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青兒。」陰無邪走在前頭,一顆小小的腦袋瓜子正左右張望着,突然,她見到前頭有個比她大的男孩,於是停下腳步,側着臉問她的貼身丫環說:「那是什麼?」

陰無邪的指頭往前一比,直直地對上一個正跪在地上的男孩。

男孩身上掛着個牌子,牌子上寫着「賣身葬父」四個字。

貼身丫鬟青兒虛長了陰家小小姐兩歲,但她沒讀過書,自然不識字,可她曾在街頭混過一段日子,所以看多了這種慘事。

「想必那人是死了親人。」

「死了親人?!」陰無邪訝異地問。

「嗯!你瞧,他後頭不是有個草席嗎?」青兒指着那男孩的後頭。

無邪伸長了脖子望過去。

的確是有張草席,可是--「那草席是做什麼用的?為什麼他要放個草席在他身後呢?」

「那草席是裹死人用的。」

「裹死人用的!」無邪一聽,一張嘴巴立刻張得大大的。!他為什麼要把死人放在大街上?這樣會很臭、很噁心耶!」她趕緊以短短小小的指頭捏緊鼻子,嫌棄地看着前方不遠處的草席跟那男孩。

她記得她養的那隻小黃狗不知怎地有一天突然跑不見了,她找了好久、好久,才在她們家後山上的山坡上找着。

可找着時,小黃狗已經死了好多天,身上還發出惡臭味,更長了蟲蟲;從那時起,無邪便明白生命一旦化為虛無,肉身便不再乾淨。

而那個男孩,他怎麼這麼噁心?他的親人死了,還不趕快帶回去把親人埋了,居然還帶到街上來,萬一熏到別人,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陰無邪的眼中帶着嫌棄,可那男孩卻視若無睹,他的目光空洞的、直直地望着遠方。

他那眼神看起來空洞而茫然,就像是任何人、任何事都驚擾不了他的心似的。

無邪不喜歡他的眼神,轉而昂頭問青兒,「他為什麼要跪在大街上?他是不是做錯事,所以讓人罰了?」

「小姐,那男孩沒做錯事。」

「沒做錯事,他為什麼要罰跪?」她不懂。

「那是因為他沒有銀子埋葬他的親人,所以跪在地上求人買他。」

「那為什麼到現在都沒人要來買他?」無邪不懂人情世故,只想讓那男孩快快帶着那具死屍離開她的視線範圍內。

因為,她怕看到蟲,也怕臭。

青兒轉頭回去,看見那男孩跪在地上,久久都沒人理他。「想必是那男孩還小,買回去府里也是添了一張口吃飯而已,幹不了什麼粗活,所以沒人要買。」

「哦……原來是這樣啊!」無邪終於懂了。

原來那男孩是真的無用,所以才沒人買他。

「小姐,要不,咱們回去同老爺說。」青兒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可以解決男孩的困難。

可無邪卻不懂青兒的心思,她睜着大大的眼睛問青兒,「你要我跟我爹說什麼?」

「說咱們買了他啊!」

「買了他!」無邪駭着一張臉,瞪着青兒看。「咱們買他做什麼?」

「讓他陪小姐玩呀!小姐不是一直嫌無聊,沒個伴跟你玩嗎?」

「我才不要。」無邪皺着一張小臉,目光嫌棄地看着跪在前方不遠處的男孩說:「他那穢,我才不要讓他陪我玩。」

「可是,小姐他好可憐耶!」

「他哪裏可憐了?」無邪嘟着小嘴,就是不懂。

「小姐不覺得他的親人死了,很可憐嗎?」

「這哪有可憐啊?每次我做錯事,爹爹打我手心的時候,那才可憐呢!」無邪撅着嘴反駁,心想,青兒一定沒讓人打過手心,所以才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可憐。

無邪提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想起自己每次惡作劇時,爹爹打她時的疼,她就好難過。

而那男孩--無邪的眼又往那男孩的方向睨了過去。

他跪了那麼久,腳不會酸嗎?

無邪側着頭,遠遠地望着那男孩,看他動也不動地跪着,就像她做錯事,被爹爹罰跪時一樣跪得好直。

這樣的他--好象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可憐……

「青兒,他得跪多久啊?」

「不知道,可能是得跪到有人買他吧!」

「要是都沒人買他呢?」

「那麼他就得一直跪着啰!」

「哦……」無邪了解地點點頭。

無邪還小,她是個才六歲的小娃兒,根本不懂什麼是生、什麼是死,只知道被打了會痛以及跪久了,腳會酸、會疼;而那男孩跪了好久、好久了耶!他的腳都不會疼嗎?

無邪不禁好奇地走過去。

「小姐。」青兒急急地想叫住無邪。

無邪卻早已溜到那男孩跟前,低着頭看着曲膝長跪着的他。

「你起來吧!我跟你說,你這麼穢又這麼瘦,沒有人會買你的。」無邪好心地奉勸男孩。要他別再跪了。因為他再跪下去,也不會有人買他的。

「小姐,你在說什麼?你別胡說啦!」青兒急急地想阻止無邪的胡言亂語。這男孩死了親人已經夠可憐了,小姐怎麼忍心再落井下石,嫌人家穢而且還說人家沒人要!

「我哪胡說來着!剛剛是你自己說他長得小、長得瘦,買了他不能幫家裏干粗活,且多了張嘴巴吃飯,任何人都不會要他的;而且,我也不會要你的,因為你身上好穢,你是不是很久沒洗澡了?」

「小姐,你別說了……」青兒嚇死了,急忙用手捂着無邪的嘴。

無邪狠狠地咬了青兒的掌心一口。「要死了!你這個死丫頭竟然敢捂着我的嘴巴,不讓我說話。」她爹娘都沒敢對她這樣呢!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讓我喘不過氣來。」無邪嘟着嘴控訴青兒的沒大沒小、沒規矩。

「小姐,是,是青兒不對,青兒不該捂着你的嘴,不讓你說話;但……小姐不是要逛大街嗎?那、那咱們快去逛吧!前頭還有好多好玩的東西呢!」青兒拉着無邪的手就要走。

青兒是怕她家小姐再口無遮攔地說下去,只怕這個男孩還來不及葬了他親人,就要一頭撞死在大街上了。

「小姐,咱們走吧!」青兒拉着無邪要走人。

而無邪的兩條腿像是梆在木樁上似的,動也不肯動。

「小姐……青兒求你啦!」青兒雙手合十,求着小菩薩移動她的步伐。

「我不要走,我還要跟他說說話。」無邪甩開青兒的手,蹲下身子,昂着臉看那男孩。

這般近看,無邪才發現男孩有一張好看的臉。大大的眼、濃濃的眉,真是好看極了。

無邪笑開了眼,軟着嗓音同男孩說:「你別跪了,我是說真的,沒人會買你的,所以,你還是快快把你親人抬回家吧!你把你親人的屍首放在這裏曬太陽,久了會發臭,這樣很不好耶……」

小姐……不會吧!剛剛小姐嫌完了人家臭、人家穢,這會兒小姐又在嫌人家親人的屍首放在大街上會發臭!

小姐她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小姐,咱們走啦!」青兒又去拉無邪的手了。

「你不要煩我啦!」無邪生氣地甩掉青兒的手,固執地蹲在地上與男孩四目相對。

男孩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只是以他清澄的眼直直地望着無邪。

他的眼裏像是承載了過多的包袱而顯得多愁,無邪不懂那樣的目光背後包含了多少的辛酸苦事,她只知道這男孩已經跪了好久、好久了。

他的腳鐵定很酸、很酸了吧?

突然,無邪真的覺得這男孩很可憐了。

「青兒。」無邪突然叫住青兒。

「小姐,什麼事?」

「咱們還剩多少銀子?」

「還剩……」青兒拿出荷包,點點裏頭的碎銀子。「還有一兩三錢。」

「給我。」無邪伸手要。

青兒將銀子連同荷包一起遞給無邪。

而無邪則原封不動地全給了男孩。

男孩這才抬起頭看着無邪。「你要買我?」他的眼中有着一丁點的欣喜。

「不,我不要。」他那麼臭、那麼穢,她才不要買他哩!

「可……你卻給我銀子?」

「那是讓你葬你爹用的。」

「小姐,一兩三錢不夠啦!」青兒忙着解釋。

無邪聽了,馬上垮下臉愁苦地說:「那怎麼辦?我沒銀子了啊!」她爹爹只給她一點點銀子讓她出來逛大街買零嘴用的,她身上沒多餘的錢了。

啊!有了。

「這個行不行?」無邪從她的髮髻上解下步搖。「這是我生日那天,我爹爹特地請師傅打造的,喏!給你。」無邪將自己的髮釵遞了出去。

男孩看着那以金子做的步搖上還綴着碧綠的玉,心想,這步搖鐵定值不少錢。

男孩伸出手,將步搖接了去。

無邪見他收下,當下眉兒連着眼一起笑開來。

如此一來,他的親人能安葬,他就不用跪在這裏讓太陽曬了,不是嗎?

「你快快回家吧!」無邪催着男孩。

男孩看着手中的步搖好半晌,這才開口問:!那你呢?你要去哪?」

「我還要逛大街啊!」她難得出來一趟,當然要玩夠本才回去。

「再見。」無邪揮揮手就要離去。

「等等。」男孩叫住了無邪。

無邪停下腳步,側着頭等着男孩開口。

「你家住哪?」

「那邊。」無邪回頭一指,指向遙遠的東方。

那邊是哪邊?男孩根本不懂。

青兒笑着解釋,「我家小姐住在衡蕪大街。」

衡蕪大街是嗎?

男孩口中念念有詞,像是窮他一生的精力,也要將它記下似的。

「你叫什麼名字?」男孩又問。

「陰無邪,天真無邪的無邪。」無邪初學會寫自己的名兒,於是拉過男孩的手,在他的掌心寫下「陰無邪」三個字。

她的手兒軟軟的,小小的指頭潔白又細滑,觸着男孩的掌心,直達他的心頭。男孩沒讀過書,不懂無邪在他的手掌心上畫著什麼,只知道陰無邪這三個字深深地烙進他心坎里。

陰無邪。

男孩一遍又一遍念着這名兒,直到無邪揮手,直到無邪遠去,直到無邪走得遠遠的,再也看不見……

*****

「老闆,這步搖能當多少錢?」天養蹬着板凳,露出小小的頭,看着櫃枱前的掌柜的,手裏緊緊握着無邪給他的步搖。

他雖捨不得當掉無邪給他的東西,但是,他家裏還有個生病的娘,還有個待葬的爹,他的生活艱困到連活下去都有問題,所以,也顧不得什麼舍不捨得的問題。

掌柜的把步搖接了過去,看了一眼,心頭一驚。

「這是咱們城裏最好的手工師傅打造的,天養,你怎麼會有這個?」

「一個小姑娘給我的。」

「小姑娘!」

「她說她叫陰無邪。」

「陰無邪!」掌柜的喃喃自語着。在他們城裏姓陰的人家不多,這陰無邪該不會就是陰相國家的千金吧?

「怎樣?我能不能當了它?」天養心急着想醫他娘的病,更急着想把他爹給葬了。

「行。」

「多少錢?」

「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這麼多?!」天養驚了一下。

掌柜的卻依舊笑着。「這還是活當的價呢!若你要死當,那價錢便更高了。」

「什麼叫死當?」

「死當就是你不能贖回去,而活當則是你如果在約定的期限內,拿本金跟利息來還,那麼我就把這步搖還給你。怎樣,天養,你要死當還是活當?」

死當。

他該選擇死當的,畢竟,他一個男孩子家要一根步搖做啥?但是『死當』兩個字卻像魚刺似的,梗在天養的喉嚨里,任他怎麼咳都咳不出『死當』那兩個字。

「我……我要活當,我以後會回來贖它。」天養說出他的決定。

是的,他會努力工作,會把這步搖贖回來,到那時候,他會親自上陰家將步搖還給陰無邪。

「我要活當。」

「我要回來贖它。」

天養像是在告訴自己不可忘記此事似的,他一遍又一遍地說著。

他不要自己忘了這回事。

他,不要忘了陰無邪。

*****

為了贖回無邪的步搖,才七歲大的天養每天除了照顧卧病在床的娘親外,他還兼了很多任務。

天還沒亮,天養就背着斧頭上山去打柴,日正當中時回來,他還得煮幾樣野菜讓他娘吃。

煮了飯菜,天養立刻去熬藥。

他那四尺三時的身量背負着過重的包袱,但天養卻仍舊神采奕奕,挺直了腰桿,很努力地活下去。

天養的娘看了都紅了眼眶。

是她的病拖累了天養,要不是她,天養也不用活得這麼苦了。

天養的娘一想到傷心處,眼淚便直直落下,恨不得自己早早隨着自個兒的夫婿也死了算了。

如果她死了,天養也就不用跟着她活受罪了。

「娘,我葯熬好了……」天養捧着葯盅進來,剛巧撞見他娘的淚。「娘,你怎麼又哭了?」他急急地放下藥盅,趕着去安慰他的娘親。

「沒事,娘沒哭。」文大娘提起衣襟抹掉淚水。

「娘怎麼還不吃飯?」天養看着熱騰騰的菜還完好,像是沒人動過。

「娘等天養一起吃。」

「不了,我還得趕着上市集去賣柴,就不在家裏吃飯了。」

「你這麼小,又做這麼多勞力的工作,不吃飯怎麼行呢?」他娘愈想愈心疼。

「我早上的餑餑還有剩,我吃餑餑就行了。」天養把乾糧用油紙包着丟進挑柴的擔子裏,趕着去市集。

「娘,我出去了。」天養揮揮手,跟娘親道別後,跟着急急忙忙地出門,他忙碌的一天正要開始呢!

*****

天養蹲在市集的角落裏啃着早上沒吃完的餑餑。

餑餑早讓風給風乾了,變得又硬又難吃。餑餑幹得讓人食不下咽,天養只好跟鄰家的店鋪討了杯茶水,才勉勉強強捱過這一頓。

日正當中,很多店家都歇着了,天養等了老半天,也沒個人來問柴火的價碼,這麼等下去,真不是辦法,於是他又扛着柴火挨家挨戶地問。

「你們需不需要柴火?」他見人就問。

「我們柴火很便宜的。」他四處推銷。

「這位大娘--」

「這位大叔--」

天養的喉嚨都喊啞了,卻仍不見有人來買。

他蹲在牆角,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像他這麼個掙錢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賺到十兩銀子去贖回無邪的步搖?

天養從對口衣襟內掏出當票,小心翼翼地將它攤平在他小小的掌心裏,看着、看着,像是那張當票就是他所有活下去的勇氣。

「這位小哥。」一個大叔立在天養面前,彎着身子叫他。

天養連忙抬頭,是個中年漢子,做莊稼漢打扮。

「這位大叔,您買柴嗎?」天養連忙將當票塞進衣襟內,他的動作極為小心翼翼,極為寶貝,像是對待什麼珍寶一樣。

中年漢子露出憨厚的臉道:「是的,我要買柴。你的柴火怎麼算?」

「一捆三個銅板。」

「三個銅板啊!」中年漢子臉上的表情轉為驚訝。

「是的。」天養點點頭,兩個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深怕這位大叔嫌他的柴貴就不買了,於是急忙道:「大叔,您要是買多了,我再算您便宜一點。」

「不用再算我便宜了,你的柴火價已經夠便宜了。」一捆才三個銅板,他要是再殺價就太沒天良了。

「是嗎?」天養吁了一口氣,總算是放鬆心情笑了開來。「那這位大叔,您要買多少?」

「我全買了。」中年漢子豪氣地下單。

「全買了?!」他有沒有聽錯?

「嗯!全買了。你幫我把這些柴火送到對面的豆腐腦攤子。」

「豆腐腦攤子!」

「嗯……我家婆子在那兒賣豆腐腦呢!」中年漢子往對面的大街比過去。

天養遠遠地看到一個小娘子,大熱天的正在賣豆腐腦。

「好,我這就送去。」天養挑着柴,將柴火全送到了對街。

那小娘子看到天養年紀小,勤勞又乖巧,禁不住地疼天養疼到心坎底去。「怎麼你爹娘放心讓你一個小孩出來外頭討生活?」小娘子邊感嘆着,還邊舀了一碗豆腐腦給天養,天養直搖頭說他不要。

「請你的,不用錢。」中年漢子硬是把碗推到天養面前。

天養還是搖頭,說他不要。

「你中午還沒吃吧?」小娘子打斷了天養頻頻拒絕的話語,直接挑明了說。

「我吃了。」

「吃了半個干餑餑,填牙縫都不夠,怎麼算是吃了呢?」小娘子直言道。

「你……怎麼知道的?!」她怎麼會知道他中午只吃了半個餑餑的事?

「我們夫妻跟你同在這塊方圓的土地上做生意,你這小子做了什麼,我們夫妻倆還能不看在眼裏嗎?快吃吧!你肚子餓了不是嗎?」小娘子又把豆腐腦推回天養面前。「吃了它,我就告訴你一個掙錢的好法子。」

「掙錢的法子!」提到掙錢,天養兩個眼珠子霎時都亮了。

他飛快地喝完那碗豆腐腦,小娘子又給他一盤炸豆腐,給了他一雙筷子,天養便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見他乖、見他聽話,小娘子這才說:「以後你的柴就全往我這邊送,你也不用沿街叫賣了。」

天養一聽有這種好事,頓時豆腐也不吃了,兩個眼睛含着兩泡眼淚--看得那中年漢子都受不了了。

「你這小子,不會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想哭了吧?」中年漢子敲了天養一個響頭。「就這麼點志氣,怎麼稱得上是男子漢?」

「不哭、不哭,我不哭就是了。」天養提起衣襟,連忙擦去在眼眶中打轉的眼淚。

自古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的確不該為了這點小事就哭的,但是--「你們真是個大好人。」天養由衷地開口。

他長這麼大,還沒人對他這麼好過,不、不!還有個無邪。

還有個無邪對他好,他是不能忘的。

天養的手按在胸口前,要自己永遠記住無邪,不能忘、不能忘……

中年漢子見他這副拙樣,忍不住朗朗笑開來。「我們這樣就能叫做大好人嗎?’’

「這是當然的。」天養毫不遲疑地點頭。

「那我家婆子要是說她想請你到她的攤子當夥計,你豈不是要把她捧成天上的神仙一樣拜了?」中年漢子調侃道。

「你們……你們要請我當你們攤子的夥計?!」天養愕然地瞪着兩人看。

中年漢子同他的小娘子一起點頭。

「可是我年紀很小耶!」很多店家就是看他年紀小,所以才不肯僱用他的。他們都不知道他年紀雖小,但他的力氣大,而且他也願意很賣力地工作。

「年紀小不打緊,只要你夠賣力就行了。」中年漢子終於說出天養的心聲。

天養的眼淚這時終於忍不住,倏地飆了出來。

「哇!這小子丟臉死了,長這麼大了,還哭呢!婆子,你瞧,你瞧他,丟不丟臉啊?」中年漢子取笑着天養。

而天養也不管這會兒他會不會丟臉,他只覺得好感動、好感動,自己竟能遇上這樣的好人,真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好了、好了,別哭了。打今兒個起,你就搬來跟我們一起住吧!」中年漢子拿了一塊手巾給天養擦眼淚。

天養邊擦淚,邊抬起臉上看着兩位恩人,傻呼呼的問:「跟你們住在一起!」

「對啊!你這小子總不會以為當人夥計會這麼輕鬆快活吧?這做豆腐腦的功夫可不簡單。」

「你們要教我做豆腐腦?」會有這麼好的事?

「不然請你當夥計做啥?!當然要教你做豆腐腦呀!」

「可是,這是你們吃飯的手藝,你們怎麼可以隨隨便便教人?」天養不禁替他們擔心起來。

「我們哪有隨便啊!」中年漢子喳呼着。

「是啊!」他的小娘子像是在跟他演雙簧似的,頻頻點頭。「你是我們請來的夥計耶!」

「所以我們當然會教你做豆腐、豆腐腦的手藝啰!」中年漢子如是道。

「還有豆漿。」小娘子提醒他家相公。

「對,還有豆漿。」中年漢子猛點頭,似乎為了自己忘了這回事而大傷腦筋。

天養看着他們兩夫妻一搭一唱地為他的前途鋪好了路,頓時眼眶又是一陣熱,胸口間翻騰着他前所未有的感動。他們,真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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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愛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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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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