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喂!你幹嘛老跟着我?”
既然在學校不肯搭理她,那麼為什麼放學后他卻陰魂不散地跟在她身後?她轉彎他也轉彎,她過天橋他也過天橋,幹什麼呀?哼,她和他既然已經結下樑子了,就休想她再主動地對他講一句話!
“喂,聽到了沒?不準再跟着我!”惡狠狠地晃一晃緊握的拳,歐陽於蘭有氣勢地示威道。
只可惜人家依然理也不理她,甚至瞧也不瞧她一眼。歐陽川照樣背着書包、抱着籃球,大踏步地走着。
好、可、惡!她暗暗地咬牙,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再也不想浪費口舌。
他們班上大部分都是外縣市的學生,除了她,還有她身後依然緊跟不舍、陰魂不散的傢伙外,班上的人幾乎都為住校生。其實她也蠻喜歡住校的,人多熱鬧嘛!可惜半年前,與老爸打賭的時候,她不幸輸了,只好答應他的條件——
高中的三年,她將自力更生、離群獨居,看看能不能藉此修身養性、脫胎換骨,重塑優雅的淑女形象!
嗚,但是她根本就不是什麼“優雅淑女”的料嘛!嗚,她不該受人騙、誇下海口說她能輕鬆考上一中的!看吧看吧,她是考上了沒錯,可她一點兒好處也沒得到,反而惹了一大堆的麻煩上身。什麼大姐大?她又不是黑社會的。什麼班長?其實她很懶的,早上要很早起床就夠她受罪的了,哪裏還有餘力給全班同學樹立什麼“早到遲退”的光榮典範?嗚,她最大的夢想就是每天可以睡到中午十二點而沒有人打擾!
而所有的麻煩事裏,最麻煩的就是這個和她不對盤的傢伙。
“喂!”
一聲冷哼,扯回了她的神志。她眨一眨有些獃滯的明眸,怔怔地望向歐陽川。
“你是要繼續發獃,還是趕快進電梯?”歐陽川皺緊了眉,長指放在電梯開關上,冷冷地問她。
發獃?她什麼時候發獃啦!困惑地摸摸滿頭亂糟糟的短髮,歐陽於蘭才遲鈍地發覺她已回到了她的新住所。
“你呆夠了沒有?”若不是他從小的教養作怪,他才不屑搭理這株笨笨的白痴蘭。
“誰發獃啦?”咦,他肯同她說話了?
“你到底要不要上樓?”果真笨得沒救了。
“當然要啊。”不上樓,她怎樣回她那個即將居住三個年頭的新窩?
“那你發什麼呆?”實在忍不住了,他索性長手一伸,將那枚呆瓜揪進電梯,“幾樓?”
“什麼幾樓?”
“你住幾樓?”他額上的青筋凸起。
“哦,十七樓。”她不在意地揮揮手。
“這幢大樓只有十六層。”注意涵養啊,他培養了十幾年的涵養……
“可我確實住在十七層啊!”她也沒有記錯。
“你!”修養,修養,修養!
“你好笨!”她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哇哇怪笑幾聲——用手一點他好看的鼻尖,“這幢大樓確實只有十六層正式住宅沒錯。可你別忘了,項樓的露天廣場上還有幾間小房子!”那幾間小房子當然也可以稱之為“十七層”啦!呵呵,小女子她正好就借居在那“十七層”里,而且是白住哦,不用花錢掏租金的那種,房子正是她老爸提供的。
歐陽川的俊臉一下子板了起來。
“啊——”她再次發現了新大陸,“你也住這裏嗎?”
哼!如果知道這株白痴蘭就住在他屋子上方的話,打死他也不要住這裏!想着,歐陽川一直停在電梯開關上的長指,就要氣憤地用力一按。
“等一下!”不知死活的人在這時又大喊了一聲,“你拉我進電梯幹嗎?我不坐電梯,我只走樓梯啦!”她受不了這忽上忽下的怪物,還是雙腳踏在實地,一步一步往上爬比較安全。
他一句話也不肯再說,直接推她出電梯。電梯門一合,兩人終於分道揚鑣了。
呀,忘記問他住哪一樓層,歐陽於蘭有點可惜地抓一抓頭髮。
歐陽川?說不定她和他五百年前真是一家人呢!與她同一天生日?呵呵,那她是不是可以順便要塊蛋糕吃?
竟然可以與她並列第一?嗚,看來她還要努力才行。畢竟,她不習慣頭頂上還有別人壓着。另外,她最想拿的獎學金也是一口獨吞比較爽。與他人共用?哼哼!她才捨不得呢!
“好!就這麼決定了!”她的雙手互擊,清脆的掌聲在寂靜的樓梯間回蕩。
如果這個可惡的歐陽川肯主動同她說話,那麼她會好心放他一馬,考試時放點水,不會讓他輸得太難看。可如果他還是一副欠扁的樣子的話,那麼,哼哼,休怪她心狠手辣,用分數壓死他!天下沒她歐陽於蘭做不成的事!
以往總覺得漫長的樓梯,今日在她精神大振的狀態之下,不知不覺已登頂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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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她的豪言壯語也不過才發下兩個月而已,卻已踢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一塊鐵板。
那個考試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常勝“歐陽”,如今竟不再是她歐陽於蘭!嗚,為什麼輸得很慘的“歐陽”,竟然會是她歐陽於蘭?嗚……她的努力……嗚……她慘死的腦細胞……嗚……她嚴重受傷的幼小心靈……嗚……
“好了,好了,不要再演悲劇了好不好?”圍在她周圍的同學終於看不慣她難得的悲花傷月了。
“就是嘛!人有失手,馬有亂蹄——下次努力不就可以了?”
“可我這次的努力不就白白浪費掉了?”從出生至今天的這十六年裏,她還從未嘗到過敗北的滋味耶!嗚,今天她終於嘗到了,滋味果然是不太好。
“你的努力浪費了?那我們這幫人的心血呢?”肖照代表大眾呼喊出心聲。
“你們怎麼啦?”歐陽於蘭露出十分不解的樣子,“死胖子,你數學滿分,李子恆國文滿分,還有趙亮明歷史滿分,孫輝倫地理滿分,美美音樂也滿分!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這次期中考,高一各科的第一名都在他們班了。
“大姐大,九科的總分加起來,您老人家可比我們都多得多。”該哭的,應該是他們吧?就算有一科滿分又能怎樣?照樣登不上枱面啦!
“是呀,總分全年級第二,你該高興了。”
“嗚,可還有一個全年級第一不是嗎?”啊,她的心好痛!
“他也不過比你多了零點五分!”肖照想跳樓。
“嗚,你還敢在我面前提?”零點五分啊!足夠她自殺一百次了!
“好,好。不提了,我們不提了。”
“對,對。不用急,等期末考我們力爭上遊就可以了嘛!”
“是呀,歐陽,你別再這樣子了嘛!”
“喂,喂!死胖子,你這是什麼表情?你不安慰安慰如此傷心的可憐人就罷了,幹嘛還一臉的嫌棄加噁心?嗚……我就知道你們是在看我的笑話!”
“哎喲!”肖照抱緊了腦袋,被身邊的同學狠K了一頓,“我錯了,我錯了!”這年頭,說實話也犯法呀!
“好!”用力一拍桌子,歐陽於蘭又猛地振奮了精神,昂首站了起來。四周的同學屏住了呼吸,都在猜測着他們的大姐大又要做出何等的驚世之舉。
“我決定了,我要——”她的右手慢慢舉起,停在空中,而後猛地一指目標,“正式向你宣戰——”
眾人順勢望去,被點名的人兒正靜伏在桌上,睡夢正濃。
“歐陽,你、你要做什麼?”幾位女同學有一點點心疼。嗚,這是她們心愛的卡通真人版耶!歐陽不會太過心狠手辣,冷血地將他摧毀吧?
“我要向你挑戰,歐、陽、川!”才不管那個人是不是聽進了耳,歐陽於蘭一字一句地咬牙吐出。
“挑戰?”眾人瞠大了雙眼。
“我發誓!下次考試我一定要拿比你更高的分數,我一定要壓過你!”
“不要吧?”眾人一致哀號。如果歐陽真的說到做到的話,那他們豈不是更可憐?他們的導師劉益源早就講過了,他們不準被歐陽超過太多,如果歐陽要做拚命三郎,那他們豈不是要成拚命四郎、拚命五郎?他們會追得很辛苦的!嗚,他們要哭啦!
“歐陽,換一換吧,換一換吧!”
“換什麼?”好奇怪,她只不過是不服輸而已,他們哭什麼?
“換一種比試法吧。”不要危及他們嘛,他們不要承受無妄之災,他們拒絕!
“什麼意思?”她歪頭。
“不要比總分,我們跟他比……比……”比什麼才可以減少他們的辛苦?
“比打籃球!”討論一陣后,眾人齊聲高喊。
呵呵,歐陽不會打籃球啦!如果她去學打籃球了,勢必要減少學習的時間,那麼他們勢必也會輕鬆許多,不用太拚命,也不用擔心會被歐陽超過太多啦!耶!一舉數得哦!
“打籃球?”歐陽於蘭奇怪地看着眾人。
“對、對呀!”被眾人踹出去的替死鬼肖照一笑,“歐陽,你的口頭禪是什麼?”
“天下沒歐陽辦不到的事!”眾人齊聲高呼。
“對呀,那要比試的話,我們便同他比打籃球——”至少不會傷及他們這些無辜。
“我?你認為可能嗎?”她才多高?而那個可惡的歐陽川又多高?身高差距懸殊,她根本沒勝算嘛!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才是我們的歐陽嘛!”
“對呀,打籃球他現在是佔優勢。可如果我們一切從頭學起,不久之後,一舉擊敗了他,那麼,歐陽豈不是——”
“天下無敵!”眾人又齊聲高呼。
“激將喔!”她又不是笨蛋。
“歐陽你不敢?”眾人挑釁。
“有什麼不敢的?!”明知是激將,但她偏偏被激怒了。好,豁出去了!
“歐陽川!”她大步走過去,大力一拍那個始終置身事外的人,“醒一醒!”
歐陽川懶懶地抬起頭,半眯的惺忪睡眼茫然四顧,顯然還沒明白過來情況。
“我要和你比……投球!”她不是傻瓜。
“投球?”不只歐陽川,教室內的眾人也有一點摸不着頭腦。
“兩個月!”她秀出兩根手指,“兩個月後,我們比賽投籃。”
“才兩個月?”眾人有點兒失望。
“時間太長嗎?”可她從未正式接觸過籃球,兩個月能學會投球已是她的極限了。
“不,不,時間一點也不長!”眾人連忙大喊。嗚,兩個月的輕鬆簡直少得可憐耶!
“那好,就兩個月。”她昂首一哼,睨也不睨那個在發獃的人,“兩個月後,我和你單打獨鬥,看誰的投籃比較准。”
歐陽川半眯的惺忪睡眼緩緩睜開,他靜靜地望了望歐陽於蘭,而後,睡眼再合,趴下來繼續睡。
“喂——”看不起她嗎?
“好!我們作證!”肖照又跳出來打圓場,“兩個月後的今天,歐陽於蘭和歐陽川投籃比賽將如期舉行!無故退出者,輸!”
傲氣地哼一聲,由眾人開道護送,歐陽姑娘光榮退場,去操場練球去也。說到做到,一向是寶貝蘭的作風。
但歐陽川答應了嗎?埋在桌上的頭依舊一動不動,但他的雙眸卻緩緩地睜外了。歐陽於蘭嗎?有一點點意思了。當初進這所高中,他並未多想什麼,只是一如既往地認為第一非他莫屬。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愛極了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可出乎意料之外的,在這裏,他竟然並非唯一的第一!
“你哪裏的學校不好念?為什麼願也要念這裏?念就念了,可你為什麼偏偏也姓‘歐陽’?姓‘歐陽’就姓‘歐陽’,你卻又幹嘛非生日和我同一天不可?你考試時又幹嘛要考和我一樣的分數……現在可好了,我的成績不是全台灣第一,我的獎學金也被你分了一半!嗚,我拼了半年的命,因為你,算是白拼了。”
這些話,何嘗不是他想說給她聽的?永不服輸,勇往直前,絕不言敗。她的性子,與他何其相似!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喜歡的,就是這股牛般的衝勁。
歐陽於蘭?歐陽川?或許,五百年前,他與她真的曾經是一家人。只是,五百年後的今天,他與她,卻成了冤家!
冤家嗎?他喜歡這兩個字。
輕輕笑意悄悄地爬上了歐陽川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