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這個爛賭鬼，竟敢騙咱們，欠了那麼一大筆銀子，您還想再賭，我看你當咱們哥幾個是吃素的嗎？媽的，不長眼睛的傢伙！”三四個大漢用木棒追打着李寶天，還吐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話。
“幾位大爺，我真的……是身上沒帶銀子，不過，不過我是有錢的，真的，我可以把所欠的銀子還給你們，啊！別打……別打……”
大漢們不聽他的解釋，鐵拳如雨點般不斷落在苦苦哀求的李寶天身上。
“放屁，如果你有錢，還會跟咱們吉祥賭館借錢？媽的！”帶頭的大漢吐了幾口口水，諷刺道。
“是啊，別相信他！”
“對，打死他！”
“打……”
李寶天全身傷痕纍纍，被打出的鼻血，沾滿了他那張老臉，讓人看起來觸目驚心。他痛苦地將身子縮成一團，躺在地上，口裏不時冒出幾聲呻吟，聽起來像快要斷氣了似的。
可是賭館裏的打手，個個都是心狠手辣，才不會因為李寶天那要死的樣子而停手。
“呸！我告訴你，姓李的，你可別當我們吉祥賭館是做善事的，只要期限一到，你要是再不還錢，就小心你這條老命！”帶頭的大漢兇狠地說完后，又抬腿狠狠地踢了李寶天肚子一腳。
“大爺們，饒命，饒……命，我會還錢的，我保證，大爺們，求求你們，別……打我了！我求你……們了！求……你，求……”李寶天抱頭跪在地上，低聲哀求着。
“哼！”大漢冷哼一聲又說，“是嗎？那好，今天我們就先放過你，三天後，記住三天後，你一定要來還錢，否則嘛！哼……你該明白的！”
“是，是，小的明白，謝大爺，謝……大爺，謝……”李寶天趕緊叩頭謝恩。
“滾！”
“快滾！”
聽着眾人的叫罵，李寶天站起快要散架似的身子骨，在黑夜中，歪歪斜斜地向遠處走去……
***
深秋的夜晚，天氣涼而不寒。在凌霄院裏，雪依孤單一人站在長廊上，看着一抹皎月透着些許清冷的氣息在天空中掛着。外面有着點點燈光，使夜只有朦朧的月色，增添了一些神秘的氣氛。
雪依只穿一件單衣站在月色中，痴望着凌霄院一樓的過道，似乎在等待着什麼，但，是什麼呢？
他，不會來了吧？是的，他不會來了！雪依在心裏告訴自己。可是，她為什麼還站在這裏？她為什麼還不回房呢？難道她還在等待嗎？就像前幾個夜晚，她躺在床上，只要外面一有風吹草動，她就在心裏期盼，是他來了嗎？是他來了嗎？但，她總是失望，他不會來了，雖然她曾經這樣無數次地告訴自己，但她還是在傻傻地等，傻傻地盼，她真是無藥可救了。
月亮越升越高，並還在緩緩移動着，時候不早了吧？雪依嘆口氣半倚在窗邊，失神地望着外面，自從她那天獨自一個人從書房回來后，幾天了？
五天！她又有五天沒有見到他了，他現在還在紅樓，陪在那個女人的身邊吧。在那天書房中的火熱纏綿后，他和她又恢復了那種冰冷的狀態。今晚，他也不會來了吧。
雖然拚命地一直告訴自己，但雪依卻仍是一動也沒有動，是她現在還沒有倦意，還是她又在執著了？
等！等！等！
可他卻不會來！
雪依轉身回屋，伸手關上窗子，阻擋那一陣又一陣的冷風繼續吹向她的身子。
身子冷了，心是否也冷了？面對銅鏡，顧鏡自憐，她是命苦，認命吧！但，為何那股痴狂的愛卻比以往更火熱，更讓她心動？這是她李雪依的宿命嗎？她現在就像是一隻撲火的飛蛾，明知會受傷，明知會送命，也義無反顧，撲向那發亮的光源，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付出的一顆心，已經收不回來了。
可悲嗎？也許吧，可憐嗎？也許吧，後悔嗎？卻一點也不。
她知道她嫁給龍天宇，是宿命，是她李雪依一生最精彩的部分，因為他是她的唯一，是她今生唯一的夫君，唯一的男人，唯一的……
吱！
是不是她的幻覺？門似乎被人推開了，一股冷風吹進了房中。是他，是他，是他來了！
“你還沒有睡覺，你要等誰？”龍天宇推門而入，見雪依正坐在房中似乎是在等人，等誰？是他嗎？不，不會，她不會是在等他。那麼，她是在等另外一個人了？
本來心情還有些平靜的龍天宇，此時卻起了軒然大波，那是妒火所致。雖然他有些不想承認，但他的確是在嫉妒！
現在，這個房間，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想到這裏，龍天宇轉身便離開，他本來是想再給她一次機會，如果她講出真相，他可以原諒她，但現在，他卻沒有這種心情了。
雪依見龍天宇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聽着那漸遠的腳步聲，連忙轉身向外追去，但也只來得及看見他漸漸走遠的背影……
“天宇，天宇，天宇！”雪依邊叫邊跑。但他似乎並沒有聽見，沒有停下腳步，反而越走越快，終於失去了蹤影……
雪依站在院門口，終於停下了追逐的腳步。她看着外面黑漆漆的一切，終於肯定--他走了！
他剛剛來了，又走了。為什麼？他為何而來？又為何而走呢？
“夫人，這麼晚了，您還不睡，站在院門口乾什麼呀！”被雪依叫聲吵醒的小翠走到失神的夫人身邊問。
雪依勉強地對小翠笑笑，又看看黑漆漆的院門口，不確定地問：“小翠，我剛剛好像看見莊主來找我了，可是後來他又走了。”
“夫人，這麼晚了，莊主是不可能會來的，肯定是您看錯了。”小翠安慰失神的夫人。
“我，看錯了？”
“對，夫人，快進去睡覺吧，夫人。”
雪依被小翠拉着往回走，但卻仍在仔細回想着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他是真的來過嗎？還是她因為思念而產生的幻覺呢？如果他真的來過，那他又為何走呢？來了，走了，來了，走了！為什麼呢？
***
雪依一口口地吃着飯菜，腦子裏仍在想昨天夜裏所發生的事。昨晚她聽見的開門聲，看到的人，聽見的話，到底是真還是假呢？
真，那麼昨晚天宇他確實來了，但他又為何匆匆忙忙地走呢？
假，那麼一定是她太想念天宇，才會產生那種幻覺，以為天宇來看她了。
真！假！好難肯定喲！但，那時候很晚了，天宇他應該早就在紅樓里歇息了，又怎麼會來凌霄院呢？何況他是那麼討厭她，他怎麼會來呢？
幻想畢竟是幻想，她也只是奢望罷了！
苦笑着咽下嘴裏飯菜，看着石桌上那幾盤精緻的小菜，現在的她整天享受着錦衣玉食，但卻很不開心。因為她好寂寞，成天無事可干，正好給了她胡思亂想的機會。
“夫人，夫人，有人來看您了！”小翠匆匆忙忙地跑向雪依，在她耳畔一陣嘀嘀咕咕。
聽完小翠的話，雪依吃驚地站了起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小翠告訴她的消息是--她爹來找她了！
這真是一個讓她吃驚的消息，不用想，她也知道她爹來幹什麼。
銀子！是的，銀子！一定是上次龍庄給的聘禮被他全部花光了，現在來找她，一定是來要錢的，但，她手上並沒有多少銀子呀！不行，她得趕快去大廳……
一走進大廳便一眼看見滿身是傷、穿得破破爛爛的李寶天。她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她曾經幻想過他們父女再次見面的情景，但卻沒有想到她爹會帶着一身傷來龍庄。
”女兒啊女兒，你可是來見你爹了。”李寶天剛看見雪依時呆了一下。當發現面前這個穿金戴玉的漂亮女人是他的女兒雪依時，便興奮地衝上前來。他現在才放心了，看來他所欠的賭債，是有希望還清了，也許他還能再撈點什麼。
“爹，您這是怎麼了？您受傷了！”雪依上前扶住李寶天讓他坐下。
“女兒，你爹這是被人家打的，女兒啊！你可是要救救你爹啊！女兒！”李寶天擠出一些老淚，可憐地抓住雪依的手乞求，當看見雪依手上所戴的玉鐲時，兩隻眼睛便睜大了，發光了！
“爹，小弟他還好嗎？”雪依小聲問。她心裏已經大概猜到了李寶天受傷的原因，一定是因為賭。
“他還好，他現在還在書院念書。女兒，你一定要救爹呀？”李寶天繼續扮可憐。
聽見小弟在書院的消息，雪依總算鬆了口氣，但當她看見李寶天臉上的那些傷時，終於又把剛放下的心，又半吊了起來。“爹，那您要我怎麼幫您呢？”
李寶天一聽，終於問到正題上來了。連忙低頭嘆了口氣，才抬頭看雪依，開始說：“女兒啊！你爹手氣背呀！本來我已經贏了幾千兩銀子，誰知後來全輸光了，還欠了人家錢，女兒，你現在是過上好日子了，可也要幫爹這一回呀！”
“爹，那您現在要多少銀子？”
“三萬兩。”李寶天一口豪語。其實他這次只欠了一萬八千兩銀子。但，不撈白不撈嘛！
“三萬兩！”雪依驚得差點跳起來。她以為他最多欠了一萬兩銀子，但是--三萬兩，天！她要去哪裏找這麼多的銀子啊！
“怎麼了？女兒。”
“爹，我，我沒有這麼多的銀子，我拿不出來。”雪依聽見李寶天的詢問，遲疑地解釋。
“女兒，爹知道爹以前對你不好，爹對不起你，你要原諒爹，好嗎？”李寶天討好地道歉。
“爹，我不怪您！”面對李寶天的道歉，雪依解釋道。其實她從來沒有恨過爹，但爹他好像理解錯了，以為她是因為記仇才說自己沒銀子的話，其實她是真的沒有那麼多銀子。
“女兒，爹求你了！”
“爹，我真的拿不出來！”
“你，你好呀！你嫁進了龍庄便了不起了！你可以不管你爹的死活了！你也太絕情了！我好歹也是你爹呀！”李寶天終於惱羞成怒。
“我，我，我！”雪依突然面對李寶天那副兇惡的樣子，嚇得她連後退幾步。強壓着心中的畏懼，硬着頭皮想解釋。
“爹，我，我是真的拿不出來。”
“你這個死丫頭，你竟敢騙你老爹，你一個龍夫人，會拿不出這三萬兩銀子，你騙誰呀！”李寶天急忙收回他那快要揮出去的手掌。因為他突然想起這不是以前在家裏，這個死丫頭可以任他打罵，現在可是在龍庄，他要是真動了手，恐怕那三萬兩銀子就真的飛了。
“爹，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拿不出來。”
“死丫頭，你--”李寶天終於忍不可忍地又舉起了手掌，但這回卻被另一隻更有力的手臂給擋住了，他嘴裏要罵出的髒話也停住了。
雪依緊閉雙眼等待那將要打在臉上的耳光。可是，雪依等了一下，卻沒有挨打，連忙睜開眼睛一看，卻發現是龍少華擋住了李寶天的手。
一直隱身在廳外的龍少華看見李寶天舉起手準備打雪依，便飛身而出，擋住了他。龍少華他不敢相信，他剛剛要是不那麼一擋，這重重的一耳光要是真的打上雪依，她怎麼承受得了。
“少華，你來了。”雪依白着臉低聲問。對於少華救她的舉動，她滿心感謝，但對於少華剛剛聽見的一切卻又很擔心。她知道少華對她這個大嫂很關心，所以她怕少華會幫他。
“你要多少銀子，三萬兩嗎？走，我給你！”龍少華瞪了一眼李寶天那欺善怕惡的樣子，又溫柔地安慰雪依。“大嫂，你放心，這件事，我幫你解決！”
“少華，這不行的！”雪依搖頭拒絕。她怎麼能讓少華幫她出這麼一大筆銀子？
“大嫂，放心吧！”龍少華說完便一把拉着李寶天向外走去。
“少華，少華，少華，你等等，少華！”雪依一邊叫一邊追到了大廳外，但也只看見少華和爹那漸遠的背影……
“你在這兒幹什麼？”
突然，雪依聽見龍天宇那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驚得她連忙轉頭一看。只見龍天宇正冷着一張臉站在那兒，一身艷麗的蝶舞正陪在一側。
“我問你在這兒幹什麼？喊什麼？”龍天宇盯着雪依又重複一遍。他剛剛在紅樓，從張家那兒得知雪依的爹來了龍庄，他便想來看一眼，卻怎知看見雪依站在大廳門口，口口聲聲地叫着少華的名字，這簡直是氣死他了！
“我，我爹來了，我來看看他。”雪依面對龍天宇那冰冷的態度，低頭小聲解釋。
“姐姐，你爹他不是來龍庄了嗎？怎麼沒有看見他老人家呢？”蝶舞伴在龍天宇身側，嬌聲問道。其實她本來是想來看另一場戲的，但是卻意外地得到了更好的效果。她本來是叫小紅托她在外面的一個乾哥用賭設計了李寶天一次，讓他欠下了一萬多兩銀子，她要讓爺看看，一個賭鬼的女兒怎能成為龍庄的夫人。
卻怎知，提前讓她和爺看到了這幕讓她拍案叫絕的好戲！這回，可是連老天都在幫她。
前天晚上，她從爺做夢時所說的胡話里，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原來李雪依和爺的弟弟是一對秘密情人。這個消息，終於能讓她趕走李雪依。她只要讓爺看見李雪依和他的弟弟龍少華在一起幽會的情景，爺就一定會趕走那個不貞潔的女人，轉而娶她。
她的夢終於要實現了，只要今天晚上她的計劃能夠順利成功，她就終於能坐上龍夫人的寶座了。
“我爹他，他，他走了！”雪依紅着一張臉看看龍天宇看看蝶舞，不知該如何說清楚。
“姐姐，你爹他怎麼就走了呢？他還沒有見過爺呢。”
“我爹他，他被少華拉走了。”
“哦，那少華拉走你爹幹什麼？”龍天宇冷着一張臉，一雙眼眸緊緊地盯着雪依，似乎是想看透她的心一樣。是啊，他真想看透她的心啊！
“我，我爹他、他欠了、欠了三萬兩，銀子，少華他、他幫我解決了。”雪依結結巴巴地終於說完了這句話。
“你爹欠了錢，少華幫你解決了！”龍天宇陰沉地重複。果然，她還是愛着少華，這種事她不找他這個做夫君的，反而去找她的小叔子，這答案不是明擺着的嗎？那他還在這裏幹什麼呢？“隨便你！”丟下一句話，他便臭着一張臉離去。
“天--”雪依本來想追、想叫，但卻因為看見身邊的蝶舞而停下了腳步。
“姐姐，不是我這個做妹妹的說你，你也該好好地勸勸你爹了，他這樣在外面欠下賭債，又來莊裏要錢，這很丟龍庄的臉，唉！我跟你說，你是龍庄的夫人，就要事事為龍庄着想，可你，你，唉！我不說了，我先去勸勸爺，這回可真是氣到他了！”蝶舞指指點點地興風作浪一番后，便快步向龍天宇離去的方向迫去……
雪依站在原地，只有淚沾濕了衣襟……
***
雪依站在大廳後面的一處小橋上，等待着少華的到來，她今天下午回房時，發現桌上擺着一張少華給她的字條，上面寫着叫她今晚三更到大廳后的小拱橋相見，他會告訴她，天宇最近為何冷落她的原因。為了知道原因，她才決定今晚來赴約，可是現在已經三更天了，為何少華還沒有來呢？
“雪依！”
突然聽見聲音的雪依轉身正準備看看是誰，卻意外地被一個男人緊緊地抱在懷中，雪依一剎那間呆住了！
龍少華緊緊地抱着雪依，口裏急切地說：“雪依，雪依，你終於知道我的心了！我愛你雪依，我愛你！雪依，你跟我走吧！跟我離開這兒，雪依！”
雪依聽着龍少華的告白，又呆了，她不敢相信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她正被少華抱着，而且少華還跟她表白愛意。天！這一切是怎麼了！
回過神來的雪依一把推開少華，便連着後退幾步，大聲問：“少華，你幹什麼？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情，我是你的大嫂！”
龍少華吃驚地看着雪依，看着她那蒼白但卻意志堅定的面容，呆住了！他弄不懂這一切，他是看到雪依給他的紙條，才在這兒相會的呀！
他經歷了多大的思想考驗，才決定鼓起勇氣，說出剛剛的那番話。可是，可是雪依她的言語為何那麼奇怪？
“雪依，我說我愛你，從第一次在小河邊看見你開始，我就想娶你，可是後來，你卻陰差陽錯地嫁給了我大哥，我心好痛！本來我想如果大哥他對你好，那我就下定決心忘了你，可是大哥他卻冷落你，反而還把另一女人接進龍庄，我看見你痛苦，我也痛苦，我--”
“少華，你不要說了！我是你大嫂，如果天宇不趕我走，我一輩子都你的大嫂，你的關心，我很感動，但，少華，我，我愛天宇，不管他是不是傻子，不管他是不是愛我，我都愛他，一輩都只愛他！這大概就是我的宿命吧！”雪依大聲說完。看着龍少華那深受打擊的表情，心裏十分無奈，她很吃驚少華的表白，但也很感動。可是，她是絕對不可能會接受他的，因為她明白自己愛誰！
龍少華心痛地看着雪依那因為激動而微微發紅的臉。終於明白，他的確是沒有機會了，他也不該再執著下去了。每個人都有各自該走的路，該得的幸福，誰也不能強求，誰也不能！
“雪，不，大嫂，我，我祝福你！”龍少華說完便轉身離去……
雪依看着少華那孤獨的背影，張嘴想喊，但卻沒有叫出聲。因為她明白，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多麼痛苦！
雪依坐在桌前，想起少華剛剛的表白，心中仍是很訝異。她從來沒有想過，少華會喜歡她，也沒有想到，少華口中那個喜歡但已經嫁給別人的女人竟然是她，這一切實在是太混亂了。
雖然她嫁進龍庄的這段日子裏，少華很關心她，但雪依也一直以為少華是把她當大嫂。可現在，她才知道她自己錯了。
雪依煩惱地低下頭，她剛剛拒絕了少華，但少華他畢竟是天宇的弟弟，她的小叔子，這，這以後的日子該如何相處呢？
不過，雪依的心裏卻是十分明白，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仍然會嫁給天宇，愛上天宇，也許就是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一撞，她的心便給了他。雖然他不愛她，但她仍想留在他的身邊，永遠、永遠！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房門卻突然被推開了，進來的人正是她剛剛在想的龍天宇。
“天宇，你，你來了！”雪依興奮地站起來相迎。她以為他永遠也不會再來看她了，沒想到他仍是來了！
但他一臉的冷漠，雪依面對他那對漆黑瞳眸中的恨意時，更是心驚膽跳，不知為何，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拿去！”龍天宇看了雪依一眼，伸手一扔。一張紙徐徐飄到了雪依的腳邊。
“這是什麼?”雪依疑惑地問。看着龍天宇的臉，再低頭看看地上的那張紙。雪依吃驚地搖搖頭，不會的！不會的！雪依在心裏安慰自己，伸手慢慢拾起了那張紙。
“這是休書。”龍天宇那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傳來。
“什麼，休……書！”雪依渾身一抖，臉在一瞬間便失去了血色，手中的紙又飄回了地上。
“這是我給你的休書。”
聽着龍天宇的詳細解釋，雪依又俯身顫抖地拾起了那張紙。慢慢地舉至眼前，想看清楚上面到底寫了一些什麼，沖入眼眶的淚霧，卻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看不清楚，她什麼也看不清楚……
雪依伸手緊捏着那紙休書，抬頭哽咽地問：“天……宇，你休了我？”
“是，我休了你！”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做錯了什麼，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天宇，天宇！”雪依搖頭哭喊出聲。她怎麼也不敢相信，她心中一直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他要休了她！他真的要趕她走了！
“閉嘴！”龍天宇大叫一聲，臉上的表情更加陰沉，他狠狠地看着雪依，看着她那美麗悲傷的臉，心裏卻覺得她是在演戲。想起他剛剛看見她和少華相擁並且準備要私奔的一幕，龍天宇便硬下心繼續說：“我今天就是要休了你，你走吧！我以後再也不想看見你，再也不想，你馬上從我眼前消失，馬上消失，永遠消失！”
“你要我，要我消失？永遠，永遠消失？”雪依後退一步心碎地念道。她沒有想到天宇是這麼討厭她，討厭……“你，你是為了蝶舞姑娘嗎？天……宇！”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一定是因為他心裏另有所愛，他才會，才會……
“對，你說的對，我是為了她才不要你，這行了吧。”龍天宇無視雪依那悲傷的樣子，因為他心中早已為她定了罪--她在演戲。
聽了龍天宇的話，雪依真希望自己可以死，也許只有死了，才能阻止心中那種深切的痛楚吧！“我明白了！”
龍天宇渾身一顫，眼眸中閃過一絲矛盾與痛苦。他無法再說些什麼，因為雪依的心中沒有他，只有少華，而少華是他最親愛的弟弟，他也只有成全他們了。
“你快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了！”龍天宇咬牙放下一句狠話，便轉身離去。
雪依站在桌邊，手裏捏緊休書，淚水止不住往下滑落，那一顆顆的淚珠，滴濕了她手中的休書，將上面的宇一個一個地暈開了……
“天宇，你知道嗎？如果讓我永遠消失，不再讓你見到的辦法只有一個，你要我消失，那我就成全你，也成全我自己吧！”雪依失神地喃喃念着，嘴邊掠過一抹悲傷的笑意。
她終於要解脫了嗎？她終於再也不會心痛了嗎？她終於可以停止對天宇那無望的愛了嗎？
三尺白布，將了斷這一切……可悲的一切……
***
“夫人，夫人，小翠給您送早飯來了！”小翠端着粥和小菜向廂房走去。不知為何，她心裏總有一股不好的感覺，今天的凌霄院似乎是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人心慌！
“夫人！啊！”當小翠看見廂房柱上吊著的夫人時，她不能剋制地尖叫起來，手中的早點也噼里啪啦地摔爛在腳邊。
“夫人，夫人！”不顧腳被碎碗片扎傷，她急忙上前扶正凳子，拿起剪刀踏了上去，剪斷了正吊著夫人的白布……
她心中只有一個意念--夫人，夫人不能死，絕不能死！
正在凌霄院四處徘徊的龍天宇突然聽見一聲尖叫從院子裏傳來，驚得他一愣，隨後便飛快地向院子裏跑去。
不知為何，當他走出凌霄院時，他又是心痛又是心慌，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將要發生了。他不由自主地在凌霄院四周徘徊起來。沒想到還真的出了事，難道是雪依嗎？
不，不會的。龍天宇邊跑邊想，他已經成全她和少華了。她應該高興呀！她不會出什麼事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是那麼亂，那麼慌，似乎有個聲音叫他趕快去救人！
救誰？是雪依嗎？
龍天宇剛跑進廂房，便一眼看見正躺在地上的雪依，她面色慘白，似乎是死了一般。小翠則在一旁哭着，叫着：“夫人，夫人，你不能死！夫人！”
龍天宇的視線轉向廂房頂柱上的一段白布，臉上掠過陣陣抽痛，難道--
“不！”他伸手執起雪依的手，心中滿是悔恨。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尋短見，當他聽見小翠那受驚的尖叫，看見那慘白的臉頰，他覺得心跳都快停了！幸好--她自盡未成。看着雪依那依然緊閉的雙眼，他的心一陣刺痛，難道他做錯了嗎？”
“莊主，二莊主他人不在，只留下了這封給您的信。”小六子從門外衝進來，手中遞過來一封信。
“信？”龍天宇遲疑地低喃。“哦！”伸手接過那封信，打了開來--
大哥：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走了！別擔心，我會回來的！
當今天晚上，我聽見大嫂對我的拒絕時，我知道我沒有機會了。該死心了！從頭到尾，大嫂她都只愛你一個人，心中根本就沒有我的位置，我不過是自己一個人在單相思罷了！也許娘說的對，老天爺是借我的手把大嫂送去你的身邊。現在我知道我不該再沉迷下去了。
所以，我走了。
大哥，你並沒有搶走我什麼東西，所以不用覺得對不起我。雪依是個好女子，請你好好對她，你會發現她是值得你愛的。大哥，你快點把那個叫蝶舞的女人趕走吧。我相信，我今天收到的紙條，就是她所為，大哥，這樣的女子，難道你也喜歡嗎？
還有，叫娘別擔心，我很快會回來的。下次我回來時，也許會帶上我心愛的女人吧！
我祝你和大嫂能相愛並幸福！相關的紙條我附在信封里，你且看看吧！
少華親筆
龍於宇展開另一張紙--
少華：
請帶我走吧，我愛你！今晚三更大廳后的小拱橋相會。
雪依
看完了少華的信和那張小紙條后，龍天宇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雪依愛的是他，不是少華，是他，是他龍天宇！原來是他自己誤會了！低頭看着床上的雪依，心中一陣溫暖，他現在終於相信，雪依是他的了！
“雪依！雪依！你快醒來吧！雪依！”龍天宇握着雪依有些冰涼的小手，深情地低喃。
“咳……咳……”虛弱而乾澀的咳嗽聲終於自雪依那兩片慘白的雙唇間吐出，頸部極度的不適讓她難受得又乾咳幾聲。
“雪依，雪依，你醒了嗎？雪依！”
終於吃力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當雪依看見守在床邊的天宇時，她懷疑地皺皺眉毛，她眼花了嗎？她不是死了嗎？那她又怎麼會看見天宇的臉呢？難道她沒有死嗎？
“雪依！雪依！”
“你--”雪依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喉嚨彷彿被火燒過一般疼痛。她伸手輕撫頸子，那傳來的一陣痛苦說明，她並沒有死，那麼現在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雪依！喉嚨不舒服對嗎？來，喝點水！”龍天宇見她喉嚨不舒服，立刻奔到桌邊，倒了一杯清水，端過來。
“你……”
“雪依，你，你是不是恨我？”龍天宇悔恨地問。
雪依驚得全身一顫，她不想再次聽見他那絕情的話。他的無情傷她太探，讓她害怕！
“為我想不開，對嗎？”龍天宇心疼地問。
“我……死了，你就看……不見我了，反正你也不想看見我，正……好！”雪依吃力地說，淚水又滑落下來。
“別這麼說！”龍天宇溫柔地低語。俊美的臉向雪依靠近，自責的眸子映上了她的淚眼，又說：“以後別離開我了。”
雪依聽了睜大了美眸，看着龍天宇，搖頭低喃：“你……有了她，還留……我幹什麼？”
“雪依，我要你永遠留在我的身邊，永遠當我的妻子，永遠！永遠！”
雪依倒抽口氣，她沒有想到龍天宇會說出這幾句話，但，他說的是真的嗎？天宇說過他愛蝶舞，他還讓她住進紅樓。而現在他只叫她留在他的身邊，卻沒有說愛她。也許天宇他只是怕她尋死吧，畢竟她曾是他的妻子。
“雪依，我一直以為你愛的是少華，我好心痛，我想成全你們，才寫了休書。雪依，對不起，我誤會你了。我是不是很傻。”龍天宇溫柔深情地解釋。
“你！”雪依聽得花容失色，想起剛剛天宇所說的話，便想解釋：“我和少華--”
“別說了！雪依，我都知道了！”龍天宇抓住雪依的肩膀，制止她再說下去。隨後又開口：“雪依，相信我好嗎？留在我的身邊。”輕吻了一下她的嘴唇，他又要求：“不許你不答應。”
“可是，可是你不是讓她住……進紅樓了嗎？紅樓連我也沒……去過，而且你，你還說愛她，不是嗎？”
“傻雪依，那天我說的‘我也是，愛你’可是看着你說的呀！我不過是嫉妒，所以才把蝶舞帶回來氣氣你。至於讓她住紅樓嘛，那是因為，我的一個朋友叫古嘯天的，他非叫我在龍庄弄一個尋歡作樂之地，好和他古府里的花樓相比，我便依了他，弄了個紅樓，我不讓你進去，是為了怕你問，到時，那我在你心裏的形象不是變差了嗎？”
雪依聽見龍天宇的解釋，開心地低下了頭。
可是，古府！古嘯天！
天！她的好姐妹婉湘不是嫁進古府做妾嗎？這些日子來，她過得好嗎？她一個啞女能適應那裏的生活嗎？聽天宇的話，這個古嘯天可是一個花心的人，還搞了什麼花樓。
龍天宇看着雪依陷入沉思中，正奇怪她在想什麼，卻突然聽見雪依問：“天宇，那個叫古嘯天的人，他的人品好嗎？”
“你問他幹什麼？”龍天宇滿是妒意。她沉思了那麼久竟然是為了問別的男人，這真是讓他冒火，儘管那個人是他的好朋友。
“天宇，我有一個好姐妹，她叫周婉湘，不能說話。她進了古府做妾，所以我想知道她所嫁之人是不是好人。”雪依面對天宇的妒火，無辜地解釋。其實她很開心，很幸福，因為天宇要留她一輩子，這就夠了，至少他沒有愛上那個叫蝶舞的女人，她還是有希望成為他的最愛。
“周婉湘，啞女……”龍天宇低喃。她不就是上次嘯天信中所提的他深愛着的女子嗎？好象那個叫婉湘的女子是懷着嘯天的孩子便跑了，嘯天正在到處找她呢。
“天宇！天宇！”
“雪依，那是另外的一個故事了，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先要讓我親一下！”龍天宇說完便以雙唇覆住了雪依的紅唇，舌尖探入她的口中挑逗起來……
***
“主子，聽說那個李雪依拿到休書後，就自盡了。”小紅急急忙忙地跑進紅樓，向蝶舞報告這個驚人的消息。
“哦，是嗎？她死了！”蝶舞由銅鏡前站起來，眼神略顯吃驚，但一下於又變成狂喜。
“太好了！我馬上就是龍夫人了。太好了！那個李雪依一死，就再也沒人跟我搶了。”蝶舞得意地笑着，腦中已經開始做着當上了龍夫人的美夢。
“恭喜主子，當上龍庄夫人！”
“好，等我是龍夫人後，一定不會虧待你的，放心！”蠊舞隨口許下諾言。
“恐怕不會有這一天吧！”龍天宇冷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蝶舞、小紅兩人同時吃了一驚，連忙慌張地轉身行禮--
“蝶舞見過爺。”
“小紅見過莊主。”
“你們剛剛在講些什麼？”龍天宇掃視了身前跪着的兩個人一眼，不帶一絲情感地問。
龍天宇的樣子，讓蝶舞害怕，憑她在他身邊待了兩年的經驗，她心中明白，如果真的惹怒了龍天字，她一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你們剛剛是不是說，等雪依死後，你好當龍夫人？”
“爺，舞兒不敢，不敢，爺，您一定是聽錯了，聽錯了！”蝶舞怕得滿臉冒冷汗。
“是啊，莊主，剛剛主子是和小紅在談論衣衫的事。”小紅在一旁忙着附合。
龍天宇的眸光倏地轉冷，伸手丟出兩張紙條，一拍桌子大罵：“大膽的狗東西，看看這是什麼，還不從實招來，是誰出的主意！”
蝶舞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兩張紙條，臉色一變，小聲回話：“舞……兒不敢，不敢！爺是冤枉舞兒了！”
龍天宇雙眼一眯，看了一旁快要嚇昏的小紅一眼，厲聲道：“小紅，你還不快說！”
“是、是、是主--啊！”小紅正準備招認，卻突然被蝶舞捏了一下，痛得叫了起來。
“果然是你！”龍天宇大叫一聲。一腳向蝶舞踢去，伸手招來隨侍在外的四個僕人下令道：“來人，給我打！”
“是！”僕人一致走上前伸手抓起倒在地上呻吟的蝶舞，開始動手。
“爺……饒命啊！我，我錯了！爺，爺饒了我吧！求……爺，求……”蝶舞口沁鮮血，跪地求饒。
“饒不得你，你敢陷害雪依，來，給我動手打！”龍天宇咬牙切齒地怒吼，想起他先前幾乎失去雪依，他就恨不得殺了她！
啪！啪！啪！
“爺……饒……命啊！啊！看在舞兒，啊！陪您兩年--啊--的分上，饒、啊--命，爺--啊！”蝶舞承受着打在身上的板子，哭得凄慘無比。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也不再奢望當什麼龍夫人了，只求能活着離開龍庄。
想起她畢竟陪了自己兩年，龍天宇抬頭問一名僕人：“打了多少板了？”
“回莊主，已經三十板了！”
“好，我今天放過你，你滾出龍庄，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龍天宇看着一身狼狽的蝶舞無情地說。
“是，我滾，我馬上滾！”蝶舞不顧她衣衫破爛，頭髮散亂，伸手捂着疼痛的屁股搖搖晃晃地向外衝去，一路逃出龍庄。
眼看主子走了，跪在一旁的小紅對剛才那一幕早已看得心驚肉跳，連忙開口招認：“是、是主子得知莊主晚上要去大廳談、談事情，便叫小紅把兩張紙條乘夫、夫人的爹來龍庄時，放在他們的房裏，小紅句句實話，請請莊主饒了小紅，求、求莊主，求莊主--”
龍天宇看了一眼猛叩頭的小紅，嚴厲下令道：“來人，打她二十板子，趕出龍庄！”
“是！”
“謝謝莊主！”
啪！啪！啪！
“啊--”
杖打聲，伴隨着小紅的慘叫聲傳入了正走出紅樓的龍天宇耳中。他知道，他該去看雪依了，他要告訴她，他愛她，一生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