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不敢相信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笨的人?!
「噢,老天,我的脖子……」快要斷了!武俏君一邊揉捏着頸項,一邊齜牙呻吟。可惡,都是他害的。
「妳瞪我做什麼?又不是我叫妳趴在這兒睡覺的。」
童德帷假裝低頭喝茶,趕緊撇清。
「你是豬啊!既然發現我趴在這兒睡著了,就應該把我叫醒,怎麼任由我一整晚趴在這裏,結果害得我的脖子……」噢,又酸又痛。
「我看妳睡得很甜,捨不得吵醒妳嘛。」
其實是他根本還沒有想好如何安撫她的怒氣,所以不敢驚動她。坦白說,他也很委屈啊,自從半夜找到她之後,便一直坐在她身旁守着不敢再離開,他也坐得屁股疼好不好,不過這麼孬種的事情他怎麼敢講,誰都不能透露半句。
「喂,女人,妳嘰嘰喳喳的要求很多哦!搞清楚,我是為妳着想耶,妳別給我不知好歹。」開玩笑,他這張嘴可不是普通貨色,曾經還有人封他這張利嘴叫「天賜神嘴」,隨便掰隨便贏,就不信她斗得過他。
結果童德帷料錯了。
她根本不用跟他斗,她只要沉默不開口,任憑他什麼天賜貓嘴、狗嘴、烏鴉嘴,通通無用武之地!
「幹麼啦,講妳幾句就火大了?」真該死,還沒想到怎麼撲滅上一場火,這會兒又惹她生氣,這下她肯定怒火越燒越旺。
「你說我不知好歹……」
「怎麼,妳覺得還不夠貼切啊?」該死,他想說的明明不是這個啊!
武俏君緩緩垂下雙眼,伸手握起茶杯輕啜。也許她真的就如同他所說的不知好歹,尤其當她知道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他竟然為她把一切都給打理好了。
老實說,弘文企業今天之所以能夠再站起來全是他的功勞,她自己可有做了什麼?她努力思索着,卻發覺根本找不出任何一點成就。
她沉默喝茶,所以他也跟着喝。
接着,她「喀」的一聲放下茶杯。「也就是說,有關於重振弘文企業的事情,都是你在暗中幫忙的嘍?」
「那當然,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有這種本事?」說到這一點,童德帷揚起嘴角驕傲了下。
她點點頭,又喝了口茶。「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弘文現在所接到的每一筆訂單都是你授意的?」
「不能完全說是,不過也不能完全說不是。」
砰的一聲,她驀地敲了下桌子,「給我說清楚一點。」
他又不是不說,猴急什麼?而且,大部分的功勞的確都是他的,讓他自我吹捧臭屁幾句都不行哦,惡霸女。「那些人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將訂單交給弘文的,他們希望藉由跟妳的合作達到接近我的目的。」
武俏君聞言忍不住瞄了他一眼、他真有這麼大的本事?
突然,她想起最近常常聽見的一句話。「惡修羅……指的就是你?」
「對啦!」這名號不知道有多響噹噹,只有她有眼不識泰山。
「大家真的這麼怕你?」
只見神態慵懶的他倨傲聳肩,「至少那個稱號不是我自己取的。」要他自個兒來取啊,肯定要有個俊啊、帥啊,還是英挺之類的字眼。
武俏君搖搖頭,還是看不出來他有那麼大的本事。伸手又想喝口熱茶暖暖身,卻發現自己的杯子已經空了,她反手拍掉他拿杯子的手,搶過他的茶,「茶給我。」
童德帷心有不甘的撇撇嘴,委屈退讓。
揚着勝利的微笑默默飲茶,武俏君突然覺得好想笑。
原來征服一個人人口中的惡修羅,有那麼大的成就感。
坦白說,她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出現在她面前,而且還如此傾注全力的協助她挽救弘文,究竟他圖的是什麼?
悄悄瞟了眼那張閑適俊臉,芳心微微悸動的她趕緊低頭佯裝喝水。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愛?
他會不會是喜歡她,所以才這麼盡心幫助她,甚至不惜委屈自己睡在狹小的雜物間,還陪她一起吃泡麵、搭公車,做盡一些平常他根本不會做的事情。
這麼細想起來,他隱瞞身分的事情,她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去計較,因為得到好處,獲得幫忙的人一直都是她,受盡委屈的反而是他。
驀地,像是忽然想起什麼的,她猛地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響。
童德帷嚇了一跳,轉頭戒慎地看着她。
赫,她想幹麼?想對他發飆了是不是?他就知道,這一切平靜詳和都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他早就猜到了!
「這麼說,那個能夠許願的元氣薑餅屋,根本就是你的主意。」
「對、對啦!因為我得知道妳有什麼願望,才能想辦法幫妳啊。」
老天,原來她一直以來當成心靈寄託的薑餅屋精靈,是他一手捏造出來的。武俏君美眸直盯着他的臉,這一切,都是他做的好事。
她右手高高舉起,作勢拍下,他下意識的微瞇眼,往旁邊閃了閃。
結果,小手輕輕落在他肩膀上,「這一回就饒了你。下次你要再敢對我隱瞞什麼,你就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說完,她推開椅子站起來轉身離開。
他瞅着她的背影,怔了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就這樣,她一點也不計較,不和他吵架、不罵人,更不翻臉說要他滾?眼珠子一轉,童德帷得意的揚起嘴角,挲着下巴嘿嘿笑了起來,跟着推開椅子站起身。
他知道為什麼了!
邁着悠閑步伐,他雙手插放在口袋裏緩緩跟隨在她身後。哼哼!因為她喜歡他、在意他呀,她如果太無理取鬧的話,會惹得他翻臉走人。
嗯嗯,她懂得這麼想是對的。
沒錯、沒錯,要知道他童德帷是何許人也,若是等到他發火起來,那麼事情可就難收拾了!
呵,算她還有點腦袋嘍!
不過,幸好她沒對他隱瞞身分的事大發雷霆,否則,他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童德帷你走快點,我要去找醫生了解我爸爸現在的情況。」
「好啦,我不正在走了。」就會催催催。
下午,武俏君陪着父親來到公司視察。醫生說了,父親好像有恢復記憶的跡象,所以要她帶他到熟悉的環境看一看,也許對於恢復清醒有莫大的幫助。
「爸,您看,我們公司又開始運作了哦!」
站在辦公室大門口,武弘文怔忡又似思索的望着裏頭幾名員工。
她伸手摟了摟父親的肩膀,輕柔的語調透着濃烈的期許和欣喜。「雖然規模不及以往,但是弘文企業已經慢慢爬起來了。爸爸,您看到了嗎?您一手創立的事業起死回生了,所以您要趕快好起來才能夠重新回到崗位上。」
武弘文轉頭,有些困惑的看了她一眼,走上前輕摸幾個依舊空蕩的辦公桌。
粗糙的手指反覆在桌面上觸摸好一會兒,他蹙起眉頭將手收了回來,遲疑了幾秒鐘,又放回辦公桌上細細撫摸,然後抬起頭,蹙眉凝視着不遠處的武俏君,「我好像……來過這裏。」
聞言,她難掩欣喜,顫巍巍地吸口氣用力頷首。
武弘文又往前走了幾步,靜靜凝視着辦公室里的一景一物。再開口,他滄桑的語調隱含着一絲淚意,「我覺得自己好像待在這裏很久很久了……」
「爸!」
武俏君再也壓抑不了內心的激動,撲上前,自父親身後緊緊環抱他,將淚濕的小臉埋在他的肩窩。
終於讓她等到了嗎?老天總算願意讓她爸爸回來了……
「妳哭什麼?」
「因為我太高興了。」
他微微轉動臉龐,花白的頭髮讓他看起來沒了往昔的意氣風發,反而成了一個暮氣沉沉的尋常老人。
「妳說妳是我女兒?」
她哽了哽,在他頸邊撒嬌輕蠕,「嗯!」
「妳叫什麼名字?」
「武俏君。」她更加用力地摟緊父親,低啞的嗓音透露濃濃的冀望,「爸,求你一定要想起我,一定要。」
「什麼意思?妳要搬離開這裏了。」
盤腿坐在沙發上,童德帷仰頭蹙眉瞅着她。
面對他質問的目光,武俏君不自覺的低頭迴避。「嗯,爸爸已經比較清醒了,我計劃這兩天就帶他離開療養院,所以得另外找一間房子才行。」
他移開視線,口氣冷淡至極。「哦。」
氣氛沉默下來,她吸口氣佯裝愉悅,「這樣對你也好啊,至少你就不用再委屈自己住在這種破舊的小套房裏。」
「住那兒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否則別人再怎麼逼我也沒用。」
「嗯。」
客廳又恢復尷尬安靜。
越是靜默,童德帷就越不爽。媽的!什麼意思?武弘文康復了,她就要把他撇下,轉而投入老爸的懷抱。這沒關係,父女情深他可以不介意,不過不能夠因為這樣就不跟他住了啊!
像現在這樣每天見得到她、她天天都能看見他,有什麼不好?
「喂!」臉色不佳的他先出聲。
「嗯?」
「我也不是不能容忍電燈泡。」
武俏君聞言,瞠大眼轉頭看他。
原本用斜眼睨她的童德帷看見她凝視自己之後,趕緊撇開俊臉,佯裝事不關己。
奇怪,她怎麼還不說話,是不是聽不懂他的暗示,這個蠢女人!「妳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我說我不介意有一顆電燈泡。」就是在說妳老爸啦,到底懂不懂啊妳。
武俏君極力忍住笑,跟他裝傻。「可是客廳里已經有日光燈了,本來就不需要電燈泡嘛!」
「妳……」
她揚起眉睫,嬌俏回應他氣煞的臉。
「妳是故意的!」見她巧笑倩兮的,童德帷惱火得咬牙切齒。
「我是啊。」
她竟然還有膽承認!忍不住,他索性一把撲向她,她尖叫一聲,毫無抵抗能力的被他撲倒在沙發上。
「童德帷!」
他不理會,迅速俯首封吻她喋喋不休的唇。
這個脾氣暴躁的傢伙呵!柔順承接他熱情的親吻,她的小手環上他的臂膀拉近彼此的距離,濕熱的舌尖在她柔軟的唇腔里撩撥挑弄着,縱使他再有多大的怒氣,也全數消失在她溫柔的回應里。
「妳這個磨人精……」
他屈服的呢喃融化她的心,一種勝利的淡淡甜美滑過她的喉嚨直達她心坎。她不知道這世界上能夠讓他沒轍的究竟有幾人,可是她很高興自己是那其中一員。
「武俏君,妳到底知不知道我們如果搬離開這裏後會有什麼損失?」
聞言,她在他身下咯咯輕笑。
她越笑,他就越惱火。
她居然還笑得出來!「我就不能像現在這樣吻妳了。」說著,他又狠狠吻上她甜美的唇。
半晌,他緩緩退開,仰躺在他臂彎的人兒嬌喘不已。
「而且我也不能這樣、這樣,跟這樣。」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敏感的耳畔呢喃着,他張嘴吮住她美麗的耳垂輕舔,換來她一陣嫵媚輕吟,濕熱的雙唇接着向下滑過她曲線完美的雪白頸項,更引得她一陣性感戰慄。
童德帷非常滿意自己對她的影響力,而且深信如果再賣力一點誘惑她,也許就能打消她搬離這裏的念頭。
是的、是的,沒錯,他要再賣力一點,而且,他不想停,也停不了!
精壯的臂膀不再只是單純的環抱着她,邪惡的大手依循她柔美的身體曲線探索撫摸,俊臉埋在她粉嫩的雪頸間毫無遮掩地吐出他的滿足與動情。
武俏君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整個漲紅了,卻還對於究竟應不應該推開他而猶豫不決。
「童德帷,你不會是想要……」老天,她的聲音怎麼會如此顫抖。
明顯感覺到身下嬌軀的戰慄,他突然撐起雙臂為彼此拉開些許距離。
睜開雙眼凝視她的俏臉,她嫣媚含情的眼波差點又成功勾走他的魂。不敢再注視她勾魂雙眼,他垂下額頭抵住她的,粗嘎喘息。
「妳先別動。」
嬌羞的武俏君在他身下輕點頭。
她的柔順換來童德帷一記憐寵輕吻。
當他粗淺的呼吸逐漸轉為平順,她悄悄揚起甜美唇角,伸手為他撥開垂落在額前的淘氣髮絲。呵呵!他這樣子看起來好像小孩子哦,完全無法想像眼前顯露稚氣的男人,就是別人口中赫赫有名的惡修羅。
聽到她的嬌俏咯笑,情絲悸動的他忍不住側首吻了下她撩撥的小手。半晌,只見他屈服的嘆口氣,「我看我們還是分開住好了。」
這樣下去不行啊,他會很容易着火的!
轉頭再對小套房做最後的環顧,老實說,要搬離這裏,武俏君的心裏也是有些不舍的。
「小姐,這是最後一箱了吧?」搬家公司的人員出聲詢問。
她微笑點頭,「嗯,麻煩你小心一點,裏頭都是容易碎裂的玻璃製品。」
「知道了,那麼我們先到樓下等妳。」
多虧童德帷出面,當初強製取走他們家當作抵押的債主願意看在他的面子上將宅子還給他們,能夠重新搬回去,她和父親都非常的開心。
對於童德帷,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她的感謝。
宅子的事情她提都沒提過,他卻主動替她設想到而且辦妥所有細節。
「我想妳老爸一定也很想回去住吧!那就讓他搬回去啊,說不定他的病能夠因為這樣完全恢復。」
這男人呵!就算做了件好事也非得要用惡毒的話語包裝過才甘願。
來到雜物間前,她輕輕旋開門把看見裏頭的空蕩。他也把東西通通都搬走了──那天下午她坐在沙發上看着他進房打包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她鼻頭突然一陣酸澀,感覺眼淚像要奪眶而出……
他們還會再見面的啊!她在心裏反覆的告訴自己,這並不是分離,還會再見的。
結果那天下午,因為她的淚水嚴重拖延了他的打包。他心疼的坐在沙發上將她抱在懷裏綿密啜吻,然後不斷保證他會每隔三十分鐘打一通電話給她,按照早午晚餐跟她見面吃飯,她的眼淚才慢慢收住……
樓下的喇叭聲響起,她嘆口氣關上房門,才往大門口邁了幾步,又折返走到窗邊,小心翼翼的捧起窗口邊的元氣薑餅屋。
差點忘了帶走它!
童德帷一直奇怪在她知道實情后,為什麼沒把薑餅屋丟掉?
世界上根本沒有薑餅屋精靈的存在,可是她仍然堅持如果他膽敢把它扔了,她絕對不輕易饒過他。
他當然不了解她的心情,因為她一直沒有告訴他,其實她早把元氣薑餅屋當成重要的幸運象徵,不管到底有沒有薑餅屋精靈。
而且,怎麼好意思告訴他,事實上,她更把它當成是他們兩人的定情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