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江離，你車不用開那麼快吧？”他是想見小戀，但可不想在停屍間才能見她一面。“我們沒那麼急吧？”
“就是這麼急。”他快等不及看小戀怎麼整陸成舟了。
急，當然急！
江離加足油門，一路以時速一百的速度往南部跑，沖沖沖——
另一邊，小戀在書桌前振筆疾書，寫好了飛快的跑出去，去敲隔壁王大嬸家的門。
“叩叩叩——”敲門聲如急驚風，讓人禁不住懷疑發生什麼事了？
“小戀！”應門的是王大嬸的兒子大寶。
小戀一看到他，就拿着剛寫好的合約要他簽名、蓋章。
“要我簽名、蓋章做什麼？”大寶老實歸老實，但一遇到要簽名，蓋章的事也是很謹慎的。
他一看細目，差點暈倒。“我為什麼要答應這些不平等條約？”
要幫她做家事、幫她洗衣服；她說東，他就不能說西，得唯她主意是從，這分明是大女人條款，他為什麼要答應？
天哪！還不能玩親親？
等等，他們什麼時候發展到那個階段了？“我又不要你當我女朋友。”他喜歡的是鄰村家的阿梅，簽了這條款，阿梅以後還會理他嗎？
“大寶，你說上上個禮拜，你阿母暈倒的時候，是誰幫她做的人工呼吸？”
“是你。”
“那上個禮拜，你家遭小偷的時候，是誰放狗把小偷趕跑的？”
“也是你。”小戀就是這麼強悍，害得他一點面子都沒有，所以他才不娶這麼厲害的女人，省得日後自己被小戀給吃得死死的。
還是小梅好，小梅笨笨的，一看就是下會亂爬牆、給他戴綠帽那種人。
“你那時候是不是說，我是你家的再造恩人，為了報恩，你就算是做牛做馬都可以？”
“是啊！”可是他寧可做牛做馬，也不要當小戀的阿娜答，更何況是簽這條款，這會死人耶！
“我又沒要你真的當我男朋友。”
“那這條款……”
“是假的。”
“假的？”
“對，事情是這樣的……”小戀把她跟陸成舟的過去很快說了一遍，而她的計畫是這樣的。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懂了嗎？”
“懂了。”原來小戀只是想整她男朋友，想測試他的心意，這個忙他可以幫，“但是阿梅要是誤會了，那怎麼辦？”
“阿侮那裏我幫你搞定，你只管照着我的話做，我負責幫你追到阿梅。”
“你說的？”
“我說的。”
“好，一言為定。”大寶大筆一揮，在合約上頭簽上他的名、蓋上他的章。
“你愛我？要我再給你一個機會？”
陸成舟一見到小戀，小戀劈頭就問他這話，而且臉上的表情要笑不笑的，看起來很恐怖，還有那個不斷在她家穿梭來穿梭去，一下子倒水給客人喝，一下子又拖地的男人是誰啊？
他跟小戀在講正經事，他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出現，這樣很礙眼耶！教他甜言蜜語怎麼說得出口？！
陸成舟瞪着那不識相的男人滿屋子跑。“你可不可以叫他停下來？”
“誰啊？”
“就那個在我們面前跑來跑去的男人啊！”陸成舟努努嘴。
小戀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他呀？！”
“對。”
“他只是在擦地板。”
“不能待會兒再擦嗎？”他現在要講的事非常正經，幹嘛周圍老出現一些閑雜人等？“你叫他先走開。”那愛她的話，他才說得出口。
他這麼提議，小戀卻嫌他龜毛。“大寶。”
“是的，女王，怎樣？”一聽到小戀叫他，大寶馬上跑過來，而陸成舟跟江離兩個則是在聽到“女王”二字，瞬間呆掉。
他們剛剛有沒有聽錯？那個二楞子真的叫小戀女王嗎？
“你先下去。”
“可是，我想在這裏陪你。”大寶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相信他，做出這麼噁心的動作，他也很想死，只是吃人嘴軟，小戀對他不只有救母之恩，還答應要幫他追阿梅，他只有豁出去，犧牲到底。
“我叫你下去你就下去！你聽不懂國語是不是？”小戀擺出一副武則天模樣，當場讓陸成舟跟江離看傻了眼。
那是小戀嗎？
為什麼他們覺得她被鬼附身了？！
小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暴力？還有她身邊那個男人，他怎麼這麼窩囊啊？小戀叫他下去，他就下去，而且被吼得極沒尊嚴，卻一臉很愛小戀的表情。
很愛小戀！
莫非這二楞子也想追小戀！陸成舟瞪着江離看。
“你看我做什麼？我可是什麼都不知道。”江離連忙坐遠一點，急忙撇清他跟這事無關。
小戀只叫他把陸成舟帶來，可沒說她要做什麼。
只是這樣恰的小戀，陸成舟還愛得下去嗎？
他要不要及早回頭是岸？
“他走了，你想說什麼說吧！”小戀擺出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而陸成舟才剛要開口，小戀突然一陣咳嗽。
那個本來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二楞子又馬上跑出來，手裏還端著一杯熱水，要小戀喝。“你感冒了，快點喝溫開水，潤潤喉。”
二楞子這麼說，而小戀非但沒有感激二楞子，還大手一揮，怒斥道：“我叫你走你沒聽到是下是？”
“可是你剛剛在咳嗽……”
“我咳死也不關你的事。”
“可是你咳死了，我會心疼……”小戀都這麼凶了，二愣子還是沒尊嚴的挨在小戀腳邊跟她示愛。
陸成舟看了實在覺得很頭痛。
他終於知道小戀在玩什麼把戲了。
他懂了，他嘆口氣，頭痛的接受了這個殘忍的事實。“我愛你，我也願意像你腳邊的二楞子一樣，把你捧在心掌心，當成心肝寶貝在疼愛。”
如果她要的是這個，那，好，可以，他給她。
“我不要當你的心肝寶貝。”
“那你要當什麼？”
“大寶你說，我要當什麼？”
“當女王。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你說太陽是打從西邊出來的，我明知道不對，也要猛點頭說，你好棒、你好厲害；如果你放屁，我也得說——”
“這個例子不用說。”說出來，那她顯得多沒氣質啊！
她轉過頭，看向陸成舟，“你能做到這個地步嗎？為我顛倒是非？黑的也能說成白的？”小戀一副挑釁模樣。
陸成舟明知道小戀在刁難他，但小戀會變成這樣，又是誰的錯？
是他。
是他咎由自取，他活該倒霉，所以他咬牙忍。“好，我答應，所有的不平等條款我全點頭答應。我相信為了防範萬一，你應該會要我簽合約吧？”想當初他就有一張男友守則。
“你真聰明。”真的有耶！
“我也簽了一張，不過不是男友守則，是情夫條款，小戀說我沒通過考驗，沒資格當她男朋友；你要看嗎？”阿寶把台約拿出來現寶。
而陸成舟則是看到小戀為了激怒他，竟然跟別的男人簽了合約，他氣得火冒三丈。“不用看了，我馬上籤，”
他伸手跟她要合同，為了追回她，別說是叫她女王了，叫她神，他都肯。
“你確定你不看嗎？”那裏面有很多不人性的條款，像他這種忠厚老實的人看了都快暈倒，而這男的看起來就是個沙文主義的大男人，教他忍受小戀那些條款，不如叫他去死比較快。
“不用看了，不管她要我做什麼，我都肯。”陸成舟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出路了，不管小戀如何刁難，他不能再有一絲絲的遲疑，若是再有一絲遲疑，他這輩子就要錯過小戀，永遠失去她，
他知道除了這一次，小戀不會再給他第二次的機會了，所以，今天縱使小戀要他上刀山、下油鍋，他也得去。
“合約拿來。”他氣勢不凡的跟小戀要。
他這種反應跟小戀想得一點都不像，她只是想小小的整他一下，沒想到他氣勢萬鈞，他這樣看得她有點小害怕。
她真的得拿合約給他簽嗎？
他真的要簽嗎？
“拿來啊！”他命令她。
“哦！”她兜回房間拿。
她拿來了，陸成舟連看都不看一眼就簽上自己的大名。
簽好了，拿給她。“喏，拿去，現在你馬上收拾行李跟我回台北。”這什麼鬼地方，他一刻也待下下。
喝！地上竟然有隻不知名的小蟲，陸成舟馬上踩下去，給它死。他站起來，一副王者之尊。
怎麼會這樣？明明是她要當女王的，為什麼到最後，變得唯唯諾諾的人會是她？
“陸成舟先生，我想你搞錯了？”江離沒看到小戀一副懊惱得要死的表情，還很不知死活的把走在前方的陸成舟給拉回來，“根據合約，你得走在小戀後面，而且這個——”
把小戀的行李一古腦的全丟給陸成舟。“這個得你拿，還有小戀要上車了，你得趕快去開車門，快快快，要不然你算毀約。”
他還推陸成舟，害他差點跌倒。
陸成舟摘下太陽眼鏡，惡狠狠的瞪江離一眼。
江離嘿嘿嘿地乾笑兩聲。“你別瞪我啊！這是小戀訂的條款，誰教你剛剛沒看清楚，上頭真的是這麼寫的嘛！”瞪他也沒有。
“江離！”小戀氣死了，連忙跑過來要他別鬧了。
想出這主意，她已經懊惱得快要死掉，江離還落井下石！他想害死她是不是？“行李我自己拿啦！”
她想把行李搶過來，陸成舟卻揣緊了，沒放。“我拿。”
如果合約真的這樣規定，那他照做就是。還有——“要走在你後頭是嗎？”
“像小李子一樣。”江離從小戀身後探頭出來補述。
小戀用手拐他一記，要他別說話，沒人當他是啞巴。
很好，像小李子一樣！好，他照做。陸成舟咬牙認了，誰教他愛她呢？他一副卑微的站在小戀後頭。
他這樣，看得小戀好不習慣。
但成舟似乎跟她卯上了，明知道她下是有心要他這麼卑微的，她只想挫挫他的銳氣，誰曉得他競負氣真做了！
氣死她了！
小戀快步走向陸成舟的座車。
“快快快，小李子快跟上，女王要上車了，你還不趕快去開車門。”江離催著陸成舟。
似乎這場遊戲，只有他玩得最投入、最開心。
回台北的路上，車子的氣氛低得可以悶死人。
小戀後悔得快要死掉，心急着想她要怎麼挽回頹勢？要他別這樣虐待自己了：但他表情好難看，害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好。
倒是那死人江離一路瘺風點火，一路叫她女王，還問她，“女王渴不渴？要不要叫小李子去幫你買水喝？”
江離想死是下是？
小戀瞪他。
江離馬上把脖子縮回領子裏，嘴裏不停的犯嘀咕著，“這樣就心疼了？！那陸成舟要是光着屁股煮飯時，你怎麼辦？”
什麼？光着屁股煮飯！
陸成舟青筋暴露，緊急踩煞車，他胸膛劇烈起伏着，不敢相信剛剛自己聽到什麼了！
“他胡說的，你別相信他！”小戀急急忙忙的忙着滅火，直說沒那回事？
“什麼沒那回事，怎麼會沒那回事？這明明是你台約上載明的，你看、你看——”把合約拿到陸成舟面前，要他自己看清楚，是不是真如他所講的這樣。
“哦！不是，原來不是光裸著身子，原來還有圍一條圍裙。”他這才看清楚了，
“江離！”小戀氣得大吼大叫，
“幹嘛？”
“你別火上添油了行不行？”她看得出來陸成舟在隱忍着自己的脾氣，要自己別發作，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是不是？
他不要玩了是不是？
他們兩個徹底玩完了是不是？
小戀又擔心又害怕地看着陸成舟，而陸成舟這會兒倒是把合約從頭到尾看一遍，他愈看臉色愈沉。
小戀心想，她完了，她一定會死得很慘。
但她等了將近十分鐘，只見陸成舟頻頻深呼吸，努力調勻自己的氣息之後，他再度發動引擎。
他沒有發脾氣那！
這真是天大的奇迹，像他那樣的大男人，竟然可以把這口氣給吞忍下來！
小戀十分驚訝，且很感動，她回過頭跟江離面面相覷苦。
這是怎麼回事？小戀無言地詢問江離。
“我覺得他被小李子附身了，就像你剛剛被慈禧太后附身是一樣的道理。”江離小小聲的猜測。
他覺得他們兩個是在彼此折磨，加深對方的痛苦指數。這是江離唯一想得出來的答案，而且他是真心地這麼認為。
“你覺得怎麼樣？”
她覺得？
她覺得這樣一點都不好，她沒有得到勝利的快感，只有深深的悔恨，恨自己想出什麼餿主意，看看陸成舟被她搞成什麼德行了？！
很好、很好，他竟然做得這麼絕，竟然真的只穿一條圍裙、光着屁股在廚房料理食物。
小戀看到陸成舟這副德行，只想殺死自己。
她求他，“你別這樣了行不行？”
他光着屁股的樣子秀色可餐，害她兩個眼珠子下知往哪兒擺，她羞得快要死掉，要是他這副模樣被旁人看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個大色女，強迫自己的男朋友做這麼猥褻、下流的妝扮，那怎麼辦？
她求求他，他可下可以改回來，變得正常一點？
“不行。”
“為什麼？”
“因為這是合約規定的，而我要證明我對你的愛，為了你，我什麼都會改。”
“我相信，相信你什麼都會改。”就連這麼恐怖的妝扮都嚇不了他，她當然相信他真的有心，但他真的不需要如此犧牲，因為她定這條款時，根本是存心想整他，沒想到最後沒整到他，卻整到自己。
看到他這模樣，她心臟無力，四肢發抖，只想把他拖到床上去吃掉——
嗚嗚嗚……她後悔了。“你改回來吧，那合約……我們就當作沒那一回事。”
“真的嗎？我以後不用穿這樣煮飯？”
“不用。”
“也不用跪在地上捧茶給你喝？”
“不用。”搖頭如博浪鼓。那種畫面，好可怕，她連想都不敢想。
“也不用光着身體躺在床上剝葡萄給你吃？”
“不用，都不用。”她求他別說了，他再說下去，她就要去撞牆了。“求求你改回來吧！我覺得我比較喜歡以前那個陸成舟，”
“縱使以前那個陸成舟有點大男人。”
“哪是有點啊！是非常好不好，但我還是比較能接受那個大男人的陸成舟。”而非常不習慣他如此小男人模樣。
他這樣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她好不習慣他變成這個樣子，她現在總算是明白了，原來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一旦真出現在自己面前，也未必能盡如人意。
愛就是愛了，下管他是誰、是何身分，喜歡一個人原本就是這麼簡單的事，誰也別想改變誰。
“你改回來吧！”她已完完全全的接受他，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她要的就是他，“我再也不會要你為我而改變了。”
“包括我的市儈？”
“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我的花心呢？”
“這不準。”他能愛的、能抱的就只有她一個。“你聽到沒有？”她又像武則天似的命令他。
看吧！她又故態復萌了，只不過她這小小要求，他會認真考慮的，因為，他也只想愛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