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連綿的青山,松柏參天,花紅柳綠,鳥鳴悅耳,夏蟬長鳴。
座座青磚紅瓦的仿古樓閣亭台閃現其間,潺潺的小溪從山間順流而下,平如水鏡的池塘中植遍荷花,肥大的錦鯉從油綠的大荷葉下穿插遊走——
只是邊走邊看,自然與人工完美結合而成的景緻依然讓人再也收不回視線,住多了鋼筋水泥的城市高樓,猛地進入到如此詩情畫意的天上人間來,任是誰,也會情不自禁地被深深吸引了吧!
雲青度假村地處城郊,距離市中心不過五十分鐘的車程,來往極是方便,其依山而建,將山中風景與休閑式的建築結合得完美至極,是集休閑、娛樂、住宿、餐飲乃至旅遊於一體的大型綜合體的度假場所,對於整日裏處於工作狀態的人來說,無疑是一處短暫休息的絕佳場所。怪不得雲青度假村開發至今也不過三兩個年頭,每年的營業額以及利潤卻已經闖進京城賓館業的三甲,闖下了響噹噹的名號。
望着度假村內三三兩兩細語喧嘩的旅人,無聲地吹個口哨,樊素敏跟在雲青度假村工作人員的身後,順着山間的石徑漫步而行,忍不住地對自家老闆數年前的高瞻遠矚敬佩之至。
“樊小姐,樊小姐?”
“好漂亮!”她不吝讚歎地點點頭,手中的數碼相機一刻不閑地連按快門,“如果不是還要工作,真想一輩子住這裏!”
“樊小姐喜歡,儘管常來。”
“以後一定會常來的!”她微笑着拍拍工作人員的肩,“劉姐,這些天多謝你照顧了!”
“樊小姐客氣了,這本是我們的職責。”劉姐笑着引她往停車場走,“這些天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樊小姐海涵。”
“劉姐,你才真的是客氣啊。”她笑着舉起數碼相機,對着劉姐喀嚓幾聲,“我們說穿了,其實是同一戰壕的戰友啊,以後我還要請劉姐你多多照顧呢,萬一哪一天我來投靠你,你可千萬要記得幫我一把啊!”
“樊小姐就會逗人開心。”劉姐被她哄得笑眯了眼,搶先一步親自為她拉開小QQ的車門,“崔總會捨得放您?就算是偶爾放你來我們這裏,我們可就算是燒了高香啦!”
她笑着扮個鬼臉,收起數碼相機,坐進車子,對着劉姐和其他工作人員揮揮手,利索地踩下油門,順着林蔭小道慢悠悠地離開。
保淶建築在雲青山莊所佔的股份是百分之三十,是第二大股東,若照以往,只要安心地等待年底分紅就好,如今第一大股東卻因為移民問題,想出讓手中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第一個想到的對象,自然是他們保淶這個第二大股。
是接下股份,成為絕對霸主的第一大股,還是繼續輕鬆地只收年底分紅就好?
她揉揉額頭,有些頭疼。
保淶主業是房地產,雖然在保城也涉獵餐飲及賓館業,但均是參股,並不涉及經營管理這面,如今如果要接下雲青山莊,必然要分出不少精力來專註此地,這倒不難辦,雲青現有的經營班子能力很好,放權下去,繼續經營也就是了,但若想接下那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卻有些頭疼啊。
保淶今年一定是要在京城站住腳跟的,雖然長井13號地最終流拍,誰也沒到手,但接下來,屬於三環內今年要競拍的地塊只余兩處,保淶不論花費多大代價,定然要拿下至少其中的一處,因此所需資金必須儘早到賬不能有任何挪用,這樣的話,雲青的股份想拿到手,就有些頭疼了啊。
一手是熊掌,一手是肥魚,哪個都是香饃饃,哪個都不想丟開,哪個都……要花數不清的白花花的銀子啊……
分析報告該怎麼寫?
雲青山莊未來贏利的空間十分巨大,前景看好,白白放棄自然是不智之舉,但,一舉將其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吃下,所需資金可也不是少數,當前,進軍京城房地產的當前,還真有點困難。如果向銀行融資的話,倒是可行,但云青山莊畢竟收益緩慢,想短期內收回成本,更是不用想的。
該怎麼辦呢?
抓抓短頭髮,她嘆口氣,微加油門,在轉出雲青林蔭小路時左轉,放棄回城要走的高速,反而向著山路行進去。
剛下過雨,許多年前修過的柏油路早已殘破不堪,行在上面,顛簸自然是無法避免的,但轉了三個山頭后,當她心愛的小QQ陷在泥濘中熄火之後,她有些惱怒了。
不順,不順,自從長井13號地流拍的那天起,她似乎從來沒有順利過!
上星期才去保養過的小QQ,怎麼就這麼容易地拋錨了?!
想當初,她可是駕着它曾經跑過川藏線的!
圍着車子轉了兩圈,她有些氣悶地扒扒頭髮,拎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給修車行。
可是,可是,可是……
手機沒……有……電……了!
天要亡她不成?!
有些氣急敗壞地從包里扯出備用電池,她板著臉兒扯開手機后蓋。
嘀,嘀——
抬眼,後照鏡里,一輛車靠近。
小舊的柏油路很窄,只容兩輛車子錯車,她的QQ如今卻是深陷路中央的泥濘坑子中,而兩側的路基早已坍塌,不容車子擠壓橫跨。
她哼一聲,先裝好手機電池,才下車來,努力擠出一個笑臉,朝着後頭的車子無奈地指指自己的車子,無言地告之現在的情況。
耶,越野車哦,很有勁頭的吧,似乎可以幫她拖出車子來?
她盯着這輛很是高頭大馬的車子,眼睛微微眯了眯。
“車子陷住啦?”越野車的司機走過來,蹲下去仔細打量了下她被泥水藏住了多半個輪胎的QQ現狀,有些受不了地翻個白眼,“小姐,這裏的山路,實在不適合您這車子。”
“我這不是不熟悉嘛。”她朝着可能的救星很熱切地笑,“這位先生,能不能幫忙拖下車子?”
“這個……”司機先生有些為難地轉頭瞥了自己鋥新瓦亮的車子一眼,似乎很是不情願。
“我知道這很讓您為難,可路見不平,就應該拔刀相助嘛!”她從包包里拿出一盒未開封的小熊貓,很殷勤地遞過去,“先生,伸一下援助之手吧!”
“呵呵,您可真逗!”司機先生搖搖手,謝絕了她的小熊貓,可看着自己的車子,還是很為難。
她心裏翻個白眼,剛想再接再厲扮扮柔弱,那輛越野車的後門打開,一條腿伸出來。
哦,原來越野車還有主子啊。
她很熱切地笑,盯着那條長腿,熱切地盼望車主子的現身。
然後,笑容像是泥巴雕塑不成功一樣地,噼里啪啦地紛紛炸裂開,掉落在坑坑窪窪的小柏油路上。
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女孩子吸煙總是不好。”
男人很嫻熟地轉動方向盤,車子在坑坑窪窪的小柏油路上繼續往山裡開去。
她勉強地笑笑,將手中那包快被捏扁的小熊貓塞回包包,不想說話。
“這裏很偏僻,一個女孩子,怎麼獨自一個人跑這裏來?”男人笑着望她一眼,再瞥一眼她手腕上掛着的數碼相機,笑問。
自然是為了掙口飯吃啊。
她心裏翻個白眼,笑容卻漸漸明朗。
“耿先生怎麼也到這裏來?”
“和朋友約了去蹦極,出來時晚了,想抄近路,便過來這裏了。”
“耿先生喜歡蹦極啊?”她很感興趣地問。
“談不上喜歡。”男人微微一笑,打轉方向盤,繞過一塊石頭,熟練地將車子轉到一條破舊的小石子路上,“不過閑着也是閑着。你呢,喜歡蹦極么?”
“談不上討厭。”她聳聳肩,舉起數碼相機,對着窗子外噼里啪啦一陣按,“這裏的景色很好啊,耿先生一定是玩家,對這裏的路況很熟悉嘛!”
“這裏山路很好玩的,有時候會跑來練車。”男人很體貼地放慢車速,放她輕鬆地取景拍照。
“耿先生也喜歡跑車?”她瞅他一眼,有些興趣。
“也?這麼說,你也很喜歡咯?”他不回答她,卻很感興趣地再看她一眼。
“一般般吧。”她呵呵笑一聲,收起數碼相機,眼珠子開始亂轉,打量起這車子的內部。
“喜歡車?”
她愣了下,才緩緩搖了搖頭,將視線固定在前方的山路上,不再打量車裏。
“女孩子不都是喜歡小動物之類的么?”他微微笑着,示意她看車子擋風玻璃上掛着的小卡通老虎,“這車子是我一位朋友的,他家小孩子很喜歡老虎,所以不管哪裏,只要他瞧得到的地方都會掛上老虎。”
“因為喜歡啊。”她探身伸手指摸摸那隻帶着小軍帽穿着迷彩服的小老虎,忍不住拿起數碼相機按下去。
“你呢,平時喜歡什麼?”
她抓抓頭髮,呵呵笑一聲,不想回答。
總不能說她平生無大志,只喜歡睡覺吧?
太沒女孩子樣,也太不淑女了。
可是,平日裏,忙啊忙,忙啊忙,真的是幾乎連睡覺的時間都快擠不出來了,倘若哪一天可以讓她躺在軟軟的床上一覺賴到中午十二點,那絕對是奢侈到極點的揮霍了。
“我看你在雲青山莊一住一星期,每日裏看似悠閑地四處遊玩,其實,心下一刻不得閑,是不是?”
她吃驚地轉頭看他。
男人卻還是微笑的模樣,甚至從置物箱裏拿了瓶水給她。
她有些愣愣地接過,心裏慢慢翻起波浪,她卻選擇什麼也沒問。
“雲青要易主的消息,本不是什麼秘密。”男人微微笑着,將車子輕鬆地轉進修葺平整的柏油路,離那條殘破的小石子路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再不見那小路,才笑着繼續說下去:“我在雲青住了三天,這三天我遇到你的次數不下十次,只是你只忙着評估雲青,所以次次對我視而不見。”
話語裏,只是平平的陳述,不帶任何的……歧義。
她卻心裏猛地咯噔了下,頭皮,漸漸有些麻起來。
“怎麼,崔保淶有意要接手雲青嗎?”男人還是微笑着,對她長時間的沉默沒有任何的不耐。
“耿先生。”她眼睛一直注視着手中的礦泉水瓶子,看着那瓶中的水隨着車子的前行而一旋一旋的水紋,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試探地開口:“難道……貴公司也對雲青有興趣?”
如果中新建設也加入到雲青股份的爭奪中來,她不知道自己這邊能順利取得雲青的幾率還有多少。
“不是我的公司,是我。”男人淡淡地笑,並不望她,只注視着前方輾轉山間的柏油路,神情平靜,“我住了三天,覺得雲青環境很不錯,拿來養老該是不錯。”
“耿先生才多大年紀,口氣怎這般老氣橫秋?”她心裏駭然,面上卻也是平靜得很,只詫異地望着這男人,笑也似的問,“難道耿先生已經想退休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男人掀掀右眉眉梢,微微笑的神情一絲不變。
“呵呵,耿先生,真是性情中人。”她乾笑。
心裏,有莫名惱怒悄悄捲起。
這個男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今天,他絕對不是偶然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下意識地摸摸一直懸在手腕間的數碼相機,她微微皺了眉頭。
“要不要和我合作?”
“……什麼?!”她猛轉頭,瞪他。
他卻還是雲淡風清一般地微笑,並不看她,只繼續聲音溫和地往下說:“崔保淶想參股雲青,我也想,但只一個雲青山莊,不值得我動用太大的干戈,我想,這些天,你在雲青四下探訪,也早已尋出雲青的弱處了吧?”
“我不明白耿先生的意思。”她深吸口氣,轉回視線,望着窗外那飛馳而過的青山,想笑着往下說,卻是,唇角彎彎,竟一點笑意也顯現不出來。
“崔保淶四年前便已參股雲青,佔百分之三十,對不對?”他輕描淡寫地說出本是秘密的秘密,“如今老馬想退休了,他手中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你們想拿下,卻苦於資金,是不是?”
“耿先生真是……”她勉強笑笑。
“其實,崔保淶離京十年,如今羽翼豐滿重新殺回京來,想在這裏站穩腳跟不是難事,難的卻是如何鼎立於中新旁側,與之兩分天下。”男人還是微微笑着,說出口的話卻讓樊素敏驚駭到不能再驚駭,“與其在已經飽和的五環之內分上一杯殘羹,倒不如另闢蹊徑,自己爭出一片艷陽天來,是不是?”
她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
“啊,到了。”男人卻不再繼續往下說了,只將車子往旁一拐,山坳處,一個小小的停車場,靜靜出現。
她有些恍惚,一時不知身處何地。
遠處,雄偉的古老城牆凝重靜佇群山之巔,蜿蜒如龍,盤旋曲折,漸漸消失視線之內;近處,流水潺潺,怪石聳立,黃沙蔓延,朝陽懸於其間。
青天,白雲,蒼山,古關,渾厚古老的氣息,撲面而來。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誓不還。
她深深呼出一口氣,轉首,卻嫣然一笑,聲音細細地吟道:“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他笑微微地望着她,靜靜聽她吟完,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只推開車門,下車去了。
她手有些抖抖地解開安全帶,頓了頓,將一直懸挂在手腕間的數碼相機摘下來,小心地放在前方的置物架上,拎起小包包,也開車門下了車。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既然跟着這男人來了,便走一步,看一步,且看這男人到底在與她打些什麼啞謎吧!
結果,根本不是什麼啞謎,明明白白的謎面,就大大咧咧地擺在她面前,張着血盆大口,嘲笑她是否有膽量來闖上一闖。
蹦極,起源於何處,由何人無聊地發揚光大,參與其中有什麼好處,又是何時傳入了中國,又是如何在中國受到了怎樣的吹捧,甚至是一頭栽下深淵這一舉動背後的所謂深刻含義……她是不想知道任何細節的。
如果不是為了瞅瞅這個笑容微微、卻讓她越來越覺得神秘莫測的男人到底是何心思,如果不是為了她的面子裏子,如果不是為了不丟他們保淶的臉面,如果……反正,當樊素敏樊大姑娘故作輕鬆地坐在高高的塔橋上,面含微笑側耳聆聽工作人員仔細講解蹦極的注意事項時,她很滿意地給自己如今臨危不亂的大將做派打了高高的滿分——十分。
打高分的原因,很簡單,她懼高。
不是恐高,而是懼高。
懼高,明白了否?
什麼也不要同她講,什麼也不要同她說,她,就是懼高。
右手不引人注意地探進她的小包,她摸到手機很利索地按下快捷鍵,而後耐心等候兩秒鐘,立刻掛斷。
“樊小姐,您還有什麼問題沒有?”工作人員笑容可掬地問她。
“沒有,你講解得很清楚。”她點頭道謝,很輕鬆地轉向一旁已經綁好安全帶的男人,挑眉一笑,“耿先生,麻煩你打頭陣咯!”
男人微笑着搖頭,示意一旁的工作人員為她整理裝備。
她忍住臉皮的抽筋,很配合地站起來,爽快地將手上的小包丟到椅子上,準備披上戰袍殺上她必輸的戰場。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老闆,親愛的老闆,你如果再不來電,我回去后立刻請我積攢了三年的年假!
“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站在風蕭蕭的塔橋崖上,男人依然一副令她恨死的微笑模樣,朝着她做出請的手勢。
她輕鬆地聳聳肩,也做個請的手勢。
男人笑笑,凝重一下神色,便要跳崖。
舒緩的笛子獨奏緩緩地飄過來。
她心中驀地一松,眼框剎時就紅了!
“樊小姐,似乎是您的電話。”
工作人員有些遲疑地將她的小包包捧過來。
她很矜持地道聲謝,勉強自己用已經僵硬的手指接過小包,用力有些微過猛地扯開包包,掏出一閃一閃的可愛手機。
得救了,得救了,得救了啊!
她內心狂呼勝利,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看也不看手機屏幕地按下接聽湊近耳朵。
“崔總……媽?!”她猛喊一聲,眼珠子幾乎跳出眼眶來,回身走上兩步,她放低音量:“媽,您怎麼這時候打電話來?有事嗎?”
心裏,比起剛剛差點被迫跳崖的心驚膽戰,又上升了三分。
“小七結婚?我知道啊。”幾乎是屏住呼吸聽媽媽講了幾句,她放鬆地呼出一口氣,放下心來。
“不是下個月農曆初八么?我回去啦,當然回去……這個星期六?!有沒有搞錯?小七他們……好啦好啦,我現在還有事呢,媽,您放心,我絕對會準時趕回去,您放心……好啦好啦,媽,我知道,我知道,你女兒我辦事您還不放心么……放心,放心,絕對讓您和爸滿意……好,我會注意啦,我多大的人了,您放心,我一天三頓飯沒少吃一碗米飯的……真的,不騙您,絕對沒應付您……好了,好了,我一向拿您話當聖旨執行着呢。媽媽,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的身體我哪裏會不注意……好,回去后讓您檢閱……好,好,就這樣啊,媽媽,拜——啊,媽媽,您說什麼……剛才您說了半天怎麼一句不提這個!媽媽,我現在有事……好啦,好啦,我立刻去,我馬上過去!你和爸爸等着啊,哪裏也不要去,我馬上去接你們!”
啪地將手機丟回小包,她神色很緊張地招來一旁的工作人員,請他們撤掉自己身上的蹦極裝備。
“怎麼了?”一直站在塔橋崖邊的男人微笑着望她手忙腳亂的樣子。
“我爸爸媽媽來了,就在西站呢。”她很抱歉地嘆口氣。
“這裏到西站可是有一段路的,我的司機如今就在市區,我打個電話請他幫忙去接二老吧,可好?”男人走過來。
“啊,不用,不用!”她忙用力搖手,面帶歉意地朝着他笑,“很抱歉啊,耿先生,本來想今天陪您好好盡興一下的!您繼續,我先走了!”
胡亂地揮揮手,她轉身就走。
“你怎麼回去?我送你。”男人拉住她的胳膊。
“不用不用!”她努力揚着笑臉,伸手指指高高在下的實地,順便不經意地抽出了自己被抓的胳膊,“下面有出租車,我來時瞧到了的,我自己走就行了!本來今天就耽誤了您許多工夫了,再這樣下去,我可就真不好意思了!好了,耿先生,我不耽擱您了,先走了!以後有機會,我請您吃飯啊!”
揮揮手,她再不回頭,急走幾步,奔出讓她幾乎丟了三魂六魄的高地,兩腿戰戰,幾乎軟到地上。
不知道怎麼奔到了平地,懸空的心在坐進出租車三分鐘,轉出一座石山,已經再望不見那高高的塔橋后,終於緩緩地放回了胸腔。
天啊,地啊,老天爺啊,她可是再世為人了啊!
以後,打死她,她也不為什麼裡子面子來丟自己的命了!
拍拍胸脯,她緊緊閉上雙眼,極緩極緩地吐出一口氣。
“小姐,您手機在響。”司機師傅提醒她。
她忙道聲謝,手忙腳亂地再度掏出一閃一閃的手機。
“喂……老闆……”眼淚嘩啦啦噴出來,她咬牙,惡狠狠地吼,“我差點死啦你知不知道?!”
嗚,她要休假,她要休假,她一定要休她積攢了三年的年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