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草莓不久就穿起孕婦裝,端儷陪着大街小巷找漂亮特殊的孕婦裝,把懷孕的打扮得漂漂亮亮。奇怪的是除了肚子大些之外,其它竟也沒什麼變,皮膚還是一樣細緻,臉龐也還是一樣甜美。

“一定是女的,”端儷就這樣下過斷言。“懷孕變漂亮,一定生女兒。”

“哪來的鬼理論?!”嗤之以鼻。然而經過羊膜穿刺檢驗,居然還真的是個千金。

不是個太有耐心的媽媽,好動的她,一下子必須因為嬰兒而行動受限,每每讓她要小小任性一下,而這種時候楚鄴是不會睬她的,總是隨她自己耍脾氣。倒是末帆,就會溫柔地哄她、陪她,寵得她重新綻放笑靨。

對未來有什麼疑慮、心情上有什麼轉變,就會找楚鄴去說,他的客觀與建議,總能讓她去除心裏的煩悶,覺得好過許多。

她有時也不免覺得自己比別人幸運。天底下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就連末帆楚鄴她都沒辦法認定他們完美,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長處,也各有缺失,但愈來愈常拿一個的優點去補另一個的缺失……竟然滿好的。

別的女人只有一個老公疼,只顧得到一面,她卻像是有兩個,照顧得她面面俱到。

這兩個男人,背着她怎樣相處她是不曉得,但在她面前,卻是友誼愈來愈深厚似的。愈來愈多個晚上,他們會來她的PUB!坐在吧枱前天南地北地一聊不可收拾,有時PUB打烊了,他們還留在PUB里,或者轉移陣地到的客廳去。

懷了孩子的容易累,總是在客廳里聽着他們聊着聊着,眼皮就重得想掛下,不得已先進房裏去睡。眯了一會兒醒來,聽見客廳里依舊傳出笑聲……這兩個男人竟然還沒走!

披上一件披肩,下床着拖鞋走出來,打着呵欠問:“什麼事這麼好笑?”

笑聲居然停了。

末帆關心地問:“怎麼醒了?”

楚鄴會皺眉頭。“這麼晚不去睡跑出來幹嘛?”

狐疑地輪流望望兩個人。“一搭一和,唱歌啊?”

不理會他們,把自己安頓在一張沙發上,想聽聽這兩個男人開心什麼。然而,男人與男人間的話題,本來就不需要多一個異性,再加上突然跑出來,打斷了兩人的興緻,談話就變得有些索然,完全接不下去了。

“哎哎,算了算了!”擺擺手做認命狀。“我在這邊你們綁手綁腳似的。算了,我去睡覺了。”

回到房間,沒立刻睡着,反而坐在床上,藉著虛掩的門,看着客廳的燈光,照着兩個她心愛的男人。

詭異!

兩個男人居然關係密切起來。是因為她嗎!那這兩個情敵應該吵翻天打破頭才是啊,怎麼會這麼和平地還坐在那裏相談甚歡?

把這事告訴端儷,端儷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她說:“你不知道啊?你去英國的時候,他們就常常這麼喝酒喝到天亮了。”

“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顧不得身為母親的身份,沒氣質地大嚷起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端儷分析。“他們的狀況是似敵似友,互相競爭,卻又互相欣賞,完全是君子之爭,不管誰贏誰輸,另一方都能真心祝福。”

瞪大了眼睛,訝異地深吸一口氣,頗為佩服地:“天哪,端儷,你真是太厲害了,分析得好準確,我怎麼都不知道你這麼聰明。”

“其實……”端儷訕訕笑了笑。“這不是我說的啦,是我懷疑了很久很久,終於忍不住去問喬末帆,他告訴我的。”“不過這兩個人還真難得。”由衷說。“我一直以為男人跟女人一樣,都很小器,沒想到這兩個男人竟這麼大氣度,能在競爭中找到某種和諧。”

“好複雜哦。”端儷吐吐舌頭。

“如果能同時擁有這兩個情人就好了。”低嘆地說出心裏的幻想。

“永遠卡在兩人中間?你想得太美了!”端儷無情地打破她的美夢。“世界上哪有這麼好的事!你這人不是不做沒有未來的事?少做夢了。”

是一向很理智,可是自從認識末帆和楚鄴以來,事情總是變化到讓她難以想像的地步,讓她經常做出一些違反她常態的事。她對自己的理智已經沒什麼把握了,難保她什麼時候會做出驚人之舉來。

“為什麼常看到有兩女共侍一男,就不能一個女人有兩個男人?!”不甘心地嚷。

“你去住上海吧。”端儷認真地說。“聽說現在上海的女強人很多都有小老公。”

“你在扯什麼呀!”皺眉。

“幫你想辦法呀!”端儷好無辜。

啐了一聲,不再答話,腦子裏卻真的有個很古怪的念頭在轉……不知是否可能?

春天,醫院病房外的草地閃爍着陽光的金色流光,似乎正歡迎着新生命的到來,在婦科手術房裏順利產下一名健康可愛的女嬰。

生產過程中,末帆與楚鄴好說歹說都沒能讓護士長答應讓他們進入產房陪,老古板的護士長說:“你們都不是她丈夫呀,按規定只有她丈夫才能進去。”

楚鄴簡直為之氣結。

“是小孩的父親難道還不夠?”

護士長瞄瞄他們兩個。

“哪一個才是?”

兩人面面相覷,沒得回答了。

後來還是醫師網開一面,玩笑道:“算了,都進來吧,反正現在這個年代,什麼事都有,誰說一個小孩不能有兩個爸爸呢。”

就這樣,他們才終於得以親身經歷了令人感動的生命出生經過。

初生嬰孩通常都長得丑,但這小女孩卻有着鮮明的輪廓,極秀麗的五官,任何人看了都衷心地贊她漂亮,贊得這個做媽媽的十分驕傲,兩位爸爸們呢?當然也很得意。

小女孩一看就知道是媽媽的翻版,那眉那眼那下巴,統統是媽媽美麗的遺傳。惟一不像媽咪的,是她高挺的鼻子,然而楚鄴與末帆兩人的鼻子都很挺,甚至臉部線條也長得滿像,光靠外表,是難以驗明正身了。

既然如此,就驗血型吧。楚鄴是AB型,和末帆都是B型,結果小孩驗出來也是B型,大家都有可能。

那麼,只好送去做DNA檢測了。的身體狀況已經恢復到差不多可以出院的程度,她堅持要跟,當然還有端儷陪着。於是四個人站在育嬰室的玻璃窗前,等護士小姐把小孩抱來。

雖然育嬰室里有一大堆小孩,但每個人一定認得自己的孩子是哪一個。再說這女孩兒長得那麼漂亮,隔着玻璃窗,他們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小女孩頗為機靈,見人就笑,那蘋果似的小臉蛋,教人打從心底疼愛,而且……不舍。

做了DNA檢測,結局就將分曉,不可能會再像現在這樣模糊不清的狀況了。是誰的基因,誰就娶,帶走小孩……這是楚鄴與末帆之前的協議。

然而,這小女生實在太惹人疼了,與她相處了幾天,兩人都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至少還有二分之一的機會吧?不由自主地,就以父親自居了。

但現在,不再有二分之一的身份,而是一把見輸贏,贏的帶走一切,輸的永遠沒辦法再翻身。楚鄴與末帆心中都不由得劃過一個想法:贏了固然可喜,但要是輸了呢?

要是輸了,就輸光光了,沒有,沒有小孩,連二分之一的身份也沒有。

因為太在意,所以害怕失去……這一刻,楚鄴與末帆都猶豫起來,甚至有個奇特的想法

是否真該去做DNA檢測?

看着護士小姐正準備把小孩帶給他們,時間似乎一秒一秒離揭曉愈來愈近,而那結果……是他們可以接受的嗎?

從他們的眼神中看見了掙扎。她緩緩問:“你們不是決定了要去?”

“嗯,是。”楚鄴回應着,眼睛盯住玻璃窗內的小女孩,腳下卻一動也不動。

“嗯。”末帆則回答了一個虛字,決心更薄弱了。

“既然這樣,不要去好了。”突然衝口而出。

“什麼?”楚鄴猛地轉過頭來。

“我說,不要去了。”下定決心,把她多日以來一直思考的、一直藏在她心底里的念頭說了出來。“不必管她是誰的小孩,反正我本來也不想嫁,我自己帶她!”

“什麼意思?”末帆傻了。“你在說什麼?”

“不去做什麼DNA,她還有兩個爸爸啊!”認真地。“做了DNA,她就只剩一個爸爸了,而且我還被迫要嫁給你們其中一個,但我不想啊!你們兩個我都愛,只嫁一個,我永遠對不起另外一個,這種狀況我們之前都試過了的,我做不到。我不敢保證我不會紅杏出牆,那,還不如不要嫁。”

楚鄴尋思地凝視她。

“你的小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麼?”

的眼神很正經。

“維持現況,我繼續當你們的情人,小孩是我們三個人的,我們一起養。”

“什麼?”末帆第一個喊了起來。“這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顯然已經考慮了很久。“我還是住我的地方,你們住你們的。小孩報我的姓,就沒什麼戶籍上的問題了。我家人那邊我去說,大不了被罵一罵,小孩已經生出來了,我爸媽也沒辦法。”

“不可能的!”末帆不能忍受。“你要我們兩個同時跟你……”

柳眉一蹙。“我懷孕的時候,你們兩個不是同時都對我好?為什麼以後就不可以!”

“這是兩種狀況,你懷孕時那是不得已,”末帆耐心地:“你懂嗎?而且總還抱有最後的希望,可以完美解決……”

“怎麼可能會有完美的解決方式?”搶話講。“別傻了,我們三個一輩子都找不到的!”

“這太離譜了。”末帆直搖頭。“你居然打算同時跟我們兩個交往,還希望我們答應?”

回答得很好笑。

“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末帆簡直要昏倒!

“好朋友也不能共享一個情人啊。”

“可是這一年來不一直都是這樣嗎!而且我只是誠實地說出來罷了,如果我背着你們跟對方糾纏不清,你根本不會知道。難道你希望我騙人?就算結了婚,那又算得了什麼?離婚那麼容易,簡直跟談戀愛分手一樣!”

的理由十分充分,竟然把末帆給講傻了。

是啊,如果她存心瞞着他跟楚鄴交往,他也拿她沒轍。

“反正我是不會嫁的了,不管DNA檢查出來是誰的孩子我都不管。誰說戀愛一定要結婚?為什麼不能一直當情人?”使出殺手鐧,拿她自己與孩子做籌碼,堅決地說:“怎樣,要嘛就答應我,要嘛我就帶着孩子回高雄去自己養,就這樣了。”

末帆簡直被她搞死!他緊皺着眉頭,轉而求助於楚鄴。

楚鄴安靜了許久,一直聽敘述,也一直在考慮。好半天,他半斥半寵地眼神飄過。

“你這女人,非得搞得天翻地覆才甘心是不是?”

被說得垂下了眼睫。

楚鄴嘆口氣。“我真拿你沒辦法……”

其實最沒把握的是楚鄴,因為她知道楚鄴個性強勢、主觀,這樣的男人,怎能容許她這樣的任性而為?

“如果小孩是末帆的呢?”只能以楚鄴對她和小孩的愛作為賭注。“我愛你,我不想離開你。”

奇怪,聽到跟楚鄴說我愛你,末帆竟然沒什麼嫉妒的感覺。為什麼呢?是因為他早知道愛楚鄴,卻也幾乎是同等地愛他?愛情應該是獨佔的,但他為什麼竟沒有強烈的感覺,是太習慣了?

這想法使得末帆心中為之一震!對這種三個人的狀況,他竟習慣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要求我做一個完全不可能的決定?”他聽見楚鄴正色地對說。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想不出辦法了。”苦惱萬分。

楚鄴盯着她,眼裏有着掙扎。他沉默了好久好久,才終於嘆了口氣。“我真拿你沒辦法。算了,就試試吧。”

“你說什麼?”末帆實在不敢相信,彷彿楚鄴背叛了他似的。

“我不敢說我做得到,”楚鄴嚴肅地聲明。“還有,萬一以後不幸鬧得很慘,不可收拾,你得先考慮到可能有這樣的後果。”

“會有什麼樣的後果?”終於解決了一個!綻放笑靨,不敢太放肆地瞧着他。“大不了你們都恨死我,兩個都跑了,那我至少還有你們的孩子可以陪我下半輩子。”

“你實在是……”楚鄴真是拿她沒辦法。

“你真的答應了?”末帆轉向楚鄴,還是不肯相信事實。

楚鄴苦笑。

“我不得不承認的確說中了我的弱點,我愛,更愛這女孩,我愛她們愛到讓我不敢加入與你的這場賭局。當然我也許會贏,但如果我輸了呢!那就什麼都沒有。”他拍拍末帆。“這樣,我們還各有二分之一。”

怎麼連楚鄴也這麼說?末帆快瘋了。

但楚鄴其實是最有理由答應的,他做生意,早習慣了衡量風險、投資報酬率,作什麼樣的決定能有最大的收穫?他不笨,他絕不會做委屈自己的事。

反倒是藝術家的末帆,凡事依憑感覺,而現在,他的感覺爛極了!

護士小姐把小孩推到窗前來,正準備開門。小女孩似乎認識人,一看見站在窗邊的末帆就笑了,然而這純真的一笑,把末帆的疑慮當場笑掉了大半……

幾乎在那瞬間,他竟然完全體會了楚鄴的妥協!他完全沒有料到他也會有這樣的想法,但這一刻他知道,他可能又要跟着感覺走了。

“我媽會殺了我。我居然在外頭有私生子?”他喃喃自語。

“又不一定要讓你媽知道。”說。

末帆盯着。

“萬一我媽逼我結婚呢?她是很有可能這麼做的。”

回答得妙。

“我的名字借你在身份證后登記。”

“這不是登不登記的問題好不好!”末帆快瘋了。

“你的幽默感哪裏去了?”歪着頭看他。

“被你氣光了!”末帆呻吟。“這是代價嗎!我當初離開你自己去美國的代價!如果我不去,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別這樣說嘛。”陪着說好話。

“那要怎麼說?”末帆沒好氣地。“以前我連帶你去見我老媽都不敢,現在非但敢了,還要被你逼着做出更嚴重的事……”

“我沒逼你喲,”認真至極。“你可以考慮的。”

末帆簡直氣極!楚鄴則笑笑又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在告訴他:認命吧。

“那你以後晚上跟誰睡?一三五、二四六?”一直沒開口的端儷,一出聲居然就是如此勁爆的問題。臉紅了。

“不知道。這算什麼問題?!”

“你們兩個男人不會嫉妒嗎?”端儷又轉問他們。

“不知道,也許會。”末帆皺皺眉。“沒試過怎麼曉得?”

試?草莓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抓住末帆的語尾。

“你答應了?你答應了要試試看?就這樣了!”

“喂,喂……”末帆似乎不答應也不行了,已經興高采烈地衝進育嬰室,一下子就把小女孩給抱了起來。末帆見她高興的模樣,實在不忍心拒絕她……他轉頭對楚鄴苦笑,依舊喃喃自語:“我媽會宰了我……”

這廂卻把女兒抱過來了。她開心地逗着女兒,對她說:“看,這是你爸,你有兩個爸爸喲,你看你比別人幸福多少。雖然我不敢保證這兩個爸爸會不會跑掉,我相信他們會一直愛你,疼你一輩子……”

楚鄴嘆氣。

“我沒說過我會跑掉好不好?”

撒嬌地說:“我怕哪天也會有人逼你結婚嘛。”

望着他最愛的兩個女人,楚鄴深邃的眼裏有着一絲溫柔。“到時候,我就把你捉進結婚禮堂去!”

吐吐舌頭。“那末帆怎麼辦哪?”

楚鄴還來不及講話,已經抱着女兒湊上前在他臉頰上嘖嘖有聲地吻了一下,一轉身,同樣也吻了末帆的臉。

“要和平相處喲。”她調皮地說。

兩個男人皺眉,搖頭,都拿她無可奈何。

然而他們望着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的眼神,卻都充滿了掩不住的暖寵、疼愛。

一旁的端儷實在是看傻了,完全不明白怎麼有這種能耐,可以一箭雙鵰,同時說服兩個男人。

可是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是不是?你不能置信的事,不見得別人就做不到。

端儷忽然想起曾經說過的那部丘比特射錯三個人的箭,結局是其中一人失意的電影。那時曾經說過,因為牽扯到三個人,所以編劇沒轍了,只得交代不清,因為沒可能解決。

然而他們現在卻替那部電影演出了另一個完美的結局--誰說這世上什麼都不可能呢!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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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的男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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