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睡眼迷濛地望向四周,壁上掛着山水古軸,靠牆的一側擺放着一組木質座椅,頭頂是絲絨的淡藍床幔——是阿敖的房間!?

楚雁潮忙跳坐起身。她昨夜大概是累糊塗了,不然怎會分辨不出自己的卧房?心一急,便想也不想地往床下衝去。阿敖從不准她在他床上過夜的。

“幹什麼!”腰猛地被一股蠻力扯回,轉眼她又陷入床,被壓在硬挺的身軀之下。

“對不起!對不起!”她迭聲地道歉,“我不是故意要賴在這裏睡的!我這就走,這就走!”楚雁潮驚慌地掙扎想脫離身上的重壓。

“別動!”惡狠狠地咆哮一聲,武司敖將她更緊密地壓制在身下,“你就這麼不想讓我好好休息一下?”一個多月來不分日夜的工作,好不容易回到家,為什麼她不能讓他什麼也不想地閉目睡上一刻。

“我——”驚恐的眸子遲疑地迎上那噴火的黑眸,才驚覺裏面血絲密佈。昨夜她竟沒注意到!“我——”

“閉上你的嘴!”惱火地將頭埋進身下人的胸間,他啞啞低嘆,“從今天開始,你搬回我房間。”

自爺爺過世后,他再也不曾擁着這溫暖的身軀入睡過。想日夜抱着她、擁着她的渴念,早已將他逼至極限。

“為——”

在他火大地抬頭時,楚雁潮忙又閉上嘴,心裏極度不安。阿敖怎麼了?

“你以為為什麼?”悶悶的低嘲從她胸口傳出,“因為我還愛着你?”

他冷聲嗤笑,“因為我討厭你整夜不停地鬼叫,討厭你總是打擾我的休息!”

“我知道。”楚雁潮苦笑着回答,藏在身後的手指不由緊握,任指甲深陷進肌膚中,試着不去在意千瘡百孔的心又被狠狠扎了一下。

其實,他是要日夜監視着她吧!她無聲地低嘆,笑得凄涼。

武司敖不由得蹙緊眉,恨自己的一逞口舌,更恨她的逆來順受。

可,兩個人相處的模式早已鑄就,他再恨,卻也無力去改變什麼。

猛地將緊擁的手臂一放一推,將身下的人甩到旁,他轉身埋人被中,冷冷下令:“從下星期開始,你調到我辦公室上班。”他要監督她的午餐。

“不!”楚雁潮不管自己掛在床沿的姿勢多麼難堪,一聽到這消息便不假思索地反抗。

“有你講‘不’的餘地嗎?”武司敖猛又轉回身,冷冷盯住她驚慌的表情。

為什麼反對?她就那麼不願意跟他同處一個空間?

“我、我——”她翻身跪坐在地,心裏亂成一團,結結巴巴地努力解釋:“我只是清潔部的員工,根本沒資格去總裁辦公室上班啊。”

“你以為我要請你做星亞副總裁,還是聘你做我的女秘書?”武司敖嘲弄地勾起冷唇。

“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楚雁潮垂首咬緊下唇,“我知道我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是。”所以她才不想去他的地盤,去引人注目。

“我那裏少一個端茶小妹。”他冷哼。

“可……”從星亞隨便找一位員工,也比她強上十倍啊。即使在最不講學歷的清潔部,除了她,哪位又不是大專學歷以上?

“你管好自己就行了,管別人做什麼?”氣她的妄自菲薄,恨她的不信任自己,“你到底要不要?”她若再不識抬舉,休怪他惱火!

“好。”無力地輕點一下頭,內心沮喪到極點。

她並不在乎什麼,只是不想失去那些清潔部同事。除了他們,她連一個可以講話的對象也沒有。

“還有,”武司敖從床櫃裏抽出一張提款卡扔到她身上,“這裏是你這幾年的薪水,以後你可以隨便支取,不必再透過我這裏。”也許,適度地放手,會換回一些他想要的東西——他想要什麼?其實他也不清楚。

楚雁潮困惑地望着他,眼中一片迷茫。

“看我做什麼?”轉身埋進床里,“你不是不屑用我的錢嗎?這下你可以吃得好一些、花得痛快一些了!”

在說這話時,他心中是不安的,他會不會又犯了一個錯誤?阿潮會不會因此掙脫他的控制,會不會趁機逃離他?

“滾!有時間發獃,就沒時間去給我做早餐嗎?”在他還沒反悔之前,給他滾到他見不到的地方去。

“啊,我、我這就去!”握緊小卡,楚雁潮跳起身衝到門前,伸手拉開門又遲疑地轉回身子,“阿敖——謝謝你。”

回答她的,是一記猛扔到門上的軟枕。

她忙退出卧房,將門輕輕關好。唇上,悄悄掛上了十年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微笑。

這是不是意味着——阿敖又重新信任她了?

荒蕪已久的乾涸心田,似乎又悄悄萌發了一棵小小的嫩芽。

“楚小姐,麻煩你將這兩份文件去影印一下,A檔要十份,B檔要二十份,十分鐘后開會要用。”

“我馬上去。”楚雁潮匆匆抱過文件檔。

“順便麻煩你再送幾杯咖啡去會客室,那裏來了幾位客人。”

“好的。”急急點頭,恨不得將身軀一分為二,一半去影印文件,一半去泡咖啡。

“啊,還有,等一下我們去開會後,麻煩你將我的辦公室收拾一下,裏面太亂了。”

“好的。”

“楚小姐……”

到星亞頂樓上班的第一天,忙忙碌碌,一刻也不得閑,虧得楚雁潮耐力超強,總算咬牙撐了過去。

呼,料想過不了幾個星期,她便會被訓練成全能超人。想想,也不錯呀,至少忙比心不在焉地發獃好。

在頂樓上了一天的班,見了許多新鮮的面孔,總裁秘書王雅莉、總裁助理劉麗華、行政助理張曉穎……一個個都是絕色佳麗,精明能幹的女強人,見到她們,她才更加清楚地體認到,自己是何等的卑微,除了打掃、泡茶,她可說是什麼也不會,甚至影印機的操作程式也不知,幸虧偷偷上樓探班的齊姐幫了她一把,否則,她怕是要丟人嘍!

偷偷地吐一吐舌,將茶水間的茶具洗好收起,回座位,準備拿包包下班走人。

“王小姐,若沒有事我先走了。”

她現在的直屬上司便是這位總裁秘書王雅莉小姐,平日工作均要聽她調派,其實不只她,頂樓除了總裁,其他人員均由這位王小姐統轄。

現在她才明白,即便在總裁的地盤上,想見到總裁大人也是不容易的,她根本沒想到,武司敖的工作竟是這般的繁重,甚至連吃午餐的時間也沒有。

心裏為他心疼,卻不能讓任何人知曉,因為,在這裏,她與他,只能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

“好,楚小姐。”王雅莉點點頭,妝點完美的臉龐上溢滿知識女性的光彩。“怎麼樣,累不累?”

“有點。”楚雁潮靦腆一笑,實話實說,“不過,習慣之後就不會了。”

在清潔部時,工作雖雜,但一切都依序而行;但在頂樓,不管做什麼都要迅速確實,還真的不太習慣。

“楚小姐你很誠實。”王雅莉優閑地靠坐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原子筆,不在意地一笑,“可你要明白,這裏不比清潔部,工作性質完全不一樣,我希望你能儘快勝任這裏的工作。”雖不明白總裁為何要從清潔部調人來頂樓,但既然來了,一切便要聽她指揮。

“好的,我會盡最大努力。”楚雁潮鄭重地點點頭。

“好了,你下班吧!”終於放人。

“那,王小姐,明天見。”再點頭,轉身步往電梯處。

呼,終於要下班了!

輕輕捶打幾下酸痛的大腿,有些站立不穩。穿慣了平底鞋,突然穿上高跟鞋不停地走來奔去,八小時的工作時間只在午休用餐時坐了短短的三十分鐘,累,可想而知。

電梯怎麼還不上來?

“總裁,要下樓了嗎?”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聞聲稍向旁邊一閃,低頭不語。

“王小姐,明天的會議資料準備好了嗎?”清朗的男音自她不遠處響起。

“好了,上午九點準時開會。”

她偷偷瞥了一眼,總裁專用電梯口站着武司敖及王雅莉兩人,俊男美女,相映生輝。她復又垂下頭,靜候她的電梯。

“你,過來。”男聲淡淡的響起。

她一時無法反應過來。

“楚小姐,總裁請你過來一起搭電梯下樓。”王雅莉見她一動不動,便喚她。

和阿敖一起?

她抬首望向那一處,與武司敖的視線交纏,忙搖頭,“不用了,電梯等一下就到了。”

“過來吧,總裁很隨和,不會見怪的!”王雅莉見楚雁潮有些拘束,便笑着道:“你還沒和總裁正式見過面呢,過來自我介紹一下吧!”

不用了!她直覺想拒絕。她是誰,阿敖比誰都清楚吧?不過她還是轉身朝武司敖深深一鞠躬,“總裁好!我叫楚雁潮,原屬清潔部,從今日起,我被派至頂樓上班。”

“楚雁潮?”武司敖掃她全身上下一眼,自然瞄到了她不斷發顫的雙腿及不穩的站姿,眉微一皺,不動聲色地道:“新來的端茶小妹?”

“是。”

“工作範圍告訴你了沒有?”

“啊,今日太忙,我忘了。”王雅莉笑着舉手撫頭,動作優雅,“不過,不外是一些日常雜務啦!”

“還沒說?”武司敖一頓,“那我來說吧。每日上班,你只要幫我打掃一下總裁辦公室,我叫你時幫我泡杯茶就好。”

電梯門開了,他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

就這樣?楚雁潮有些驚訝,但看到自己等的電梯終於爬了上來,忙走進去。

王雅莉奇異的目光掃過她,不明白總裁今日為何突發此言。

總裁辦公室請的端茶小妹,不是為她們幾個忙不過來的秘書、助理請的嗎?按總裁的說法,這端茶小妹是他專屬的?

聳一聳肩,連忙跟着武司敖跨進總裁專用電梯。

反正,總裁怎麼說,她們自然奉旨辦事嘍。

“你怎麼那麼傻?別人叫你做什麼,你就乖乖去做?你沒腦子呀?”

等楚雁潮拖着兩條幾乎要失去知覺的腿爬回家時,打開門,迎接她的,便是一連串冷冷的斥喝。

怎麼了?

她愣愣地看着幾要貼上她鼻尖的俊臉,張口結舌。

“活該!累死你算了!”武司敖黑沉着臉,邊咬牙切齒,邊粗魯地抱起她,大跨步移向浴室。他在氣她不知愛惜自己,惱自己太過在意。

“我、我——”她哪裏又惹着他了?

“你什麼?你傻、你笨、你白痴!”狠狠扯去她的衣物,一把將她去進早已放好熱水的浴缸里。

“哇啊——”楚雁潮被他的怒罵嚇着了,一下子沒留神吃進幾口水,立刻嗆咳起來。

“啊什麼啊?”再恨恨瞪她一眼,武司敖隨意地坐在浴池邊,拍拍自己的腿,“一條腿伸出來。”

“呃,好。”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乖乖從水中伸出右腿,卻又猛地縮了回去——她什麼也沒穿。

“你以為你現在的樣子很美呀?累斃了的醜樣會引人獸性大發?哈!別自以為是了好不好?”

惡狠狠地揪她一條腿出來,放在自己腿上,拿出備好的藥油用力往她酸疼處推去,“扭到了幹嘛不講!”

嘶——她咬牙忍住襲來的劇痛,雙手緊握浴缸的邊緣。

阿敖今日好像換了一個人,突然對她好了起來,雖還是惡聲惡氣的,但,畢竟也對她顯露出關心了。再不知足,怕老天要罵她不知好歹了!

“阿敖——”她試探地輕喚。

瞅見她咬牙忍疼的樣子,他一哼,不由得緩下手中的勁道,動作輕柔了許多,“幹什麼?看來今天你還不夠累,還有力氣講話?”他沒好氣地回話,氣她的不知愛惜自己。

你今天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沒敢問出來,只是咬咬唇,輕聲道:“謝謝你。”

不管阿敖為什麼一反常態地對她好,她都好開心。

“你有病啊!”他陰着俊容,惡意加重手下的勁道,“謝謝我讓你痛苦一天?”

“不——嘶——”下唇幾要被咬出血來。

“自找的!”他輕輕一哼,垂首專註於手中的推拿,不去心煩自己紛亂的思緒,一切,順其自然吧!

一時,浴室內靜悄悄的。一男一女,沉浸在各自的思潮里,忘了痛苦的過往。

如果,這一刻便這麼永遠停留,該多好!她無聲地一嘆,眨眨泛熱的眸。

如果,世界靜止於此時,該是怎樣的幸福?他黑眸半合,掩住心中深切的渴望。

“恨我嗎?”

她微愣,不解這飛天的一語。

“我折了你的翅膀,縛了你的夢想,禁了你的自由,不是嗎?”若不是因為他,她會有怎樣的成就——他比誰都清楚。

自小,她的學習力、領悟力都很強,但她卻為了守護他,放棄了所有,一顆心,盡放在他的身上,甘願成為一個默無聲息的平凡人。

一顆原可以璀璨綻放的稀世明珠,最終淪為一粒不起眼的小小沙礫。

她,恨他嗎?

垂下眸子,如同七年來的每一次,他不敢直視她清澈的烏瞳,怕那其中無邊的包容,撕扯他悔恨的靈魂。

“阿敖——”含着所有的情意,她輕輕將手覆上那雙溫熱的大掌上,“我只知道我——愛你。”

“我人沒瞎!”他狼狽地甩開那雙令他眷戀不已的小手,如同以往,他用尖銳的笑掩遮心中的悸動,“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用我的,你不愛我,還能愛誰?”自小便知道心中只有她,早已被她鎖住了所有的情感——該怎樣去面對她坦白的直言,他真的真的不知。

“你——說得對,呵——”她澀澀一笑,不理會心中的痛,用力一撐,她站起身跨出浴缸。

“你做什麼!?”他先一怔,又快速伸掌攬住她,“腿痛就給我好好坐着!”該死的!他又弄砸了。

早已習慣了偽裝自己,只為了不想讓自己的軟弱顯於她前;可他卻總是忘記,用銳利包裝起來的堅強,總會在不經意間刺傷她——他用生命來守護的她。

“我沒事,”她搖搖頭,輕輕推開他,“我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用你的,總得做些什麼來回報你,不是嗎?”

原諒她的嘲諷,她的忍耐已超越了極限啊!再不發泄一些,她遲早會被他逼瘋的。

“你——”他無語,任懷中的人推開他,悄悄走離他,漸漸消失在他眼前。

是他的無情在先,被反撲的尖刺刺到心臟——痛,怪不得誰!

他愛她啊,很愛很愛,愛到眼中、心裏、靈魂深處都只有她,只有她!

可自爺爺過世后的十年來,他迷失了自己,再也不懂什麼是愛,不懂怎樣去告訴她,他愛她。他只知道,沒有她,這世界再也沒有了讓他生存下去的理由。

他的存在,只為她;他的生命,只有她。

可,他卻不敢在她面前大聲說他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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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養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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