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為什麽要對你掉眼淚?
你難道不明白,是為了愛?
只有那有情人眼淚最珍貴,
一顆顆眼淚都是愛,都是愛
為什麼要對你掉眼淚?
你難道不明白,是為了愛?
要不是有情人跟我要分開,
我眼淚不會掉下來,掉下來……
琴聲幽幽清揚,歌聲哀怨凄涼。彈琴的這個人,據說,思念的人在遠方。我仔細看着她,長發烏亮,半掩着臉,曖昧的燈影下,瀰漫著一股凄楚寂寞的味道。
我闖入,完全是無意中。
這家鋼琴酒吧是木木的一個表叔開的,臨時缺少人手,木木就把我抓來充當小廝,她自己則和男朋友躲混在角落。
顧客三三兩兩,有的一個族群,縱聲高談着我陌生的想像,諸如奧運、網球四大公開賽、NBA職業籃賽;倫巴、恰恰、黏巴達;霄諾、富豪、潘迪和愛快;還有什麽杜伯納犬、伯勞鳥和北美灰狼;以及什麽日蝕、溫室效應混帶着南美巴西亞馬遜熱帶雨林。有的一人獨自喝着悶酒,面壁參禪,時而咕嚕着一兩句口齒不清的呢喃。還有的歪傾斜靠,拿着灑杯搖搖晃晃,一個桌枱乾杯到另一個桌枱。更有那一身雅痞假像的,拿着酒杯的手曲張着漂亮的弧度,意態瀟洒,像是極度欣賞着悠揚的琴聲,美麗的嗓音和潤喉的酒汁。
我一邊擦拭着酒杯,一邊不住地觀察這些有趣的生態。
“還習慣吧?”調酒師小陳親切地問候,跟着遞給我一杯“紅粉佳人”。“嘗嘗看,味道還不錯,我的技術可不是蓋的。”他笑笑地說,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
開始,木木為我介紹時,鄭重說他是此店第一金字招牌,不少客人,尤其是女客人,都衝著他的調酒技術而來。他謙笑着說:
“不要亂扣我高帽戴,我不過是一個小酒保。”
“少謙虛了,”木木手一揮,“誰不知道你小陳調的酒,火候、味道都是一等一的!我表叔還說要把你簽下來,怕你跑!”
我嘗了一口“紅粉佳人”。小陳的調酒技術絕對沒話說,那滋味,爽而不膩,甘醇又清涼,沒有幾分功力,還真調不出來。雖然是比起果汁差不多的東西,我還是覺得,木木的話沒有誇張,小陳的技術的確好。我迭聲稱讚,小陳微笑着,不在意地甩一甩垂落在額前的頭髮,隱隱有種蠱惑魔魅的味道。
吧枱邊圍坐着幾個顧客,大都沉默地啜着手中的酒液,偶爾轉頭四處張望看看。
酒吧中這些人,一點也沒有買醉的落拓頹喪,看樣子都是些都市白領,大概幻想浪漫,偶爾買個微醺的夜晚。
鋼琴酒吧算是這年代新興時髦的行業,雖說時代不停在變,俱樂部、KTV這些場所也許更觀鬧,可是手持着晶亮明晃的酒杯,坐踏着高腳背椅,聽着悠揚的琴聲浮晃在空氣中的娉婷,又完全是一副說不出滋味的電影意象。
這氣氛,我想,有點墮落和頹喪。可是如果心情不同,意義就不一樣。寂寞的女郎,叫一杯湯尼琴,酒入愁腸,也許一番纏綿的際遇就這麼展開。酒吧中,這種現象似乎屢見不鮮,如果說是墮落罪惡,也許吧!反正這本來就是個買醉的夜晚,無須背負太多道德的負擔,說不定反而成就一椿姻緣——天知道到底會變成什麽樣!才一個晚上,沒想到我竟產生這麽多胡思亂想!
小陳的眼光一直跟着琴師黑髮飄揚的方向轉。琴聲這時已經轉為略帶輕鬆愉快的HowDeepisYourLove,歌聲沒有跟着悠揚,清昂的旋律滑潤過每顆意識混沌的腦袋,整個酒吧沸騰着一種恣意興奮,這氣氛,令人忍不住地想要談情說愛。
小陳看着,停下手中的工作,突然說:“唉!真是漂亮!”
“啊!什麽?”小陳莫測高深的,怪怪的。
他輕輕微笑,倚着吧枱說:“你有沒有看到彈琴的女孩?”
“嗯。”
小陳的眼睛露出了一股夢似的波光。
“很美吧?”小陳對着空氣痴迷地說:“氣質柔和又高貴,剛來的時候,男朋友天天坐在角落裏守候着,兩個人甜甜蜜蜜的臉上儘是笑容。前些日子聽說男的出國了,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有跟着去。本來就很文靜了,現在更不愛說話,彈的曲子也老是些憂怨傷感的旋律——”
有人點酒,小陳熟練地倒酒調配,遞放在吧枱上。然後擦拭掉留印在吧枱上的一圈酒漬印子,轉頭接著說:
“真不懂你們這些小女孩腦袋瓜在想什麽!只是暫時分開,又不是失戀,怎麽會這麽不快樂!”
“你怎麼知道不是失戀了?”我說,一邊把清洗好、擦乾凈的高腳杯擺進柜子裏。
“不會吧?”小陳懷疑地看着燈光掩映下的女孩。“這麽漂亮的女孩,誰捨得拋棄——”像是驚覺說錯話,連忙止住口。
我微微一笑,跟着把眼光投向鋼琴台。光影幽邈,煙霧瀰漫,隨着樂聲律動張揚的黑髮,分明訴說著一股濃烈的思念情愁。
“就算是失戀吧!”小陳的聲音又響起,口氣有一絲惋惜:“也犯不着這麽折磨自己。好男人多的是,像我就是,何必這麽樣作賤自己——”
“所以我說你不懂!”木木打角落冒出來,一邊說還一邊跟男朋友揮手:“給我一杯啤酒,冰塊放多一點——你根本就不懂什麽叫‘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意愛纏綿。”
小陳倒了一杯啤酒給它,加入了幾塊冰塊,木木跟着又挾了幾塊丟入杯中。
“曾經滄海難為水!哈!”小陳搖搖頭:“只有你們這些小女生才會中這種毒,相信這種種話!曾經滄海難為水?哈!這年頭誰還會死守着這種虛無量渺的戀愛?”
“所以我說你們這些全是性慾的動物!”木木瞪着眼,口無遮攔的。
她和小陳算很熟了,大概以前曾為此事辯論過,是以此時說來,自己一點也不覺得唐突失態。
“小姐,”小陳倚着吧枱,手托着下巴,有趣地看着她:“你到街上隨便抓個人問問,那個人戀愛只是用嘴巴談的!‘靈肉合一’你懂不懂?滿街都是寂寞的男女——旁的不說,光是今晚吧里這些男女,就不曉得有幾對是露水鴛鴦。曾經滄海難為水?哈!你未免太天真了吧!”
這話一出口,我也不禁臉紅。小陳說的那麽自然,全然不當一回事,好像這種情形是家常便飯。他看來正正經經的,沒有一絲浮袴,沒想到三兩句話出口,完全令人無法招架。
“所以你跟那票妖女,同居過一個又一個,沒一個真情真意。心靈感受你懂不懂?美在雙目凝眸中。你說,你接受過這種眼波嗎?光是做愛有個屁用!心裏卻寂寞得要死,老是沒個安排處!”木木絲毫不甘示弱。
小陳一勁瞅着她看,笑笑的說:“我這樣有什麼不好?愛情攤開來看,不過就是裸露和性感.完全是一種肉體的感覺.只有你們這些不成熟的小毛頭,才會在那裏大啖所謂柏拉圖式情愛的苦澀,高唱精神戀愛的不朽,其實是什麽也不懂.還談什麽純情,什麽天長地久.結果呢?愛來愛去,愛不出個屁!問你什麽叫愛情.卻仍是一臉瞢懂!”
我覺得很奇怪,現在的小陳,和木木抬杠的小陳,神態、口吻,都一副浪子的派頭,一點也不像剛剛遠觀那彈鋼琴的女孩時,那種的朦朧木訥感。
人真是多變的角色!我起先還以為他木訥羞澀、暗戀着那一頭烏亮長發的女孩,倒真沒想到.他老兄十足是個情場老手,調情的技術跟他調酒的技術一樣高悍。
這時一個女郎推門進來.妖冶野艷,水蛇腰輕扭;婀娜多姿風華絕代,磁鐵般吸住全場才於色男的目光。
她也不張望.一進門就直趨吧枱,小陳走迎上去,嘟起嘴,兩人就當眾擁吻起來。
木木哼了一聲,輕蔑地撇撇嘴,說,“這個女的就是他那個同居姘頭,第八個了,跩得跟什麽似的,還真以為她是什麽天仙美女下凡,噁心死了!噁心死了,等着吧,等小陳玩膩了,不出三個月,看她不痛哭流涕才怪!”
“你幹嘛那麽激動,又沒你的事!”我倒了一杯冰開水,覺得口渴。
木木咕嚕嚕地把啤酒全灌下肚。
“我就是看不慣!死老陳!仗着他迷惑人的本事.自鳴得意.哼!肉慾動物一個。那些女人也真蠢!也不想他年經一大把了.還被他哄得服服貼貼!”木木一生氣,就罵小陳作“老陳”真有意思。他們兩人的交情也不是一、二天了,大概如此,批評起來才會這麽肆無忌憚。
“小陳到底多大了?”我不禁有些好奇.聽木木說得他多老似的,可是我怎麽看——老實說,小陳都正值男性成熟、誘惑力十足的時歲。
木木又狠狠地瞧了他們一眼,吧枱靠門的那邊,那兩人還是如膠糖似地黏在一起。
“三十五或三十六吧!我也不清楚。”
“那也難怪!”我說:“三十好幾的男人了,你難道還真冀望他跟少男初戀時一樣的靦腆羞澀!未免太苛求了吧!”
木木噗嗤一笑:“你真毒!明着褒,暗裏損。說他濁,不就得了!拐彎抹角的,聽不懂的人還以為你多讚賞他!”
“我沒那個意思!”我再喝一口冰水。“那一天我們到了他那個年紀,看破愛情的表象,搞不好比他更饑渴。”我斜視一眼那兩具火辣辣的軀體。
木木笑得更厲害。“你還當真語不驚人死不休!告訴你,我林靖英再怎麽落魄老丑沒人要,也不會可恥到貪圖這種肉憨的快感!”
“你們在說什麽?”小陳擁着女朋友走過來,“嘖”一聲,兩人嘴對嘴又親吻起來。
木木撇撇嘴,不屑地把臉—揚。
“小陳,拜託你走遠一點,少在這裏妨害風化,有礙觀瞻!”
小陳大概習慣了她這種諷刺,微笑着不理她,故意又親了女郎一嘴。
“我是想走遠一點,問題是我走了,吧枱誰管?老闆可不會白白付我薪水!”
隔着吧枱,他們三人在外頭構成一幅有趣的畫面。木木手拿着酒杯,倚靠着高腳椅,挑釁地看着小陳二人;小陳則擁着女朋友,不進親昵地親吻撫摸,還故意發出嘖嘖聲,—邊睨視而不見着木木;而小陳的女朋友,完全不當我們在場,媚笑着,神態極其高傲驕狂。
小陳把女朋友安置在吧枱邊,又低頭溫存了一會,然後拐過櫃枱,走進吧枱內,站回調酒的地方,和女朋友剛好隔着吧枱相對。他對木木說:
“你還不走?哪!”下巴微微一拾。“再不走,男朋友要被人搶走了。”
木木頭也不回,說:“怕什磨?他才不像你,哪個女人手一勾,魂就被勾了去。”完全針鋒相對。
這兩人,還真不曉得是那裏犯沖,你來我住,絲毫不退讓。小陳笑嘻嘻的,完全不當一回事,就連他女朋友,也是眼皮都不眨一下。
我又倒了一杯冰水,一直覺得口渴。酒吧里這空氣、這氣氛,幽暗的一直叫我相喝水。
“別盡喝這種東西!”小陳一把將冰水搶過去。“開什麽玩笑,到酒吧喝冰開水,我給你你一杯更好的!”
說著,還邊倒倒,那邊搖搖,倒出一杯顏色濃烈殷紅的汁液。
“這是什麽?”我遲疑着,不敢喝入口。
“毒不死你的!”他拿起酒杯,硬往我嘴裏倒。
“天啊—還到底是什麽東西?”我嗆得一邊咳嗽,一邊皺眉問說。
小陳的女朋友嘴裏叨着一根香煙,優雅地拿出打火機,點燃吸了一口,輕輕吐出青煙成圈,混合著幾許輕蔑。
小陳邪惡地一笑,壞壞的,像電影裏顛惑眾生的唐強生。
“BloodyMary,伏特加加蕃茄汁,怎麽樣?滋味不錯吧?要不要再嘗一口?”
“陳克雄!”木木瞪着他:“你要死了!給她喝‘血腥瑪麗’!”
“只是一口,有什麽大不了,值得你這麽大呼小叫的!”小陳的女朋友在一旁
又吐了一口煙,煙團撲向我,刺眼又嗆鼻。
木木正待發作,我制止了她,她還是咕噥了—句:“什麽嘛!”
小陳還在繼續開玩笑,瞧瞧木木又看看我,說:“說你們小,什麽都不懂,還不承認。談愛情,一口伏特加混蕃匣汁都品嘗不了,還撩撥什麽析拉圖!‘醉’的滋味是什麽,你們嘗試過嗎?”
他曖昧地笑了笑,一仰頭,把杯中血一樣的汁液倒入口中,然後俯下身,嘴對嘴,將酒傳入女朋友的喉中,互相吮吸着。
荒唐!我看看四周,那些人忙着追尋幸福快樂或頹廢墮落,沒有人關心這一幕,就連坐在吧枱邊的人,也只是不感興趣地瞧一眼,見怪不怪,就把注意力投注在自己的酒杯中。
我還是覺得荒唐,墮落到這種地步!我承認,鬥不過小陳這些頹廢墮落的動物。我拉開木木,退到角落邊上。
原先我還以為,這些人不過偶爾買個微醺的夜晚,看來我是太天真浪漫。酒入愁腸,消化的,往往是另一股薰臭難聞的腐敗頹喪。
木木坐了一會,轉到男朋友坐的桌枱去。他們向我招手叫我過去,我擺手搖頭
鋼琴聲還在琤琮的響,我仔細聽着,那首IloveYouMoreThatICanSay。
突然不知為什麽,想多認識彈琴的這個女孩。我走向鋼琴台,倚着鋼琴,默默站在一旁。
她抬頭看我一眼,笑笑的,雙手輕柔地在琴鍵上飛舞,指過鍵處,不停地流瀉出優美、扣人心弦的音符。
最後一個音符消溺,迴音不再傳來以後,長發女孩收拾好琴譜,—手撥開垂覆在臉龐的髮絲,微笑看着我,大眼睛像是在問我有什麽事。
我笑笑看她一眼,果然是意象中的清麗,卻沒有我想像的那麽憂傷。
我微笑點頭,說:“我在吧枱,臨時打工的,聽着鋼琴聲很美,忍不住就走過來了。”萍水相逢,叫我說什麽,總不能說我覺得她看起來寂寞哀傷。
她合上琴蓋,起身穿好薄外套,背起皮包,才開口說:
“謝謝!”
然後站着不說話。兩人對視一笑,我指指大門的方向,她會意,微傾着頭,什麽也沒說,拿起琴譜離開。
生命算是一首優婉的樂章,今晚這場邂逅,也許連一個音符都算不上,好像過日子,都充滿着這樣子的相逢,當時讓人莫名的感傷,莫名的惆悵,甚至莫名的震憾,卻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走到木木的角落,拉出一張椅子坐下。
“什麽時候打烊?”
“快了!”木木看一下表。“再個把鐘頭。”
“以後沒事不要抓我來出公差。”
“為什麽不要?賺個零用錢也好。你還在意小陳的話?別理他,那傢伙就那個死樣子,我也常被他氣的!”
“也不全是因為那樣。”我看看周遭。“這裏面的空氣,感覺老讓人覺得一股頹廢墮落的氣氛,不像這個年代的,好像時光倒流,又像是世紀飛梭,搞得人昏沉沉的,分不清時代空間。”
木木哈哈大笑。
“你怎麽想得出這些形容詞?別那麽敏感,這裏沒有你想像的那麽糟!除了小陳那個怪物,大家都是很正常的。”
她男朋友,大氣系的,排球校隊,攻擊手,住椅背上一靠,右腿彎膝弓張,架在左大腿上。
“這是富裕過盛,缺乏精神文明特有的虛無現象。靡爛奢華,偏偏又極度空虛迷茫。醉生夢死,縱慾狂歡,倒真像什麼王權宮廷的景象。飽暖思淫慾——比這還糟!”
“天啊!你們兩個!”木木叫道:“吃錯藥了?拜託不要這麽哲學,講些莫測高深的話,我聽了會頭痛抽筋!”
“輕鬆一下!”我站起來,拍拍她的肩膀,開玩笑說:“哲學大師不是這麽容易瞻仰得到的,難得你一下子碰到兩個!”
“蘇寶惜!”排球校隊說:“你還挺幽默的嘛!沒有小林說的那樣,離譜得不食人間煙火!”
“黃大維!”木木大叫,尷尬地看我一眼。
我擺擺手,重新回到吧枱,蛇腰美女已經不見人影,希望是離開了。
“回來了。”小陳笑咪咪的,不懷好意:“玩得還開心吧!”
我只是微笑,應付這種人,沉默最好。早先算是我看走眼了,竟然覺得他木訥羞澀!
“快下班了!住哪?待會送你一程。”他不以為意,繼續說,一邊忙着清洗酒杯。
“我來!”我連忙說,同時伸手。
“沒關係!”他咧嘴一笑,滴幾滴泡沫在我手上頭。“你別聽小林胡說,那傢伙就喜歡毀謗我,編派我的不是。”
“你擔心她說你壞話?”
“耶倒不是!”他又咧開嘴。“不過那傢伙好像跟我有仇,老是看我不順眼。真是的!交個女朋友也礙着她了!”
說的跟真的一樣!我覺得好笑,拿着抹布擦拭吧枱,掩飾嘴角的笑意。
水蛇腰這時一扭一扭地走過來了,新擦的紅唇泛着一層黏膩的油光,油亮亮的,讓人聯想到內感、厚唇,性之類的曖昧圖象。
她這一出現,眼前自又是一番驚天動地的纏綿。我當作自己是在看電影。吧里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快打烊了。
“又在妨害風化,敗害善良風俗了。”木木跟黃大維走過來。
我把她拉到一旁。
“木木,你送我回去,你有騎車來吧?”
“啊!我還得留下來幫忙結算金額。我表叔來轉一圈就走了,把店丟給我,真討厭——叫大維送你好了!”
“也好!”我點頭,又說:“你表叔倒真放心,這麽一間店就這樣丟着!”
“錢多嘛!”她聳聳肩。“本來店是我表姐在掌理,上個月她結婚度蜜月去了。我那些表哥表弟的,個個不成材,來店裏這麽一轉,自己喝的倒比賣掉的多。我表叔一生氣,把他們通通趕回家。這下卻害慘我了,沒事就得過來充當店小二,還連你都拖下水了。”
“真的還是假的?”我半信半疑,又實在是不相信木木說的。
“騙你的!”她吐吐舌頭:“我表姐結婚了倒是真的,不過我那些表兄弟可是個個成材爭樣,有自己的事要忙,我表叔看我閑着沒事,才叫我暫時過來幫忙!”
“你這傢伙!”我用力往她頭上敲了一記。
“大維!”她叫了一聲,排球校隊應聲而來。“麻煩你送阿寶回去,我這裏還有事走不開。”從我堅持不準再叫我ECHO,她就改口喊我“阿寶”。
“麻煩你了!”我到吧枱里櫃拿出背包。
小陳靠了過來。
“要回去了?不是說好順便送你一程的!”
“謝了!情聖!”木木頂回去:“你那輛破車,安全嗎?”然後轉向我,說:
“路上小心!明天記得要來,說好幫忙一個禮拜的,不準黃牛!”
“知道了!”我點點頭,她才放心地拍拍我的肩膀,看着我跟黃大維推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