
「可是姊夫他們不是要你來看看?」
他無所謂地聳肩,「我們不是已經在望月教了?」
「可是……」
「你當真以為他們要我解決問題?」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盯着她。
「他們不是這麼希望的嗎?」
「當然不是。」水巽搖搖頭,「他們沒那麼蠢。先別提我沒立場插手望月教的事,他們也不會天真地認為我會犧牲和你遊山玩水的機會,雞婆地和大夥窮攪和。」
「巽哥哥,你會不會覺得自己有點自私?」韋青湄試探地問。
「這不叫自私,這是明哲保身。」水巽輕敲了下她的額頭,「娘快來了,還有姨爹、姨娘也快出關了,這事他們自己會解決。」
「我們到底來幹嘛?」
「來通風報信。珞兒是未來望月教的繼承人,教里出了這麼大的事,如果她不想法子解決,日後當上教主,她如何服眾?至於那兩個笨蛋兄弟──身為望月教少主兼護法,要是到現在還搞不清楚出問題的是誰,他們倆真該一頭撞死。」他微微一笑,「我們來這的目的是提醒他們趕緊找出搗亂的人,等到大夥到齊的時候好有東西和大家討論。若他們連叛教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到時候就真的難看了。」
「為什麼要等到娘來?」韋青湄好奇極了,「不是姨爹、姨娘出關就可以了嗎?」
「娘是望月教的前教主,整個望月教中就連教主姨娘都沒她有權力。」
「可是她不是離教很久了嗎?」
水巽輕聲回答:「望月教的創立教主月璠在戀人為救她而死後,便立下了規矩:只要教主是為愛而離教的,即使退了位,在教中的地位都和現任教主一樣。」
「為什麼立這麼奇怪的規矩?」
「她的戀人曾要求她放下望月教與他隱居山林,可是月璠卻拒絕了。後來他為救她而去世,悔不當初的月璠便立了這個規矩。」水巽邊說邊從懷中掏出月珏的教主令,塞到妻子懷裏。
「幹嘛?」韋青湄不解地問。
水巽輕吻了下她的唇,「見令如見人,就算是現任教主也得退讓三分。」
「喔。可是你做什麼把教主令寒給我?」韋青湄從懷裏掏出月珏的教主令,在他面前晃了晃。
水巽又把教主令塞回她懷裏,命令道:「好好收着。看誰不順眼,就拿它去嚇人,知不知道?」
韋青湄點點頭,忽又想起另一個問題。「巽哥哥,要是走掉的教主反悔了,又想回來當教主,那怎麼辦?」
「不怎麼辦。走了就走了,哪還有回頭的機會。」
「那你還說她的地位和現任教主一樣?」
「那是指出了事的時候。」水巽耐心地向她解釋。「通常只有在教里出事的時候,前教主才會返回教里。再說現任教主的位置也是人家傳給她的,怎麼算都是前輩,哪能不尊敬。」
韋青湄偏頭想了一會兒,又道:「巽哥哥,除了娘之外,還有幾個教主離教啊?」
「除了娘之外,聽說在七十多年前還有一個。」水巽回想小時候娘曾告訴他的床邊故事。「望月教教主大多嫁給自己的貼身護法,畢竟從小一塊長大,難免日久生情。所以除了我老爹那個無恥之徒外,也只有一個傢伙把人家的教主拐跑。」
「那娘當初的貼身護法呢?」
水巽淡淡一笑,「也娶了教主。」
「是姨爹?」
「對。姨爹從小就中意姨娘,要不他早和老爹拚命了。」說完,兩人相望,同時嘻笑出聲。
韋青湄忽然收起了笑,拉拉水巽,柔聲問:「那珞兒怎麼辦?」
水巽止住笑,奇怪地望着她,「什麼怎麼辦?」
「你難道不知道她……她……」深吸口氣,她鼓起勇氣說:「她一直很喜歡你。」
水巽歪着頭,深思地盯着她好半晌,才開口問:「誰告訴你的?」
「我自己看出來的。」韋青湄咬着唇,直視他漆黑如子夜的雙眸。
水巽輕笑出聲,忍不住捉弄她,「你的反應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快?」
「人家在跟你說正經的,你還鬧!」她氣得捶了他一記。
「沒什麼好說的。」水巽神色一正,嚴肅地直視着妻子,「我和珞兒根本就不可能。
我從小就把她當妹妹看。」
「你一直知道她喜歡你?」她有些訝異。
他點點頭,「從小就知道。」
「那你還不對她表示什麼?」
水巽覺得好笑,「我該向她表示什麼?」他的娘子未免太大方了吧。
「表示……表示……」韋青湄支吾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該表示什麼。只是她覺得珞兒好可憐,愛巽哥哥愛了那麼久,到頭來卻什麼都沒有。
「湄湄,」他捧住她的小臉,輕聲道:「我不表示是因為我對她沒那份心,既然沒心,就不要誤導她,讓她有所期待。懂嗎?」
「可是……她很可憐的。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分,該是她的,怎麼也跑不掉;不屬於她的,強求也求不來。」
「可是……」她也很矛盾,她當然不希望巽哥哥接受珞兒,只是她總覺得巽哥哥該對珞兒說個明白。
「別可是了。」水巽長嘆口氣,輕擰了下她的俏鼻,「等望月教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我會找個時間跟她談。可以了吧?」
「謝謝。」她感動地把臉埋在他的頸窩中。
水巽輕撫着她的頭髮,忽然輕笑出聲,「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麼事?」
「我們水家人好象特別容易『一見鍾情』。」他笑得像個小孩,「老爹第一眼見到娘,馬上對她死纏耍賴,硬嚷着要娶她。姊才見到姊夫的背影,就對人家死心塌地,找了他三年。而我……」
「你怎樣?」
「被一個胖妹妹這麼撲身一壓,就對人家牽腸掛肚整整十年。」他佯裝無奈地嘆口氣。
勾着他的頸項,韋青湄嬌笑道:「後悔啦?」
水巽搖搖頭,「非也,非也。」他倏然把她推倒,壓在她身上,笑問:「你猜,我也這麼撲身一壓,胖妹妹會不會也對我牽腸掛肚個十年?」
「絕對不會。」她一臉嚴肅地搖搖頭。
「什麼?」
看到他齜牙咧嘴的猙獰模樣,她輕笑出聲,勾着他的頸子,在他耳際輕道:「她要牽腸掛肚六十年。」
※※※
屋外陽光普照,有着濃厚的夏季氣息。
但此時在望月教的某一個廳房之中,卻有着與外頭完全相反的氣氛,又陰又冷,沉悶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大哥。」冉仲傑出聲喚着沉默許久的兄長。
「有事?」冉仲豪回過神來。
「你在想巽巽昨晚說的話?」
「嗯。」親兄弟之間沒什麼好隱瞞的。
「大哥,你想,我們現在該怎麼做?」俊臉上有着少見的嚴肅深沉。「我問過人了,上個月嘯傲幫的人真的來過。」
「怎麼沒人通報?」另一張相同的俊臉上有着又驚又怒的神情。
「白長老的人不讓守門的通報,還自作主張把嘯傲幫的人攔在門外,草草敷衍一下,就把人趕走了。」
「門口的人到底是幹什麼吃的?」冉仲豪怒聲咆哮。「咱們望月教什麼時候輪到那老女人作主了?」
「大哥……」完了,大哥這下真的火大了。昨晚他被兔崽子刺激得過了頭,今早火氣都還沒退哩。這下白長老那老女人真的完蛋了。
冉仲豪努力壓下心中翻滾的怒火,冷着臉沉聲問:「仲傑,那老女人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那老女人可厲害了。」冉仲傑哼了聲,「咱們明知道她不顧幫規收了堆亂七八糟的門徒,可是查了半天,就是找不着線索逮她。」
「這是怎麼回事?」
「我如果沒猜錯,那老女人肯定派了人在咱們這兒卧底。咱們每回收到消息,才派人出去,她不是早溜了,就是她早預料到咱們會去一樣,擺好陣式在那等我們。」冉仲傑說出自己的想法。
冉仲豪瞇起眼,冷聲道:「有可疑的人選?」
「有。」冉仲傑斬釘截鐵地道。
「誰?」
「趙鴻言。」
「他?」冉仲豪挑高眉,有些不敢相信。「怎麼會?」他們是好朋友,而且他還是趙鴻言的救命恩人,他怎麼可能背叛他?!
「你忘了他苦追珞兒,卻不得她的響應。」他第一眼看到趙鴻言,就看他不順眼。真不知道大哥是欣賞他哪一點,那人根本就是個痞子。
「這也說不通啊。」冉仲豪還是不相信。
「大哥,你根本就被那個痞子騙了。那傢伙是個雙面人,表面上是一套,背地裏又是一套。」
「可是……」
冉仲傑重重嘆了口氣,「大哥,不是我在讚美巽巽那兔崽子,可是他識人的能力真的比咱們強多了。昨天之前,我本來還沒懷疑到趙鴻言,而巽巽一見到他,話都還沒跟他說上兩句,就套出他懂得怎麼提煉墨蛇丹。」
墨蛇體長兩尺,毒性劇烈,素有三步蛇之稱──被咬后,傷者三步內必定毒液攻心,當場斃命。墨蛇丹乃用墨蛇唾液提煉而成,隨身佩帶可避毒物;若誤食,一炷香內必七孔流血,氣絕當場。
「怎麼可能?」冉仲豪不相信地斥道。「一定是巽巽那兔崽子聽錯了,鴻言哪懂得提煉墨蛇丹?而且他沒有教主允許,也不可以煉製。」教中被允許煉製的就只有珞兒和白長老了。
「我親耳聽到的。」
「你懂得提煉墨蛇丹?」他都不懂了,他會懂?
「我是不懂,可是巽巽懂。」冉仲傑提醒哥哥,「你忘了靈表姊婚禮那次,他放墨蛇咬死咱們的毒蛇,又朝咱們丟了兩顆墨蛇丹?那時要不是姨爹及時接住那兩顆墨蛇丹,咱們兩個早完了。」當初姨爹還狠揍了巽巽一頓。不過他一直很納悶,那天是他們兩個錯在先,姨爹那麼護短的人,怎麼會出手揍巽巽?
冉仲豪還是無法信服。「你確定沒弄錯?」
聽出他口氣中的不信服,冉仲傑輕嘆口氣,「他才一轉身,巽巽就取笑我們望月教把墨蛇丹當作入教獎品,隨隨便便的阿狗阿貓都有墨蛇丹。我聽到他的話,心中一凜,朝趙鴻言身後彈了只青尾紅蠍,誰知那隻蠍子才一碰到他的背心,馬上自動彈離。」他同情地看着大哥,青尾紅蠍最怕的就是墨蛇。「紅蠍不吸飽血是不會放開獵物的,它會自動跳離他身上,這代表什麼?還有,教中除了珞兒外,只有白長老那老女人有墨蛇丹,你說珞兒會把墨蛇丹給他嗎?」珞兒那麼討厭那傢伙,怎麼可能送他墨蛇丹,更別說是違背教規教他煉丹了。
「怎麼可能?」冉仲豪摀住臉,不能接受這個打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可能背叛我。」
「大哥。」冉仲傑安慰地拍拍兄長的肩。「現在認清他剛好,咱們正可以利用他來個反間計。」
冉仲豪用力地抹了把臉,事到如今,他不得不信。「珞兒呢?你沒叫她來嗎?」
「她最近失魂落魄的,對教里的事壓根兒提不起興緻。我叫了她,她也說會來,可是隔了這麼久她還沒到,我看她八成又忘了。」
冉仲豪重重地嘆口氣,珞兒的心事,他們怎麼會不懂,只是感情的事勉強不來。
「大哥,你看我們是不是該找巽巽談談?」看到妹妹為情所苦,他這個做兄長的也不好受。
「談什麼?」冉仲豪無奈地笑着,「要他娶珞兒不成?」
「不是。」冉仲傑用力地搖頭,他不希望看到珞兒不快樂,也不希望傷了青湄妹妹的心;更別提巽巽根本就不會甩他。「要不我們去和她聊聊,要她忘了巽巽,別那麼死心眼。」
「會有用嗎?」冉仲豪不以為然地搖頭,「珞兒的固執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可以暗戀她的表哥長達十多年,就憑咱們的一兩句話能叫她死心嗎?」
「那怎麼辦?」有着珞兒日漸消瘦,他好心疼。
「我也不知道。」冉仲豪吐口氣,開玩笑地道:「除非咱們能再弄出一個水巽。」
「就算是有另一個水巽也沒用。」冉仲傑無奈地說。「珞兒只愛那個真貨,複製品她不會要的。」
兩兄弟長嘆一口氣,無語問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