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從接獲那通恐嚇電話之後,邵梓陽知道,自己正面對某種惡勢力的挑戰。他告訴自己不能亂了步子,事情攸關小龍的性命,他必須沉住氣……必須穩着呀!
陰鬱着一張臉,沒有怒咆,然而那雙斂眸,卻宛如暴風雨前的馳電,靜靜的射出一道道駭人閃光。
在和斷續來電的歹徒周旋的同時,他一方面布下天羅地網,動用所有人力去搜尋,只是,得到的結果卻令人沮喪。
而蘇丹瑤卻忽然出現了。
「妳知道她的下落?」
「不確定,不過……我倒是得到一些消息,如果方向正確的話,也許要找到人並不難……」她瞄着神情緊張的邵梓陽,冷哼笑道:「不過,那得看我願不願意配合啰!」
「你少裝了,我看小龍的事,八成是你這潑婦在搞鬼,你說,你把她怎麼了……」小薇恨不得把她給撕了。
邵梓陽攔住小薇,他又何嘗看不出狀況?正因為如此,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小龍的性命,絕不是交了贖金就能確保的,他甚至不敢去賭警方的辦事效率。
頭一遭,他不敢去賭,他不能不有所顧忌。
「說出你的條件吧!」他是明眼人。
而她也爽快得很,「簡單,過兩天你不是要舉行婚禮嗎?就由我跟你走入禮堂,嗯?」
啥?哇靠!這女人趁火打劫呀?小薇頓時破口大罵起來,「你不要答應她,什麼千金大小姐,我看臉皮厚得可以去站壁了,哇哩咧……我操!」
「我答應你。不過,婚禮結束后,如果不能讓我看見小龍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後果你自行承擔。」那陰沉駭人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慄。
「什?姓邵的,你怎麼可以--」
「現在我只求小龍的平安。」他轉身走人,一語不發。
*****
約好交款贖人的前兩天。
教堂鐘聲揚起,一對新人在牧師的見證下,預備完成婚禮。
新娘蘇丹瑤美艷照人,不時拿眼睛瞟着身旁神思恍惚的邵梓陽。
你終究還是屬於我的……只不過,她心裏並不快樂,只有一種勝利的驕傲。
她伸出修得完美的玉指,等待着他交換的戒指。
如果,他身旁的人兒是龍姝……她現在一定很害怕,她一向就膽小……
一想到生死未卜的龍姝,就彷彿被炙火燃燒般,他只想儘快完成這場「交易」儀式!不耐聽完牧師那公式化的證婚詞,他只想趕快將婚戒往她手指一套,然後馬上走人,取款救人。
就在他機械地執起蘇丹瑤的手時--
「等等!」一記突兀又滑稽的女高音,刺破了現場祥和的氛圍。
小薇一路沖了過來,拉開邵梓陽,不顧觀禮佳賓的喝阻,她氣喘咻咻地說:「外頭有個人……你一定要先見見他。」她湊在他耳邊不知說了啥,只見邵梓陽死沉的瞳孔射出激光。
「真的?」他將婚戒往口袋一放,對新娘子說了句「對不起」,就跟着小薇往外跑。
蘇丹瑤死白着臉,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邵梓陽衝出禮堂,在小薇的帶領下,見着了不遠處佇候的王明。
「你知道龍姝的下落?」他緊緊抓住王明,急切問道,
「呃,是的,我知道,是道上混的.....」王明這才將事情說了個大概。
原來那日龍姝被綁,被王明湊巧瞧個正着,因他認得何堂是道上混的兄弟,於是心生恐懼,一時不敢出面,直到後來實在良心不安,才毅然來找邵梓陽。
「太好了,小龍有救了,姓王的,你太帥了!」小薇忍不住抱着王明,重重的親了人家一記。
呃……抹着猶存的香水味,對着邵梓陽和小薇迅速離去的背影,王明樂陶陶的傻笑了。
******
巷道依然靜寂,卻異常詭譎,暗影重重。
輕躡躍進的步伐,正在悄然地逼近目標。
荷槍實彈的戰警,在突圍指令下,衝出封鎖線。
然後,門被撞開,一抹嬌弱身影癱在角落,而她的身旁還多了個男人。
何堂渾身是血,卧在血泊中,
「小龍--」邵梓陽沖了上前,摟住虛弱的她。
她還活着嗎?耳邊傳來的喚聲,曾是幾度夢縈魂牽,如今卻這般靠近,不,她一定是死了,是老天爺的憐賜,才讓她再度聆聽他的深情呼喚……
「沒事了,都過去了……有我在,不要怕……」
好溫暖的感覺,龍姝幾乎不舍睜開眼,更怕任何動靜會讓這一切消失。
「男的還沒死,快把人送去醫院。」指揮的警官在確定何堂尚有氣息后,連忙命人將他抬出送醫。
而邵梓陽只是緊緊的抱着神志不清的龍姝步出現場。
「梓陽,別……別走,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
「我不走,我會陪着你,永遠永遠……」整個送醫的過程,他的手始終沒放開她。
所幸,龍姝只是驚嚇過度,經過休養后並無大礙。
「何堂死了嗎?我沒有殺他,他從外頭回來就全身是血,他往我身上跌過來……我推不開他,然後……好多好多的血……我好怕好伯,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在她醒來后極度恐慌的喃訴中,邵梓陽拼湊出大概。
「他沒死,你不要怕,不是你,他受的是槍傷,你沒事了,不要怕,什麼也不用伯了。」邵梓陽努力安撫着她。
「那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是蘇丹瑤告訴他的嗎?
「是王明,」他簡略說了一遍、「是他及時跑去禮堂告訴我的。」
「那麼你……就從婚禮跑掉--」龍姝捂着臉,想到那情景……忍不住,哇地,哭得一塌糊塗。
「怎麼又哭了?事情都已過去了。」
「怎麼會過去?你為了我,做出那樣的事……」她不敢想像他將如何承受種種壓力。都怪她,「是我害你的,是我破壞了--」
他捂住她的嘴,沉着眸子,臉上儘是不容置疑的堅定:「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後悔,應該說,我很慶幸婚禮沒完成,否則,我才真的會一輩子遺憾。是我害了你,我沒有將你保護好,讓你一直過着提心弔膽的日子,害你受苦了。」
他的嘴立刻被她覆住,她搖着頭,急切說道:「錯了,在這世上,你是唯一讓我感覺安心的人,在我最害怕的時候,我想的全是你……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着你了……我真的好害怕……」
「怎麼會呢?傻瓜。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永遠永遠。」他只想撫平她的顫悸,給她最溫暖的依靠。
只是,在將她緊緊擁入懷裏的這一刻,那種失而復得的狂喜和驚悸,他才發現,從嘴裏吐出的每個字句,不僅是撫慰她,同時更是他自己由衷的渴盼。
他要跟她在一起,而且,要走在一條更安穩、踏實的路。
是他和蘇氏攤牌的時候了!
*****
經過急救,何堂雖然曾經醒過來,但只說出他被道上仇家追殺,還來不及交代整件綁架案涉案過程,終究還是回天乏術,一命嗚呼矣!他的死,只能讓案子加速終結。
而不論是綁架或兩大企業決裂的事件,自然引發外界的注目。
當邵梓陽陪同龍姝完成應訊,自警局踏出的那一刻,馬上被蜂擁的媒體記者緊緊簇擁,爭相詢問。
「邵先生,龍小姐被綁架的事件,你是否曾懷疑蘇小姐可能涉案--」
「龍小姐真的是個舞女嗎?真的是你用一千萬買回來的嗎?」
「對蘇氏撤資的事,是否會造成華輝的衝擊?你會退出華輝嗎?」
邵梓陽護着龍姝不被推擠,可是,心頭再也憋不住這般騷擾。
「不要再追問了,行嗎?」索性,他一個大車轉,直接迎視身後追逐的記者們。
而早已習慣這等不耐反應的記者,馬上發揮「死纏賴打」的精神,OK!不問就不問,「那麼,是不是請邵總告訴大家,你到底要娶的人是誰?」那就問別的嘛。
「是龍小姐,從頭至尾就是她一個,這夠了吧?」在跨入座車的那一刻,邵梓陽大聲應了。
好不容易,疾駛離去的座車終於把那群煩人的記者給拋開。
「呼,終於甩掉了……」他狀似輕鬆的擁着她,「現在已經結案了,我也可以帶你出去走走,告訴我,你想上哪兒?我來安排。」然後,他發現了她不尋常的神色。
「剛才你……」龍姝傻傻地仰頭望着他,然後,不語地擰起了眉。
「怎麼?我說錯了嗎?你不喜歡?」
她猛搖着頭,「不是,是你……」
是他那特意掩飾卻還是清楚落在她眼底的深郁眉結,現在她才終於明白,原來,所有的壓力都被他默默吸收消化了,什麼也不說的他,現在卻又說這些……這些小心翼翼撫慰的心思,只會害她哭得更凶。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原來,你發生了這麼多事?」
「說了你只會更煩,這是我的責任,我必須自己去面對解決。」
「誰說的?我也有責任!」吸了鼻子,停止哭泣的她,像有了重大決心般地道:「我真的決定好了。」
呃?不會又想來個「落跑」吧?他嚇了跳,還未開口,卻聽見她又說--
「我要幫你!」她緊緊握着他的手,「我想過了,我也要爭取屬於自己的幸福,就算會撞得頭破血流,我也要陪着你一起!」
說得好!這丫頭終於開竅了!邵梓陽喜孜孜的親吻着她的小手。
「載我去蘇家,好嗎?我、我……有個東西要交給她。」
「咦?」邵梓陽可真的弄迷糊了。
*****
「妳……」
「這個還給你。」龍姝把膠捲遞給一臉狐疑的蘇丹瑤。「當初我在何堂身上找刀子時,發現了它,我就先放在身邊,一直想找個機會還給你。」
接過膠捲,蘇丹瑤知道,這是代表罪惡的象徵,雖然何堂死了,而龍姝也出乎意料地沒把她供出來,可是,對這下落不明卻可能害她身敗名裂的物證,蘇丹瑤一直耿耿於懷。
但是,她作夢也沒想到,送膠捲回來的人居然是龍姝。
「為什麼?」她冷聲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想要什麼?」
龍姝睜了眼,似乎在驚訝對方的想法,不過她很快的抿了唇,在那抹釋然淡笑中,她肯定每個人思想行為的差異性。
那麼,她似乎也該「識時務」一點。點點頭,她朗聲應道:「如果你認為我一定要有條件,那麼,我只有一個要求,請你……不要再恨他,不要再為難他,包括你大哥。」
「是他讓你來求情的?」
「你明知道他不會這麼做的。」龍姝嘆了聲,繼之語重心長道:「蘇小姐,如果我們的相愛對你造成了傷害,那麼,絕對不是我們願意的……但是,如果你讓恨佔據你未來的生命,那麼,這種傷害就是你故意的。是你故意讓自己過得不痛快。」
「哼,邵梓陽算什麼?我會為他難過一輩子?」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那多不值得。蘇丹瑤有着自己的驕傲。
「不過……你今天把東西送來,我還是收下了。」最後,她還是領受了龍姝的善意。
踏出蘇家,龍姝回到邵梓陽停在不遠處的車,車開了一段路后,他正想開口問些什麼,手機卻響了。
「喂~~」一陣交談后,只見邵梓陽神色輕鬆的收了線。
他告訴龍姝:「是蘇丹鋒。」
「噢?他……」
「他說要改變撤資的決定,相關細節會再洽商。不過,他卻不知道,我早已經決定了,他撤資是無法改變的了……」
望着有點不解的她,他並不想跟她詳談工作上的事,綻笑道:「不過,我很高興能得到他的諒解,他還說祝福我們。」
「真的?」暗吁口氣的她,眼角含笑。
邵梓陽不想追問龍姝到底和蘇丹瑤聊了些什麼。
他只知道,最大的收穫,是來自她臉上那自然映現的信心,她終於坦蕩蕩而毫無畏懼。
他知道,未來不論會遭遇任何事情,他都不會是孤軍奮戰。