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撲——”
照舊,一口香茗盡悉灑出,只是身前已有防備的兩人飛快往後一撒,險險退出了遭襲的範圍。
好險!
彈一彈反濺到衣袍上的殘茶,秦朝陽無奈地一笑,值得這麼誇張嗎?
“真的假的?”只覺頭皮漸漸麻起來,聶箸文不住地嗆咳。
“我幹嗎沒事騙您哪,二少?”撇一撇唇,着實瞧不順眼二少這副樣子。事關大公子的終生幸福,他秦朝陽豈敢亂生事非?
“就因為那麼一枚玉指環,阿濤一個多月沒理會老大?!”太、太刺激了,“看不出那個小路痴那麼有脾氣喲!”夠帥!敢對京城聶府的大公子鬧性子,嘿,膽子夠大!
“是啊。大公子低聲下氣了一個多月,阿濤姑娘才總算肯見他了。”雨過天是晴了,可小小的玉指環依舊埂在他們兩人之間。
“現在呢,應該沒事吧?”昨日他才回府,雖不太了解老大同小路痴又親近了多少,但昨晚為他所舉行的小洗塵宴上,卻看得出兩個很是親熱的。
“似乎是沒事了。”朝陽嘆嘆一笑,“阿濤姑娘雖不再提及那枚玉指環,又開始雕雕刻刻,可口氣卻一直也沒放鬆。大公子更是沒放棄尋找,一個多月來聶府裡外幾乎被他翻了一個遭。咳,想起來就覺好笑,大公子說過,這玉指環他記得清楚,明明是他從阿濤房中的窗孔彈出去的,怎就會尋不到?結果,搜尋範圍一擴再擴,到後來,索性在全府搜尋了。”
“瘋子。”一旁的射月小小聲地替自家親兄長所說下個結論,話音未落,轉頭便被自個兒主子狠狠踹了一腳。
“射月,你罵的是我家大哥哎!皮癢是不是?”危險地眯一眯利眸,聶箸文實則是轉移旁人視線,他的心有一點點虛,畢竟,那枚引起滔天“大禍”的玉指環,就亂丟在他床頭的暗櫃裏。不想被大哥的護衛探出一點點的心虛模樣,只得陷害自己的貼身護衛一下下了。
“二少——”他理虧,只得含淚忍下隱隱作痛的那記無影腳。
“別吵!”斥過貼身護衛,聶箸文笑眯眯地轉向大哥的跟班,“朝陽,我大哥真那麼執着於一枚小小的玉指環?”若他獻上去,大哥會不會龍心大悅地放他幾天逍遙日子過?
“對啊,大公子昨日還親自將清玉樓庭院的石板花壇草地細細搜尋了一遍哩,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喔。”心中竊竊一笑,看來,還能敲到一點小假期的可能性極大。
“二少,您這麼高興幹什麼?”不替大公子着急也就罷了,用不着幸災樂禍,表現得這麼明顯吧?
“沒有啊,我哪裏高興了,我也替大哥着急啊。啊,對了!這次我外出替老大尋回了幾件小玉雕,我現在就給他送去!”趁機實地探探情報,以便索要最多最大的好處!呵呵,幸虧那日沒將玉指環當場送還!
他急忙忙地沖回他卧房取寶去了。
“二少,今日很反常哦。”摸摸下巴,朝陽有些疑惑不解。
“他哪日會不反常?”射月哼哼一笑,“我命苦,跟着一個奸詐的主子,總摸不透他的心思。哪像大哥你,會明白知道主子想幹什麼。”不是他抱怨,而是他太累,總跟不上主子的心思,一路追着跑。
“節哀順便。”好心地拍一拍小弟的背,朝陽十分慶幸自個兒當初挑的不是愛玩愛鬧愛笑的二少。至少,大公子做事總會先告訴他一聲,不用他費盡心思去猜,而猜到頭痛時,身後偏有人在偷樂!
別懷疑,聶家二主子就是那個以整人為樂的人!
“還好,”一臉悲苦的射月喃喃安慰自己,“能站在二少身旁,至少說明我長得還算湊合。”依二少愛美挑剔的眼光,不論男女,貌不出眾者,請勿來見他,免得讓他噁心。
嘔——
朝陽一個忍不住,當場吐個痛快。聽聽,一個命苦的人,偏偏將使他命苦的始作俑者奉為仙師,學了七八分的臭屁!
嘔——
回身便跑,懶得再理會自賣西瓜的秦家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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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指環在你手裏?”杏眸悄悄地一眯,掩住眸里危險的氣息,阿濤不顯聲色問得慢吞吞地,“原來是二少撿到了。”哼哼,竟瞞了她這麼久!
“才不是撿到的。”隨意地揮揮手,聶箸文趁着大哥尚未回府,先向未來小嫂子邀功,“而是砸到了我頭上啦!”他只是順手摸走而已。
“好巧喔。”不提,尚罷,一提,不由憶起那夜聶修煒的隨手一彈——
“是啊,是有點巧合。”討好地從懷中小心取出玉指環,雙手奉上,“今日,我物歸原主嘍!”呵呵,最好這小路痴風心大悅,不再怪罪老大,如此一來,他才好向老大邀功請賞啊。
“大恩不言謝。”阿濤用兩指拈過來,核查無誤,便立刻放進懷裏。
“謝自然不用,自家人嘛,謝什麼呀?”他滿不在乎地昂首一笑,扭轉話題,“等大哥回來,你轉告他一聲,就說這玉指環小弟幫你尋回來啦,就成了!”然後,呵呵,他就可以樂得幾日逍遙遊嘍。
“不準。”
“不準?”不准他邀功請賞?那怎麼可以?“喂,我說這位姑娘,為什麼不準?”兩人早已熟識,言談之間自然不會生疏。
“不準告訴他,”她眯起的杏眸直直盯住他,“玉指環還我的事,不準泄露一字給你大哥!”哼哼,她的火氣還沒完全消散哩!
“那怎麼——成?”不由一陣頭皮發麻,聶箸文暗暗叫糟,看來他這步棋是走錯了!
“怎麼不成?你不說,誰又知道玉指環被尋了回來?”一步一步逼上來。
“可、可為什麼不告訴我大哥?我聽說為了這枚玉指環,他差點將咱府翻了個地朝天哎!”如此“感天泣地”之偉業,還沒被感動啊?
“哼,誰叫他當初扔了?既然扔的時候不嫌麻煩,尋時又何必嫌東嫌西?”他說了,自種苦果自己吃,在她的小仇沒報完之前,繼續吃果子好了!
“天哪!你還在記仇!”捂嘴一聲驚呼,心頭不覺一陣發寒,冷汗滴滴滲出後背,這小路痴溫和在哪裏了?暗暗回想,以往他可曾開罪於她?
“對啊,你有意見,二少?”她涼涼地一壓。
“怎會呢、怎會呢!”他忙忙擺手以示與已無關,“你儘管自便、自便。”老大都不說什麼了,他犯不着當一隻強出頭的呆鳥吧?又不是活到頭了!
“哦,真的?”再一壓。
“真、真的。”幾要舉掌立誓,忽又腦中一閃,遂小心問道:“不光是為玉指環之事吧?”
“你怎知道?”這位二少看來也不傻嘛。
“因為咱們阿濤姑娘一向宅心仁厚,豈會為了區區小事記仇呢?”先捧一捧為好。雖然他不若老大在商場上老練奸滑,可拉籠人心的小手段還是有的。
“哼,也不怕告訴你——大公子竟敢說我是‘小狐狸’耶!”那自然要不負盛名,好好表現一下何謂小狐狸!
“不、不會吧!”這次真的有些冷了,好似、好似這幾字他也有份。
“我親耳聽到的,豈能有假?”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不想再談傷心往事,“二少,記住哦,關於玉指環的事——”
“什麼玉指環?你做的那一枚嗎?尋到了沒有?”他立即從善如流。
“還沒耶!”她哀怨地一嘆,“二少也要多幫忙找找看喲。”挺識趣的人嘛!不由眯眸一笑。
“那是自然。以後還請阿濤姑娘多幫小弟在大哥面前多美言幾句。”他也一笑。
“那也是自然。”
兩相對陣,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結盟,其實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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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在大哥面前沒討到好處,但與未來小嫂子友情又上一層,收穫也算不小。
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再去大哥那裏探探口風比較保險。
於是,這一日,藉著兄弟倆商討府中事物,他故意將話題轉到了阿濤身上。
“阿濤?”聶修煒一笑,含着萬分寵溺與眷戀,“這輩子怕難逃她的掌握了。”卻無一絲不甘。
“決定非她不娶了?”其實早有定論,只是要一個明確的。
“除了她,我誰也不要。”聶修煒認真地點點頭,“我尋思好啦,一等她十五及笈便三媒六聘娶她進門。”這事也已告之了爹娘,暗察阿濤幾次后,爹娘便頷首了。
“有些等不及了?”瞧那黑眸中隱不住的渴念,便知老大怕早已慾火高張了。
“是啊,早已等不及了。”他喃喃自語,只要一思及那張嬌笑的小臉,便心悸不已。
自兩人心無介蒂終於關係明朗后,親親抱抱,自然難免。阿濤雖看似內向害羞,對他的親密之舉倒也不排斥,一切隨他。啊,可以想見,以後的小妻子在他調教之下,一定會熱情如火。這對一位丈夫來講,該是多大的幸運!
只想上一想,便覺渾身燥熱起來。
他好期待那幸福的時光馬上到來。
“嘖,慾火難耐了?”既然那樣,吃嘛——
“休得胡言!”他責怪地斥小弟一聲,他愛阿濤,便要尊重她,在成親之前,他會恪守禮教,以禮對她。雖然每夜總會輾轉反側,往往一夜瞪着隔壁直至天明。其實,一個血性男兒,心愛女子便睡在壁牆之後,要受多大折磨,也只有自個兒知道了。
“大哥,不是兄弟笑你,你要是想順利娶阿濤到手,該使點小手段就千萬不要客氣。”也算是對瞞報玉指環一事略作補償吧!
一見到大哥,他便早已心知肚明,玉指環一事是繼續順小路痴的意思,瞞着大哥對他聶二少比較有利。試想,就算他將此事明白告之大哥,大哥雖謝他好意,可這就得罪了阿濤,阿濤一個氣不順,讓愛她的大男人回頭飽揍他一頓,他還是欲哭無淚啊!
現在這年頭,有了愛人忘了兄弟的事,很平常的嘛!他何必傻獃獃地自找苦吃?
退一步,若大哥不但不感激他的好意,反而怪他不早點拿出來,再讓他受一頓老拳——
呵呵,不管怎樣,他都是兩面不是人。
權衡利弊,還是讓大哥自去尋那玉指環好了。反正,能者多勞嘛!
“箸文?”皺眉。見小弟眸光溜來溜去,知他定在不思好事,卻又瞧不出一絲端倪,不覺氣惱。何時,他聶修煒也有瞧不透的了?
“啊——大哥,你想得怎樣了?”他忙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
“想什麼?”見小弟一副假模假樣,就知不是什麼好事。
“大哥——”剛才他的好心建議老大真沒聽進耳嗎?“我是說,你若要順利娶、到、阿濤,最好先‘吃’了她!”一字一頓,意在重要性非同小可。
“‘吃’了她?”他也想,想得心都痛了,可他是什麼人,豈能用宵小手段來對一幼齡少女?
“大哥,收起你的衛道樣子吧,”他幾要哀號,“你的阿濤不屬‘稚齡少女’之列!你也看到了,明明兩情相悅,卻為了一個玉指環,差點勞燕雙飛。若不想再生枝節,‘吃’——她——啦!”此乃最明智之舉。
“嗯……不成。”差一點便要重重點頭。
“算啦!”聳聳肩,聶箸文放棄再做好人,“隨你。不過,有句話請容我再提醒一句:你那個小路痴可不是什麼單純小丫頭,”這點他們已早有體會,“她可是超愛記仇的喲!”以後他一定會小心加小心,免得一個不小心便得罪了她!
“我哪裏會不知道?”那愛記記小仇小怨的小性子,在他眼裏卻也是十分可愛的。
“那你還那麼有把握她會乖乖嫁你?”枝節,橫着生得多哩!
“沒多少把握。”搖搖頭苦笑,“只要她不會到時逃婚我就偷笑了。”親弟的壞主意,也許真有可行之處——或許,他應該先“吃”了阿濤?
面上不受控制地一紅,不想承認,真的動心了。
“你自己再考慮一下,自拿主意吧!”
“或許——”他喃喃低語,站起身伸伸腰,活動活動筋骨。這一個多月來,他除忙於府中事務,還得抽空尋那玉指環,當然陪伴佳人的時間更不能少,二十歲的人,累,還真有一些。
“自找的!”嘆息地拍拍大哥,聶箸文走了。
瞧着大哥這麼一副為愛所累、卻甘之若飴的模樣,心中不由一陣陣驚慌,“我可不想這麼早也陷下去。”他才十九芳華,世上的美人尚未看夠,才不肯乖乖去守着一個人到老。
人生得意須盡歡,奠使美人空對月嘛!
想一想,還是回美人塢賞他的美人圖比較好。
至少,圖上的盈盈美人兒們不會跟他記仇。
“以後若不得不娶妻,那就要個大家閨秀好了。”至少大家閨秀溫馴,不會同他爭辯,不會同他耍心機,不會——累人,對吧?
只是,離他娶妻之日還早着哩!
他不用擔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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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成親?”手下的刻刀一劃,險險擦過握玉的手掌,嚇出一身冷汗來——聶修煒的。
“是啊,我尋思過啦,等你十五及笄,咱們就成親,好嗎?”拿走她手中的刻刀,為引她所有注意力,索性將她拉離書桌,一起靠坐到床榻上。
“不好啦——”阿濤羞得抬不起頭,“我還小,過幾年吧。”她的雕玉之路才剛剛開始,在學有所成之前,她才不甘願嫁為人婦。
“可我不小啦!”甚至已想得早生華髮。
“你才二十耶!”就算他再怎樣成熟穩重,也不過二十年紀——才行過弱冠之禮,他忘啦?
“二十怎麼了?”他兇巴巴地將她扯進懷裏,緊緊抱住,“二十也該娶妻生子了。”以前,是從沒起過這念頭,可栽倒在這小丫頭手裏后,娶妻生子,成了他如今的最大願望。
“嘻——”眯起杏眸一笑,阿濤全身盡依在他身上,任他摟着。反正心中已認定非他不嫁,親親熱熱兒女情長,也沒什麼嘛!
“笑什麼?”俯首輕輕吮上那柔潤的紅唇,心中的悸痛緩緩擴向全身。啊,好想好想——
“不告訴你。”扭頭閃開欺下來的俊容,阿濤埋首鑽進他懷裏,依舊嘻嘻笑個不停。
“小鬼頭!”他寵溺地狠狠摟緊她,以泄心中的不爽,栽倒在這個小丫頭手裏,身、心已全歸她所握。而她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則牽扯住了他所有的注視。不管什麼,他都依她。
“嘻——”
“還笑!”笑得他身子愈來愈燙,“頭抬起來!”
“幹嗎?”斜首瞧他,才驚覺他面上紅得過火,“你怎麼啦?”
“熱!”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誰惹的禍?
“要不要脫下外衫?”她好心地提供建議,“瞧你,又不是在外面,幹嗎總穿得一層又一層,也沒外人,不用這麼衣着莊重啦?像個小老頭兒!”
“你見過這麼年輕俊美的老頭兒嗎?”板起臉,逼她的成分居多。
“哈哈……”她忍不住笑個前仰後合,“拜託!別、別說得這麼好笑成嗎?肚子好痛,”認識他越多,就越覺得那個沉穩儒雅的大公子離她越遠,眼前這個人,會笑,會鬧,會凶她,會逗她,會摟抱她,會親她,會寵她——
不由止住笑,細細瞅上這張早已鐫刻心底的男子面龐;“我喜歡你。”第一次明白講出自己的心意。
“阿濤——”不覺嗓中一啞,悸激的心跳再也緩不下來,“阿濤。”
天啊,他盼了好久好久的——
顫顫的指尖虔誠地撫上那漾笑的圓臉,細細描過那彎眉,繪過那燦燦杏瞳,滑過那圓潤的鼻頭,輕輕覆在那紅唇上。“阿濤——”好想要她,好想就此不顧一切地佔有了她那甜美的身子,好想好想,想得他心都揪痛成一團。
“嗯?”漾笑的眸,漾笑的臉,如一朵盛開的笑花,引得他再也移不開貪看的視線。
好吧!他決定了!
“阿濤,你想不想看看何謂男女之別?”決心一旦下定,便會全心全神投入其中。
“男女之別?”她眯起杏眸一眨,“我都看過啦!”
“阿濤!”臉紅地斥她,“不要開口亂說話!”他鼓起多大勇氣,才如此誘她。可她簡單回一句“我都看過”!
“沒有啊!”阿濤伸出小掌扯下覆在她面頰的大手,“我有兩個弟弟哎,小時便幫他們洗澡,不看也不成啊!”
天哪——他挫敗得一下子再也無力罵她。
“那——”他又換一個說法,“想不想看一看二十歲的男子,身體跟你有什麼不同?”愈說,心愈虛,這情景,夠像、多像誘拐無知少女的登徒子!
聞言,不由吐一吐小小的舌尖,阿濤臉上也紅起來,“才不要!”
“真的不要?”俯低身子,用蠱惑的男兒氣息緩緩誘她。
“不要啦!”埋進他衣衫里,她小聲地咕噥,“男女授受不親,要讓我爹娘知道了,會挨罵的。”小小的好奇,自然也是有的。
“不會給他們知道。”
“可,可——”心,一點一點動起來。
“要不要?”輕輕地吻啄着她的髮際,讓好聞的陽剛氣息悄悄滲進她的四肢百骸。
“……”將頭埋得更深,微微顫抖的小身子給了他明確的回答。
小丫頭已深陷了。
“你一定會有意外收穫的。”不動聲色,悄悄將懷中人兒壓進床榻深處,俊容上滿含不可忽視的無限柔情。
啊,他的幸福時刻終於來了……
層層紗帳,籠住了蔓延的春意。
屬於有情人兒的夜,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